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可能是最優秀群像劇之一的《冰與火之歌》裡,總監總管瓦里斯曾經對於這本書的精彩群像做出了詮釋:“在命運這樣的大棋盤上,就算是最微不起眼的棋子,也有著自己的慾望”——“慾望”是一切劇情產生變數,“計劃趕不上變化”的原因,“慾望”也是一切隱藏動機的來源。
如今這個“棋盤”變成了《動物迷城》的圓石城監獄,“棋子”(囚犯)擴大到了48顆。
每一顆“棋子”都有著自己隱藏的故事背景、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生活習慣和手搓的日常行動軌跡。但你控制的主角,含冤入獄的狐狸托馬斯必須在幾周內的時間中瞭解他們,並且在他們的幫助下達成一個看似不可能的任務——
“完蛋,我被48個囚犯包圍了!”(開始了每晚撿肥皂的生活?)
在《動物迷城》的開幕故事中:因為揭露市長在嚴重汙染環境的化工廠中的幕後操控,記者托馬斯在拒絕放棄報道、以及加入市長麾下作為“幕僚”之後,因為車內被塞入違禁藥品而鋃鐺入獄。
這個時候,正是圓石城市長換屆選舉的重要日子,還有21天,這位劣跡斑斑的市長大人就要成功連任。
小小的原石城監獄,就是我們的主角托馬斯所身處的囹圄,看起來他已經失去了一切:他的工作、他的名譽、他的自由,而他身邊只有個性迥異、性格乖張的48位囚徒,那麼在21天的短暫時間裡,他是否能找到辦法扭轉命運?
非常規的群像劇情與過客托馬斯
在遊戲的一開始,我們直接進入了托馬斯的採訪現場,其實並沒有從更多的視角來介紹這座城市和生活在其中的人,不過慢慢的,隨著我們結識監獄中的各色囚犯,慢慢的一副群像繪卷也在我們面前徐徐展開。
不過它並不是一般常規意義上的群像敘事故事,剛常見的方式是《冰與火之歌》那樣的POV視角,圍繞囧斯諾、龍媽、小惡魔、二丫等多個主要角色從不同的視角展開故事的方方面面。
這樣的群像劇,精彩之處在於有無數的人物圍繞著核心的劇情展開行動,但他們的經歷與記憶各不相同,從多個視角展現了一個環環相扣又高度集中的故事,不過著顯然是《動物迷城》目前還無法做到的(也許未來加入第二個和第三個可玩角色就接近了)。
《動物迷城》更接近於一種單人視角的群像劇——因為托馬斯為了實現自己的目的,在這裡只是一個過客,但是他需要進入這48位囚犯的生活軌跡。
在圓石城監獄中,48位囚徒都有著自己過去、現在和未來的生活,但是過去的生活已經被埋藏,在這樣一個世界中,每個人都會擁有自己的“第二重身份”——外部世界的記憶是他們無法割捨的過去,但在監獄世界中的新身份才是得以繼續生存下去的原因。
監獄所能提供的只是一日兩餐和房間床鋪的基本需求,但動物想要的更多。
一方面動物還存在一些不那麼合法的需求,另一方面類似於體育場、圖書館等“資源”設施會根據監獄囚徒中的權力分配自然的出現管理者——也就是幫派的出現,幫派中的囚徒可能是“地下錢莊"存貸款的專員,可能是電影放映員,可能是拳擊賽參賽報名手,甚至可以和廚師合夥在食堂後門開賭場......
那麼自然而然的,角色在監獄擁有“第二重身份”的必要性也就出現了,於是一個有生活氣息的監獄世界便就此形成了。
在獄中他們以“第二重身份”重構了一個很有生活氣息的迷你社會:上午打工、下午放風,晚上休閒娛樂,這樣的生活習慣以後甚至讓人有些愜意,比如負鼠埃迪這樣出去就會被逼婚的角色甚至“沉迷坐牢,不想出獄”。但我們的小狐狸托馬斯不行,因為它還身負更高的使命,所以這座48個囚徒構建的“迷城”中,他必須通過老朋友與新友情,找到通往“出口”的那條逃生之路。
關於老哥為你跳豔舞和前女友淪為取款機這件事
小狐狸托馬斯想要在圓石城監獄生存下去,首先依靠的是來自老朋友律師雷德和舊情未了的前女友瑪姬的幫助 。
雷德作為《動物迷城》的“男二號”,幾乎出現了在了每一處章節前的關鍵劇情中——在劇情中你還有幾段可以控制他的橋段,這是一位可以為你兩道插刀的兄弟,為了獲得關鍵的情報甚至犧牲自己的給夜總會的女客人跳豔舞,然後這段也被用在了結尾CG中(所以製作組是多喜歡小熊貓跳豔舞?)
