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于知乎,文笔不太好,请见谅)
太长不想看省流版
或许是不知梦的缘故,流离之人追逐幻影
前言:故事与她
稍早时候,在整理相册的时候忽然看见了她的照片。她套在于她而言稍大的校服里,像个偷穿大人衣裳的孩子;从遮挡在面庞前的剪刀手的缝里可以窥见她开心的笑容,就像秋日下的灿烂的金葵。
我突然想起近些日子总是观看的叨叨杂杂的长视频了。在视频里,大家在叙说着属于自己的故事,属于他和她的故事。正如世界上的树叶不存在完全相同的两片,大家的故事也各不相同,但是距离很远很远的日子里回望彼此间的经历,却不由自主得觉得美好起来。是的,故事的结尾无论幸福还是遗憾,听来总是有趣;大家的结局无论分离还是相依,却总是动听。
于是我动这样的念头了,想要把我和她的故事记录着。或是分享与人,或是自作快乐,在未来的更远的日子里,我都能通过这些文字回忆我们间的故事;即便有所忘却,也能从此时的斟酌和谨慎里,读出味道来。
在生活里,抽出时间来码字总归是很难得,因为我总是忙碌于学业和各式各样的生活琐碎里;即便闲时,也沉迷于或是小说或是游戏类的娱乐里,少有写字。以前我是常常写字的,把自己的想法记录下来,以供后来观看,也许是在成长的过程中慢慢变得生疏了。其实也没什么可写,只好想到哪里写到哪里,有兴趣便写一点,兴许乱乱的,方当一种尉籍。
在一个莫名其妙的开头的后面,我开始写和她的故事了。
平淡无奇的相遇
一个县城,新建了一个小学。
除一年级的学生,其他年级从其他学校抽取。我们班,便被选中了。
期末考试结束,便是无忧无虑的暑假生活。
即便孩童时的我有着无限的精力,也会被盛夏的骄阳晒得乏累,窝在家里,不想出门;即便是出去,也要凭着遮阳帽和雪糕才能勉强生存。
日子便一天天过去,直到分班名单被贴在新学校的门口,大家拥到学校门口去。眼睛来来回回,就像《最好的我们》里耿耿和余淮一样,我看见名字下面也挨着女孩名字。
然后,然后就开学了。
开学后,新坏境、新同学、新老师、新氛围,一切都让人感兴趣。坐在我前面的女生,且叫她淑云吧,就是名单上挨着我的女生。
淑云很漂亮,好像是从电视里的女演员突然走入了你的生活;笑起来就像春日里初开的大簇的花,你很容易就会醉倒她甜美的笑容里。
于是,故事要开始了吗?
故事还没有真正开始。
在某个课间,同学说某个班有个特别漂亮的女生,于是大家嚷着要一赏芳颜。我一般不会去,但听说比淑云还漂亮,我便起了兴致。
下课后,大家便前往她班门口。
此刻正是秋季,吹黄吹皱远山上树的叶子的风从楼道里来来往往,总是和我们扑个满怀。脸被风烘得热热的,暖暖的。
大家簇拥着,期待着。个子矮矮的我在一群脑袋中,看清楚了。我忽然想起了只在梦中见过的精致的瓷娃娃:端正的容姿、通透的白色肌肤、微微皱着的鼻和一张可爱到犯规的脸,还有那双藏在秀发下水灵的大眼睛——就像比企谷八幡第一次在侍奉部遇见雪之下雪乃,令人着迷。她像是从童话故事里出走的女孩。
在未来我向她提起这个比喻时,每每引她发笑,稍弯的眼眸里能藏下整片星河。
在扰扰嚷嚷里,我听到了她的名字:潇潇。
她便在我心里留下印象了——性格冷淡、正直而正确、受人欢迎。
吃晚饭时,把这件事情说与家人听。父亲说潇潇学习成绩很好,品行优秀,让我向人家学习,做个好孩子。我回想着白天的场景,然后给潇潇贴上了学霸的标签。
在后面的日子里,我两偶尔在学校里碰见。我和我的朋友们走着,她和她的朋友们走着,除了我们会惊呼外,没有任何交集。只是潇潇总直直地往前走,身子端端正正像小说里的大小姐,不向着周围多看一眼。我便向朋友说笑,讲她是个很高清的女生。本应是清高,却因为我的口误引来朋友的取笑。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除了年级里又有哪个男生喜欢潇潇和潇潇可能喜欢哪个男生的传闻外,在学校我再也不清楚她的消息。有时经过潇潇班级,想从窗子里看一眼她的好看模样,却总是被玻璃上的砂纸挡到。
就像是宇宙中流浪许久的小行星,路过一颗闪耀的恒星,擦肩过便是万般幸运,我也未曾想过更多的事情。在小学后面的日子里,我热烈地喜欢着周围所有,期待着小升初考试后的漫长暑假。我的生命的春草,开始疯狂生长,慢慢成长为参天大树。
于是,故事潦潦草草地正式开始了,像是命运的暗中安排,在暑假的末尾,在那栋掉漆的黄墙的教学楼里。
充满变化的故事
我对未来的设想是小学结束后度过欢乐的暑假然后在县城二中读书。可是故事的发展往往不如人的想象那般按部就班,总是要有些意料之外的事情。
在临近升学考试时,班主任在课上说市里最好的初中之一——伍原中学在招收学生。老师鼓励大家都去试一试;我当时是班里成绩最好的几个学生之一,老师对我也进行了劝说。
于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我报考了伍原中学。
