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兌換碼:流動的沙漏
作者:幾何兔子
(序)
從前似乎一直都沒有實感,但自從當上人偶師以來,新月大陸的時間對我來說似乎越來越快了。不知不覺,入選教團成為人偶師已經過去一年,而那些追隨於我的人偶們,似乎也都以各自的方式接受了自己的二次人生,融入了正常(?)的日常生活中。
拉薇拉主動擔當起了教團守衛們的教官,柯露雪兒還是一如既往地關心著城市規劃和國計民生;葉月雪每天都在琢磨著新的生財之道,夢咲音月也開始向別人展示她的歌喉。愛莉莎和米涅德溫最近在與朔耶真子相談甚歡,兩位作家大概是突然對東方的少女神明之類的題材感起了興趣;蕖靈意料之外地和歐若拉、芙麗希婭很合得來,頗有種姐姐帶著兩個妹妹的既視感。天音祈和薩緹婭還是一如既往的歡喜冤家,迦瓦娜和尼柯萊特的加入則是讓教團對於巫術和鍊金術的研究取得了長足的進步。
對了,說到教團。最近妲麗安在和西勒諾斯一起合作一款新的夢見遊戲,現在已經到了最後的測試階段,等到測試完成就能正式發售了。
……想都不用想,最後測試的工作肯定是我來做。
據妲麗安所說,這次的夢見不再是像從前那樣,由少數人遊玩比較單線程的主線劇情、其他角色只能作為NPC登場,而是更加側重於多位玩家之間的對抗。
“所以這就是你一口氣拿了十幾臺機子過來的理由?家裡根本湊不出那麼多人吧!”
看著一臉不懷好意的妲麗安和整整齊齊躺在玄關擱板上的一排遊戲機,我此刻把她轟出去的心都有了。
“把那些可愛的女孩子都叫上不就好了?測試遊戲也是教團的工作嘛,和你的績效也是掛鉤的哦。”
於是如您所見,絕不是為了所謂的績效,我把在家的所有人都叫上,勉強總算是湊夠了遊戲人數。十多號人圍坐在客廳裡,頗有一種在景區人擠人的既視感。
總之希望這次的夢見之旅不會有慣例的傲慢來攪局吧……
(1)其一:罪犯必須在故事一開始就出現
隨著夢見特有的進入遊戲音效,經過一段時間的延遲,再回過神來時,已經身處一間金碧輝煌的宴廳。先前擠在一起的狹隘感蕩然無存,讓人不禁感慨技術的力量真偉大。
“所以呢?需要我們做什麼?”星見亞砂有些侷促地捻著禮服的袖子——差點忘了說,所有人在進入遊戲的時候都被換上了禮服——似乎還有些不適應這種跟平時風格差距過大的衣服,“不是說多人對抗嗎?難道要穿著這一身打架?”
妲麗安你好歹出來做個解釋啊,別啥規則都不說就把我們丟進遊戲裡啊!
“萬幸的是現在大家都沒有失散。”細心地清點了一遍在場人員,確定沒有人掉隊之後,一直在為大家擔心的薇姬娜總算是鬆了一口氣,“那麼人偶師大人,現在該怎麼辦?”
雖說確實是棘手的情況,但再怎麼說也不會比魔女境界更為兇險。我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像是平時執行作戰任務的狀態一樣迅速下達了指示:“阿卡賽特,請你掃描一下週邊的地形,包括宅邸的構造、有無陷阱與機關等;艾妮斯,麻煩你四處尋找一下有沒有NPC的蹤影,如果有的話那收集情報的工作就拜託你了;弁天,搜尋一下週圍靈的氣息,妲麗安跟上次一樣一開局就變成幽靈也不是沒可能;德萊潔恩、莉莉艾洛,警戒的任務交給你們了,當然首先務必要保證自己的安全。其他人,暫時在原地待命,不要走散了。”
人偶們都相當信任我,迅速按照我的指示開展了行動,但卻有一位小傢伙滿臉寫著不高興。看著嘟著嘴的九華,正在掃描的阿卡賽特還不忘分出心來煽風點火一句:“事實證明,是阿卡賽特的性能更強,更能幫上人偶師的忙。”
“才不是喵!”九華氣鼓鼓地撞了撞我的手,“人偶師一定是有更重要的任務要交給本喵才對!是不是喵?”
“那……就請九華幫我試著聯繫一下妲麗安她們吧,如果有外部的支援,對我們來說應該會有利很多。”
看著九華興沖沖地又跑去和阿卡賽特較勁的樣子,我算是如釋重負地鬆了一口氣。
“看著她們,總會想到自己的妹妹。”安德莉亞站在我身邊,捂著嘴輕笑道,“雖然有時候很粘人,但都相當可靠呢。”
“姐妹嗎?”這番話引得密絲特有些落寞,好像是說給自己聽似的自語著,“如果姐姐沒有走上邪路的話……我們是否有一天還會像正常的姐妹一樣相聚、一起生活呢?”
正當我想稍微安慰一下密絲特時,手上的羅盤終端突然響了起來。在遊戲世界裡終端還能用也是挺令人驚訝的,但現在不是管這個的時候。來信顯示是艾妮斯,訊息只有短短的一句話:
“到二樓西南的主臥來。”
“怎…怎麼回事?”
推開門,眼前的景象已經不能用慘狀來概括了。一具屍體直挺挺地躺在床邊的地板上,飛濺的血珠沾染了純白的牆壁;漫出來的血滲進了木質的地板,發出詭異的臭味;床上潔白的床單上有著血液綻開的觸目驚心的痕跡,形容為血之花只能說是毫不過分。
艾妮斯正戴著不知何處找出來的白色醫用手套,對屍體進行著檢查。見我愣在門口,她手上動作不停,朝我使了個眼色。我心領神會,順手把門帶上,將跟在我身後想要湊過來看的其他人擋在了門外。
“我在與NPC們交談過後,得知這裡是這位富豪的私人別墅,而我們在故事裡的身份都是他邀請而來參加宴席的客人。宴席持續三天,今天是最後一天。”艾妮斯簡短地彙報了調查結果,“就在昨晚,富豪遭人殺害,目前正在排查兇手。”
“你的意思是,這次的遊戲是推理遊戲,並且需要我們在一天之內找出兇手才算通關,是嗎?”