而前女友瑪姬我們可以通過信件和電話和她再續前緣,伴隨好感度的提升可以獲得匯款或者從托馬斯的公寓寄來各種實用的舊物品,比較恐怖的是,這女友比銀行好使——只要情書寫的勤便,可以穩定借錢不還。這裡比較好玩的部分,是狐狸大學時其實喜歡的是兔子朱迪,這鐵定是neta《瘋狂動物城》的狐狸和兔子CP了,當然兔子朱迪的黃豆汗和瑪姬的怒氣值也說明了後來的結局是怎樣的。
類似的neta《越獄》女醫生莎拉的醫務室的貝絲,不過遺憾大概在於,和托馬斯相關的“親友”,在性格刻畫上都相對“工具人”——據說這些角色會陸續加上自己的個人故事線,那樣大概會在性格塑造上豐滿很多,不過目前,更有趣的部分大概在於托馬斯身邊的那些獄友。
關於監獄囚徒:不僅要得到他們的人,還要得到他們的心
和雷德與瑪姬合法的郵寄物品不同,獄友的幫助體現在幾乎每個人都身懷絕技,如果和他們的好感達到100,就可以像其學習,如果達到好感度200,這項特技可以獲得升級,此外還能購買他們身上最有價值的“非賣品”。
這些技能和高級物品,對於小托馬斯最終可能選擇的5種越獄方式,都可能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比如室友山姆可以提供“修理工”技能,可以花費很小的代價修復我們的錘子、手套之類的重要道具,這個技能進階之後更是可以翻倍耐久;而他在達到100以上好感以後,在收到禮物時很會回贈“工裝靴”,作用是降低20%精力消耗,同時是效果拔群。
但是這個過程好玩的地方在於,並不是單純的依靠送禮就行,小狐狸托馬斯還需要心靈的交集來獲得獄友的信任:
比如環尾狐猴羅伯特因為是獨立遊戲開發者,需要你通關遊戲;
黑熊亨利因為需要冬眠,所以需要一塊披薩;
兔子懷特是魔術愛好者,需要你躲過8次飛刀,這就需要一定的敏捷;
沉迷於“金銀島”理財的泰瑞,則是你需要投資他的項目;
工程師吉米遇到了難題,需要你學會編程來和他交流;
工匠理查德,則需要你也是手工達人能夠和他有共同語言。
這樣一個過程,一方面為我們小狐狸托馬斯的監獄旅程提供了很多分支目標——作為一個日程管理風格的遊戲,這樣的目標顯然是越多越好,我們在常規遊戲流程中就會接到警長布魯的任務、操場中介“理髮店”的任務、來自三個幫派的任務、還有一般的支線任務,那麼再加上獲得獄友信任的分支目標,就讓每一天的活動更加的充實了。
另一方面,對獄友的瞭解也讓我們接觸到了他們形形色色的人生——沒有誰天生就是壞人,但更多的是被生活擺佈,隨波逐流的可憐人。
比如監獄中冷酷的“獨行俠”老虎約翰,自幼孤苦無依,長大後成為了殺人不眨眼的僱傭兵,但一次執行任務時目前軍閥尚在襁褓中的小梅花鹿,他於心不忍將她收養,自此以後人生軌跡也發生了改變——雖然義女讓他的生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但很快不幸再次來襲,小鹿被查出來身患白血病。
為了籌措醫療費,他只能接受了一項自殺級別的任務,代價是身中五槍和牢獄之災,但至少,小鹿在領養家庭幸福的生活了下去,如今看著時不時寄來的照片,已經是對他心靈最大的救贖。
類似的還有鹿豚理查德,同樣是為了救女兒,不過這次是親生的女兒沙拉,卻面臨了電車難題——市長干預讓用來治病的材料用於醫藥研究,但理查德做出了一個類似於《最後的生還者》喬爾的決定,用自身的罪與罰保住了沙拉的生命,而讓他打開心扉的方式也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那就是他為了探視時見女兒,要用香皂把身上洗乾淨。
BTW:用薄荷和肥皂製成的香皂在圓石城監獄可是暢銷品,海獺菲爾喜歡香皂是因為泡沫占卜;鴨嘴獸泰瑞喜歡香皂居然是因為泡沫經濟......所以真的沒有人是因為想要揀肥皂麼?
隨著我們和獄友交流的深入,幾乎在每個人身上都會發現在監獄的“第二重身份”之下他們所暗藏的過去:
食蟻獸費爾南多,陷入了和弟弟之間恩怨情仇的宿命悲劇循環;
室友驢子山姆,一直以來都是守法好公民,但是為了天價彩禮不得不鋌而走險;警長布魯和猩猩凱撒的“碟中諜”相互計算,而猩猩凱撒在背後顯然還有神秘的大人物撐腰;
看似gay的賽馬雷伊,其實出身豪門,為了替離家出走後認識的女孩們復仇而入獄
環尾狐猴羅伯特,其實是揭露醫藥公司不良違法試藥的正義使者;
......
