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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世界上是有神仙的，他們往來無蹤，飛行絕跡，可以朝遊北海暮蒼梧，也可以餐霞飲氣，不用吃難吃的窩頭也可以活下去。
你不知道霞氣是什麼味道，但是應該比自己以前跟著舅舅去城裡吃到的白麵饅頭更加香吧。
最重要的是，他們也不用挖礦，不用種地，彷彿每天只要拿著把劍到處斬妖除魔，就會有數不清的人崇拜他們，給他們吃無數好吃的東西。
你想成為修真者。
聽說六百里外的山上，原本有一個修仙大派，本來這和你是毫無關係的，但是聽說他們門派遭了禍，如今正要重建，也因此放寬了收弟子的要求，你便想著去拼一拼運氣。
拿著攢了三個月的錢糧，你揹著行囊出發了。
到了山上，你發現有許多人都在山門口等候，他們都是跟你一樣的人。他們告訴你，這個仙門每個月只會收一次弟子，你便只好跟他們一起等在山門口。
索性你還有些餘糧，這幾天不用趕路，消耗也少，勉強撐到了第二個月。
月初，仙門的掌門王權富貴走了出來，不知怎的，他一眼就看中了你，十位求仙者，最終只有你得入仙門。
“6金石，不錯，正好開了第四個靈石礦，你就去採礦吧。”掌門說著，便把你帶到了一處天藍色的礦山前，並給了你一把鋤頭。
你不知道6金石是什麼意思，很久以後你才隱約有所猜測，應該是自己在山下挖礦時候積累的經驗，被掌門看中了吧。
不管如何，你換了個地方，再次開始了採礦生涯。
你並沒有工錢，也是，礦是門派的，你又何德何能能夠拿走一塊呢？所幸，門中傳下了修真的法門，你也終於成為了夢寐以求的修真者。
可仙門裡的生活並沒有那麼好，凡人要吃飯睡覺，所以當時的自己每天只要工作六個時辰，就能換來兩頓飽飯。
但是修真者不需要睡覺，也不需要吃飯。所以自己幾乎每天十二個時辰都泡在了這條靈石礦裡。
雖然沒有修煉的時間，但是得授了法門之後，每天自己的修為都會自然增長，進度雖然比不上那些不用幹活，可以整天泡在木人樁裡練功的師兄師姐，但是細水長流，你相信總有一天自己也能成為大修士。
因此，你雖然很羨慕那些可以去打木人樁的師兄師姐，但是自己也從沒放棄過努力。
“沒關係，礦是門派的，但是修為是自己的。”你這樣對自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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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五年過去了。你也逐漸修到了金丹期，某一天，你突然聽說掌門大發雷霆，似乎是某位招募而來的修士與他起了衝突，被他一氣之下趕出了門派。
你不知道原委，只知道第二天掌門又召集了你們所有人。
五年的時間並沒有在王權富貴的臉上留下什麼痕跡，反而他的修為愈加高深莫測。你看到他的眼神，不知為何心中一寒，彷彿正凝視著一塊冰塊而隔空感受到了它的溫度。
“哼，招募來的修士就是不靠譜，竟然不願意傳功 ……咦？潛力11？”時隔五年，王權富貴的目光再次注意到了你。
“不錯不錯，氣感雖然差了點，但是潛力還行。當時只注意到了你的技藝，沒想到六維也不差嘛！”掌門說著你聽不懂的話，一邊笑著拍了拍你的肩膀。
你不知道掌門那些話是什麼意思，你只知道，從那天起，你也可以用木人樁了。
在門派不遺餘力的支持下，你的修為很快就到了元嬰期，而後是化神，三年過去，你已經是化神圓滿的大修士了。
你心中得意萬分，自認為自己和大師姐、大師兄、小師妹等人一樣，是掌門以下的第二階級。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化神圓滿後掌門再也沒讓自己用過木人樁，但是一次次和掌門並肩而戰斬妖除魔的經歷，仍舊讓你對這個門派有了強烈的歸屬感與榮譽感。
直到那一天，宗門又來了一批新弟子，裡面有個求仙者資質驚人，氣感也很好。
掌門把你叫到了傳功房，要你把自己的一身修為都傳給他。
你不明白為什麼，修為不是自己的嗎？你想問掌門，但是掌門只是動了動手指，當初入門時被種下的禁制就發作了，你毫無反抗之力的在禁制的作用下走入了傳功房，被吸走了一身的功力。
你忽然明白了什麼——這個門派裡其實根本就沒有什麼第二階級，自始至終，只有兩個階級罷了。
掌門，和其他。
看著眼前因平步青雲，直接晉升化神圓滿而得意萬分的青年，你忽然不恨他了。
他奪走了你的一切嗎？
“不，我又何曾擁有過一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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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三年，門派裡又添了一座礦。現在採礦的人技藝和你相差無幾，但是你已經傳過功了，掌門也懶得讓那已經築基中期的修士和你換個崗位，因此，在評價了你一句“沒有剩餘價值”之後便直接逐你下山了。
山門口，兩個築基修士嬉皮笑臉的看著你這個昔日的化神修士。雖然不曾折辱你，但是他們的目光卻深深的刺痛了你——你原以為自己會這麼想的。
但是其實並沒有。你記得，這兩人原本是在藥園種植的，後來門派有了更優秀的人才，便把他們替換了，只是目前門派剛剛擴建，還住的下人，因此掌門也懶得驅逐他們。
他們以為自己擁有修為，可以小視你這個凡人，但是……這修為真的是他們的嗎？
你笑了笑，沒有理會他們，一個人朝山下走去。
你的法寶和法衣都是門派派發的，雖然材料是你和掌門一起戰勝了諸多妖獸收集來的，但是也隨著修為一併被收走了。
如今的你，只有一身布衣，一雙草鞋罷了。
從中午走到黃昏傍晚，草鞋也被山石磨破，露出了血肉模糊的腳尖，你從未發現曾經自己一息之間就可以飛上一個來回的山腳有如此遙遠。
終於走到了官道上，路邊有個茶棚，你過去問攤主要了口水喝。
忽然，你回過頭，看著遠處山頂那雲霧繚繞的宗門，想起了八年前自己剛剛準備上山求仙的樣子。
凡人來，凡人走，中間的八年，便是你的一生。
你一仰頭，淚水混合著茶湯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