“不愧是人偶師大人,這麼快就理解了形勢。”
說著,艾妮斯褪下手套,用餘光瞥了一眼緊閉著的房門,接著說道:“既然妲麗安說這次是對抗性質的遊戲,那我猜測,真兇可能就在我們之中,或者說就是我們中的某人扮演的角色。”
沒錯,就我們目前的瞭解來看,我們一行人並非憑空出現在這裡,而是從我們進入遊戲的那一刻起就開始扮演著原本就在這裡的某個角色。角色在我們進入遊戲之前也是有著各自的行動的,也就是說真兇大概率就是我們扮演的角色中的一人。這樣一來,我們不僅要找出定罪的線索,還要弄明白我們各自扮演的角色究竟是什麼身份,這恐怕就是這次的夢見最大的難點。
“所以讓我不要讓其他人進來是因為怕我們之中混進了真兇是嗎?那你怎麼就確定我就不是那個真兇呢?”
艾妮斯倏地把頭湊近過來,似笑非笑地看著我的眼睛:“直覺。”
(2)其二:偵探不能使用超自然的破案手法
回到宴會廳之後,我和艾妮斯向大家宣佈了我們所知的遊戲規則,但是暫且隱瞞了真兇可能在我們之中的信息。
“呼呼,既然出現了死者,也即是會隨之出現惡靈!”神納木弁天在奇怪的話題上興奮了起來,“契約者喲,請盡情使用世界第一除靈師的力量吧!”
“弁天小姐,我覺得推理作品裡大概率不會出現那種東西哦?”安德莉亞禮貌地制止了弁天繼續發中二病,“所以我們現在應該做的是詢問證人、尋找線索——這樣的調查嗎?”
看著討論得火熱的大家,莉莉艾洛有些不好意思地絞了絞頭髮:“偵探遊戲嗎?抱歉,不是我擅長的領域,這次可能幫不上什麼忙了。不過如果有戰鬥、防衛或是破壞障礙任務的話,那就放心交給我就好。”
那事不宜遲,就由我和艾妮斯先去問問NP……
“不行,唯獨你們兩個還有安德莉亞不能去。”
亞砂突然起身,攔住了我和艾妮斯。看著舉止怪異的亞砂,安德莉亞想要說什麼,卻被艾妮斯搶先問出了口:“你是在懷疑唯二見過犯罪現場的我們嗎?”
“我不管你們怎麼想,但你們絕對不能參加接下來的行動。至於理由……是‘未來讀破’對你們的忠告。”亞砂將禮服的袖子挽起,不知從哪裡掏出了她一直帶在身邊的手槍,“我的能力說不定還挺適合這個遊戲的,現在不存在的信息不代表未來也不存在。那就是這樣,我先去調查了。”
不等我們多說什麼,她轉過頭去,一個人離開了宴會廳。
不知過了多久。
雖然亞砂的警告確實很令人在意,但就這麼無所事事地杵著似乎更加不像樣。最終,我還是決定出發行動,與同樣對案件有所瞭解的艾妮斯分帶兩組,我帶領弁天、德萊潔恩、安德莉亞、阿卡賽特前去調查宅子裡的物證,艾妮斯與薇姬娜、九華、莉莉艾洛、密絲特一起去找NPC問話。
但令人不安的是,我們幾乎找遍了整座別墅,卻沒有見到先行出發取證的亞砂,羅盤終端也始終無法接通。我多麼希望是亞砂在跟我們鬧脾氣,藏在暗處故意躲著我們。但如果不是這樣的話……我不願再去多想。不過畢竟是在遊戲裡,就算遭遇了什麼不好的事,那也只不過是宣告敗北、登出遊戲而已。想到這裡,自己也不由得對自己的神經質搖了搖頭。
言歸正傳。阿卡賽特在對屍體進行簡單解析之後,發現致命傷是兩處槍傷。再加上犯罪現場掛在牆上只有一支獵槍卻像是成對一樣斜掛,兇器的真面目大概是已經確鑿無疑了。但不管我們怎麼搜尋,與之成對的另一支獵槍像是人間蒸發了似的,根本無處尋覓。
而另一邊,艾妮斯她們從豪宅管家、廚師、倉庫管理員、女僕、保安五位NPC處分別獲得了相當有用的證言,通過終端發送到了我們這邊。
豪宅的管家擁有所有房間的鑰匙,在發現主人死亡之後第一時間封鎖了所有犯人可能逃走的門窗。同時,在徵得故事中的我們的同意後,將我們糾集在了宴會廳,同時對我們的個人房間進行了搜查。也正是在這一時間點,我們連入了遊戲,所以才會出現剛進入遊戲時所有人聚集在一起的場景。
廚師則是提供了在案發當天的宴會上各位客人的行蹤。在那場宴會上,弁天因故沒有出席,我與德萊潔恩、密絲特與艾妮斯、亞砂與薇姬娜都曾結伴離開過宴會廳,而九華則是以身體不適為由提前回了房間。在準備菜式時,阿卡賽特曾來問過他為什麼沒有準備海鮮,他也將主人討厭海鮮的味道這一原因告訴了她。
倉庫管理員從未翫忽職守,她能告訴我們的只有倉庫相關的線索。據說倉庫中堆放著主人大部分的商貨,此次宴席也正是為了拓寬商業人脈而設,所以主人在宴會的第一天就帶著我們全員參觀過倉庫裡的貨品。在那之後,單獨來參觀過倉庫的人有艾妮斯、德萊潔恩、薇姬娜和神納木弁天。
女僕主要負責的是主人的臥室。在案發當天,她看到了我、艾妮斯、阿卡賽特、亞砂曾出現在主人的臥室周圍。另外,據女僕回憶,雖然不知道主人具體的職業,但他每次工作後回家身上總會帶著一股海腥味。這幾天為了辦宴會,主人在家逗留了好幾天,味道自然也就沒有出現過。但就在主人遇害的那天晚上,房間裡又出現了那股難聞的海腥味。
從保安那裡,我們得到了在入場時各位客人簽到的檔案。但由於保安的保管不慎,其中的幾份已經遺失了,只剩下我、神納木弁天、莉莉艾洛、安德莉亞、德萊潔恩和九華的檔案還能查看。據檔案顯示,我的身份是當地城市的治安隊長官,弁天是主人常光顧的咖啡店的店長,莉莉艾洛是與主人有合作關係的傢俱城的經理,安德莉亞是當地小有名氣的銀行家,德萊潔恩是主人年少時的好友,而九華是海鮮市場的負責人。
我們畢竟不是專業的偵探,這麼多線索一下子把除了艾妮斯和阿卡賽特之外幾乎所有人的腦袋塞爆了。區別於我們的焦頭爛額,擁有超高算力的阿卡賽特僅是稍加計算,便得出了結論:“根據阿卡賽特的推演,關於這起案件可能的結論,其一……”
“等等等等阿卡賽特,劇透這種事還是收斂一點為好。”我趕緊制止了阿卡賽特的作弊行為,“這種推理遊戲還是要靠大家一點一點推理才有意思嘛。”
話雖如此,應該從哪裡入手呢?