招生考试的报名是早上,抵达时已八点有余,学校门口却挤满了来自各个区县的学生和家长。我和父母站在一起,碰见了张宇和母亲,于是便开始闲聊,等到排队报名时几乎九点。在栽满丁香花的校园里,队伍弯弯曲曲的。我四处张望,寻找着认识的人,忽然就瞧见潇潇了,她排在很前面很前面的地方,和她经常的女生们,却格外显眼。
六月的天气燥热,风携来的丁香花的清香让人愈加想在丁香树下的荫影乘凉。队伍在初三教学楼前,我看见了欣桐,她穿着牛仔吊带裤,别着很可爱的水果发卡。我把手里唯一的橙子味的糖送给她,于是漫长的排队带来的怨气烟消云散,我满心欢喜。
等队伍到报名窗口前时,我看见潇潇和朋友们已经出了学校,从后来我们戏称为土操场的大门,然后便消失在了人群里。
报名结束后,坐车回到家里,正是周末。
周一时,日子又如之前般,早上掐着点赶到学校,课堂上偷偷看欣桐好看的侧脸,课间和朋友们打闹,放学后从走过很多遍的路回家,晚上写完作业开始看动画或是打游戏,听父母的唠唠叨叨,一切都以熟悉的方式进行。
去市里参加招生考试,在学校复习准备升学考试,参加升学考试,暑假睡到自然醒,打游戏打乒乓球,偶尔去图书馆看看书。
一切都平淡无奇,直到亲戚在伍原中学招生考试录取公示名单上看见了我的名字,我发现自己比别人有着更多的选择,开始思考去哪所中学读书,开始忧虑想念欣桐的日子,也开始期望在陌生的城市的日子。
在得知升学考试的成绩不理想后,我决定去伍原中学读书,因此我的人生走上了一条全然不同的道路。
在暑假的某个日子里,我和父亲前往学校缴费。学校里很安静,只有排队的家长和学生。略显破旧的彩钢瓦房和掉漆的教学楼,已经谢花的丁香树和歪斜着的柳树,从“办人民满意的教育”的墙后面可以窥见年代悠久的原生态土操场,还有被风扬起的沙尘和晨光家园的楼群。这就是我的初中了,我在内心想着,充满了吐槽的想法。
开学后,在贴在公告栏的分班名单上,我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和我的名字在同一班级——潇潇。不过,她的名字在很前很前的位置,而我的名字就在很后很后的位置,就像往后的日子里我两间的距离,离得很远很远。
至少,故事续上了,以一种我意料之外的方式。
心碎的告白
传说中,所有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命星。
在浩瀚的河汉中,Charon环绕着Pluto,Pluto在太阳的周遭转来转去,太阳只是银河系中很不起眼的一颗恒星;至于银河系,放在整个宇宙中也很渺小。可是,每颗星星都有属于自己的星系,都有属于自己的轨道。开普勒说所有星体的轨道都是个椭圆,可实际上没有一模一样的椭圆轨道,就像每个人的生命旅程各不相同,却又十分相像。
从初中和高中的同班级到大学时代的同学校,命运女神的织机是如此神奇。我向来是不相信命中注定的说法,可是生命旅途中的那么多巧合,让人很难不怀疑是否有命运的安排。
那时我尚且住校,潇潇也是。我和其他七人一起生活在很简陋的冬暖夏凉的彩钢瓦平房里,正如所有青春小说里的故事,我们八人的关系在交往和碰撞中慢慢熟络起来,成为了很好很好的故事。在未来的日子里,我想起这段充满摩擦和快乐的时光时,便在心头泛起笑意。受于某些原因,这些故事暂时不表,等机会再慢慢讲来。
在伍原中学,住校生是有晚自习的,可是刚进入学校的我们能有多少作业呢?不过是几页简单的数学题,几篇语文抄写,几则令人讨厌的英语读写,外加其他科目琐碎的作业。我们总是在放学后去操场上玩闹或是在宿舍里闲聊,等到晚自习临近,才背着书包慢悠悠地走过去。
北方秋天的晚霞,往往不如夏天那般热烈。远天的云虽染上了醉红和新橙,却有些阴阴暗暗;校园里树的叶子稀稀拉拉,黄昏的光透过窗户,在桌子上七七八八。印象中,可以看见绿色的极光,在蓝黑渐变的天幕里瞧来格外美丽。
晚自习是在老图书馆进行的。整整一层,半书柜半书桌,几盏孤零零的灯,却能把光送到屋子的每一个角落。
大家围坐在桌子上,大概八九个人,总是男生女生对半,大家都是同班的同学,对彼此总是充满好奇。快快地写完作业,受拘于禁止交头接耳地的规矩,大家便把想说的话写在纸条上互相传阅,内容大抵是友好的询问,有趣的吐槽。
纸条越写越多,大家越来越熟,自然也不能少了玩笑。宿舍里的阿明,因为常常被女生夸赞相貌,我们便想了些姓氏定理;阿阳对某个女生产生好感,我们便趁他无空时偷偷地说与女生听。
那时,我在晚自习时总是有意无意地靠近潇潇附近的座位,期望从物理上拉近我和她的距离。话却是说不上。
潇潇是漂亮的女孩子,往往少不了在话题中被提及,就像张宇一样。
淑女和帅哥,这样的故事令人心动。
就像是我初读《傲慢与偏见》时,我总是关心着达西和伊丽莎白间的关系发展,期待着他们的爱情和未来,羡慕着他们这般般配。
