本文含有对游戏几乎全部的剧透,如果听说过并希望自己体验游戏,建议游玩后再阅读。但如果这篇文章让你对这个游戏产生了兴趣,我诚挚地希望你能亲子游玩一遍。另外,本文仅是个人见解,如果与你的意见相左,欢迎讨论。
前言
很早以前,我在同学的安利下玩完《命运石之门》,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原来文字也能带给人不亚于动作类游戏的兴奋感!于是之后便疯狂沉迷于视觉小说类游戏,从剧情与推理都令人赞叹不已的《弹丸论破》系列,到能通过不同身份体验同一个故事的《海沙风云》,再到游戏性虽少但画面精美、趣味性十足的《丸子与银河龙》都游玩了一遍。私以为,比起单独的看小说,这类游戏的互动过程让我不仅是故事的旁观者,而更像参与者,所以带给我的触动不亚于(甚至更胜于)普通的小说。
在寻找这类游戏时,我注意到了一个特别的游戏——据说其流程只有十几分钟(实际上也确实如此),但在steam上却收到了高达97%的好评。这两天刚好有空,但我深知这段闲暇时间不会太长,所以便入手了这个“小游戏”。没想到,这短短十几分钟的流程带给我的影响与感悟,可能会伴我终生。
steam商店内界面
故事部分
“帮我买牛奶吧!”
整个游戏的任务非常简单——你是我们的主角(一个小女孩)的“伙伴”,你需要通过语言去帮助她买到牛奶。
开始界面
可能你会很疑惑,不就买牛奶吗,需要怎么帮助?难道主角在买牛奶的路上会遇到鬼怪?或者会撞到街角快迟到的叼着吐司的男主,开启恋爱线?实际上,比起帮助,你更像主角的“聊天伙伴”,只要你的发言得当,主角就会在与你聊天的过程中继续在买牛奶的“征程”上前行。
对话选项示例
在对话过程中我们可以知道,主角的思维可能比较“不同寻常”,经常在一些我们觉得不必在意的地方纠结,这也让对话增加了一丝“趣味性”,也让玩家感觉到——看来我们真的要好好选择自己的话才能帮助她买到牛奶!
主角在走了51步后发现自己走的路不太对劲,希望后退“一步”的想法
“什么?”“哦”
终于,主角成功走进了商店!没想到,就像游戏那语无伦次的标题一样,买牛奶对主角来说才是真正的挑战。
一路上,我们会碰见主角问什么都答噢的怪人、纠结于“milk inside a bag”还是“a bag of milk”的主角、长得和异形一样的售货员等一系列让主角难以买到牛奶的“难题”。玩家只能在一旁通过语言安慰、指导主角,让其顺利买到牛奶。
我几乎看不出这哥们/姐们的人形……
标题上线
这售货员真的不是外星人吗
在与主角“对话”的过程中,我们可以比在去商店的路上更明显地感受得到,主角的精神状况可能有点问题,这也让玩家渐渐地感受到了一丝趣味,并或多或少地更加“期待”后续还会有展开怎样的对话。
“好的,妈妈”
买完牛奶后,我们便跟着主角回家了。一路上,主角向玩家解释了自己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她的爸爸在几年前自杀了,在这般冲击之下,她的精神状态便变得不稳定,她的眼里也只剩下了玩家所能看见的红、褐、黑组成的图案。为此,她每天都需要吃药。
而我们玩家,则是她在吃药后产生的类似“幻觉”的角色,玩家的语言选项则相当于安抚主角情绪的“药效”。
最后,主角回到了家,见到了妈妈,交付了牛奶,上床睡觉,故事结束。
经典回答
游戏体验部分
乍一看,这似乎是个十分普通的故事,非要挑优点的话,只能说故事结构完整。真正使得它给我带来冲击的,是它的表现形式。
抽象的画面,具体的情感
这款游戏的一大特点是,玩家的主视角是主角的内心世界。内心的感受本身是一种很抽象的感觉,而游戏内的画面与文字却是具体的,这款游戏出彩的地方便在于,其对情感的刻画非常形象,甚至能让玩家感受到主角的感受。
在面对只会“哦”的人时,主角会告诉玩家,她对“哦”这个字眼非常恐惧,而游戏内则用这张图表达了她的“恐惧感”:
感受恐惧吧!
中心深不见底的暗,如同黑洞般将光线全部吸收,甚至连空气也吸了进去,呼吸急促、心跳加速;突然间,到了黑洞边缘,似乎可以逃离出被它吞咽的命运;可是,到了更虚幻的边缘才发现,周围只有更多的,漫无边际的暗,希望是不存在的,留存的只有漫长的后怕……
可以说,这幅图真的将主角的“害怕”刻画得淋漓尽致,再配合上空灵的bgm,玩家真的能感受到,什么叫堕入恐惧了的深渊。
虚假的参与者,真实的旁观者
除此之外,整个游戏的叙述方式也让我眼前一亮。也正是这样的方式,让我有了比阅读故事更深刻的感悟。
一上来,游戏会让你输入“你”的名字。这种操作与让玩家作为某个固定角色通过对话影响游戏剧情相比,往往会让玩家更感觉自己是故事中的一员,类似的操作我在《Coffee talk》中也体验过。
开局便要求输入名字
但是,如果你最后顺利帮主角“买到”牛奶,你会发现你的名字一次也不会出现。
实际上,你并没有参与到这个故事之中。
当游戏进行到后面,主角会向你倾吐出她的难受,但是她无法面对过去,所以希望身为玩家的你不去询问。这时,她会向你询问:你能保证(不问我的过往)吗?
