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發於知乎,文筆不太好,請見諒)
太長不想看省流版
或許是不知夢的緣故,流離之人追逐幻影
前言:故事與她
稍早時候,在整理相冊的時候忽然看見了她的照片。她套在於她而言稍大的校服裡,像個偷穿大人衣裳的孩子;從遮擋在面龐前的剪刀手的縫裡可以窺見她開心的笑容,就像秋日下的燦爛的金葵。
我突然想起近些日子總是觀看的叨叨雜雜的長視頻了。在視頻裡,大家在敘說著屬於自己的故事,屬於他和她的故事。正如世界上的樹葉不存在完全相同的兩片,大家的故事也各不相同,但是距離很遠很遠的日子裡回望彼此間的經歷,卻不由自主得覺得美好起來。是的,故事的結尾無論幸福還是遺憾,聽來總是有趣;大家的結局無論分離還是相依,卻總是動聽。
於是我動這樣的念頭了,想要把我和她的故事記錄著。或是分享與人,或是自作快樂,在未來的更遠的日子裡,我都能通過這些文字回憶我們間的故事;即便有所忘卻,也能從此時的斟酌和謹慎裡,讀出味道來。
在生活裡,抽出時間來碼字總歸是很難得,因為我總是忙碌於學業和各式各樣的生活瑣碎裡;即便閒時,也沉迷於或是小說或是遊戲類的娛樂裡,少有寫字。以前我是常常寫字的,把自己的想法記錄下來,以供後來觀看,也許是在成長的過程中慢慢變得生疏了。其實也沒什麼可寫,只好想到哪裡寫到哪裡,有興趣便寫一點,興許亂亂的,方當一種尉籍。
在一個莫名其妙的開頭的後面,我開始寫和她的故事了。
平淡無奇的相遇
一個縣城,新建了一個小學。
除一年級的學生,其他年級從其他學校抽取。我們班,便被選中了。
期末考試結束,便是無憂無慮的暑假生活。
即便孩童時的我有著無限的精力,也會被盛夏的驕陽曬得乏累,窩在家裡,不想出門;即便是出去,也要憑著遮陽帽和雪糕才能勉強生存。
日子便一天天過去,直到分班名單被貼在新學校的門口,大家擁到學校門口去。眼睛來來回回,就像《最好的我們》裡耿耿和餘淮一樣,我看見名字下面也挨著女孩名字。
然後,然後就開學了。
開學後,新壞境、新同學、新老師、新氛圍,一切都讓人感興趣。坐在我前面的女生,且叫她淑雲吧,就是名單上挨著我的女生。
淑雲很漂亮,好像是從電視裡的女演員突然走入了你的生活;笑起來就像春日裡初開的大簇的花,你很容易就會醉倒她甜美的笑容裡。
於是,故事要開始了嗎?
故事還沒有真正開始。
在某個課間,同學說某個班有個特別漂亮的女生,於是大家嚷著要一賞芳顏。我一般不會去,但聽說比淑雲還漂亮,我便起了興致。
下課後,大家便前往她班門口。
此刻正是秋季,吹黃吹皺遠山上樹的葉子的風從樓道里來來往往,總是和我們撲個滿懷。臉被風烘得熱熱的,暖暖的。
大家簇擁著,期待著。個子矮矮的我在一群腦袋中,看清楚了。我忽然想起了只在夢中見過的精緻的瓷娃娃:端正的容姿、通透的白色肌膚、微微皺著的鼻和一張可愛到犯規的臉,還有那雙藏在秀髮下水靈的大眼睛——就像比企谷八幡第一次在侍奉部遇見雪之下雪乃,令人著迷。她像是從童話故事裡出走的女孩。
在未來我向她提起這個比喻時,每每引她發笑,稍彎的眼眸裡能藏下整片星河。
在擾擾嚷嚷裡,我聽到了她的名字:瀟瀟。
她便在我心裡留下印象了——性格冷淡、正直而正確、受人歡迎。
吃晚飯時,把這件事情說與家人聽。父親說瀟瀟學習成績很好,品行優秀,讓我向人家學習,做個好孩子。我回想著白天的場景,然後給瀟瀟貼上了學霸的標籤。
在後面的日子裡,我兩偶爾在學校裡碰見。我和我的朋友們走著,她和她的朋友們走著,除了我們會驚呼外,沒有任何交集。只是瀟瀟總直直地往前走,身子端端正正像小說裡的大小姐,不向著周圍多看一眼。我便向朋友說笑,講她是個很高清的女生。本應是清高,卻因為我的口誤引來朋友的取笑。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除了年級裡又有哪個男生喜歡瀟瀟和瀟瀟可能喜歡哪個男生的傳聞外,在學校我再也不清楚她的消息。有時經過瀟瀟班級,想從窗子裡看一眼她的好看模樣,卻總是被玻璃上的砂紙擋到。
就像是宇宙中流浪許久的小行星,路過一顆閃耀的恆星,擦肩過便是萬般幸運,我也未曾想過更多的事情。在小學後面的日子裡,我熱烈地喜歡著周圍所有,期待著小升初考試後的漫長暑假。我的生命的春草,開始瘋狂生長,慢慢成長為參天大樹。
於是,故事潦潦草草地正式開始了,像是命運的暗中安排,在暑假的末尾,在那棟掉漆的黃牆的教學樓裡。
充滿變化的故事
我對未來的設想是小學結束後度過歡樂的暑假然後在縣城二中讀書。可是故事的發展往往不如人的想象那般按部就班,總是要有些意料之外的事情。
在臨近升學考試時,班主任在課上說市裡最好的初中之一——伍原中學在招收學生。老師鼓勵大家都去試一試;我當時是班裡成績最好的幾個學生之一,老師對我也進行了勸說。