我们常常玩笑说她两很是般配,这让潇潇羞红了脸蛋,如图书馆外半卧在天边的夕阳。
喜欢总是在人们不知道的时候偷偷萌生,喜欢的原因却难以言状。
大家都知道,潇潇喜欢张宇了。
就像春天的半枝桃花,夏天的半塘蛙声,秋天的满地黄叶,冬天的漫山白雪,忽然之间,让人知晓时节的到来,却不感意外。
年少时的欢喜,如品尝未熟的青梅,入口青涩,却仍然有莫名的勇气。
太阳倚靠在天边时,大家围坐在图书馆前,当主持人努力地将恋人的角色分给张宇和潇潇时,空气中弥漫着我知尔知不敢高声语的默契;新雪落满屋檐时,大家静坐在教室里,当潇潇将生日礼物悄悄递给张宇时,大家假装没有看见的心照不宣;月色流浪人间时,大家等待在自习室里,当潇潇的目光四处寻找张宇时的小心翼翼和恍惚看见张宇时的欣喜之意。我想,大家都懂得,潇潇有多么夏欢张宇。
可惜,张宇不懂。
面对潇潇的喜欢,张宇选择了拒绝,甚至可以说毁灭。
请你想象,一个女孩子,外貌出众、学习优秀、品格高尚,然后鼓起勇气向喜欢的男生表白,然后被拒绝,甚至于被告知不如班级里很差劲的女生,会怎样令人难受,会怎样令她伤碎。
“你觉得我到底哪里比不上她?”
我想,潇潇是带着哭声说出这几个字的。
在这之后,潇潇没有放弃这份喜欢,就像后来我高中时屡屡被拒绝甚至于被讨厌却固执的喜欢。
在这之后的之后,潇潇放弃了这份喜欢,就像突然的释怀般理所当然,还是把故事改写了新的风格。
在这之后的之后的之后,我和张宇站在武汉的江滩边,看着江对岸高楼上闪烁的灯光,听着江上渡轮的长长的鸣笛声,满眼都是早前的我们的模样。
人总会被年少不可方得之物困扰一生。我想,张宇的无数次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歌谣,道歉和欢喜
初二时,大家忽然收到了来自田老师上届学生的信。就像信里所写,凉拖鞋,西装裤,条纹衫,小平头和看似和善实则暗藏杀机的笑容,还有田氏咏春。田老师的形象便跃然纸上。
那时,田老师为了方便管理,安排所有住校生同组,且男女同桌。那时候我最大的梦想就是和潇潇同桌,次大的梦想是张宇和潇潇同桌。晚自习的地点也从图书馆换到了教室,座位表和班级里的座位相同。
有段时间我和潇潇同桌,张宇就坐在我们的后面。
我忽然想起来初一某次考试后,潇潇就坐在我的后面。试卷发后,我的同桌便哭了起来,潇潇也在偷偷地抹眼泪,原因都是成绩不理想。我的同桌是学习很好的女生,名次高居班级前三;潇潇的成绩在十名左右,而我只拿得班级的中流。我坐在两人的身边,看着她们的哭啼尴尬地手足无措,现在想起来真是有趣,最终还是我这个成绩最差的人慢慢哄好了两位女生。
我是话很多的人,一开口就像破闸的江水滔滔不绝。晚自习的时候,我总是找潇潇聊天。我低着脑袋边说边写作业,潇潇则是放下笔侧着脑袋和我说话。于是晚自习结束时,总是我的作业写完而潇潇的作业还有很多,潇潇便边抱怨着我讲太多边收拾书包,我则从楼门出去,在黑暗中走向宿舍。
在晚自习的聊天里,我对潇潇慢慢了解起来。
潇潇喜欢的歌手,潇潇喜欢的男团,潇潇喜欢的书和潇潇曾经喜欢的男生,还有许许多多。
潇潇常常转过身去同张宇讲话。讲着讲着,张宇和潇潇总是闹别扭,于是便起笔写绝交信,一般是由潇潇起笔的,写完拍在张宇的课桌前,然后赌气般地转过身去。绝交信的内容大抵是两人之间有矛盾,故绝交直到今日晚自习结束或是明日早自习开始。有时候时间长些,也不过几天不说话,两人互相看见便远远地闪去,然后在绝交时限到后重归于好,继续说说笑笑。
张宇和潇潇的关系如此之好,让大家慢慢幻想起来他两谈恋爱的模样。
那时我们总是使坏,让同班的女生代写的情书,晚上就递给张宇的手里。我们装作不知情的样子辨认是谁的笔迹,是潇潇的还是另一位女生的。张宇便乱了方寸,读着“每次遇见你,我的心就像是棉花糖般柔软起来,甜美起来"开始着手写回信。开头便是”我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获得你的喜欢“,还闹了黑色卡纸写黑色字的笑话。
潇潇也偶尔和我提起张宇,请我帮她敲打敲打张宇那颗女生怎样的热情和喜欢都难以融化的冰封之心。
我却总无功而返,于是潇潇的眼眸便慢慢暗淡下来,然后用令人心动的微笑向我道谢。
我怀疑张宇是喜欢潇潇的。从他见到潇潇时的故作冷静的神情,从他谈论潇潇时故作平静的语气,从他有意无意寻找潇潇的目光里,从我们谈论到潇潇时假装漠不关心实际听得仔细的模样,从他的心里。
终于,在某个晚上,张宇说他想给潇潇唱首歌谣。
潇潇在教室外和女生一起,我让张宇躲在楼梯的拐角里,等晚自习的铃声快响起时,走到潇潇的面前告诉她,张宇有话对她讲。
我永远记得潇潇当时的神情,眼神的平静中闪过难以掩藏的惊喜,就像在林间遇见的小鹿般,整个人都很欢喜。
于是在拐角那个昏暗狭小的空间里,张宇给潇潇唱起《平凡之路》:
