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劇本】所謂拔刀的理由,真的那麼重要麼?①更|魂


3樓貓 發佈時間:2022-03-03 18:02:09 作者:青雨 Languag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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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前正文共有14000字左右
  本文前半段很軟蛋,不過後半段應該可以說爽吧?畢竟沒有鋪墊的爽,不是真的爽對吧(
  我叫何若犬,認識的人都叫我忠犬,說我豬腦子,但我從來也不會生氣,因為我膽子小,還怕打跑了他們就沒人再跟我說話了,我從小都是個很孤單的人。

  我住在叫做合石鎮的地方,我不知道合石鎮外面是什麼,因為我從來離開過合石鎮。
  我父親是個刀館館主,所以我也很能打,我沒見過我的媽媽,大概只是老爹去酒館隨便留情的女人吧。17歲的時候老爹賭博輸光了幾乎一切,然後切腹死了,可我心裡想的也只是“這下終於結束了吧?”因為那個男人老是打我,我也從來不敢反抗,他從來不把我當兒子看。至今為止,我已經21歲了,可還沒有體會過“傷心”是什麼感覺。
  小小的合石鎮裡只有一個黑幫叫做“震天幫”,靠收保護費度日,老大叫做龍黑子,是個整天看著都很沒精氣神的中年人。去年開始鎮裡騎馬的人就少了,開始流行西方人叫做“車”的東西,我老爹以前就有一輛類似的,不過是兩個輪子的,但我也勉強會開,就做了龍傲天的司機兼保鏢,也打過幾次不願交保護費的人,他們實在太差勁了,根本沒怎麼打,我也沒有做什麼人命關天的大事,應該不算傷天害理的惡霸吧?
  說起來震天幫只有三十幾個人,雖然他們都說自己是一群“懷著愛決心改變世界”的人,可還是有五、六個真正殺過人的亡命之徒吶。他們都說龍黑子很強,翻手間就可取人性命,但我從來沒看過他出手,總是一副懶洋洋的樣子。

  前段時間何若犬跟隨著龍黑子去威脅不交保護費的老頭,那老頭是賣糖葫蘆的,不過他的女兒倒是有些漂亮。老頭能交的錢很少,不像糧鋪鹽鋪那麼有油水,所以龍黑子他們只是威脅說下次再不交就把他女兒搶走。
  那女孩有些高,不像典型的東方人,長髮梳成整整齊齊的馬尾辮,彆著珊瑚紅色的髮卡,身上再沒有其他裝飾物,身上穿的衣物卻根本不像一個青春年華的少女。是個還沒來得及裝扮的女孩,將來她會戴上閃光的項鍊、戒指和耳環變得blingbling。
  他們在砸那老頭鋪子的時候,女孩拿著一支老舊的掃帚擋在她父親的面前,小混混手挑逗著她的下巴,女孩小小的手依然抓緊那掃帚,不知道她清不清楚她連這群人哪怕1分鐘都擋不住?何若犬也對女孩產生了一點好感。還好的是那天他們有些其他的事,於是沒過多久混混們便開著葷玩笑走了。
  後來何若犬經常去照顧老頭生意,糖葫蘆很甜,甜得發膩,他總是吃不完,也知道了女孩叫做葉瑩晚,他還把一摞錢放在了攤位底下。如果攤位上有女孩的話他會躲在某個角落看半個小時,何若犬也不知道自己這麼做是為什麼。
  有一天,葉瑩晚換上了新的閃亮亮的晚禮裙,像藍色天空中夾雜著星辰一樣,女孩像只可愛的小鴨子一樣蹦躂,整條街的人目光都放在她身上。
  記得哪本書上說的“一個男孩最像男人的時候,就是他的女孩最像女人的時候。”
  於是何若犬拎著一束白玫瑰,當著無數人的目光,去邀請女孩吃一頓飯,老頭乾癟的臉也皺出了笑容,女孩當然沒有拒絕,陷入桃花源裡的何若犬沒有想到那件晚禮裙是怎麼來的。
  他帶著葉瑩晚去了鎮子上最好的飯館,而且還騷包地包了場!哪怕這是他三個月的工錢,他也沒絲毫捨不得。飯館的名字叫做“若神寺”像個東瀛的地名一樣,老闆也是從東瀛過來的,老闆以前喝醉還吹過牛說,給那嶽皓天做過飯,說他的弟子遍佈中陸主城。當然沒有人信,不然怎麼會流落到這種地方?可老闆做的菜也確實好吃。店裡鋪了兩張榻榻米,長桌上擺著那條重達兩百公斤的深海藍鰭金槍魚,光明如鏡的本燒廚刀把魚腹切開,魚腩肉就像粉紅色的大理石那樣誘人。圍繞著這道主菜的是照燒河豚、碳烤多春魚、牡丹蝦刺身,酒壺中冰著醇厚芬芳的清酒,全是東瀛的菜系和風格。
  料理的名字叫做“春雪似玉”,取自石川啄木的詩,兩人當然領悟不了其中美好的詩意。
不過何若犬這頓飯也算是做足了功課,如一個風度翩翩的貴公子一樣像女孩介紹著,女孩也很崇拜他,時間就像砂子從手中流過一樣,極快的過去了。
  飯畢,老闆還送給葉瑩晚一份燒果子,老闆頂著啤酒肚對著他們說:“你們啊真是我今年見過最合適的一對了!可要好好過下去啊哈哈!”