於是,抱著試一試的想法,我報考了伍原中學。
招生考試的報名是早上,抵達時已八點有餘,學校門口卻擠滿了來自各個區縣的學生和家長。我和父母站在一起,碰見了張宇和母親,於是便開始閒聊,等到排隊報名時幾乎九點。在栽滿丁香花的校園裡,隊伍彎彎曲曲的。我四處張望,尋找著認識的人,忽然就瞧見瀟瀟了,她排在很前面很前面的地方,和她經常的女生們,卻格外顯眼。
六月的天氣燥熱,風攜來的丁香花的清香讓人愈加想在丁香樹下的蔭影乘涼。隊伍在初三教學樓前,我看見了欣桐,她穿著牛仔吊帶褲,彆著很可愛的水果髮卡。我把手裡唯一的橙子味的糖送給她,於是漫長的排隊帶來的怨氣煙消雲散,我滿心歡喜。
等隊伍到報名窗口前時,我看見瀟瀟和朋友們已經出了學校,從後來我們戲稱為土操場的大門,然後便消失在了人群裡。
報名結束後,坐車回到家裡,正是週末。
週一時,日子又如之前般,早上掐著點趕到學校,課堂上偷偷看欣桐好看的側臉,課間和朋友們打鬧,放學後從走過很多遍的路回家,晚上寫完作業開始看動畫或是打遊戲,聽父母的嘮嘮叨叨,一切都以熟悉的方式進行。
去市裡參加招生考試,在學校複習準備升學考試,參加升學考試,暑假睡到自然醒,打遊戲打乒乓球,偶爾去圖書館看看書。
一切都平淡無奇,直到親戚在伍原中學招生考試錄取公示名單上看見了我的名字,我發現自己比別人有著更多的選擇,開始思考去哪所中學讀書,開始憂慮想念欣桐的日子,也開始期望在陌生的城市的日子。
在得知升學考試的成績不理想後,我決定去伍原中學讀書,因此我的人生走上了一條全然不同的道路。
在暑假的某個日子裡,我和父親前往學校繳費。學校裡很安靜,只有排隊的家長和學生。略顯破舊的彩鋼瓦房和掉漆的教學樓,已經謝花的丁香樹和歪斜著的柳樹,從“辦人民滿意的教育”的牆後面可以窺見年代悠久的原生態土操場,還有被風揚起的沙塵和晨光家園的樓群。這就是我的初中了,我在內心想著,充滿了吐槽的想法。
開學後,在貼在公告欄的分班名單上,我看見了一個熟悉的名字和我的名字在同一班級——瀟瀟。不過,她的名字在很前很前的位置,而我的名字就在很後很後的位置,就像往後的日子裡我兩間的距離,離得很遠很遠。
至少,故事續上了,以一種我意料之外的方式。
心碎的告白
傳說中,所有人都有屬於自己的命星。
在浩瀚的河漢中,Charon環繞著Pluto,Pluto在太陽的周遭轉來轉去,太陽只是銀河系中很不起眼的一顆恆星;至於銀河系,放在整個宇宙中也很渺小。可是,每顆星星都有屬於自己的星系,都有屬於自己的軌道。開普勒說所有星體的軌道都是個橢圓,可實際上沒有一模一樣的橢圓軌道,就像每個人的生命旅程各不相同,卻又十分相像。
從初中和高中的同班級到大學時代的同學校,命運女神的織機是如此神奇。我向來是不相信命中註定的說法,可是生命旅途中的那麼多巧合,讓人很難不懷疑是否有命運的安排。
那時我尚且住校,瀟瀟也是。我和其他七人一起生活在很簡陋的冬暖夏涼的彩鋼瓦平房裡,正如所有青春小說裡的故事,我們八人的關係在交往和碰撞中慢慢熟絡起來,成為了很好很好的故事。在未來的日子裡,我想起這段充滿摩擦和快樂的時光時,便在心頭泛起笑意。受於某些原因,這些故事暫時不表,等機會再慢慢講來。
在伍原中學,住校生是有晚自習的,可是剛進入學校的我們能有多少作業呢?不過是幾頁簡單的數學題,幾篇語文抄寫,幾則令人討厭的英語讀寫,外加其他科目瑣碎的作業。我們總是在放學後去操場上玩鬧或是在宿舍裡閒聊,等到晚自習臨近,才揹著書包慢悠悠地走過去。
北方秋天的晚霞,往往不如夏天那般熱烈。遠天的雲雖染上了醉紅和新橙,卻有些陰陰暗暗;校園裡樹的葉子稀稀拉拉,黃昏的光透過窗戶,在桌子上七七八八。印象中,可以看見綠色的極光,在藍黑漸變的天幕裡瞧來格外美麗。
晚自習是在老圖書館進行的。整整一層,半書櫃半書桌,幾盞孤零零的燈,卻能把光送到屋子的每一個角落。
大家圍坐在桌子上,大概八九個人,總是男生女生對半,大家都是同班的同學,對彼此總是充滿好奇。快快地寫完作業,受拘於禁止交頭接耳地的規矩,大家便把想說的話寫在紙條上互相傳閱,內容大抵是友好的詢問,有趣的吐槽。
紙條越寫越多,大家越來越熟,自然也不能少了玩笑。宿舍裡的阿明,因為常常被女生誇讚相貌,我們便想了些姓氏定理;阿陽對某個女生產生好感,我們便趁他無空時偷偷地說與女生聽。
那時,我在晚自習時總是有意無意地靠近瀟瀟附近的座位,期望從物理上拉近我和她的距離。話卻是說不上。
瀟瀟是漂亮的女孩子,往往少不了在話題中被提及,就像張宇一樣。
淑女和帥哥,這樣的故事令人心動。
就像是我初讀《傲慢與偏見》時,我總是關心著達西和伊麗莎白間的關係發展,期待著他們的愛情和未來,羨慕著他們這般般配。
我們常常玩笑說她兩很是般配,這讓瀟瀟羞紅了臉蛋,如圖書館外半臥在天邊的夕陽。
喜歡總是在人們不知道的時候偷偷萌生,喜歡的原因卻難以言狀。