“我曾经跨过山和大海,也穿过人山人海;我曾经拥有着的一切,转眼都飘散如烟。”
在后来的日子里,高一情人节时,我们围坐一圈,看着阿浩弹着吉他给他心爱的女孩唱《大城小爱》,看着嘉琪满眼泪水地把阿浩紧紧地抱住,看着晚阳的余光把他两裹起,用这片天空的云彩向他们祝福时,在一众人的歌声中,张宇再次唱起了《平凡之路》,就像很多个时日之前的晚上,跑调破音,却无比真诚。
即使在平常,张宇常常独自哼唱起这首歌谣。我想,那一刻,对于潇潇和张宇来说,都难以忘怀。
唱罢,潇潇还在等他说些什么,张宇便径自离开了。
潇潇轻轻的叹声,飘进了我的耳畔。
我对潇潇道着歉,为耽误她的时间而道着歉。
潇潇只是用微笑回应着我的道歉,笑意却和眼眸里不住的落寞无比相远,然后我两一前一后走进了教室。
余后的晚自习格外安静,像是夜晚的海边,只能听见风的声音和笔在纸上沙沙的声音,和潇潇的呼吸。我想和潇潇说话,却沉默着。
自习结束的时候,我和潇潇走在走过很多遍的熟悉的回宿舍的路上。
宿舍很近,我却希望道路漫长起来,终点遥远起来,我就可以和潇潇走很长很长的时间,说很多很多的话。
在路口的时候,我向左边,潇潇则朝着右边走。
“明天见。”我说。
“谢谢你,我今天很开心。”
少年与洋葱
我还没有见过大海。
在我的梦中,晚上的海边安静无比。如果你光脚走在被海水浸湿的沙滩上,你可以看见高高的灯塔上的灯光,你可以听见海风呼呼的声音,你可以闻到腥腥的鱼的味道。如同《To the Moon》里River无数次在灯塔眺望的夜幕里,有数不清的星星在闪。
我人生中第一次遇见大水是在武汉东湖,水天一色,渺无边际,远处的绵延的山像是海上的灰絮在风吹起的雾气里若隐若现。我看着湖水里泛泛的涟漪,想象着海水潮涨潮落的情景,想象着海水退潮后寂静的样子。我忽然理解了诗人笔下的大水读来磅礴大气的原因,就像是那个课间清楚他们说潇潇更好看的原因。
初三时候,张宇很少提及潇潇,仿佛退潮后的安静。
因为重新分班,潇潇去了其他的班级,我和张宇则还在原来的班级。
潇潇的班级总是比我们放学晚些,在很多次经过她班时,我跳起从窗户往教室里看,匆匆看一眼就赶去食堂。
周末回家的时候,偶尔可以坐顺风车。男生总是唱着歌谣,无非是周杰伦和薛之谦;潇潇则是坐在前座,沉默不语,或是点点着脑袋睡觉。我想起来些有趣的事情来。
初一时,我们在新宿舍里谈论着自己和周围人。阿文为我们讲着小学时拉帮结派的传奇经历,阿阳为我们清数着他喜欢过的十几个女生的风流往事,然后互相问起彼此有好感的女生是谁。问及我时,潇潇和煜洁的名字脱口而出,大家便开始起哄。
初二周末,大家守时观看某档综艺节目。在某一期,薛之谦和大张伟合唱《意外》,大家纷纷在群里说这版比原唱更好听,我在群里提出异议后取笑说我因为潇潇的缘故在故作正经。
初三晚自习,百无聊赖间便开始写无病呻吟的诗。现在读来,无非是少年的情情爱爱,年少的期盼与迷茫。也写情书,也不用信纸,就写在白纸上。我记得有一篇写给潇潇,只是因为好玩,却被她煞有介事地还回。那时潇潇会因为一道化学题演算整张白纸的过程,会因为一道物理题反反复复地翻看,会在我的抱怨声中把练习册借我抄鉴。
中考临近,我发动态,内容大概是相信自己会在万千考生中夺得前筹,龙从云,凤从烟之类的话语。然后装模做样地@很多人,然后悄悄地删去,只留下潇潇,被阿虎他们发现取笑我说又在做不见人的事情了。我便涨红了脸,不停争辩着,引得众人都哄笑起来;宿舍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现在想来真是好笑,还发过唯潇潇可见的说说,内容是”想你,如春水长生“似的弄作的句子,然后自己悻悻删掉。
初三暑假,我在图书馆看闲书时遇见了潇潇和闺蜜,我便给她听了我的录音,内容是薛之谦的歌曲《别》。
“还行吧。”她评价道。
上周末我独自去电影院看《蜘蛛侠:纵横宇宙》。在最精彩的地方,电影戛然而止。
我一直喜欢的小说系列《龙族》,在路明非发现奥丁的面具下是楚子航后就结束了。
我特别喜欢的动漫《政宗くんのリベンジ》只有莫名其妙的结尾,然后就渺无音信。
故事,就这么悄悄落下了帷幕。
在中考结束后的暑假,张宇约我见面。坐在家乡的河水边,张宇向我展示了一张照片,里面是一张书签。
我也有一张相像的书签,是我们送潇潇生日礼物的回礼。
然后,我读到了故事里我不曾知晓的细节。
暑假的热风,吹动着少年们稚嫩的脸庞和跳动着的心。在周围的喧闹里,张宇提起了潇潇的表白。
至于表白的细节,张宇没有给我细讲。
他说,自己有很严重的心脏病,觉得自己名不久,不能给潇潇完整的未来和爱情,然后边拒绝了潇潇。
张宇边说着,声音慢慢地哽咽起来。
待我递眼,便看见张宇的五官像被水打湿的毛巾般拧作一团,眼泪嘀嗒不停。
这是我印象里张宇为数不多的哭的模样。后来班级篮球赛获胜时,张宇也哭了,但是彼时少年的赤诚和此刻少年的痴情却相去甚远。彼时彼刻怎恰如此时此刻?