幾乎所有人都是被生活所困的囚徒,成年人必須對自己的行為負責,而他們也因為自己或莽撞、或無辜的選擇失去了自由——但這是一種挺有趣的“以小見大”的方式,讓我們從各個層面瞭解到了圓石城這座“動物迷城”的點點滴滴。
麻雀雖小五臟俱全的監獄世界
《動物迷城》是一個頗具野心的遊戲,因為在圓石城監獄中,包含了48位囚徒和十多位監獄工作人員,包含了監獄長、隊長、看守、神父、醫生、廚師,而所有的角色,都有自己的故事背景、人際關係、屬性設置、隨時物品、性格偏好和生活軌跡——就連獄警也有自己的性格和偏好,這些設定都會從大大小小的方面影響到遊戲的流程。
比如在收發室的歐文因為是籃球迷,當你需要獲取快件倉庫門的密碼時,你可以用這個由頭和警察歐文套話,也可以細心觀察歐文守衛室的籃球海報和圖書館某本書的封面一樣,從而通過讀書獲得密碼。
比如當你碰到另一位囚犯,你可以除了常規的和他聊天、送禮以外,還可以根據監獄生活中的情境和他產生更多的互動,比如讓他把電話讓給你或者把工作崗位讓給你——離開了原本計劃的角色並不會原地發呆,而是回根據他的生活習慣去做其他的事情,比如晚上去洗澡、打拳擊或者看一場電影;和他共享午飯——可以是你分享給他一半,或者吃掉他一半的食物。
當然,這些需要骰子之神的垂青,以及你日常的經營——比如增加魅力、人物關係和角色聲望可以提升對話的投骰幾率,增加敏捷可以提升偷竊的投骰幾率,提升力量可以提升搬運和拖動類的投骰幾率,不過投骰失敗也不意味著地獄,在圓石城監獄,無論如何故事都會發現下去,有風險的行為只是你的一次選擇,而就像身陷囹圄一樣,既然有選擇,就要做好面對代價的準備。
這其實是一種非常費時費力的做法,因為需要手搓太多的角色,而這些角色的行動又會相互影響,那麼對於遊戲流程的控制(以及BUG的控制)可能會是一個難題,在前不久的模擬經營遊戲《奧德賽光之越》中,遊戲試圖讓各個級別的三類船員在有情感設定的前提下,用AI分配完成各種工作指令,最終達成的效果是災難一般的“人工智障”體驗。
所以即便在RPG中,路人作為工具人也是標配——比如商店老闆就是負責買賣東西、旅社老闆就是收取住宿的租金、鐵匠就是出售和鍛造裝備,稍微複雜一點是《巫師3》那種,就是商人的金錢數額是有限的,你並不能把他當作無限的提款機,讓每個NPC都有比較相近的設定通常是那些CRPG或者CRPG風格的遊戲才會採用的做法,比如《極樂迪斯科》,而《動物迷城》這樣的方式,讓整個監獄生活開始有了自己的生活氣息,而其中的人心,也匯聚成了可以支撐托馬斯的力量。
48個囚徒,與人心構建的一座城
這一作的主角其實不止是托馬斯,也是《動物迷城》中的小動物們,被大人物所看不起的小角色,也有著人性火花閃現的光輝時刻。小狐狸托馬斯和雷德看似螳臂當車的反抗行為,背後是圓石城動物不甘屈服的精神。
在最開始接受賄賂,以及最後面可以安然呆到刑期結束時,任務提示都告訴我們:這沒有什麼丟人的——確實,知難而退,明哲保身才是我們在生活中更常見的選擇。
在最後電視臺曝光市長真面目之前,安吉洛說“市民都簽字了,你沒有出生在下城區,你不懂這是唯一離開的機會時”,我一度陷入了猶豫。
但我想到了為了調查真相不幸中彈的雷德,我想到了之前無數次的欺騙,於是選擇了那個遵循本心的按鈕。而我能走到這一步,離不開在監獄結識的48位囚徒之中很多人的幫助:
老虎約翰教給我們的“猛虎連擊”是小狐狸托馬斯戰鬥勝利的保障;
考拉凱文的“贓物袋”增加1格儲物袋給我們的探索更加的從容
驢子山姆的“修理工”和鹿豚理查德的“”讓我們可以“沒有鏟子、沒有錘頭,自己造”
鴨嘴獸泰瑞的“投資專家”讓我們每天的資金和經驗可以“滾雪球”
黑熊亨利增加的精力上限則讓我們可以把更多的時間安排在各種活動中......
如果不是在21天內和這些朋友產生的羈絆,這一場旅程原本會困難的多。
人類的敵人可以有很多,但戰勝這個敵人的武器只有一個:勇氣,這才是《動物迷城》托馬斯作為“反抗者”的主旨。
而勇氣,來自於你可以信賴的人,來自於你新結識的朋友,是好兄弟雷德,是女友瑪姬(或者貝絲),是強大的老虎約翰,是室內的痴情驢子山姆......
在巨大的權利網與利益鏈面前,小狐狸托馬斯是脆弱的,但他與新朋友與舊夥伴之間的羈絆,卻是在這看似沒有希望的戰鬥中真正堅韌的部分,是人心所匯聚的力量構成的那座堅城。
這座人心匯聚的“迷城”,給了托馬斯和黑惡勢力戰鬥到底的勇氣,為同伴和親人付出的勇氣,生存的勇氣,犧牲的勇氣,在面對必然結果時仍然去做正確事情的勇氣。
由愛匯聚的力量,最終擊敗了邪惡,這也正是《動物迷城》和其他那些我們喜歡的英雄主題作品共通的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