大家都知道,瀟瀟喜歡張宇了。
就像春天的半枝桃花,夏天的半塘蛙聲,秋天的滿地黃葉,冬天的漫山白雪,忽然之間,讓人知曉時節的到來,卻不感意外。
年少時的歡喜,如品嚐未熟的青梅,入口青澀,卻仍然有莫名的勇氣。
太陽倚靠在天邊時,大家圍坐在圖書館前,當主持人努力地將戀人的角色分給張宇和瀟瀟時,空氣中瀰漫著我知爾知不敢高聲語的默契;新雪落滿屋簷時,大家靜坐在教室裡,當瀟瀟將生日禮物悄悄遞給張宇時,大家假裝沒有看見的心照不宣;月色流浪人間時,大家等待在自習室裡,當瀟瀟的目光四處尋找張宇時的小心翼翼和恍惚看見張宇時的欣喜之意。我想,大家都懂得,瀟瀟有多麼夏歡張宇。
可惜,張宇不懂。
面對瀟瀟的喜歡,張宇選擇了拒絕,甚至可以說毀滅。
請你想象,一個女孩子,外貌出眾、學習優秀、品格高尚,然後鼓起勇氣向喜歡的男生表白,然後被拒絕,甚至於被告知不如班級裡很差勁的女生,會怎樣令人難受,會怎樣令她傷碎。
“你覺得我到底哪裡比不上她?”
我想,瀟瀟是帶著哭聲說出這幾個字的。
在這之後,瀟瀟沒有放棄這份喜歡,就像後來我高中時屢屢被拒絕甚至於被討厭卻固執的喜歡。
在這之後的之後,瀟瀟放棄了這份喜歡,就像突然的釋懷般理所當然,還是把故事改寫了新的風格。
在這之後的之後的之後,我和張宇站在武漢的江灘邊,看著江對岸高樓上閃爍的燈光,聽著江上渡輪的長長的鳴笛聲,滿眼都是早前的我們的模樣。
人總會被年少不可方得之物困擾一生。我想,張宇的無數次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歌謠,道歉和歡喜
初二時,大家忽然收到了來自田老師上屆學生的信。就像信裡所寫,涼拖鞋,西裝褲,條紋衫,小平頭和看似和善實則暗藏殺機的笑容,還有田氏詠春。田老師的形象便躍然紙上。
那時,田老師為了方便管理,安排所有住校生同組,且男女同桌。那時候我最大的夢想就是和瀟瀟同桌,次大的夢想是張宇和瀟瀟同桌。晚自習的地點也從圖書館換到了教室,座位表和班級裡的座位相同。
有段時間我和瀟瀟同桌,張宇就坐在我們的後面。
我忽然想起來初一某次考試後,瀟瀟就坐在我的後面。試卷發後,我的同桌便哭了起來,瀟瀟也在偷偷地抹眼淚,原因都是成績不理想。我的同桌是學習很好的女生,名次高居班級前三;瀟瀟的成績在十名左右,而我只拿得班級的中流。我坐在兩人的身邊,看著她們的哭啼尷尬地手足無措,現在想起來真是有趣,最終還是我這個成績最差的人慢慢哄好了兩位女生。
我是話很多的人,一開口就像破閘的江水滔滔不絕。晚自習的時候,我總是找瀟瀟聊天。我低著腦袋邊說邊寫作業,瀟瀟則是放下筆側著腦袋和我說話。於是晚自習結束時,總是我的作業寫完而瀟瀟的作業還有很多,瀟瀟便邊抱怨著我講太多邊收拾書包,我則從樓門出去,在黑暗中走向宿舍。
在晚自習的聊天裡,我對瀟瀟慢慢了解起來。
瀟瀟喜歡的歌手,瀟瀟喜歡的男團,瀟瀟喜歡的書和瀟瀟曾經喜歡的男生,還有許許多多。
瀟瀟常常轉過身去同張宇講話。講著講著,張宇和瀟瀟總是鬧彆扭,於是便起筆寫絕交信,一般是由瀟瀟起筆的,寫完拍在張宇的課桌前,然後賭氣般地轉過身去。絕交信的內容大抵是兩人之間有矛盾,故絕交直到今日晚自習結束或是明日早自習開始。有時候時間長些,也不過幾天不說話,兩人互相看見便遠遠地閃去,然後在絕交時限到後重歸於好,繼續說說笑笑。
張宇和瀟瀟的關係如此之好,讓大家慢慢幻想起來他兩談戀愛的模樣。
那時我們總是使壞,讓同班的女生代寫的情書,晚上就遞給張宇的手裡。我們裝作不知情的樣子辨認是誰的筆跡,是瀟瀟的還是另一位女生的。張宇便亂了方寸,讀著“每次遇見你,我的心就像是棉花糖般柔軟起來,甜美起來"開始著手寫回信。開頭便是”我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獲得你的喜歡“,還鬧了黑色卡紙寫黑色字的笑話。
瀟瀟也偶爾和我提起張宇,請我幫她敲打敲打張宇那顆女生怎樣的熱情和喜歡都難以融化的冰封之心。
我卻總無功而返,於是瀟瀟的眼眸便慢慢暗淡下來,然後用令人心動的微笑向我道謝。
我懷疑張宇是喜歡瀟瀟的。從他見到瀟瀟時的故作冷靜的神情,從他談論瀟瀟時故作平靜的語氣,從他有意無意尋找瀟瀟的目光裡,從我們談論到瀟瀟時假裝漠不關心實際聽得仔細的模樣,從他的心裡。
終於,在某個晚上,張宇說他想給瀟瀟唱首歌謠。
瀟瀟在教室外和女生一起,我讓張宇躲在樓梯的拐角裡,等晚自習的鈴聲快響起時,走到瀟瀟的面前告訴她,張宇有話對她講。
我永遠記得瀟瀟當時的神情,眼神的平靜中閃過難以掩藏的驚喜,就像在林間遇見的小鹿般,整個人都很歡喜。
於是在拐角那個昏暗狹小的空間裡,張宇給瀟瀟唱起《平凡之路》:
“我曾經跨過山和大海,也穿過人山人海;我曾經擁有著的一切,轉眼都飄散如煙。”