他把自己对潇潇所有的感情都哭了出来,把这辈子会因为潇潇掉的眼泪都哭了出来,像是要把毛巾里的水全部拧掉,然后把这段经历深深地藏在心里,不让别人看见,也不让自己看见。
在以后的很长时间里,我再也没有见过张宇为一个女生如此痛哭流涕过;无论女生伤害他如何深刻,他也只是带有情绪地谈着。
张宇像一颗洋葱把自己对于潇潇所有的情感都藏在葱心里,用层层外衣紧紧地包裹起来,不让别人感觉。
在高中的时候,张宇陆陆续续喜欢过几个女生,也陆陆续续被拒绝。
我就站在旁边,看着他,慢慢地剥下了洋葱的外衣。
于是,他们的故事结束了
我初读《龙族:悼亡者之瞳》时,时年十三。
在杀死大地与山之王后,楚子航独自来到了夏弥住的公寓。我很喜欢那些文字,我尚且摘抄一段于下:
他觉得有点累了,很想睡一觉,于是合衣躺下,双手搭在胸前。他用半小时做完了功课,回忆了那些不愿遗忘的事,现在这些事又多了几件。然后他缓缓地合上眼睛,此刻夕阳收走了最后的余晖,夜色如幕布把他覆盖。
他清楚地知道这一次醒来,将不会看见阳光里天使低头,似乎要亲吻他的嘴唇。
后来,江南在网上连载《龙族》第五部。在我的心里,《龙族》很早就完结了,在路明非和楚子航重逢的那个夜晚就完结了。可当我读到“那是一个女孩的影子,纤细得仿佛融在了霞光里,风吹动她的裙摆和长发”和楔子里夏弥送给楚子航的吻,依旧哭的稀里哗啦的。
原来,我们每个人的心里都住着一个死小孩;就算我们怎样成长,我们都会是那个死小孩。
我第一次听闻潇潇谈恋爱的消息是在高一,时年十六。
那时候潇潇和张宇在隔壁班,我却整日见不到几面。和潇潇谈恋爱的男生是思悟,与我同班。
每个人的一生都会遇见某些人,喜欢上她。有些人在合适的时间里遇到,就像是在春天遇到花开,所以一切都很好,他们会相恋、订婚、结婚、一起生活。而有的人在错误的时间遇到,就像是在冬天,隔著冰看见浮上来换气的鱼,所以只能看着,鱼换完气,沉到水下去,就看不见了,再也没有后续。但是我们能说在春天遇到花是对的,而在冬天遇到鱼是错的么?在错误的时间里遇到,就能克制自己不喜欢那个人么?是不是仍然会用尽了力气想去接近,想尽办法掩饰自己,甚至伪装成另外一条鱼。
其实想来也没有什么,潇潇在一众女孩中就像太阳一样耀眼,甚至让你不敢直视她的光芒,自然有很多追求者,单是我清楚的就快数满双手。只是对于那时的我来讲确实是很令人惊讶的消息。
在那之后,潇潇和思悟就像正常的恋爱中的男女,与他人并无什么两样。一起走,一起吃饭,一起散步,一起看电影,一起听音乐;对于我这种理论知识总是大于实践经验的人来讲,似乎只能想到这些。
周围的同学都羡慕着他两的爱情,每日习惯着他两的糖。
不久前,当听闻潇潇和思悟分手的消息时我的心里就像是一坛陈酒,里面全是遗憾的味道。
现在的我看着那行仅半年内可见,死活想不起她当时官宣谈恋爱时的文字。
张宇则是没有展露过自己对潇潇的感情。似乎在暑假之后,他两就像是陌路之人,即便是在路上碰见也是远远地躲去,逃避着所有可以讲话的机会;甚至于同是语文课代表,也没有太多的交际。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在班级里的角落里,看着潇潇在思悟面前露出的烂漫的笑容,有时心想:也许思悟和潇潇更加般配。这种情绪在有些时候会格外强烈,尤其是在某个冬天看见思悟和潇潇在漫天的大雪里撑伞同行,尤其是在某个春天看见思悟和潇潇倚在栏杆上同赏新绿的柳树婆娑,尤其是在某个夏天看见思悟和潇潇站在晚霞里映在地上成双的影子,尤其是在某个秋天看见思悟放在潇潇桌子上的那杯我不知道名字的奶茶。
我有时想起《择天记》里的片段来:
陈长生和徐有容和周园里相遇时的互相隐瞒,生死相依;后来在桥上重逢时的知礼知心,约于黄昏。于是在长安城长长的小巷里,灯光拉起的两人的修长的影子,骨饭的热气吹热的徐有容的羞红的脸蛋和亲密的氛围烘暖的陈长生的跳动的心脏,油纸伞下的吞吞吐吐。我想,我在现实里看见了小说的结尾。
张宇倒是喜欢上了玫烟,于是决定在某个中午约她同进午餐。
我想破脑袋也想不清楚张宇喜欢玫烟的原因,即便是询问,张宇也只是说玫烟是个性格很好的女孩子。