(3)其三:犯罪現場不能有一個以上的密室或密道
“不如去倉庫吧。”安德莉亞提議,“從艾妮斯小姐取得的證言裡看,既然有倉庫管理員那就一定有倉庫,但我們之前搜查整座房子的時候並沒有發現有類似倉庫的地方吧?”
“我也同意去倉庫調查。”一直沒有發聲的德萊潔恩也表示了贊同,“既然是我們遺漏的地方,那消失的兇器、失聯的同伴,有很大概率就在那裡。”
像是猜透了我們這隊的心思一般,還未等我們聯繫那邊,艾妮斯就將倉庫的位置共享了過來。倉庫在豪宅之外、莊園之內。大概是遊戲設計師並不打算把整片莊園都設計進來作為遊戲場地,便只開放了豪宅到倉庫的這一小片區域。
也就是說,不管是我們還是其他人,要從豪宅到倉庫都只有一條路可以走,悄悄繞後這種難以用推理來解釋的情形在遊戲設計層就已經被否定掉了。
倉庫管理員是一位女性,就坐在倉庫門邊的辦公桌前,任何一位進入倉庫的人都逃不過她的眼睛。明明是大熱天,她卻堅持帶著口罩和兜帽,只露出一雙幽綠得甚至有些黯淡的眸子和縷縷金色的長髮。
“黑色長髮白色絲巾帶著手槍的女孩?沒見過,倉庫不允許武器出入。”
或許是並不喜歡這份工作但給的實在太多,她一邊流露出“什麼都無所謂了怎樣都好”自暴自棄的眼神,一邊認真地攔住我們每一個人讓我們登記。正如艾妮斯調查的那樣,登記冊上的名字有……艾妮斯、薇姬娜、神納木弁天、管家和保安。
或許是我瞥眼看記錄的動作太過明顯,管理員從抽屜裡拿出另一張登記表:“客人是想找這個嗎?因為一張寫滿了所以收起來了。如果客人想看更早之前的也請跟我說一聲,我平時都有好好把文件歸檔,應該很快就能找到。”
更早的應該就不用了,畢竟我們的任務只是解決這次事件,我還沒有閒到把遊戲裡的NPC富豪幾年以來的行蹤搞得一清二楚。登記表上清清楚楚地寫著,在宴會的第一天,主人與我們所有人一同來了一次倉庫。其後,德萊潔恩獨自來過倉庫。再加上在另一張登記表上看到的三個名字,與艾妮斯的調查完全一致。
既然關於人員的信息已經得到確認,那麼接下來要做的就是徹底搜查整個倉庫。
令人大失所望的是,在這間倉庫裡非但沒發現我們想找的人或物,甚至連偵探小說裡常會出現的神秘違禁品都難覓其蹤。倉庫裡都是一些再常規不過的貨品,像是香料、茶葉。不僅僅是貨品的種類,牆櫃上還放著相當多的瓷器與名著,看來這位富豪似乎格外喜歡這種風格的文化。
“人偶師大人,請來看看這個。”
一籌莫展之際,聽到了安德莉亞的呼喚。循著安德莉亞的聲音找過去,發現了一副掛在兩排貨架之間的畫。這是一幅再普通不過的室內靜物畫,因為之前就大喇喇地掛著,所以大家都沒覺得它有什麼可疑的地方。
“因為我的視覺比較遲鈍,所以我試著用手摸了摸這幅畫。”安德莉亞解釋道,“這幅畫有一處地方有明顯的凹陷,我懷疑會不會有什麼機關。”
說著,她拉起我的手在畫上觸摸著,果然有一處明顯的起伏。因為兩邊都有貨架擋著,因此用眼睛看這幅畫的話只有正面一個角度是能看到的,這個凹痕就被這麼巧妙地隱藏了起來。仔細一看,那處凹陷正好在圖上是一個本書的位置。而那本書,我很確定在這間倉庫裡才看到過。
“安德莉亞!幫大忙了!”
那本書就放在不遠處。我和安德莉亞對視一眼,將取來的書放進了凹槽中,不偏不倚。隨著輕微的機關聲響起,畫下方的一塊地磚自動移開,露出了通往地下的鐵門與提環。
“需要我把大家叫來嗎?”