在後來的日子裡,高一情人節時,我們圍坐一圈,看著阿浩彈著吉他給他心愛的女孩唱《大城小愛》,看著嘉琪滿眼淚水地把阿浩緊緊地抱住,看著晚陽的餘光把他兩裹起,用這片天空的雲彩向他們祝福時,在一眾人的歌聲中,張宇再次唱起了《平凡之路》,就像很多個時日之前的晚上,跑調破音,卻無比真誠。
即使在平常,張宇常常獨自哼唱起這首歌謠。我想,那一刻,對於瀟瀟和張宇來說,都難以忘懷。
唱罷,瀟瀟還在等他說些什麼,張宇便徑自離開了。
瀟瀟輕輕的嘆聲,飄進了我的耳畔。
我對瀟瀟道著歉,為耽誤她的時間而道著歉。
瀟瀟只是用微笑回應著我的道歉,笑意卻和眼眸裡不住的落寞無比相遠,然後我兩一前一後走進了教室。
餘後的晚自習格外安靜,像是夜晚的海邊,只能聽見風的聲音和筆在紙上沙沙的聲音,和瀟瀟的呼吸。我想和瀟瀟說話,卻沉默著。
自習結束的時候,我和瀟瀟走在走過很多遍的熟悉的回宿舍的路上。
宿舍很近,我卻希望道路漫長起來,終點遙遠起來,我就可以和瀟瀟走很長很長的時間,說很多很多的話。
在路口的時候,我向左邊,瀟瀟則朝著右邊走。
“明天見。”我說。
“謝謝你,我今天很開心。”
少年與洋蔥
我還沒有見過大海。
在我的夢中,晚上的海邊安靜無比。如果你光腳走在被海水浸溼的沙灘上,你可以看見高高的燈塔上的燈光,你可以聽見海風呼呼的聲音,你可以聞到腥腥的魚的味道。如同《To the Moon》裡River無數次在燈塔眺望的夜幕裡,有數不清的星星在閃。
我人生中第一次遇見大水是在武漢東湖,水天一色,渺無邊際,遠處的綿延的山像是海上的灰絮在風吹起的霧氣裡若隱若現。我看著湖水裡泛泛的漣漪,想象著海水潮漲潮落的情景,想象著海水退潮後寂靜的樣子。我忽然理解了詩人筆下的大水讀來磅礴大氣的原因,就像是那個課間清楚他們說瀟瀟更好看的原因。
初三時候,張宇很少提及瀟瀟,彷彿退潮後的安靜。
因為重新分班,瀟瀟去了其他的班級,我和張宇則還在原來的班級。
瀟瀟的班級總是比我們放學晚些,在很多次經過她班時,我跳起從窗戶往教室裡看,匆匆看一眼就趕去食堂。
週末回家的時候,偶爾可以坐順風車。男生總是唱著歌謠,無非是周杰倫和薛之謙;瀟瀟則是坐在前座,沉默不語,或是點點著腦袋睡覺。我想起來些有趣的事情來。
初一時,我們在新宿舍裡談論著自己和周圍人。阿文為我們講著小學時拉幫結派的傳奇經歷,阿陽為我們清數著他喜歡過的十幾個女生的風流往事,然後互相問起彼此有好感的女生是誰。問及我時,瀟瀟和煜潔的名字脫口而出,大家便開始起鬨。
初二週末,大家守時觀看某檔綜藝節目。在某一期,薛之謙和大張偉合唱《意外》,大家紛紛在群裡說這版比原唱更好聽,我在群裡提出異議後取笑說我因為瀟瀟的緣故在故作正經。
初三晚自習,百無聊賴間便開始寫無病呻吟的詩。現在讀來,無非是少年的情情愛愛,年少的期盼與迷茫。也寫情書,也不用信紙,就寫在白紙上。我記得有一篇寫給瀟瀟,只是因為好玩,卻被她煞有介事地還回。那時瀟瀟會因為一道化學題演算整張白紙的過程,會因為一道物理題反反覆覆地翻看,會在我的抱怨聲中把練習冊借我抄鑑。
中考臨近,我發動態,內容大概是相信自己會在萬千考生中奪得前籌,龍從雲,鳳從煙之類的話語。然後裝模做樣地@很多人,然後悄悄地刪去,只留下瀟瀟,被阿虎他們發現取笑我說又在做不見人的事情了。我便漲紅了臉,不停爭辯著,引得眾人都鬨笑起來;宿舍裡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現在想來真是好笑,還發過唯瀟瀟可見的說說,內容是”想你,如春水長生“似的弄作的句子,然後自己悻悻刪掉。
初三暑假,我在圖書館看閒書時遇見了瀟瀟和閨蜜,我便給她聽了我的錄音,內容是薛之謙的歌曲《別》。
“還行吧。”她評價道。
上週末我獨自去電影院看《蜘蛛俠:縱橫宇宙》。在最精彩的地方,電影戛然而止。
我一直喜歡的小說系列《龍族》,在路明非發現奧丁的面具下是楚子航後就結束了。
我特別喜歡的動漫《政宗くんのリベンジ》只有莫名其妙的結尾,然後就渺無音信。
故事,就這麼悄悄落下了帷幕。
在中考結束後的暑假,張宇約我見面。坐在家鄉的河水邊,張宇向我展示了一張照片,裡面是一張書籤。
我也有一張相像的書籤,是我們送瀟瀟生日禮物的回禮。
然後,我讀到了故事裡我不曾知曉的細節。
暑假的熱風,吹動著少年們稚嫩的臉龐和跳動著的心。在周圍的喧鬧裡,張宇提起了瀟瀟的表白。
至於表白的細節,張宇沒有給我細講。
他說,自己有很嚴重的心臟病,覺得自己名不久,不能給瀟瀟完整的未來和愛情,然後邊拒絕了瀟瀟。
張宇邊說著,聲音慢慢地哽咽起來。
待我遞眼,便看見張宇的五官像被水打溼的毛巾般擰作一團,眼淚嘀嗒不停。
這是我印象裡張宇為數不多的哭的模樣。後來班級籃球賽獲勝時,張宇也哭了,但是彼時少年的赤誠和此刻少年的痴情卻相去甚遠。彼時彼刻怎恰如此時此刻?