在我不断的试探中,在张宇若有若无的躲闪的眼神里,我忽然想清楚了。
“她伫立窗畔,身旁盛开着一大团苹果花;她光彩夺目,仿佛自身就是洒满了阳光的花瓣。”
叶芝深深地爱恋着她。
1891年7月,叶芝误解了她在给自己的信中传达的信息,以为她对自己做了爱情的暗示,立即兴冲冲地跑去第一次向茅德·冈求婚,她拒绝了,说她不能和他结婚,但希望和叶芝保持友谊。此后茅德·冈始终决绝叶芝的追求。叶芝直到52岁才娶妻,其间持续向茅德·冈求婚,失败不甘后又向茅德·冈的养女求婚,全被拒绝,堪称走投无路。直到他生命里的最后几个月他还写信约茅德·冈出来喝茶,依然被拒绝。他死后茅德·冈拒绝出席他的葬礼。
在被拒绝后,我问张宇:“你还是喜欢潇潇吧。”
张宇只是沉默着。
我早早就知道张宇喜欢着潇潇了,从初中就知道了。
很多时候,认为幼小的年龄兜不住山盟海誓海枯石烂的爱情,认为间断的关系留不住风霜满程藕断丝连的爱情,于是在很多时候选择了告别和离开。我想,这也是张宇当初拒绝潇潇的原因。可是未来的事情谁清楚呢?可是爱情这么奇妙的事情谁能说清,谁又能理清呢?我们只清楚,在心里藏着的那个女孩的名字怎么写;我们只清楚,偷偷在纸上写她的名字时觉得有多么好看;我们只清楚,在嘈杂中听见她的名字多么想要知道更多关于她的事情。
很多时候,我们说着不关心,没关系,却很难在夜深人静的夜晚时真正骗过自己。即便知道毫无可能,也会在心里幻想着,万一呢?万一她喜欢我呢?万一我们可以在一起呢?
可是没有人会一直站在原地等你。
我想张宇看见潇潇时,心里也是五味杂陈吧。
后来,张宇约我出去。那是近邻潇潇生日的日子。
在学校门口的为数不多的便利店里,我两转来转去,物色礼物。其间还有碰见潇潇,我只是尴尬地打招呼,然后快快地跟上早已走远的张宇。最后为潇潇挑选了一个很好看的简易储物台,作为生日礼物送给人家。
然后张宇声称喜欢上了别的女生。在无数次闲聊时有意提起她,在新年临近特意写贺卡和信给她,在考试结束后挑选花束准备相送,就像是男孩喜欢女孩的模样。我每每在张宇面前提起潇潇,都被张宇搪塞过去,似乎潇潇和他毫无关系。
后来大学时,因为老师在武汉的缘故,大家得以一聚。当潇潇说自己和思悟分手时,我看到张宇的瞳孔有一瞬的放大,意识到被我注意到后紧地低下头去。聚后,我和潇潇在草地上聊着有的没的事情,张宇的目光总是不住地往我两这边飘,然后睡前,不出意外的,以小小的话题,张宇先开口提起了潇潇。
“我放下过去了。”
在几天后,张宇在托我送给潇潇的信里写潇潇送他的贺卡水杯和菠萝灯,写他看见潇潇走路不小心跌撞时心里泛起的笑意,写跑操后意图批评潇潇被我拉开的时候,写看见潇潇和思悟时满心的思绪,写大家的成长。
我想,他真的释怀了吧。
只有我心里的死小孩,还在斤斤计较,患得患失,就像是站在长江渡轮上望着张宇的侧脸时无尽的叹息。
Lonely kids hides in heart
于是,我们的故事结束了
夜晚走在校园,巨大的榕树下的树叶舞动的身姿,长亭里昏黄的灯光和倚靠的情侣,操场上传来的悠扬的口琴声,教学楼里星星点点的光,风带来的周围人的嘈杂,美丽而孤远,就像童话里连火焰都沉睡的城堡,让人羡慕,让人怀念。
青年期的少年少女总是容易自我意识过剩,容易将自己中心化,而成长中很重要的就是意识到自我意识过剩是一件错误的事情。我一直以为自己在潇潇的心里占据着很重要的位置,就像我曾经一直以为谁在偷偷着喜欢我一样。
当元旦会上问及潇潇除思悟外最好的男性朋友时,我以为会是我。当另一个男生站起来的时候,我的酸意就像是打翻了很多罐陈年老醋。
我本该懂得了解与不了解的道理。
事实上呢?我一点都不了解潇潇,只是在她和张宇的往事上知晓更多的细节而已;我也知道没谁喜欢自己,只是一次次地在说服自己的心理挣扎中落败。 在潇潇的心里,我也只是算作好朋友,不是很好的朋友,更难提很好很好的朋友。我两聊天的时候,内容也只是无聊的日常琐碎。
野百合也有春天,小野种也想发芽。可是那些没有开花的种子,就静静的埋在土里,甚至没有一个春天让它们发芽。