“不,那樣有可能會驚動管理員。”我攔住了想要呼喚同伴的安德莉亞,“小心起見,還是得儘量避開管理員的耳目。安德莉亞,能請你幫我一把嗎,我先下去看看情況。”
“不行!要下去也是我下去。”安德莉亞堅定地拒絕了我的提議,“比起讓人偶師大人受傷,還不如我來……”
“現在只有我和艾妮斯見過第一時間的犯罪現場,很多信息只有我掌握著,如果我不下去的話,會遺漏掉重要的線索也說不定哦?”
再這麼爭論下去顯然是沒有盡頭的,折中的方案倒也不是沒有。安德莉亞在強烈要求自己打頭陣之後,終於同意了讓我跟在後面一起下去。
門打開的那一刻,濃重的海腥味撲面而來。莊園本就建造在海邊,而這間地下室更是有可能已經延伸到了海底。狹長而漆黑的甬道,到底通向何處呢?
(4)其四:作案時不能使用未被髮明的毒藥或需要深奧科學解釋的裝置
甬道內漆黑而潮溼,石板鋪就的樓梯在水汽的作用下變得相當考驗鞋子的抓地力。我與安德莉亞緊緊地攥著牆上石塊間的縫隙當作把手,才不至於摔倒。
大約行走了三四十步,樓梯到了底,又一扇門出現在了面前。安德莉亞伸手一推,門竟然是虛掩著的,這麼輕輕一推便向我們敞開。而在看到門後景象的那一刻——
我與安德莉亞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那些是……”我的聲音顫抖到連我自己都不認得了。
是大量的,被關在籠子裡的魔物。
雖然與平時冒險中魔女境界的魔物有所區別,但這裡的魔物類型也都是我見過的:那是在在那片充斥著慾望的、孕育著金枝的森林中顯現的,與我們熟知的魔物近似但不完全相同的亞種。
“為什麼在這種地方會有魔物?”安德莉亞也是眉頭緊鎖,“……這位富豪,究竟是在做什麼生意?”
魔物們察覺到了有人到來,抬起眼皮,發出震懾的低吼。雖然可怕,但束縛住它們的大臂粗的鎖鏈和牢籠算是給了我們不小的安全感。
“這裡桌上有記錄儀。”給自己壯了好一番膽子之後,我總算是鼓起勇氣翻找起周圍的線索來,“裡面的記錄是……”
是一批又一批魔物的銷售記錄。
見我的臉驟然陰沉,安德莉亞也抿緊了嘴唇。然而,就在她轉過頭來與我一起看這份令人髮指的記錄時,一個黑色的身影從身後猛地撲向了我們。
當我的餘光瞥見那個影子的時候,躲避已經來不及了。我一把將安德莉亞推開,自己則是被魔物狠狠地撞飛出去,摔在牆角。
或許是因為長期被關押還很虛弱的緣故,魔物的這下攻擊並沒有致命。它瞪著血紅色的雙眼,壓低身形,伺機準備著下一次的進攻。
“人偶師大人!”安德莉亞顧不上滿身的塵土,發了瘋一般跑到我的身邊將我扶起,“接下來就讓我……”
“不行!”雖然渾身劇痛,但在安德莉亞的攙扶之下我還是站了起來,“現在並不是在魔女境界,你在遊戲裡並沒有魔力裝甲,也只是普通的少女而已,不可能應對得了這樣的魔物的!”
劇烈的疼痛反而使我的大腦瞬間清醒了下來。既然這裡是富豪豢養魔物的秘密地下室,那為了防止魔物的暴走,他自己一定也會準備壓制魔物的手段。我將視線投往安放著記錄儀的桌子。沒錯,在桌子的側面掛著一個槍匣,那就是富豪用來應對突發情況的手段!
“安德莉亞!配合我!”
我嘶吼著朝著槍匣撲過去。伺機待發的魔物自然不會放過這個破綻。正當魔物咆哮著朝我揮起利爪時,安德莉亞抓起倒在一邊的椅子,從側面狠狠地砸中了魔物的腦袋。魔物的步伐頓時變得踉踉蹌蹌,在很快意識到襲擊來自於哪一邊之後,便調轉矛頭,朝著安德莉亞撲過去。
但是魔物這一分神的時機已經足夠我拿到槍匣。我一把拉開拉鍊,從裡面掏出……
……什麼都沒掏出。槍匣裡什麼都沒有。
而另一邊,已經在之前的攻擊中碎掉的椅子顯然不能抵擋魔物氣勢洶洶的攻勢。隨著魔物一爪拍下,安德莉亞的身體虛化成了一堆數據,隨後傳出了玩家出局的音效。
儘管是在遊戲裡,但看著同伴在眼前消失的場景我是怎麼都習慣不了。
不知是不是為了響應我內心的不安,越來越多的魔物怒吼起來,看似牢靠的鎖鏈和鐵籠被紛紛折斷。而我也已經做好了game over的準備,只是感覺沒能親自捉到兇手,作為玩家而言多少是有點遺憾吧。
不協調的機械聲倏忽從來時的樓梯處響起。還未等我反應過來,數條機械觸手不知從何處伸出,將靠近我的魔物們牢牢捆住。頃刻間,那些被捆綁的魔物便化為了一攤數據,被觸肢所吸收。但那些觸肢似乎唯獨對我不感興趣,不斷獵殺著魔物卻始終將我避開。在一片越來越無力的哀嚎聲中,整個地下室終於只剩下我一個活物。
我癱坐在地上,不敢相信剛才發生的一切。地下室的鐵門外,機械聲與另一個揮舞著觸手的巨大身影越來越近,近到我甚至能透過鐵門的反光看到那東西巨大的藍色顯示屏和駭人的尖齒。
不能說未被髮明,也不能說需要深奧科學解釋,那單純只是不應該存在於這個世界的東西——清理者。
(5)其五:故事中不能有會功夫的人存在
萬幸的是,清理者似乎並沒有發現瑟縮在牆角的我。在門外巡視一圈後,它就離開了我的視野,不知所蹤。
在這種陰暗、潮溼、滿是海腥味的地下室裡我是一刻都不想多待。將記錄儀帶上,我躡手躡腳地離開了地下室。
返程一路順利。繼我們之後,阿卡賽特她們也發現了這個秘密地下室,我從裡面爬出來時正好撞上她們正在煩惱要不要下去探索。在剛才噩夢般的經歷之後,再次與同伴會合真是世上最令人安心的事了。我把在地下室的發現告訴了她們,也通過終端告知了艾妮斯,不多時就接到了艾妮斯的回覆:
“請回一趟宴會廳交換情報。”
在從倉庫回到豪宅的時候,遇到了意料之外的熟悉身影。
豪宅的正門前躺著一位灰色馬尾辮的少女。少女面色蒼白,眼睛半睜,像是就要失去意識,身邊還散落著滴滴血跡。作為人偶師,一眼認出自己的人偶是最基本的素養。儘管蜷縮在地上、臉的大半部分都被衣物遮住,但我還是一下子認出那就是南宮凜。
見到我們到來,她像是見到救星一般仰起頭,用全身的力氣擠出幾個字:
“遊戲……危險……”
隨後,便徹底昏了過去。
“她沒有大礙,只是因為強行亂入正在進行中的遊戲,所以精神上遭到了一些波動,應該很快就能恢復的。”
在拜託薇姬娜為南宮凜做了健康檢查之後,我總算是放下了心來。但明知遊戲正在進行還要亂入,我覺得就算再愛玩也不至於做到這種份上。再聯繫到她昏迷前對我們說的話,難道是遊戲出現了什麼異常,她不惜冒著風險也要進來通知我們?