  這當然不可能是老闆的想法,何若犬早就跟他打好了招呼。
  後來何若犬經常請女孩吃飯,二人的關係也是突飛猛進,追女孩當然需要錢,為了錢他也更多地去幫龍黑子打架,但他膽子小,沒動過刀子。現在他和女孩的關係應該算是“朋友以上,戀人未滿”。
  過了一陣子後,何若犬心中有些不太吉祥的感覺,於是打算早點向葉瑩晚表白了,他約女孩到了鎮上的一間寺廟,據說很多男生都約喜歡的女孩在這裡表白。
  經過路邊畫攤的時候畫家虎跳過來把他們倆攔住,目光灼灼地說我能為你們倆畫張畫麼?你們倆走在一起簡直是道風景!我有幸遇到兩位像梵高有幸遇到那朵令他名垂千古的向日葵,我很想為兩位畫張畫,你們能答應我小小的請求麼?何若犬當然認出這小夥子攬生意的手段,不過看在這兄弟滿臉誠懇的份上,加上他兜裡又有錢,他也不介意幫襯一下對方的生意。

  不過這小子畫的也確實不錯,畫中他穿著貴族般的軍禮服,葉瑩晚穿著低胸帶裙撐的宮裝套裙,背景是西方耶米城的聖保羅大教堂,他倆儼然是剛剛舉辦完婚禮接受了萬千臣民的祝福從教堂裡走出來,不由得讚歎了兩句隨後多給了男孩一點錢,讓他送到家裡。
  然後二人牽著手在寺裡轉了兩圈,又有小和尚很詭秘地湊上來說施主您求個籤麼?免費的。何若犬心說連這裡的小和尚也玩這種騙錢的小把戲?這事說起來何若犬倒是深有體會,鎮東有個四海寺,那裡的和尚是真黑心,本來一路都不收錢,直到最後的觀音殿裡,和尚淡淡地說,本地的籤那是很靈驗的,求籤十文,愛求不求。何若犬心說門票都免了,這十文錢還不出麼?況且人家和尚眉眼高貴,並不似在乎這十文錢的樣子,於是便求了一支籤。
  籤文是:“堪嘆緣份不為良,打獵因何到此方,幾日山中無鳥叫,勸君移網別山崗。”
  何若犬頓時傻眼了,說忒深奧了大師我讀不懂啊,和尚說不妨,今日恰好有法會,可以請法師為您解籤。立刻就有小沙彌自閃出,領著何若犬進禪房裡解籤。
  解籤的陣勢就把他給嚇著了,明黃色繡著佛像的帷幕圍繞著何若犬,帷幕中香菸縹緲,老和尚坐在香菸裡,淡淡地說你與佛有緣啊。何若犬穩坐著淡淡哦了一聲,和尚說大富大貴啊你一點不開心嗎?大富大貴有什麼用?我想出去見見世面而已。和尚微微一笑說那就罷了,你去燒三支香拜佛吧。
  於是他便跟著小沙彌來到禪房出口,小沙彌遞上本子問您燒那種?我們有普通高香5錢,祖師高香8錢,今天您運氣好,撞上我們盤龍祖師生曰,可以請盤龍大香一兩二錢,打折收您一兩整!於是何若犬便落荒而逃了。 
  有了這種經驗何若犬自然不會上當,正待要走,小和尚雙肩一晃攔在他面前,說,施主!真是免費的!何若犬歪嘴問求籤免費解籤也免費麼?和尚愣了下,撓著光頭說當然,我們可不會坑錢。
  隨後何若犬說那我就抽一支試試,隨手抽一支出來:第三十九籤 兇
  “望用方心腹,家鄉被火災;
   憂危三五度,由損斷頭財。”
  隨後小和尚愣了下看著有些許焦慮,道出瞭解語:就算你有願望也只是心裡想想而已,還沒到達要付諸行動吧, 像有家裡燒起來般地災難,還有接踵而來的危險, 悲傷或危險的事再次地持續發生吧。 因為有失去和生命一樣重要的東西的可能,要小心謹慎吧。
  小和尚講完便跑遠去了,不過何若犬並不信這些的,於是隨便安慰了女孩幾句便打算拉著她到別處再逛逛,尋找表白的機會。
  這時,寺廟門口有一位急匆匆跑有點胖胖的女孩,何若犬認得那女孩,那是葉瑩晚的朋友,那女孩跑過來喘了幾口氣,焦急地對葉瑩晚說:“瑩晚姐,出事了,快...快去看看你爺爺!”葉瑩晚連忙跟著女孩跑去攤位,何若犬跟在後面。
  終於,三人到達了老頭賣糖葫蘆的攤位,胖女孩便跑路了,到了那裡過後發現,龍黑子和幾個混混已經把老頭踢到在地了,額頭流出了鮮血,紅彤彤的幾十串糖葫蘆都落在了地上,葉瑩晚一下就哭了,撿起旁邊的掃帚打向龍黑子,可旁邊的手下一左一右地拉住了葉瑩晚,“喲,這不是葉瑩晚嗎,什麼時候變這麼漂亮了?”龍黑子捏了下葉瑩晚的臉,她也在拼命掙扎,但怎麼可能抵得過他們?