他把自己對瀟瀟所有的感情都哭了出來,把這輩子會因為瀟瀟掉的眼淚都哭了出來,像是要把毛巾裡的水全部擰掉,然後把這段經歷深深地藏在心裡,不讓別人看見,也不讓自己看見。
在以後的很長時間裡,我再也沒有見過張宇為一個女生如此痛哭流涕過;無論女生傷害他如何深刻,他也只是帶有情緒地談著。
張宇像一顆洋蔥把自己對於瀟瀟所有的情感都藏在蔥心裡,用層層外衣緊緊地包裹起來,不讓別人感覺。
在高中的時候,張宇陸陸續續喜歡過幾個女生,也陸陸續續被拒絕。
我就站在旁邊,看著他,慢慢地剝下了洋蔥的外衣。
於是,他們的故事結束了
我初讀《龍族:悼亡者之瞳》時,時年十三。
在殺死大地與山之王后,楚子航獨自來到了夏彌住的公寓。我很喜歡那些文字,我尚且摘抄一段於下:
他覺得有點累了,很想睡一覺,於是合衣躺下,雙手搭在胸前。他用半小時做完了功課,回憶了那些不願遺忘的事,現在這些事又多了幾件。然後他緩緩地合上眼睛,此刻夕陽收走了最後的餘暉,夜色如幕布把他覆蓋。
他清楚地知道這一次醒來,將不會看見陽光裡天使低頭,似乎要親吻他的嘴唇。
後來,江南在網上連載《龍族》第五部。在我的心裡,《龍族》很早就完結了,在路明非和楚子航重逢的那個夜晚就完結了。可當我讀到“那是一個女孩的影子,纖細得彷彿融在了霞光裡,風吹動她的裙襬和長髮”和楔子裡夏彌送給楚子航的吻,依舊哭的稀里嘩啦的。
原來,我們每個人的心裡都住著一個死小孩;就算我們怎樣成長,我們都會是那個死小孩。
我第一次聽聞瀟瀟談戀愛的消息是在高一,時年十六。
那時候瀟瀟和張宇在隔壁班,我卻整日見不到幾面。和瀟瀟談戀愛的男生是思悟,與我同班。
每個人的一生都會遇見某些人,喜歡上她。有些人在合適的時間裡遇到,就像是在春天遇到花開,所以一切都很好,他們會相戀、訂婚、結婚、一起生活。而有的人在錯誤的時間遇到,就像是在冬天,隔著冰看見浮上來換氣的魚,所以只能看著,魚換完氣,沉到水下去,就看不見了,再也沒有後續。但是我們能說在春天遇到花是對的,而在冬天遇到魚是錯的麼?在錯誤的時間裡遇到,就能剋制自己不喜歡那個人麼?是不是仍然會用盡了力氣想去接近,想盡辦法掩飾自己,甚至偽裝成另外一條魚。
其實想來也沒有什麼,瀟瀟在一眾女孩中就像太陽一樣耀眼,甚至讓你不敢直視她的光芒,自然有很多追求者,單是我清楚的就快數滿雙手。只是對於那時的我來講確實是很令人驚訝的消息。
在那之後,瀟瀟和思悟就像正常的戀愛中的男女,與他人並無什麼兩樣。一起走,一起吃飯,一起散步,一起看電影,一起聽音樂;對於我這種理論知識總是大於實踐經驗的人來講,似乎只能想到這些。
周圍的同學都羨慕著他兩的愛情,每日習慣著他兩的糖。
不久前,當聽聞瀟瀟和思悟分手的消息時我的心裡就像是一罈陳酒,裡面全是遺憾的味道。
現在的我看著那行僅半年內可見,死活想不起她當時官宣談戀愛時的文字。
張宇則是沒有展露過自己對瀟瀟的感情。似乎在暑假之後,他兩就像是陌路之人,即便是在路上碰見也是遠遠地躲去,逃避著所有可以講話的機會;甚至於同是語文課代表,也沒有太多的交際。
日子一天天過去,我在班級裡的角落裡,看著瀟瀟在思悟面前露出的爛漫的笑容,有時心想:也許思悟和瀟瀟更加般配。這種情緒在有些時候會格外強烈,尤其是在某個冬天看見思悟和瀟瀟在漫天的大雪裡撐傘同行,尤其是在某個春天看見思悟和瀟瀟倚在欄杆上同賞新綠的柳樹婆娑,尤其是在某個夏天看見思悟和瀟瀟站在晚霞裡映在地上成雙的影子,尤其是在某個秋天看見思悟放在瀟瀟桌子上的那杯我不知道名字的奶茶。
我有時想起《擇天記》裡的片段來:
陳長生和徐有容和周園裡相遇時的互相隱瞞,生死相依;後來在橋上重逢時的知禮知心,約於黃昏。於是在長安城長長的小巷裡,燈光拉起的兩人的修長的影子,骨飯的熱氣吹熱的徐有容的羞紅的臉蛋和親密的氛圍烘暖的陳長生的跳動的心臟,油紙傘下的吞吞吐吐。我想,我在現實裡看見了小說的結尾。
張宇倒是喜歡上了玫煙,於是決定在某個中午約她同進午餐。
我想破腦袋也想不清楚張宇喜歡玫煙的原因,即便是詢問,張宇也只是說玫煙是個性格很好的女孩子。