不管怎麼說,我認為還是優先解決遊戲的主線為上。安置好尚處於昏迷的南宮凜之後,我們便如同艾妮斯要求的那樣,聚集在了宴會廳交流線索。
“我們先說吧。”全員到齊之後,我先帶了頭,“我們在倉庫發現了一間地下室,裡面圈養著大量魔物。我與安德莉亞在其中調查之時遭到魔物襲擊,安德莉亞出局,而我把這個帶了出來。”
說著,我向大家展示了記錄儀。看到密密麻麻的魔物交易記錄,在場的所有人無一不是眉頭緊鎖,除了艾妮斯——就算我提前將此事在終端上告訴了她,可她那毫無波瀾的表情簡直就像是更早之前就知道了的樣子。
“那來說說我這邊的發現吧。”在眾人終於從震驚中緩過神來後,艾妮斯展示了她得到的線索,“我從管家那裡獲取了他搜查得到的我們的個人物品。大家請看:在我的房間找到了我的偵探證和一份授權委託書,委託是由當地治安隊作出,委託內容是調查魔物走私案。結合剛剛的線索來看,我在故事中的身份應當就是前來調查這位富豪的偵探。”
按照從保安那裡獲取的檔案來看,我的身份就是治安隊的長官。也就是說,我應該也是來跟艾妮斯一起調查走私案的才對。
“從其他人的房間裡搜出的都是一些商業合同,只能印證是富豪的商業夥伴,並不能繼續推理出更多線索。”說到這裡,艾妮斯話鋒一轉,“可是有兩人的情況比較特殊,其一是神納木弁天,管家並沒有搜查她的房間;其二就是德萊潔恩,她的房間裡沒有任何可疑的東西。”
(6)其六:偵探不能用偶然或直覺來偵破案件
德萊潔恩的情況倒也說得通,就檔案顯示,她是富豪的好友,來好友家參加宴席自然沒必要帶什麼可疑的東西。但神納木弁天就相當令人捉摸不透了,為什麼管家偏偏不對她的房間進行搜查呢?
“是時候把線索都串起來了。”密絲特看了一眼窗外已經開始西沉的太陽,“解謎的期限只有一天吧?時間就快要到了,沒有工夫讓我們再多想了。”
先將大背景和所有人的身份鋪開吧。這位富豪明面上是做香料、茶葉一類普通的生意,但暗地裡卻在幹著走私魔物的勾當。因為圈養魔物的地方是在海邊的地下室,因此女僕才會察覺到主人每次工作回來都會隨身攜帶一股海腥味。
我的身份是治安隊的長官,與我委託的偵探艾妮斯一起混進了宴會打算調查這位富豪。九華管理著海鮮市場、莉莉艾洛經營著傢俱城、安德莉亞投資著諸多銀行,還有其他的幾位也都是富豪的商業夥伴,因為商業往來上的原因受邀來參加本次宴會。德萊潔恩是富豪的好友,因此不用攜帶任何商業合同或是別的東西。神納木弁天的身份只是咖啡店的店長,卻不知為何避開了管家的搜查,多少有些令人費解。
再來回憶一下幾位證人關於人員流動的證言。艾妮斯、德萊潔恩、薇姬娜和神納木弁天都單獨參觀過倉庫;我、德萊潔恩、密絲特、艾妮斯、亞砂和薇姬娜在案發當晚都離開過宴會廳;我、艾妮斯、阿卡賽特和亞砂都去過主人的臥室周圍。
廚師曾說過,主人討厭海鮮的味道。再加上宴會這幾天他並沒有像往常一樣工作——也就是去地下室管理魔物——因此女僕說案發時主人的房間裡有海腥味,絕對不可能是由富豪自己帶進去的。也就是說,一定有某個去過地下室的人去過富豪的臥室,而知曉了地下室秘密的那人很有可能就是殺死富豪的兇手。
當然,身為海鮮市場負責人的九華也有可能隨身帶著海產的腥味,但女僕的證言中並沒有提到九華,所以這一種可能性暫且否定。
這麼算來算去,符合條件的僅剩一人。
(7)其七:偵探不能成為罪犯
“沒錯,兇手就是我。”
艾妮斯用最平靜的語氣說出了最驚人的話。
“怎麼會呢?我們不都是玩家嗎?”薇姬娜顯然無法接受這一結果,“難道不應該是從保安、女僕、管家、廚師、倉庫管理員他們之中尋找兇手才對嗎?”