  隨後龍黑子叫手下們拉著葉瑩晚回去讓他享受享受,這時候龍黑子已經看見何若犬了,說了一句“忠犬?你咋在這?嘿嘿該不會也是想玩玩這女的吧,來吧來吧讓你也玩玩哈哈”手下們都笑了,因為他們開過太多這種玩笑,何若犬從來沒生過氣。何若犬的拳頭已經捏的不能再硬了,但他是個慫包啊,根本不敢動,只是說了一句“算了吧老大,這女孩就別動了行嗎”,可龍黑子都懶得理他。
  “行了,你把這老頭處理下吧,我先走了。”龍黑子招呼著手下打算走了,老頭掙扎著想去抓龍黑子的腳,被龍黑子隨便一腳踢了回去,發出一聲悶哼。
  何若犬的嘴唇都開始顫抖起來,可他只是顫顫巍巍地回了一句好,然後目送他們離去,女孩無數次地喊叫讓何若犬救她,可回覆她的只有混混們的調笑。最後,女孩不再呼救了,只瞪著雙眼怨恨地看著他,直至遠去。
  不知過了多久,老頭強撐著跪了起來,他的嘴裡滿是碎牙和鮮血,已經說不出一句話了,他只是用流著血的手把一旁的糖葫蘆扔向何若犬的身上。
  最後,老頭昂起頭,狠狠地向木料攤位撞去。他癱倒在地,沒有再動彈一下。
  何若犬的腿像被鐵澆灌住了一樣,動彈不得。天慢慢的下起了纏綿小雨。一時間天黑了,地暗了,可怕的黑暗像惡魔一樣企圖將世界吞噬。
  何若犬像行屍走肉一樣,慢慢挪向酒館,他要了兩壺好酒,打算醉死在酒館裡,他慢慢得想明白了很多事情,比如他留給老頭交保護費的錢其實被拿去給葉瑩晚買晚禮服了,還比如之前不詳的徵兆等等。
  所謂解酒消愁真是個好詞啊,什麼李尋歡,段玉和虛竹,都是好漢作風,可他何若犬又是個什麼?龍黑子可真是個“通達”的人啊,要是他過去說喜歡葉瑩晚,大概他會大笑幾聲,掏出點碎銀子給他,然後承諾以後給他“玩玩”吧?說起來何若犬這輩子真是悲催,自己的女孩被搶了,還是隻能喝悶酒,直到現在還是個慫包,只不過這次嚐到了傷心的味道。而且是……如潮水般足以將他淹沒的悲傷!
  不過自己或許只是“以為”喜歡她吧?可能自己年輕幼稚,沒遇見有魅力的女孩罷了吧?等以後到外面的世界,會有數不勝數的漂亮女孩吧?那時候就會醒悟過來,自己之前喜歡的女孩只是個採蘑菇的小姑娘。
  男孩不都是這樣嗎?以前年輕的時候他會吃你給他做的飯,和你分享糖果,可有一天他會長大,會發現很多有魅力的女人。所以如果有一天他穿著西裝打著領帶,在鏡子面前練習微笑然後出門,那就別守著糖果等他回來。
  這個世界上誰重要誰不重要你真的分不清楚麼?世界就是這麼殘酷的啊,愛你的人沒你想的那麼多,最終每個人都是孤零零的,何苦那麼拼呢?
  這個時候從門口進來了一個小和尚,和尚進酒鋪本就是很怪的一件事,可何若犬喝得連酒瓶都數不清了。
  小和尚坐在了他旁邊,隨手拎起酒瓶去碰他的酒瓶然後仰頭倒入嘴中。
  “你是……叫何若犬對吧。”
  “哈哈,我很看好你啊,慫蛋也是有愛的,只是太絕對而已。”
  “我告訴你一條真理啊,女人愛一個男人,往往要比男人愛一個女人的代價高很多……”
  “只不過這個代價可能是一生……”
  “有首歌怎麼唱來著?
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

 一切全都,全都會失去

 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

 你的眼淚歡笑,全都會失去

 如果你愛上哪位姑娘,一定要好好保護她

 如果有人想傷害她,你要用弓箭去射他”小和尚漸漸也醉了,翹著二郎腿擺在桌子上。
  何若犬跳起來,扯住他的衣服,想要揍他,可小和尚輕易得把他踹翻在地。
  他的腦袋撞在桌角上,鮮血淋漓,他也不掙扎了,倒在地上一動不動,他彷彿聽見了女孩的哀哭,她的靈魂被死死地囚禁於意識的底層,孤獨地哭泣著。何若犬跪倒在那面看不見的牆壁上,覺得自己像是一條被抽走了脊樑的狗。
  何若犬突然暴跳起來,他忽然間在一瞬間酒醒了,然後完全瘋掉了。他發出野獸般的吼叫,跌跌撞撞地退後,很久很久才恢復平靜。小和尚也站起來抄著手站在他面前看著,絲毫沒有上去安慰兩句的意思。
  過了許久,他一切表情都沒有了,不知有沒有一種表情叫做“堅硬”,何若犬臉上的就是堅硬,磐石般的堅硬,他走向了門口。
  最後,小和尚對著門口的他說“女人啊……說到底都是很笨的傢伙啊……所以要愛她們”。
  何若犬回頭對他無聲地笑了笑,隨後恢復了堅硬。
  何若犬回到了家中,拿上了老爹留給他最後的東西,兩把東瀛刀,“正武切”和“妖魁斬”,還一把老爹自殺用的肋差。
【我們的劇本】所謂拔刀的理由,真的那麼重要麼?①更|魂 - 第1張

……
  酒館裡,小和尚長袍下吊著的一塊令牌掉了下來,上面有一個正楷大字“嶽”
  何若犬開著震天幫的車,這臺車據說叫做“velocity of light titan ”,排量大得驚人,底盤貼近地面,曲線如少女的身形一樣曼妙。副駕駛上放著兩把東瀛刀,他舒緩地切換為手動擋,血紅色的速度表亮了起來,他第一次關閉了titan的電子穩定系統,儀表盤上出現“escfulloff”的字樣,此刻這輛車完全被何若犬掌握在手中。
  何若犬踩滿了油門,titan彷彿從原地彈射出去,一瞬間他被衝擊力撞得幾乎要貼在擋風玻璃上,他又一次油門到底,衝向那“最終之地”,titan以滑行般的動作滑過一個又一個彎道,在溼水的路面上行駛後驅車是極其危險的,車胎和路面之間的摩擦力有可能突然消失,可何若犬顧不了那麼多了,他心中的恐懼已經炸開了。
  偶爾雷電撕裂雲層,照亮他那不再堅硬變成焦慮的臉,車內音響裡放著玉置浩二的老歌《friend》,何若犬把音量開到最大,原本那麼細膩那麼悲傷的情歌在雨中轟然作響,像是天使們在天國的盡頭齊唱著聖詠。 他真不想聽這麼悲傷的歌,他是去救人的,帶著他的刀。他必須聽些雄壯的歌,好讓自己不要怕,也不要想。人生在世很多事都不必想,很多賬都算不過來,想屁!衝上去就好了!怎麼不是過一生?像煙花也是過一生,像櫻花也是過一生,只要亮過和盛開過不就好了麼?還有就是不要做會讓自己後悔的事,不要讓那些愛你的人難過,因為這個世界上,愛你的人是那麼少啊。
  他雖單槍匹馬,但也要拔刀而上。
  該死!還得再堅持那麼一會兒……穿越今夜平靜的下著雨的合石鎮西,穿越寂靜的山峰,頂著海雨天風往前跑,千萬要趕上啊!