在我不斷的試探中,在張宇若有若無的躲閃的眼神裡,我忽然想清楚了。
“她佇立窗畔,身旁盛開著一大團蘋果花;她光彩奪目,彷彿自身就是灑滿了陽光的花瓣。”
葉芝深深地愛戀著她。
1891年7月,葉芝誤解了她在給自己的信中傳達的信息,以為她對自己做了愛情的暗示,立即興沖沖地跑去第一次向茅德·岡求婚,她拒絕了,說她不能和他結婚,但希望和葉芝保持友誼。此後茅德·岡始終決絕葉芝的追求。葉芝直到52歲才娶妻,其間持續向茅德·岡求婚,失敗不甘後又向茅德·岡的養女求婚,全被拒絕,堪稱走投無路。直到他生命裡的最後幾個月他還寫信約茅德·岡出來喝茶,依然被拒絕。他死後茅德·岡拒絕出席他的葬禮。
在被拒絕後,我問張宇:“你還是喜歡瀟瀟吧。”
張宇只是沉默著。
我早早就知道張宇喜歡著瀟瀟了,從初中就知道了。
很多時候,認為幼小的年齡兜不住山盟海誓海枯石爛的愛情,認為間斷的關係留不住風霜滿程藕斷絲連的愛情,於是在很多時候選擇了告別和離開。我想,這也是張宇當初拒絕瀟瀟的原因。可是未來的事情誰清楚呢?可是愛情這麼奇妙的事情誰能說清,誰又能理清呢?我們只清楚,在心裡藏著的那個女孩的名字怎麼寫;我們只清楚,偷偷在紙上寫她的名字時覺得有多麼好看;我們只清楚,在嘈雜中聽見她的名字多麼想要知道更多關於她的事情。
很多時候,我們說著不關心,沒關係,卻很難在夜深人靜的夜晚時真正騙過自己。即便知道毫無可能,也會在心裡幻想著,萬一呢?萬一她喜歡我呢?萬一我們可以在一起呢?
可是沒有人會一直站在原地等你。
我想張宇看見瀟瀟時,心裡也是五味雜陳吧。
後來,張宇約我出去。那是近鄰瀟瀟生日的日子。
在學校門口的為數不多的便利店裡,我兩轉來轉去,物色禮物。其間還有碰見瀟瀟,我只是尷尬地打招呼,然後快快地跟上早已走遠的張宇。最後為瀟瀟挑選了一個很好看的簡易儲物臺,作為生日禮物送給人家。
然後張宇聲稱喜歡上了別的女生。在無數次閒聊時有意提起她,在新年臨近特意寫賀卡和信給她,在考試結束後挑選花束準備相送,就像是男孩喜歡女孩的模樣。我每每在張宇面前提起瀟瀟,都被張宇搪塞過去,似乎瀟瀟和他毫無關係。
後來大學時,因為老師在武漢的緣故,大家得以一聚。當瀟瀟說自己和思悟分手時,我看到張宇的瞳孔有一瞬的放大,意識到被我注意到後緊地低下頭去。聚後,我和瀟瀟在草地上聊著有的沒的事情,張宇的目光總是不住地往我兩這邊飄,然後睡前,不出意外的,以小小的話題,張宇先開口提起了瀟瀟。
“我放下過去了。”
在幾天後,張宇在託我送給瀟瀟的信裡寫瀟瀟送他的賀卡水杯和菠蘿燈,寫他看見瀟瀟走路不小心跌撞時心裡泛起的笑意,寫跑操後意圖批評瀟瀟被我拉開的時候,寫看見瀟瀟和思悟時滿心的思緒,寫大家的成長。
我想,他真的釋懷了吧。
只有我心裡的死小孩,還在斤斤計較,患得患失,就像是站在長江渡輪上望著張宇的側臉時無盡的嘆息。
Lonely kids hides in heart
於是,我們的故事結束了
夜晚走在校園,巨大的榕樹下的樹葉舞動的身姿,長亭裡昏黃的燈光和倚靠的情侶,操場上傳來的悠揚的口琴聲,教學樓裡星星點點的光,風帶來的周圍人的嘈雜,美麗而孤遠,就像童話裡連火焰都沉睡的城堡,讓人羨慕,讓人懷念。
青年期的少年少女總是容易自我意識過剩,容易將自己中心化,而成長中很重要的就是意識到自我意識過剩是一件錯誤的事情。我一直以為自己在瀟瀟的心裡佔據著很重要的位置,就像我曾經一直以為誰在偷偷著喜歡我一樣。
當元旦會上問及瀟瀟除思悟外最好的男性朋友時,我以為會是我。當另一個男生站起來的時候,我的酸意就像是打翻了很多罐陳年老醋。
我本該懂得了解與不瞭解的道理。
事實上呢?我一點都不瞭解瀟瀟,只是在她和張宇的往事上知曉更多的細節而已;我也知道沒誰喜歡自己,只是一次次地在說服自己的心理掙扎中落敗。 在瀟瀟的心裡,我也只是算作好朋友,不是很好的朋友,更難提很好很好的朋友。我兩聊天的時候,內容也只是無聊的日常瑣碎。
野百合也有春天,小野種也想發芽。可是那些沒有開花的種子,就靜靜的埋在土裡,甚至沒有一個春天讓它們發芽。