主角:你能保证,不触碰我的伤口吗?
我自己玩到这里时,整个人处于一种同情值max的状态,因为我陪着她一路克服各种心理障碍,成功买到了牛奶,这让我怎么问得出口啊,所以,我毫不犹豫地输入了yes。然而,主角会问一句“真的吗?”,然后再回到这个界面,使得游戏无法再进行下去。
看到了吗,玩家不能选择不问。玩家必须去问。
因为主角希望你问。
终于,主角克服了心理障碍,向玩家叙述了她的惨痛过往。也因此,她的心情因为这件事有所好转。为此,她向玩家表达了自己的感激之情。
这句话几乎是Galgame里被攻略的台词了啊
说实话,我玩到这里时,也是非常开心的,毕竟自己让一个人心情变好了嘛。
结果接下来的一幕,让我几乎心脏骤停。
tnnd你礼貌吗
这句话绝对不是我想说的,我相信体验过这款游戏的玩家玩到这里时也一定不敢相信自己想说出这种话。
但是,你只能说出这句话。
因为,这是主角希望你说的。
懂了吗?在这个故事你,你没有选择权。你只是主角想法的具现化。
因为主角不相信有人能真的关怀她,所以,你不能关怀她。
接着,药效消失了,而因为药效产生的“玩家”也再也没有干预主角行动的能力,也不能再读取主角内心的想法了。我只能看着主角带着她糟糕的精神状态回家,交差,睡觉。
游戏结束。与主角一起克服困难的成就感、对主角的同情、对诡异场景的害怕也跟着一起消失了。我只剩下一种感觉。
绝望的悲伤。
感悟部分
玩完整个游戏后,我整个人是非常悲凉的。得益于游戏优秀的表现力与独特的叙述方式,我少有地达到与主角“共情”的状态。悲凉的原因则是,我明明知道她为什么如此难过,却找不出解决办法。
游戏里,玩家的选项总是夹杂着不少十分过分的语言。如果只是从游玩的角度去看,那似乎只是为了让玩家在帮助主角的路上不那么“一帆风顺”而已;然而在游玩整个游戏后,我们可以知道,每一个选项都是主角的内心世界的映照。既然那不是我们想说的话,那那些选项是哪里来的?
那些,都是主角自己对自己的自我否定。
该有多么绝望才能如此否定自己
到游戏临近末尾时,药效逐渐失效,玩家再也无法选择那些积极的、鼓励的、引导的话语,只能残忍地看着主角一如既往地否定自己。
当最后扭曲的母亲的脸出现在屏幕上时,与主角建立起心灵连线的玩家已经能非常理解主角对母亲的恐惧、愧疚之情了。
母亲
我见证了主角的一切,知道她在说话前会想到不少东西,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话语去引导她表达自己的想法。
可是,药效已经过了。主角脑中想象出来的我,什么都做不了。
我好想冲上去,替主角开口说话:“我买到了装在牛奶袋里的袋装牛奶!我安全地走回来了!药有用!我正在变好!”
可是,药效已经过了。主角脑中想象出来的我,什么都做不了。
很悲凉,是吗?
比游戏更悲凉的,是现实。
现实中有不少有着与主角相同状态的人。常人无法走入他们的内心世界,他们也难以突破自己给自己的枷锁去接触他人。主角尚有玩家去指引,去鼓励,现实中的人们,又该如何敞开心扉呢?
如果你要接触精神状态不好的人,请不要强求ta乐观点、开心点,请站在对方能接受的立场上去接近ta,让ta把你接纳入ta的世界,去做以ta为主角的“玩家”;
如果你正经历着精神状态不好的情况,希望你不要害怕,请相信,在药物及理解你的人的帮助下,你一定会走得比主角更远,成功地表达出自己的想法,买到牛奶。
结尾
这篇文章的题目本来是“愿有人愿意倾听你的声音”,既是为了写出与主角喜欢的“金字塔”式句子,也是我一开始的感受。但是再次游玩一遍后,我改成了现在的标题。因为在主角逐渐恢复的过程中,不只是需要有“玩家”去倾听“主角”的心声,更需要“主角”向“玩家”倾述自己的内心。交流重来都不是单向的。所以,希望有人愿意倾听,也希望你愿意倾述。
最后,以主角喜欢的“金字塔”式句子瞎写一些话作为结尾吧。
牛奶袋中袋装奶,人心之内心中人。
奶袋可装袋中奶,人心能容心外人?
望君买得袋装奶,愿卿心中纳外人。
买得牛奶归家后,倾汝话语与君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