  說真的他快要累爆了,大口地喘息,只覺得車頭隨時會失控,帶著自己栽下山崖。所以他必須聽歌,還得跟著大聲地唱,才能不失神。
   後胎帶著刺耳的尖叫聲在坡道上滑動,車燈光柱彷彿高速旋轉的時鐘一樣掃過一圈又一圈,最後titan狠狠地撞在一棵樹上,水箱蓋開裂,白色的蒸汽四下噴射。
  他的腦袋也在方向盤上撞得頭昏腦漲。他推開車門,跌跌撞撞地往山上跑,他馬上就要到達震天幫的基地了,這座山以前是一片墳墓,被龍黑子佔領過來,被他們稱作“黃泉之地”。
  他來到了一座木質小樓面前,走到這裡他反而平靜了下來,因為他已經看見了葉瑩晚,她被綁在四樓樓木柱上,被什麼東西蒙著臉,不過沒有傷疤。
  還好……還沒有來遲!還好趕上了!
  他站在門口,握了握刀柄,正走向裡面,他好久沒有用過刀了……記得上次還是在大城市的混混來找老爹收賬吧?可那次他才17歲,也沒殺人。
  正待走到大門的時候,他突然僵在那裡,一絲一毫都不敢動,藏在袖的肋差釋放,沿著袖筒無聲下滑,落入手。冷汗在一瞬間就吃透了衣物。
  這是種很難用語言描述的本能,他感覺到某個強大的對手就在他的附近,就在一樓。可他從來不知道震天幫會有門衛。
  這不是嗅覺、視覺或者聽覺,他沒有覺察到任何異樣,但就是那種強敵在側的感覺,如此清晰!
  就像有把無形的利刃頂著何若犬的後心,那是對方的氣息,他前進一釐米或者退後一釐米,那股氣息也會隨之前進或者退後。
  勢均力敵,對方想必也是感覺到了何若犬的氣息,雙方的氣息不相上下。
  問題是,對方藏在哪裡?畢竟只是閣樓的一樓,有些昏暗的一樓只有樓梯間,和幾個座椅。他的目光從地面移動到層板,從座椅移動到樓梯,哪怕一隻貓在這裡也沒有藏身處。
  會不會是自己想錯了?
  這時候他忽然想起了一個極為可怕的可能……
  他自己就是最大的死角,是他把對手給遮蔽了。他可以想象此刻這個未曾現身的對手就緊貼著他站在背後,手持危險的利刃,對手隨時可以進攻,但是還沒動手,因為他要的是一擊必殺!
  何若犬左肘猛地向後撞去,同時旋轉身體,肋差自下而上劃出。這一擊結合了泰拳和東瀛刀的戰術,向後的肘擊是泰拳,再接“逆袈裟”的斬法,無論哪一擊命對手都會暫時失去進攻能力。就算對手全部閃開,他還有把握瞬間切換成摔角的模式,抓起對方來個背投。
  背後什麼人都沒有,有的只是雨水和雜草。
  就在這時椅子上的一個收音機突然響了起來,音樂聲轟然大作,何若犬愣了愣神,然而就在這個時候,那股利刃在背的感覺驟然增強,那破爛的木質牆壁忽然間四分五裂!一柄鋒利的弧形刀以幾乎同樣的“逆袈裟”斬法自下對上撩起,掃出一片淒涼的鐵光。對手終於現身了,用的是跟何若犬相似的戰術,但比何若犬的攻擊更加極端和殺性……
  他必須凝神對付那把危險的弧形刀,只要力氣夠大,特殊的弧形甚至能生生隔開他的腦顱!
  雙方武器相格,在一秒鐘裡連續交換了四刀,並且都圍繞著樓梯走位……這是一場異常驚險的雙人舞,一樓空間極小,兩個人簡直臉貼著臉,稍有不慎就會落敗。
  好在何若犬跟老爹學過一段時間的東瀛刀術,格鬥術方面他涉獵很雜,從羅比柔術到泰拳到合氣道他也都練。  
  而是對方的東瀛刀術好像也是這種不太地道的貨色,準確地說就是某種基於東瀛刀術的現代格鬥術,和何若犬恰好能打到一起。
  雙方都能準確地判定對方的攻擊方式,所以連續攻擊卻都只是武器格擋,雙方都沒有受傷。沒有光線他看不清對手的臉,永遠出現在何若犬面前的都只是一道雪亮淒冷的刀光。
  對方這時使用刀背,憑著過人的腕力硬砸何若犬的武器。肋差脫手落地,被對方一腳踩住,這時顯然來不及拔出正武切了。
  何若犬做了個驚人的決定,昂起頭,猛的將自己頂進對手的身體,這是小混混們經常用的以色列頭槌,對手被撞得一顫,隨後何若犬在那絕妙的時機奪取了弧形刀!這是柳生新陰流的無刀取!據說柳生宗嚴那時從來都不配刀,天下人的刀都可以是他的!