突然我就想家了,想爸爸媽媽了,眼眶中噙不住的開始積蓄眼淚。
我喜歡在家,喜歡躺在沙發上的愜意,喜歡媽媽做的美味佳餚,喜歡我向父母抱怨學校瑣事時的勸說,喜歡早晨睡懶覺起來看見桌子上的涼涼的熱牛奶和煮雞蛋,喜歡返校時爸爸媽媽無盡的嘮叨和期望。
高三時,因為學業緊張,住校生很少回家。因為家近的緣故,我偶爾和瀟瀟坐車回家。
傍晚的輕雲慢慢悠悠,在晚霞的覆映裡炫耀著好看的金邊;看不清的路邊的青松和黃花,是大地寫給天空的情書裡最浪漫的走筆;汽車的廣播電流聲裡斷斷續續的人聲,好像在讀很老很老的故事;耳機裡播放著的聽過無數遍的歌曲,在慢慢陳述著往事。我望著天空中遠去的黑鳥,心裡想著旁邊的女孩子。
在那場不足兩小時的汽車旅行中,我問了很多問題,瀟瀟也作出回答。
瀟瀟和張宇的故事,瀟瀟和思悟的未來,送瀟瀟名貴裙子的男生,和瀟瀟鬧矛盾的男生等等。就是那趟,讓我誤以為自己和瀟瀟的距離很近很近;也是那趟,讓我以為自己很瞭解瀟瀟。
現在想來,記憶是很靠不住的東西。
人的記憶很靠不住,就像一塊容易被消磁的破硬盤。過去的事情就像是畫在沙地上的畫,時間流逝,沙被風吹走,記憶模糊,最後化成茫茫的一片,再也無法分辨。
然後呢?
然後就是高考前和高考後,接著度過暑假,在秋天到校報道,開啟大學生活。
夜晚時陸離的燈光,東湖渺遠的水汽,堤邊高聳的樹木,橫跨湖水的輪船,新裝粉砌的戶部巷,簷角四林的黃鶴樓,顧而遠去的長江,直飛天上的大橋,斑斕幻變的燈光。
和瀟瀟同遊武漢的日子,是我人生中很難忘的日子。
我就走在瀟瀟的身邊,和她一起穿過擾擾嚷嚷的人群,一起穿過武漢林立的高樓。
“如果有機會,一起去歡樂谷玩吧。”
僅僅是她的一句戲言,便讓我在無數個日子裡遐想。短短的三日,我總有在談戀愛的感覺。
灰姑娘的魔法只能在24時之前生效,於是灰姑娘在午夜之前匆匆忙忙地逃走,留下了一雙水晶鞋。幻想終究只是幻想,於是在三日結束後我的幻想就像碎玻璃般亂躺在地上,引來朋友陣陣的嘲笑聲。
有時候,周圍人會開我關於瀟瀟的玩笑;有時候,我也會陷入想象,想象著我們的可能。
不過我總是第一時間否決。
“人家怎麼會看上你哪?”
後來武漢師生聚會的晚上,我和瀟瀟在學校操場上的欄杆旁說著初中和高中的事情。
瀟瀟的手就搭在欄杆上,我的手就搭在距離十幾釐米遠的地方。風吹起瀟瀟的秀髮,吹起她的白色的衣裙的角,吹起跑道上的幹萎的桂花的蕊,吹起悠揚的口琴聲,吹起天上閃閃的星,吹起我的思緒。我忽然生出牽起瀟瀟手的想法,卻又在心底拒絕,就像我之前無數次的否決,就像我之前數不清的辯解。
偏心、關心、歡心、喜歡,似乎一切都理所當然卻又出乎意外,我也難以說清。
你為什麼關心當初偶然遇見的那個女生呢?
雖然你能找出成千上萬的理由,但是真正的原因無非是你也不知道為什麼。看見她就非常開心,特別在意她說的話,很多和她有關的事情,你不經意間就記住了。或許多年之後你在人海中忽然抬起頭來,見遠處她獨立如礁,你忽然驚悸忽然震動忽然潸然淚下,速度快到來不及恨或者悲傷。
今天晚上又下起了雨,如同我在武漢經歷過的所有的雨,滂沱像是肆意的澆淋,響咧像是竭力的嘶喊。
我走在熟悉的路上,被雨水擁抱著親吻著,就像是我在夢裡擁抱親吻我的愛人。我心臟炙熱地跳動著,訴說著我自己。
“他坐在床邊,面對這夕陽。太陽就要落下去了,黑暗從窗外蔓延進來,他長長的影子投射在牆上。外面隱約有喧鬧的聲音,放學的孩子們在操場上打籃球。”
也許我會在覺前像被蔓草纏住般瘋狂地掙扎,然後疲力了死死地睡去。
今晚會很難熬,如同無數個以前的夜晚,但以後的日子不會。
春天剛剛到來,新開的白蘭和大片的蒲公英和四處紛飛的柳絮讓整個世界顯得輕飄飄,軟乎乎的。
愛情在慢慢醞釀,我會遇見誰讓我狂跳的心攪亂水中的浮雲,我會遇見誰像溫柔的風般撩動我天真浪漫的幻想。
我還在期待遇見,儘管猶猶豫豫。
後記:春草和田野
在某一年,每個人都會埋下一顆人性的種子,我們會一起看它慢慢發芽,然後各自忙著瘋長,漸漸地,忘了關注彼此,再回頭才驚覺:你怎麼變了?