“並不完全是這樣的。”艾妮斯終於將最早向我透露過的猜測全部坦白了,“或許你們都沒有注意,但妲麗安說過,這次的遊戲是多人對抗類型的。這麼結合來看的話,這起案件反而是玩家代表的角色作案的概率更大。玩家之間需要做的就是互相尋找證據、隱瞞證據,真兇需要隱藏自己,而其他玩家需要找出真兇——這樣一種遊戲模式。”
艾妮斯的話讓我也感到有些難以理解:“可是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你為什麼要主動承認呢?”
“我也說了,這終究只是我的猜測。再說了,我們的任務不是測試遊戲嗎?儘快通關一週目然後向開發者彙報才是我們該做的吧。將我票選出去之後遊戲結束,那就說明我的猜測沒有錯,等到出去之後還能向妲麗安反應一下新手引導不夠到位的問題。”艾妮斯臉上掛著的微笑不太像是假的,“再說了,解謎的截止時間也快到了,為了防止大家再互相懷疑,還不如我自己站出來咯?”
遊戲的提示音響起,針對兇手的投票開始。在場的玩家還有九位,而最終投票的結果是:
“七票投給了艾妮斯,一票投給了人偶師,一票棄權。”
“看來還有人不願意相信我呢,”艾妮斯嘆了口氣,之前的微笑上露出一絲只有我能捕捉的破綻,“不過也沒差別,遊戲已經結束了。”
“因為您被認定為本案的兇手,請跟我走一趟。”保安不知何時出現在了宴會廳門口,招呼著艾妮斯過去,“其他客人,請繼續享受最後的晚宴吧。”
艾妮斯瀟灑地向我們揮手,卻因為沒好好看路而不小心踩到了禮服的裙襬,崴到了腳。我心領神會她的意思,上前將她扶起,就在我攙扶起她的那一刻,她趴在我的耳朵上,輕聲說道:
“遊戲還沒結束,有NPC有問題,再去一趟犯罪現場。”
說罷,她輕輕將我推開,完全不像崴了腳的樣子,跟著保安離開了宴會廳。
艾妮斯前腳剛離開,後腳就有人來到了宴會廳。
“南宮凜?你醒了!”
她還沒有完全恢復,扶著牆壁蹣跚著向我們走來。離她最近的密絲特和九華趕緊將她扶住,才不至於腿軟倒地。
“人偶師,千萬要小心。”南宮凜一邊喘著氣一邊說道,“妲麗安發現,遊戲的程序被人篡改過了,現在的遊戲非常危險。”
“南宮凜小姐!生病的時候不要亂跑!主人要是還活著的話一定會訓斥我的!”還不等南宮凜說完,管家便火急火燎地衝了進來,“弁天小姐,請你也幫忙讓你姐好好休息!要是你們這些千金們有什麼閃失,我可怎麼向主人的在天之靈交差啊!”
一把鋥亮的軍刀架在了管家的脖子上,將他嚇出一身冷汗,原本想要把南宮凜帶回房間的動作也頓時縮了回去。德萊潔恩的手絲毫不抖,穩穩地頂著管家的脖子。南宮凜深吸一口氣,接著說道:
“只要有人在遊戲裡死亡,那現實中的意識也會完全損壞。”
(8)其八:偵探不得使用未提示過的線索破案
南宮凜的話一下子讓眾人陷入了恐慌之中。但比起恐慌,我的內心更多的則是絕望。亞砂、安德莉亞,還有艾妮斯,她們難道全都……
我像發了瘋似的逃出宴會廳,衝向艾妮斯吩咐我去的案發現場。
犯罪現場還是與第一次來時一樣,驚悚而噁心,但之前與我一起在這裡的同伴卻已經不在了。看到書櫃上放著艾妮斯使用過的手套,我下意識將手伸過去,卻碰掉了手套後面的幾張紙。
第一張是我和富豪的通信,信上說我將帶著一位助理一同前來參加宴會。第二張是我曾見過的,從保安那裡獲得的我的檔案。而最後一張則是寫著我與富豪之間的商業合同,其中我的身份赫然是商人,而並非治安隊長官。在這兩張紙之間,還夾著一張手寫的小紙條,上面清清楚楚是艾妮斯的筆跡:
“證據之間存在衝突,保安和管家之間必定有一個在撒謊。”
夕陽從窗外灑進來,照在保安提供的那份檔案上。檔案在我眼前開始變形,最終,變成了一支閃著金光的枝條。我一時失神,手裡的金枝掉落在地,哐當作響。
那是慾望具現的形式:神的金枝。而能夠隨心所欲使用金枝的,我的腦海中只能浮現出一個人。
露茜法。
“請問有人在嗎?”或許是聽到了我弄出來的聲響,女僕推開門進入了房間,看到了愣在原地的我,“客人您好,請問有什麼我可以幫到您的嗎?”
我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想著隨便說些什麼打發她走,便順手指著牆上的獵槍:“這一對的另一支獵槍,你能幫我找到嗎?”
“客人,您在說什麼吶?別說一對了,這裡原本掛的甚至不是獵槍,是一把軍刀。我也不知道這把獵槍是從哪兒來的,以前從來沒在宅子裡見過。”女僕搖搖頭,“不過都已經過了這麼久了,屋子裡的海腥味居然還有殘留,真是煩人,這得在腥臭的地方泡多久才有這麼重的味道啊?”
像是一道閃電劃過我混沌一片的大腦。沒見過的獵槍、地下室、空空如也的槍匣、軍刀……新的鏈條在腦海中生成了。
安德莉亞平時生活中並不會穿戴魔力裝甲,但亞砂卻是會隨身攜帶手槍的。既然亞砂來到遊戲世界之後能夠拿出手槍,說明隨身攜帶的、貼身的甚至身體的一部分,在進入遊戲時也是不會改變的。既然如此——
黃昏,身心俱疲的我獨自走在豪宅空曠的走廊上。一隻手突然搭在我的肩上,將我從無盡的思緒中拉了回來。從那飄逸的金色長髮,我就能判斷出來人的身份。
“密絲特?找我有什麼事嗎?”