  可弧形刀即將斬下的時候,何若犬猶豫了,他從來沒有殺過人。就這那短暫的時間內,對手後退著躲開了弧形刀的範圍,掏出了一把……柯爾特轉輪手槍!這是劃分手槍時代的東西!轉輪手槍的轉輪設計早於燧石槍時代就已經開始,彈倉作為一個帶有彈巢的轉輪,射擊時,每個彈巢依次與槍管相吻合,可以裝填6顆子彈,槍手們都叫它“六響子”,對手非常熟練,不到兩秒的時間便灌出子彈。
  ……
  火光照耀出了何若犬的臉,21歲的少年發出怒獅般的咆哮,正武切離鞘,畫出的弧線美妙的如同女孩的眉毛。因為極速刀身彎曲,這柄斬鬼之劍已經到了折斷的邊緣。
  史上從無那麼快的刀,也從無那麼詩意的殺機,寂寞得足以斬斷時光。
  他格開了子彈!還好的是合石鎮子彈當然是個稀缺貨,槍手只捨得射了一顆。正武切如一根筆直的線一樣刺向對手的眉心,他已經沒時間射擊了,只是後退了一步,怎麼能比得上何若犬的速度?
  s體應聲落地,可何若犬沒有理會,他把上衣是撕開,露出了紋身,這紋身不是震天幫畫的,而是……那個男人!他背上文著一幅完整的畫,蔓延到手腕的虎頭和夜叉只是文身的一部分而已。無數夜叉和無數猛虎在火雲中搏殺,那是夜叉之國和猛虎之國的戰爭。何若犬緩緩地活動肩背,隨著肌肉舒展,硃砂紅的夜叉和靛青色的猛虎都活了過來,他們彼此扼住對方的喉嚨,用利齒撕咬,以帶著雷電的鐵錘敲擊,殺意被刻畫得淋漓盡致。那是地獄中的魔鬼才能繪出的圖卷,把全世界的兇暴都濃縮了起來,文在了一個人的背後。
  他一切都想起來了……
  那個風和日麗的早上,他的老爹帶著弟子們練刀,一位西裝革履的東方人踹開了武館大門,一刀劈向老爹,可老爹連一分鐘都沒撐過,被男人用腳踩在地上,弟子們都跑了,只有何若犬擋在老爹面前,那時他只有12歲,被男人的皮帶抽得動彈不得。老爹已經暈了過去,男人過來踢了踢何若犬的腦袋:“看起來是個不怕衝入荊棘叢的小鬼,但還得衝出荊棘叢,才算長大了。”何若犬不滿他冷漠高傲的語氣,使勁得抬起頭來瞪他。
  可他不得不承認他很強,強得沒邊,後來男人問他願不願意跟著他,那時的何若犬還是個崇尚極道文化的中二小孩,便拋棄了合石鎮和老爹去了。
  真屈辱啊……男人帶著何若犬到各地歷練了三年男人帶給他力量,也毫不留情地踐踏他的尊嚴。為期三年的特訓中,男人無時無刻不在嘲笑何若犬,用盡辛辣的語言。何若犬是他的陪練,陪練的工作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打倒在地。何若犬不敢反抗,在男人面前他太弱小了,他的一切都是男人恩賜的。
  是麼老師?打倒你就有尊嚴?他無數次想過,但他都失敗了,不過男人確實也教給何若犬了很多東西,男人好像還是個修士,不過他從來不用魂術,他只知道男人姓岳。後來男人也死了,是被仇人暗算的,死之前對何若犬說:我知道你不願承認是我的學生,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眼睛裡有種東西,知道那是什麼嗎?是力量,你有力量藏在心裡。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力量敵得過悲傷和憤怒,只要有一天那悲傷和憤怒強到突破桎梏,它就會變成獅子。我要做的只是喚醒你,把你變成一個真真正正的男人,我從不鼓勵你,因為鼓勵你沒用,鼓勵你只是姑息你,只是幫你忘記痛苦。我一次次把你打倒,侮辱你,嘲笑你,讓你記住自己的弱小,讓你記住這世上曾有你‘做不到’的事,讓你永遠銘記悲傷!就讓老師成為你人生裡最大的惡吧!我一直等著你內心的獅子咆哮,為了那些值得拼命的事情拔刀!