表面上每個人還是一如往常,心裡的草卻在瘋長,長成田野,長成連綿不絕,一望無際的海洋。
高中時的夏天,草地上總是零零散散地長著蒲公英。風吹過時蒲公英就四處飛去,就像是被春風捋下的柳絮。不同的是柳絮起舞后就在地上堆積起來,而蒲公英飄向天空,飄向遠方,飄向未來。
那時候,我對春天的喜愛程度還遠遠高於秋天。
春天時極大的樂趣便是看著家門口的柳樹的枯枝又抽出了新芽,然後偷偷地生長,等到你發覺時已經蔥蔥郁郁,婆娑動人。年年如此,就像我印象裡的大家,永遠都不會變,永遠都是記憶裡的模樣,永遠真誠動人。
今年我再次看見那棵柳樹是在託父親拍的照片裡,依舊莎莎綠綠,青枝相垂,卻感覺有些陌生,可能是鳥巢的緣故。
夏天總是故事的高發時節,又恰巧逢著畢業季,人們似乎要把所有所有的青春的言語都在這段時間裡表達出來。校園裡四處可見的捧著花束的男孩和女孩,跑道上拉著手走著的男孩和女孩,圖書館前忙著拍照的男孩和女孩,食堂裡互坐對面的男孩和女孩,公車上彼此說說笑笑的男孩和女孩,站在路邊深情告白的男孩和女孩······還沒有謝的白蘭花和新開的仍未知道名字的花,一切都讓人羨慕和歡喜。
我本來以為我不會再續寫這個故事了,直到意外發生,我才明白總有花開的道理,可惜年年相似卻歲歲不同。
受張宇所託,須我幫帶件禮物給瀟瀟。
禮物裝在方方正正的黑色禮盒裡,旁邊繫著可愛的鴨子玩偶。
不久前的某個日子裡,我和張宇走在學校裡,聊著有的沒的事情。從場館到校門口的路途挺遠,屬於我平時要騎車還要抱怨的地步,但那刻我卻覺得路很短很短,短到不夠把很多話講完,短到你還沒意識到就結束,短到像很多次的見面都匆匆忙忙。
高大的樹遮蔽著路燈,晚風熙熙,吹動著葉,讓人聯想到簌簌的口琴聲。
我覺得張宇就像週末他託我的禮物,方方正正,沉沉穩穩,卻有著固執的可愛,就像是黑色禮盒和鴨子玩偶的奇怪組合,就像是他一直喜歡著的怪盜基德般有種嚴肅中透露出的戲謔感。
從北到南,從東到西,穿越半城,來往餘年,還是在以莫名的方式表達著自己。我想,這也是一種選擇。
在要把禮物給瀟瀟的那天,我很早就約在食堂見面。
我看著鏡子裡邋邋遢遢的模樣,很鄭重地剃鬚剪髮洗澡換衣,非常非常認真地對待著這次見面的機會,卻仍然在出門時把眼鏡落在宿舍裡。沒事,不戴眼鏡看起來更棒些。我對自己講著,坐在食堂裡的空座裡。空調的冷風以我很討厭的方式吹在我的肩頭,讓我很不舒服。
瀟瀟出現,在把禮物交給她後,我兩便分開,甚至沒有過多的寒暄。
不戴眼鏡的時候很難看清很遠的風景,也很難看清未來的事情,甚至看不清周圍與現在;眼睛乾澀,像是被風一吹就要流下眼淚來。
“謝謝。 ”
晚上時,我給張宇發消息。
瀟瀟理應要給張宇說的話,我很是自作主張地替著講了。倒是張宇一眼看出來我的把戲,讓人難堪。
我突然想到別人給瀟瀟慶祝生日時會是什麼反應。也許會回以甜美的微笑,說”謝謝“吧。就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時候我們給她送禮物時她的回應一樣,還會給我們寫書籤作為回禮。我的心情突然很是惆悵與鬱悶,像在大海邊遇見輕風,在傍晚時遇見夕陽,在飛機上遇見雲彩,在空鏡裡遇見自己,無緣無故卻有語難言。
有時候張宇跟我講,瀟瀟好像變了。
我總是在爭論著,大家都在成長,只是慢慢地你發現她怎麼和你印象中的樣子有出入了,也許是她真的變了,也許是你從來都沒有了解過真實的她。你怎麼知道這些事情的真相呢?你怎麼確定印象中的她就是當時真正的她呢?很多時候我們想念的是現實裡她還是記憶裡的她呢?或許是你變了呢?或許是你不再想念她了呢?
昨夜武漢又下起了雨,因為睡得早的緣故,我對雨聲毫不知曉。
在準備吃早餐的路上,我看見一枝粗碩的樹幹橫躺著,地上滿是葉片。抬頭相看時,卻在密密麻麻的樹葉裡找不到斷裂的地方。
最初的時候我們都是一顆埋在土裡的種子。慢慢的發芽生長,漸漸的長成參天大樹,看著滿枝的葉洋洋得意。可是誰會知道中途經歷了多少次暴雨,折斷了多少根枝條,落掉了多少片新葉,我們只是抬頭仰望著它的傘蓋,從葉縫中窺視著太陽的光,然後突然驚覺了。
或許,我的“謝謝”,就是我對過去的最好的懷念,也是我不斷說服自己的理由。除了偶爾被人看破,依舊像門前的柳樹悄悄地在我的心的土地上搖曳婆娑。
我就在樹下,靜靜地站著,靜靜地發呆,一切都很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