突然我就想家了,想爸爸妈妈了,眼眶中噙不住的开始积蓄眼泪。
我喜欢在家,喜欢躺在沙发上的惬意,喜欢妈妈做的美味佳肴,喜欢我向父母抱怨学校琐事时的劝说,喜欢早晨睡懒觉起来看见桌子上的凉凉的热牛奶和煮鸡蛋,喜欢返校时爸爸妈妈无尽的唠叨和期望。
高三时,因为学业紧张,住校生很少回家。因为家近的缘故,我偶尔和潇潇坐车回家。
傍晚的轻云慢慢悠悠,在晚霞的覆映里炫耀着好看的金边;看不清的路边的青松和黄花,是大地写给天空的情书里最浪漫的走笔;汽车的广播电流声里断断续续的人声,好像在读很老很老的故事;耳机里播放着的听过无数遍的歌曲,在慢慢陈述着往事。我望着天空中远去的黑鸟,心里想着旁边的女孩子。
在那场不足两小时的汽车旅行中,我问了很多问题,潇潇也作出回答。
潇潇和张宇的故事,潇潇和思悟的未来,送潇潇名贵裙子的男生,和潇潇闹矛盾的男生等等。就是那趟,让我误以为自己和潇潇的距离很近很近;也是那趟,让我以为自己很了解潇潇。
现在想来,记忆是很靠不住的东西。
人的记忆很靠不住,就像一块容易被消磁的破硬盘。过去的事情就像是画在沙地上的画,时间流逝,沙被风吹走,记忆模糊,最后化成茫茫的一片,再也无法分辨。
然后呢?
然后就是高考前和高考后,接着度过暑假,在秋天到校报道,开启大学生活。
夜晚时陆离的灯光,东湖渺远的水汽,堤边高耸的树木,横跨湖水的轮船,新装粉砌的户部巷,檐角四林的黄鹤楼,顾而远去的长江,直飞天上的大桥,斑斓幻变的灯光。
和潇潇同游武汉的日子,是我人生中很难忘的日子。
我就走在潇潇的身边,和她一起穿过扰扰嚷嚷的人群,一起穿过武汉林立的高楼。
“如果有机会,一起去欢乐谷玩吧。”
仅仅是她的一句戏言,便让我在无数个日子里遐想。短短的三日,我总有在谈恋爱的感觉。
灰姑娘的魔法只能在24时之前生效,于是灰姑娘在午夜之前匆匆忙忙地逃走,留下了一双水晶鞋。幻想终究只是幻想,于是在三日结束后我的幻想就像碎玻璃般乱躺在地上,引来朋友阵阵的嘲笑声。
有时候,周围人会开我关于潇潇的玩笑;有时候,我也会陷入想象,想象着我们的可能。
不过我总是第一时间否决。
“人家怎么会看上你哪?”
后来武汉师生聚会的晚上,我和潇潇在学校操场上的栏杆旁说着初中和高中的事情。
潇潇的手就搭在栏杆上,我的手就搭在距离十几厘米远的地方。风吹起潇潇的秀发,吹起她的白色的衣裙的角,吹起跑道上的干萎的桂花的蕊,吹起悠扬的口琴声,吹起天上闪闪的星,吹起我的思绪。我忽然生出牵起潇潇手的想法,却又在心底拒绝,就像我之前无数次的否决,就像我之前数不清的辩解。
偏心、关心、欢心、喜欢,似乎一切都理所当然却又出乎意外,我也难以说清。
你为什么关心当初偶然遇见的那个女生呢?
虽然你能找出成千上万的理由,但是真正的原因无非是你也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她就非常开心,特别在意她说的话,很多和她有关的事情,你不经意间就记住了。或许多年之后你在人海中忽然抬起头来,见远处她独立如礁,你忽然惊悸忽然震动忽然潸然泪下,速度快到来不及恨或者悲伤。
今天晚上又下起了雨,如同我在武汉经历过的所有的雨,滂沱像是肆意的浇淋,响咧像是竭力的嘶喊。
我走在熟悉的路上,被雨水拥抱着亲吻着,就像是我在梦里拥抱亲吻我的爱人。我心脏炙热地跳动着,诉说着我自己。
“他坐在床边,面对这夕阳。太阳就要落下去了,黑暗从窗外蔓延进来,他长长的影子投射在墙上。外面隐约有喧闹的声音,放学的孩子们在操场上打篮球。”
也许我会在觉前像被蔓草缠住般疯狂地挣扎,然后疲力了死死地睡去。
今晚会很难熬,如同无数个以前的夜晚,但以后的日子不会。
春天刚刚到来,新开的白兰和大片的蒲公英和四处纷飞的柳絮让整个世界显得轻飘飘,软乎乎的。
爱情在慢慢酝酿,我会遇见谁让我狂跳的心搅乱水中的浮云,我会遇见谁像温柔的风般撩动我天真浪漫的幻想。
我还在期待遇见,尽管犹犹豫豫。
后记:春草和田野
在某一年,每个人都会埋下一颗人性的种子,我们会一起看它慢慢发芽,然后各自忙着疯长,渐渐地,忘了关注彼此,再回头才惊觉:你怎么变了?