  然後男人拖著鮮血淋漓的身體離去。
  可男孩終究逃回合石鎮,老爹在男人來過後似乎也明白自己的力量算不了什麼,於是也墮落了,天天借錢紙醉金迷,後來老爹死了,沒人知道何若犬的過去了,於是他封存記憶,把自己變成了慫包。
  這一刻他終於明白了一切,回憶起了往事,“老師說的道理,我現在懂了”何若犬低聲呢喃。
  他拔出了正武切,撿起肋差綁在大腿上,他摸了摸s體的臉,發現了此人是震天幫的三把手,外號叫何大臉,隨後他拿走了轉輪手槍,順便還發現了一支手電,看了一眼手槍還剩兩發,然後別在腰間。
  看來龍黑子已經預料到他可能會來了,那麼附近也許還有埋伏,之前的戰鬥一共才兩三分鐘,敵人未必已經全部準備好,何若犬屏住呼吸,向樓梯走去。
  這時他突然看見了拐角出一束光,差一點何若犬就暴露了,他把整個身體伏下去,躲在拐角處。兩個混混慢慢的走過來,舉著手電,光束照在何若犬的上方,恰好看不見何若犬。
  何若犬忽然伸手,摸黑抓住兩人的腳腕。兩人失去平衡撲向前方,他們畢竟是黑幫的,身體的反應性還是相當出色的,人還沒摔倒在地就已經把短管獵槍舉起來了。但何若犬決不允許他們發出聲音,雙拳齊出猛擊這兩個混混的小腹。那裡是胃部和橫膈膜,分佈著豐富的神經,窒息般的劇痛立刻就讓這兩個混混閉嘴了,兩柄短管獵槍落進何若犬手中。何若犬把雙槍插入後腰,跟著勾拳上挑。黑暗中隱約傳來骨裂的聲音,重拳打折了男孩們的下頜,同時造成了腦震盪。何若犬緊緊抱住這兩個失去意識的人,讓他們緩緩倒地不發出絲毫聲音,他也不想亂沙人。
  完美的伏擊,自始至終沒有一絲多餘的聲音。何若犬自得地笑了笑……但這是驟變忽然發生,原本應該昏迷的兩個混混中,有一個猛地跳了起來,捂著開裂的下頜往樓上跑去。
    他遭受重擊之後竟然還保有神智!何若犬別無選擇,抽出轉輪手槍,飛撲出去槍口抵在那個混混的後脊上發射,連灌了兩槍。
  然後他瀟灑得扔開手槍,一腳踢開混混,扒下一件衣服穿上,飛奔上了二樓。映入眼簾的就是一張麻將桌,和幾個房間,但沒人,很明顯,還有兩人躲在暗處。
  可他並不在意,就那麼悠然然走向三樓樓梯,
等走到一半的時候,轉身,拔槍就往某個角落射,他聽見聲音了。黑暗裡傳來一聲悶哼,這種獵槍只能裝兩發子彈,但威力很大,用的是鉛彈,這種子彈的動能並不高,但是也足以致命了,他沒有再補槍,徑直走到了3樓。
  他的腳剛踏進3樓,一隻穿著西裝的手臂探過來,正中他的心口,他居然完全沒意識到這個人的存在!何若犬把出一把獵槍擋在心口,硬生生承受了那一拳。他覺得自己被一根攻城用的巨木砸中了前胸,從胸骨到肋骨都發出瀕臨碎裂的響聲,衝擊力令他心臟瞬間停跳!他連忙後退幾步,舉槍就往對方射去,卻什麼都沒射到。
  那支獵槍已經沒有子彈了,他往前扔了出去,然後猛的拔刀刺向層板,一個人當然不可能憑空消失,對方應該是吊在上方的木架上了。
  “當”何若犬果然沒有猜錯,兩把刀格在了一起,何若犬飛身躍起,不是突進,反而向前落在窗檯面前。這是裡唯一的光源。這樣他的影子就從三樓裡消失了,對方無法通過影子判斷他的行動。
  對方看見影子消失一定非常驚恐,但他仍舊沒有發出響動,像是伏擊獅子的狼群,耐心地藏在黑暗中。
  何若犬拔出大腿上的肋差,猛地投擲出去。這種障眼法並不新奇,但非常有效,尤其是在光線昏暗的環境中。埋伏的人必定死死地盯著窗口,看見黑影出現,只有幾分之一秒思考。對方手裡應該有槍,這種情況下99%的人都會開槍,在極度緊繃的狀態下開槍已經不是經過思考的行為而是神經反射。
  肋差飛出六七米遠,飄然落地,如同一隻降落的黑鷹,發出金屬落在地上的聲音,黑暗裡好像根本不存在人一樣,這說明對方很鎮定,何若犬在心中思考著敵人是誰。
  但時間已經不容他再做試探了,他緩緩下蹲,驟然發力,衝向樓梯口。這是純粹的速度比拼,他的起步速度可以跟超級跑車較量。只要他足夠快,敵人的截殺就會落空,彈幕都會被他甩在身後。
  因為巨大的風壓,他的衣服表面流水般波動,身下藏著那柄危險的正武切,右手也藏在衣後。
  寶藏院·袈裟刀,這是東瀛的僧侶們創立的刀術,他們身穿長長的袈裟,遮蓋著其下的武器,敵人無從知道他們在袈裟中握刀的手法和動作,也就無法判定他們斬擊的方向。事實上只要更換握刀的手法,調整腕部和肘部的動作,袈裟刀可以向任意方向揮出,甚至包括背後的死角。所以袈裟刀被稱作“僧侶的暗殺刀”。
現在只在某些有“卑鄙”之名的劍術流派中還保留著袈裟刀的用法。
  何若犬不知道這些,這是那個男人教他的。
  他失去了平衡,帶著巨大的慣性平拍在地上。這種摔法很不體面,在華夏被稱為“狗啃泥”。他還是中了埋伏,埋伏他的人是個混蛋。一根繩子在離地大概三十釐米高的地方拉緊。繩子不會阻擋肋差,卻能把何若犬絆倒。黑影從兩邊撲了上來,左邊的人揮舞刀劍類的武器,何若犬聽見了金屬割裂空氣的嘯聲,右邊的人高速射擊,子彈在何若犬身邊濺起點點火光。對方給他留了一絲餘地,只要他束手就擒就不會受傷,可如果他有異動,子彈就會把他釘死在當場。正武切插在對面的樓梯上,何若犬被絆倒的瞬間它脫手飛了出去。
  但何若犬一下子往前滑行,過程中將另一把獵槍抽出射了兩發,他已經認出持槍的那人不過是個小嘍囉,唯一優點大概就是膽子大吧,可惜鉛彈沒有射中,不過也略微阻擋了小嘍囉一會兒。讓他摸到了肋差,反身頂住了那把刀,憑聲音他能感覺到那應該是把腰刀,後滑過去。
  小嘍囉這時子彈已經換好了,正準備射出一輪彈幕,何若犬直接抖腕甩出肋差,將肋差當做飛刀用!肋差插進了他的胸口,直接栽倒過去。
  左邊的刀手又重整旗鼓,直接刺向他的胸口,何若犬旋轉起身,他伸手捏住對手的刀,只用兩根指頭!他舉手過頂,牽引著那柄刀讓它從自己肩頭掠過,自己無聲無息地滑向樓梯。
  鏡心明智流·婆娑羅舞,名為舞其實是刀術中的步法。東瀛有三大劍術道場,鏡心明智流的士學館、北辰一刀流的玄武館,還有神道無念流的練兵館。三家的劍術風格迥異,其中鏡心明智流的宗師桃井春藏直正是位人盡皆知的美男子,他的劍術極其講究走位,步法從容瀟灑,所以獲得了“位之桃井”的讚譽。對手甩著金龍出洞的刀法去追擊何若犬,但何若犬像是舞者一樣繞著他旋轉,輕盈得像是被風吹動,對手用盡全力也追不上他的步法,眼看著何若犬從刀刃組成的柵欄間閃過。
  幾秒內街頭混混和何若犬的差距已經顯現出來了。樓梯上的正武切不見了,對手四下尋找目標,但何若犬已經藏進了黑暗中,兩人都沒有動,都在等待著機會。
  何若犬心中非常焦急了,他在擔心葉瑩晚,面前的敵人卻遲遲不動,讓他覺得有些不安,這時從層板滴下一滴水珠在他臉上,他用手撫了撫,怕對手察覺到聲音
  等會……層板上怎麼突然有水?何若犬強壓下恐懼。
  他舉刀暴起斬向層板,可離斬中不到5cm的時候,卻根本無發再進半步!