還未等我反應過來,就被捂住口鼻,拖進了黑暗的角落。
(9)其九:偵探的笨蛋朋友必須將所有猜測告訴讀者
等我再次回到一切故事開始的宴會廳,已經是夜晚時分。我在終端上通知所有人到這裡集合,包括各位NPC。
因為是時候讓故事結束,也是時候讓陰謀結束了。
全員落座。缺席的有星見亞砂、安德莉亞、艾妮斯和倉庫管理員。不過那都不重要了。
“先說結論:真兇是我。”
我開門見山。還不等有人反駁,便接著向下說道。
“首先,我並不是什麼治安隊長官,而是一位普通的商人,與我的助理一同赴宴。我的助理就是德萊潔恩。正因為她是我的助理,所以管家在她的房間並沒有找到商業合同。”
“之後的某一天,我的助理在參觀倉庫時,發現了隱藏的地下室,並發現了其中骯髒的秘密。為了給這個魔物走私犯應有的懲罰,她將地下室裡的獵槍帶了出來。這也是我在地下室看到那個空的槍匣的原因。”
聽到這裡,管家敲著桌子反駁道:“這不合理!倉庫管理員是不會讓武器進出倉庫的,她不可能把獵槍帶出來!”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德萊潔恩完全有方法可以避開管理員的耳目——那就是她的人造皮膚。她的皮膚是經過改造,可以存放武器的構造。通過之前安德莉亞的魔力裝甲和亞砂的手槍,我已經確定貼身武器以及身體構造是會在遊戲中保留的,因此德萊潔恩就可以通過人造皮膚將獵槍給運出來。等宴會開始之後,她與我一同離開宴會廳,將獵槍交給了我,由我去殺死那個走私犯。我拿著獵槍來到臥室,殺死走私犯之後將牆上的軍刀取下,再將獵槍掛上,偽裝成獵槍原本就在那裡的樣子,隨後將軍刀帶出,交給德萊潔恩,再讓她藏回人造皮膚中。因為獵槍常年放在地下室,因此有很濃厚的海腥味。既然獵槍掛在牆上,那麼女僕問道海腥味也是理所應當的。”
見所有人都被我說得一愣一愣的,我顧不上有些發乾的喉嚨,乘勝追擊。
“主線案件的事實到此為止,接下來要揭露的是某隻隱藏在這裡的害蟲乾的事。弁天之所以沒有被管家搜查,是因為她和南宮凜一樣,在故事中的身份都是‘富豪的千金’,這一點從剛才管家的稱呼中就能窺見一斑。但是保安提供的檔案中卻寫她是咖啡店的店長,這是否有一些奇怪呢?”
保安斜著眼看著我:“沒什麼奇怪的,誰規定富豪的千金就不能在外面開咖啡店了?”
“但是還有很多地方對不上。廚師的證言中,來詢問海鮮狀況的是阿卡賽特,但是你的檔案中海鮮市場的負責人則是九華;富豪明面上經營的商品是茶葉和香料,怎麼看都不會和傢俱城有交易往來,但你卻捏造說莉莉艾洛是傢俱城的商業夥伴。雖說任意一個拉出來你都可以說是巧合,但這麼多巧合堆在一起,你還能反駁嗎?”
保安還在嘴硬:“那也只是我工作疏忽,記錄錯了罷了。”
“你沒有記錄錯,因為這些檔案原本就是你捏造出來的。你偽造的檔案是我、莉莉艾洛、德萊潔恩、九華、神納木弁天和安德莉亞,因為這就是當年探索金枝森林的隊伍,你只認識這些人,所以才敢偽造;地下室養育的魔獸也都是金枝森林獨有的亞種,絕對與你也脫不開干係;更重要的是,這些假檔案所使用的材料就是擬造的金枝。你還有什麼好說的呢,露茜法?”
隨著一陣黑霧將保安的身形遮蔽,再次顯現的時候,已經是露茜法的模樣。
“是又如何?反正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在這個世界的死亡就相當於現實世界的死亡,這一點你們應該已經知道了吧。”她狂笑著,“遊戲快要結束了,如果到結束時間還沒有推理出兇手的話,那麼全員都會判輸,一個都別想逃;而如果你作為兇手主動認罪的話,那就死你一個,也好也好!既然都已經說到這份上了,那我再給你一點真相福利吧:地下室的那些鐵籠和鎖鏈統統都被我動過手腳了,那些魔物也是我指使它們狂暴的。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麼還能活著,但現在,一切都無所謂了!哈哈哈哈哈哈!”
“你不會如願的,因為我不會讓大家受傷。”
我一把將德萊潔恩的軍刀奪下,刺進自己的身體。頃刻間,我的身體化為無數數據開始消散。
“真蠢吶。”露茜法對我的行為嗤之以鼻,“你的語氣不像是在主動求死——那是在賭什麼嗎?”
“我只是在賭,我合格了。”
(10)其十:故事中如果有雙胞胎或長相極為相似的人,必須提前點明
時間回到早些時候。
“密絲特?找我有什麼事嗎?”
“密絲特”並不回應我,只是突然伸手,捂著我的口鼻一把將我拽進了遮擋視線的角落。走廊上傳來保安——不,現在看來應當說是露茜法——沉重的腳步聲。她似乎並沒有發現背光的角落裡還躲著人,見一無所獲就徑直離開了。
等到緩下神來,我才注意起面前之人的容貌。美麗的臉龐和一頭金色的長髮與密絲特別無二致,但相較於密絲特的翠色眼眸,面前那幽綠得甚至有些黯淡的雙眼顯然不屬於我熟識的那位少女。再聯想到之前出現過的清理者……
“愛·501,你又想搞什麼鬼?之前的倉庫管理員其實也是你假扮的吧?”