表面上每个人还是一如往常,心里的草却在疯长,长成田野,长成连绵不绝,一望无际的海洋。
高中时的夏天,草地上总是零零散散地长着蒲公英。风吹过时蒲公英就四处飞去,就像是被春风捋下的柳絮。不同的是柳絮起舞后就在地上堆积起来,而蒲公英飘向天空,飘向远方,飘向未来。
那时候,我对春天的喜爱程度还远远高于秋天。
春天时极大的乐趣便是看着家门口的柳树的枯枝又抽出了新芽,然后偷偷地生长,等到你发觉时已经葱葱郁郁,婆娑动人。年年如此,就像我印象里的大家,永远都不会变,永远都是记忆里的模样,永远真诚动人。
今年我再次看见那棵柳树是在托父亲拍的照片里,依旧莎莎绿绿,青枝相垂,却感觉有些陌生,可能是鸟巢的缘故。
夏天总是故事的高发时节,又恰巧逢着毕业季,人们似乎要把所有所有的青春的言语都在这段时间里表达出来。校园里四处可见的捧着花束的男孩和女孩,跑道上拉着手走着的男孩和女孩,图书馆前忙着拍照的男孩和女孩,食堂里互坐对面的男孩和女孩,公车上彼此说说笑笑的男孩和女孩,站在路边深情告白的男孩和女孩······还没有谢的白兰花和新开的仍未知道名字的花,一切都让人羡慕和欢喜。
我本来以为我不会再续写这个故事了,直到意外发生,我才明白总有花开的道理,可惜年年相似却岁岁不同。
受张宇所托,须我帮带件礼物给潇潇。
礼物装在方方正正的黑色礼盒里,旁边系着可爱的鸭子玩偶。
不久前的某个日子里,我和张宇走在学校里,聊着有的没的事情。从场馆到校门口的路途挺远,属于我平时要骑车还要抱怨的地步,但那刻我却觉得路很短很短,短到不够把很多话讲完,短到你还没意识到就结束,短到像很多次的见面都匆匆忙忙。
高大的树遮蔽着路灯,晚风熙熙,吹动着叶,让人联想到簌簌的口琴声。
我觉得张宇就像周末他托我的礼物,方方正正,沉沉稳稳,却有着固执的可爱,就像是黑色礼盒和鸭子玩偶的奇怪组合,就像是他一直喜欢着的怪盗基德般有种严肃中透露出的戏谑感。
从北到南,从东到西,穿越半城,来往余年,还是在以莫名的方式表达着自己。我想,这也是一种选择。
在要把礼物给潇潇的那天,我很早就约在食堂见面。
我看着镜子里邋邋遢遢的模样,很郑重地剃须剪发洗澡换衣,非常非常认真地对待着这次见面的机会,却仍然在出门时把眼镜落在宿舍里。没事,不戴眼镜看起来更棒些。我对自己讲着,坐在食堂里的空座里。空调的冷风以我很讨厌的方式吹在我的肩头,让我很不舒服。
潇潇出现,在把礼物交给她后,我两便分开,甚至没有过多的寒暄。
不戴眼镜的时候很难看清很远的风景,也很难看清未来的事情,甚至看不清周围与现在;眼睛干涩,像是被风一吹就要流下眼泪来。
“谢谢。 ”
晚上时,我给张宇发消息。
潇潇理应要给张宇说的话,我很是自作主张地替着讲了。倒是张宇一眼看出来我的把戏,让人难堪。
我突然想到别人给潇潇庆祝生日时会是什么反应。也许会回以甜美的微笑,说”谢谢“吧。就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时候我们给她送礼物时她的回应一样,还会给我们写书签作为回礼。我的心情突然很是惆怅与郁闷,像在大海边遇见轻风,在傍晚时遇见夕阳,在飞机上遇见云彩,在空镜里遇见自己,无缘无故却有语难言。
有时候张宇跟我讲,潇潇好像变了。
我总是在争论着,大家都在成长,只是慢慢地你发现她怎么和你印象中的样子有出入了,也许是她真的变了,也许是你从来都没有了解过真实的她。你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真相呢?你怎么确定印象中的她就是当时真正的她呢?很多时候我们想念的是现实里她还是记忆里的她呢?或许是你变了呢?或许是你不再想念她了呢?
昨夜武汉又下起了雨,因为睡得早的缘故,我对雨声毫不知晓。
在准备吃早餐的路上,我看见一枝粗硕的树干横躺着,地上满是叶片。抬头相看时,却在密密麻麻的树叶里找不到断裂的地方。
最初的时候我们都是一颗埋在土里的种子。慢慢的发芽生长,渐渐的长成参天大树,看着满枝的叶洋洋得意。可是谁会知道中途经历了多少次暴雨,折断了多少根枝条,落掉了多少片新叶,我们只是抬头仰望着它的伞盖,从叶缝中窥视着太阳的光,然后突然惊觉了。
或许,我的“谢谢”,就是我对过去的最好的怀念,也是我不断说服自己的理由。除了偶尔被人看破,依旧像门前的柳树悄悄地在我的心的土地上摇曳婆娑。
我就在树下,静静地站着,静静地发呆,一切都很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