  一隻黑色的手生生抓住了刀尖!
  該死…他早該想到的,之前小嘍囉怎麼可能能夠控制住自己不去射肋差?說明那把槍是他臨時得到的,也就是說層板上一直存在著第三個人!水滴應該就是他的汗水!
  那人渾身穿著黑色的緊身甲冑,像是忍者一樣單手吊在上方,怪不得何若犬沒有發現他。
  何若犬當然不會任由那人抓住,微震刀柄,對手也拔出一把古刀,揮舞成圓!這柄古刀出鞘時彷彿有一道驚雷在刀鞘中炸響,刀身在月光呈現古怪的青色,他拔出的好像不是一柄刀,而是一道空虛的寒氣!
  甲冑男隨後雙手握刀以“唐竹”之姿自上而下揮出,何若犬也以“逆風”對上那柄古刀!
  兩刀相格,甲冑男被震得後退了幾步,而之前的刀手也以刺突而來直刺他的水月,這次何若犬沒有硬擋,而是扔出那支手電,突兀燈光照射著刀手的眼睛,使其失明瞭瞬間,然後橫劈將手電切成兩半,何若犬也就著步法遁入黑暗。
  刀手兩人當然不著急,該著急的是何若犬,還好的是何若犬至今為止並沒有受什麼傷。
  甲冑男突然發動,揮動古刀斬向腰刀手的咽喉 腰刀手立刻伏低,出乎意料的兩人很有默契。
  何若犬剛剛從黑暗中浮現,正武切詭秘地落向腰刀手的後腦。他的劍法又換成了天然理心流的“心意棒”,這是從棒法演變來的劍術,並不講究速度但是力量非常沉厚,腰刀手甚至沒有覺察正武切帶起的風聲。
  甲冑男的古刀和正武切相格,火花燦爛,逼人的熱浪撲到了何若犬臉上,那柄詭異的古刀不知道怎麼又覆蓋滿高溫。
  甲冑男根本不收刀,以完全相同的姿勢和軌跡斬出了第二刀,擊打在正武切上相同的位置,接著是第三刀、第四刀、第五刀、第六刀……每斬出一刀,正武切就巨震一次,何若犬也退後一步。前一刀的火星還沒有熄滅,新一刀的火星又濺了出來,最後火星稠密如織。甲冑男連斬的速度和何若犬的“居合”沒法比,,但力量更大,連何若犬都不得不始終立刀防禦。
  甲冑男用上了“十三連閃”,以同樣的動作同樣的角度連斬,逼迫敵人和自己對刀,看誰的力量先耗竭。這是質樸的刀術,連續揮斬的次數越多就越強。傳說歷史上劍道大師能連斬十三斬,十三道力量在頃刻間集中擊打在對手武器的同一位置,最終把對方的刀斬斷,所以又被稱作“斷刀十三連閃”。
  可還沒等腰刀手追擊而來,他就看見甲冑男飛退回去。準確地說,甲冑男被一股暴力強行震退。他踉踉蹌蹌地回覆平衡,古刀在手中不住地震動,幾乎無法掌握。連斬被生生打斷了,在斬擊的間隙裡,何若犬忽然上步,用肩膀撞在甲冑男的胸口。柳生新陰流·無刀取·貳式,如果甲冑男被抓住手腕,瞬間就會被何若犬摘走長刀。但甲冑男憑著甲冑空手抓向何若犬的手腕,用出了擒拿手中的“纏腕”,何若犬選擇任由他抓住左手腕,無刀取的貳式只用出了一半,何若犬未能奪取甲冑男的長刀,於是直接張開右手,正武切落地,右手揮臂橫掃打在甲冑男胸口。
  恐怖的力量讓甲冑男精神都有些恍惚,兩人背靠背結成防禦,汗腺如同開閘的水庫,全身從裡到外都汗透了。
  事到如今何若犬已經不著急了,他已經認出甲冑男就是二把手劉鬍子,腰刀手他不確定,不過兩人聯手也只能勉強和他打成平手,他不相信龍黑子敢在這種時候對葉瑩晚下手。何若犬覺得最好還是談判,他沒有把握也不想斬殺震天幫所有人,他唯一擔心的只是龍黑子的實力而已,但他也還是有底牌的。
  何若犬叼起一根老菸斗,掏出火柴點燃了,慢悠悠地吐出一口清煙。
  他以一敵二,卻比劉鬍子二人灑脫得多,正武切自然地垂在身側,似乎運動之後稍事休息。他把火柴丟向二人身前,在空中的一剎那照亮腰刀手的臉……不由得讓何若犬狠狠得打了個寒顫,那張臉是那麼像劉鬍子!