被我點破名字,她一愣,旋即恢復了平靜:“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必多費口舌了。我知道你或許不願相信曾經的敵人的說辭,但現在請你給我把話說完的時間。”
雖然理性告訴我面前的愛·501是個不折不扣的危險分子,但直覺卻驅使著我相信她的話。
“最大的問題就是關於這個遊戲世界。與你的認知相同,這個世界無疑是你們教團構建出來的遊戲世界。但從某個節點起,設定之外的‘異物’進入了遊戲,將遊戲的性質徹底改變了。而將異物帶入遊戲的正是你們。隨著你們進入遊戲,追跡著德萊潔恩而來的露茜法和與密絲特聯結的我也被帶入了遊戲。露茜法用她的能力創造了這麼一個‘人被殺就會死’的領域,並誘導富豪進行魔物交易。而我則是一直潛伏著直到你們的到來。”
“等等,這信息量也太大了。”我揉著太陽穴叫停了愛·501,“問題太多了……為什麼你能與密絲特聯結而顯現,你不是應該已經死在那個廢棄的世界了嗎?你說是我們把你們帶進了遊戲,但為什麼從你的描述來看,你和露茜法好像很早之前就已經抵達這裡了?”
“如果真要這麼說的話,你記憶中的密絲特應該也已經在那個世界和我同歸於盡了吧?但是你與她之間的緣分卻使你通過人偶召喚的術式將她的靈魂再次現界。或許是我確實在那孩子的靈魂中留下了什麼吧,在你召喚她時,我的數據也以‘殘餘率’的形式保留在了她靈魂的一隅。雖然平時我絕對是無法單獨顯現的,但這虛擬的遊戲世界恰巧為我提供了活動的平臺。明明我那麼憎恨著她,她卻在靈魂中還是為我留有位置,真是無可救藥。”
似乎是在用尖刻的話語掩蓋悲傷,愛·501稍稍頓了頓,繼續說道。
“再來說時間的問題吧。你有沒有察覺,在你們進入遊戲時有一段延遲?那就是露茜法的干涉。通過干涉你們的連入鏈接,在進入遊戲這一段模糊不清的加載區域拖住你們的時間,露茜法搶在你們之前登入了遊戲。因為我並非以玩家身份進入,所以干涉對我無效,我才能同樣提前來到這裡,目睹露茜法一切的陰謀。”
我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惱怒,一把揪住愛·501的領口:“既然你早就知道露茜法的所作所為,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們?如果早有防備的話,亞砂、安德莉亞、艾妮斯她們也不會……”
“如果你指的是擔心她們意識消亡這件事的話,我可以很負責任地告訴你,她們沒事。”
誒?我的手因為震驚而鬆開。
“怎麼說我也算是個上級AI,在遊戲裡開闢出一塊保存意識的安全區並不是什麼難事。因為如果提前與你們相認的話,露茜法就不會露出馬腳。那樣一來,想要再將她揪出的可能性就微乎其微了。”
不管是在我看來宛若奇蹟的能力,還是能毫不猶豫地把人命當成誘餌的冷酷,都出自面前這個令人捉摸不透的愛·501。
“……你為什麼要幫助我們?”
愛·501微微一笑,似乎早就料到我會問出這個問題。
“我只是想知道,能將我掌控的棋局反過來將死、能讓我那個無可救藥的笨蛋妹妹鼓起信心走到最後的傢伙,到底是笨蛋二號,還是真正有能力走向未來的人。僅此而已。”
“那麼,我合格了嗎?”
愛·501沒有回答,只是輕輕一揮手,化成了四散的數據,隱沒在了暮色之中。
(尾聲)
這次總算是真正地醒來了。
睜眼是熟悉的天花板,正是每天早晨醒來都會見到的光景。
見我醒了過來,趴在床邊的三個小傢伙一下子粘了上來。琉璃一邊抽泣著一邊喊著“主公你可算回來了”,而可可則是直接大哭起來。還有一個是……
雅尼克!你怎麼混在小孩子堆裡了!而且還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喊著“摯友”,好肉麻啊!
“人偶師大人,還請你靜養。”站在床另一邊的伊莎貝拉勸阻住了想要站起來的我,“雖然你的意識沒有受損,但終究還是經歷了波動、不太穩定,請你好好休養。”
“多謝了,伊莎貝拉。”我嘆了口氣,重新躺倒,“亞砂、安德莉亞、艾妮斯她們怎麼樣了?”
“也都沒有大礙,迪安娜大人正在為她們恢復。”
還不等我問更多細節,雅尼克就一把抱住了我的胳膊,像個小孩子一樣蹭來蹭去:“摯友!你還記得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怎麼會忘呢,今天是我們成為人偶師一週年的日子啊。所以不要把鼻涕和眼淚擤在我的床單上!
“沒節操的傢伙,還請自重。”伊莎貝拉還是一如既往地毒舌,伸手將雅尼克拖開,而後又轉向我,“今晚阿娜斯塔西亞大人準備了慶功會,就在阿麗娜的餐廳舉行,約翰和貝斯利他們也都會參加。希望人偶師大人可以儘快養好身體,那就讓我們今晚再見吧。”
看著伊莎貝拉拎著雅尼克的耳朵拖出房間,摸著頭安撫著琉璃和可可,遊戲中經歷的一切驚心動魄都恍若一場夢。過去的一年也是,巨木森林、終末之地、巨獸裂谷、星界廢墟、怪物劇場,神的金枝、盧納戰線、弛豫之末,像是起始一頁繽紛絢爛的書頁。翻過了,不留任何痕跡,但卻將更廣闊的卷帙浩繁展現在了我們的眼前。
願來年與更多的靈魂相遇,願來年與更美的潮汐相隨。
作者:幾何兔子
B站ID:幾-何兔子
遊戲內ID:幾何兔子
遊戲內UID:807289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