  想起來了……那是劉鬍子的弟弟!他之前有次喝酒提過,叫做劉海牙。說是一直沒在合石鎮,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了,難怪他們這麼默契。
  這時劉鬍子猛踢開那根火柴,緩慢的調整刀架,說了一句“束手就擒,還是等我們把你打倒?”。
  哈哈哈,何若犬大笑幾聲,扔下菸斗緩緩逼上,“你說錯了,要麼帶我去見龍黑子,要麼死在我的刀下。”
  劉鬍子不再應聲,“既然你我都說服不了對方,那就只剩最後的辦法了”。
  談判在幾句話之間就崩潰了,信任的基礎早已喪失,誰都不會相信對方。
  何若犬翻轉手腕,正武切的利光不斷變化。他緩步逼近,壓縮著彼此之間的距離,一旦突
破安全距離他就會加速,勝負可能在瞬息間。
  劉海牙這時歸刀,掏出兩把銀白的轉輪手槍,老手往往能在極短的時間裡內灌出全部子彈!他連續扣動扳機,六發子彈以0.3秒的間隙離開槍膛,彈道組成兩個扇面,相互交疊。六道槍口焰滯留在空氣中,劉海牙面前好像忽然打開了兩把火焰的摺扇。
  何若犬毫無徵兆地“坍塌”下去!他從明亮的“摺扇”下方閃過!正武切的清光由下而上“逆風”閃現,挑擊劉海牙的下頜,劉鬍子橫刀硬格,劉海牙雙槍脫手墜地拔出腰刀。
  劉海牙的寸手騎兵斬。
  劉鬍子的斷刀十三連閃。
  何若犬的鏡心明智流·逆捲刃流。
  在常人踏步的瞬間,三柄武器已經相互撞擊多次,一串又一串的火星在刀光劍影中炸開。三人高速地交換位置,刀在急速的揮動中變成一道虛影。
  劉海牙用上了阿薩辛刺客針對騎兵的刀術,阿薩辛刺客又是從貴霜王朝留下的圖譜中學會這種攻擊技術的。他們握著刀刃長度不過一尺的長匕首,跟揮舞長槍大劍的騎兵為敵,這種刀術的秘訣在於側身閃避,並在側身的瞬間砍斷戰馬的頸部血管。刺客仗著這種精妙的寸手刀闖入騎兵大陣,以驚人的高速切斷一匹又一匹戰馬的頸動脈,整個人化為衝開騎兵潮的利箭,最後斬殺領兵的大將,在暗殺者的歷史上寫下最豪烈的篇章。
   劉鬍子和何若犬也都用了自己最擅長的刀術。何若犬的鏡心明智流顯然非常正宗,那個男人大概也拿到了“免許皆傳”吧?這個強調走位優美的流派並不只是美觀,有“人斬”之稱的岡田以藏就出自鏡心明智流,在他那個年代,以藏二字就是恐怖的代名詞。正武切在斬切的同時刀刃翻轉,走出跟任何刀術都不同的詭異弧線。“逆捲刃流”的奧義在於“卷”,正武切上似乎纏著一匹絲綢,何若犬正把這匹絲綢層層纏繞在刀身上,手腕的動作靈動曼妙。這跟大名鼎鼎的“捲刃流”相反,捲刃流越來越快,好像絲綢繃得越來越緊,逆捲刃流卻好像越來越舒緩,但刀上附著的力量倍增。
  對斬在不到十秒鐘內結束,開始和停止都異常突兀,從極動到極靜,中間完全沒有過度。三個人交錯閃開,依然持刀防禦,像是三具雕塑。如果有旁觀者在場,會有一種他們根本不曾動過的錯覺。
  一滴血珠沿著正武切的刀身滑過,墜落在地。劉海牙低頭看向自己的胸口,一道紅痕在黑色甲冑上緩慢延伸。
  他傷在“逆捲刃流”的最後一刀“天平一文字”下,那一刀颯地展開,就像是一面牆推到面前,殺氣濃烈得窒息。
  何若犬並沒有留有餘地,劉海牙和劉鬍子也沒有留餘地,何若犬的袖口緩緩地開裂,劉海牙那一刀幾乎挑斷他腕部的動脈。
   何若犬靜靜地站在窗臺前,正武切橫在胸前,他的手指緩緩地掠過刀身,輕輕釦住刀尖。這不是任何刀術流派的起手式,他全身上下都是破綻,但劉海牙和劉鬍子都不敢趁機進攻。
   這個動作就像是祭司在為祭典做準備,默默地擦拭長刀,帶著虔誠的心斬下祭品的頭顱。他們就是被押上祭臺的祭品,刺骨的殺氣在大廳中瀰漫,祭品註定要死,時間所剩無多。
  其實何若犬也在暗暗地震驚,這是來到木樓以來第一次有人讓他受傷。何若犬化刀為牆,劉海牙和劉鬍子的進攻都被牆反彈回來,但何若犬也覺得“逆捲刃流”被死死地壓制了,二人聯手進攻如暴風驟雨,置身這場風雨中何若犬隻能防禦。
  如果想要破開他們的聯手,他就必須使用刀術中危險的“禁手”,首先重傷其中一人,便如殺傷劉海牙的那一刀“天平一文字”。
  他緩緩地舉刀過頂,同時馬步下蹲。這是他第一次擺出刀架,他終於認真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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