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锤40K原体系列故事翻译丨《更好的天使》


3楼猫 发布时间:2022-03-02 13:14:36 作者:薄义云天 Language

原文标题:Better Angels
作者:Ian St. Martin
我不明白我为何被选中,或是如何被选中的,我只是被选中了。
我的脚步轻轻走过通道地板上的马赛克装饰。曾几何时,在我的肉体刚刚飞升时,我的脚步曾经更慢,那时我的每一口呼吸都让我对自己正在变化的身体带来崭新的理解。那样的步调在当时更适合我,让我有更多的时间沐浴在周围美妙绝伦的艺术作品里。
两旁的墙壁上挂满了油画,湿壁画,和金片镶嵌而成的杰作,每一幅作品都和之后更加美妙的绘画形成完美的呼应。那其中的寓意和细节都足以让我伤疤遍布的脸上泛起鸡皮疙瘩。这些画作中的任何一副都能在除了泰拉的任何一颗星球上成为最珍贵的宝藏。
这些精美的艺术继续延续到下一段走廊里,巧夺天工的艺术覆盖着每一个表面:在墙上,地板上,天花板上。要是没有鲜红之泪那恒久的搏动声,我一定会忘乎所以。
终于我的目的地进入了我的眼帘。一对高耸的大门立在前方,其上用珍珠,红宝石,和金箔细致地勾勒出一副宛如天堂般的美丽图景。两位穿着终结者盔甲的军团精英沉默地守卫在门前,我的到来才让他们的电纤维肌肉束突然运动起来。
没有一句警告,两把剑刃相交的声音回荡在走廊里,挡住了我的去路。我揭开深红色的简朴长袍的兜帽,向他们展示出一张仍在蜕去人类特征的脸。两位终结者端详着我,而我现在加强的听力感受到了他们与门后那个人的低声交流。
伴着一道尖利的钢铁摩擦声,终结者放开了他们的刀剑,在大门缓缓打开时退到了一边。
许久之后,我仍然站在原地,被我看见的事物所惊艳。我曾经期盼着门后会是一座有着高高耸立,精美绘制的穹顶房间,存放在精心雕刻的台座上或是悬挂在静置力场清新鸣叫声中的无法比拟的美丽。但现在在我面前的只是一间简单朴素的工作室,与正在扩张的人类帝国任何一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城市里的都别无二致。但这并不是我站在原地的原因。
在工作室的中心站着的是我血管里流淌着的超凡血液之源。此等尊贵的造物应该被围绕在其他杰作之中,让它们相形见绌。他的羽翼微微扭动,洁白如雪,而他本人正用着一种高贵的表情看着我,让我从心底里生出忠诚,甚至是崇拜。
我必须主动遏制住在我的原体面前下跪的冲动,忍住在看到他的身影时就夺眶而出的泪水。
那是我的天使。
“你好,我的孩子,”圣吉列斯说。“我对你的作品很感兴趣。”
在这时我才注意到了放满工作室里的设备。这里有着各种工具和长椅,一个熔炉和火窑,多捧不同的沙子和压碎的矿物。这些东西只要结合在一起,就能创造奇迹。
和所有新兵一样,我在军团的训练中曾有过无数种艺术的玄幻道路出现在我的面前。我编写过十四行诗和交响乐,描绘过肖像和巴尔历史中的重要事件,用石块和黏土塑造出古时的英雄。像所有的圣血天使一样,其中一种艺术相比其他的更加吸引住了我,那便是玻璃。
事实上,这种媒介在很久之前就与我有了联系。我在军团之前的记忆每一天都在消逝,但有一些碎片仍然留在我的心中。有时是一个画面,一段忘不掉的情绪。
我记得我的部落毁灭的那一天,在原体到达之前被巴尔恐怖的变种人和她的月球所折磨屠杀。我记得火焰污染着大地,把沙子烧成丑陋扭曲的玻璃。我就是靠着这样的一片泛着银光的玻璃才存活了下来,挣扎着跑进那永无止境的,充斥着辐射的酸性废土,直到我最终的主人找到了我。
“你还需要其他的材料吗?”圣吉列斯问,把我从回忆里拉了回来。
“足够了,大人。”我快速地点头道。“这些完全足够。”
“好,那开始吧,”圣吉列斯指向熔炉和工具。“放心去做你的工作,就像我不在这里一样。”
“这不可能,大人。”
原体温柔地笑了。
我走向熔炉,选出一组沙子和磨碎的玻璃碎片倒了进去。在烈火下这些原料快速地融化,在熔炉底部形成了一滩炙热的液体。
我吸入一口气,拿起一根比我稍高的吹管。我把它伸进熔炉里,用我的双手旋转滚动着裹上一层融化的玻璃。这时的玻璃和蜂蜜有着相近的稠度,我快速地开始塑造它的形状,用手持的喷火器在它变得太冷之前重新加热着它。
在几个小时的加热和冷却,切割和塑形之后,我终于把我的作品放入一个陶刚窑炉中退火定型,完成了我的工作。在它冷却到可以被拿起时,我把这作品从窑炉里拿出,放在了我的原体面前的一个台座上,他之前一直沉默地观察着我制作的过程。我向后退去,低下头,脱下我几乎已经不需要的隔热手套。
圣吉列斯把目光垂下,看到了他自己的容貌。我分毫不差地制作出了原体的形象。我在制作中一直小心地打磨着细节,同时偷偷地瞄着天使的容貌,确保所有部分的一致,除了那颜色。玻璃闪出一道如森林般美丽的绿色,好像它是用翡翠雕刻的一样。
“这颜色是……”圣吉列斯拖长着他的疑问。
“是巴尔的土壤,”我回答道。军团家园世界的土地富含铁质,显出一股独特的深红色,而在烧制成玻璃后就变成了绿色。
“您的到来令巴尔重获新生,”我赞美道,“您统一了部落,带来了和平,以及帝皇。您所做的一切都让我们仿佛是在春天焕然一新的生命一样,带来了让我们的星球重回原貌的希望。”
圣吉列斯用手旋转着雕像,用手指捋过它的形体。“这件作品展示出了超凡的技巧,热情,甚至预示。但它却在最重要的一点上失败了。”
失败。我的基因之主说出的这个词让我瞬间变得冰冷,像一把刀子插入脊椎一样。“我不明白,大人。”
“在你为了,而不是为了你自己的内心所创作的时候,你就失败了。”原体继续说。“你试图讨好别人,而非跟随内心的灵感。艺术家必须在假定自己是唯一能看到自己的作品时才能自由创作,把他自己的灵魂倾注进作品里。否则他注定只会是一个工匠,一个为了金钱贩卖物品的商人。”
我感到了我的内心沉了下去,双手握紧成拳。这种感觉与我在提升试炼中结束第一次生命时所感到的并无不同。那种我跨越了某种再也不能回头的界限的感觉,只是这次我失败了。
“在你的下一件作品里,”圣吉列斯把雕像放回台座上,慢步走开,刚才语气中的责备瞬间烟消云散。“我希望可以看到,而非我自己。”
我抬起头看向他。“我的下一件作品,大人?”
“是的,杰呼尔,”原体微笑了。“现在,我们重新开始吧。”
过去的年月带来了改变—帝国在改变,军团在改变,每个军衔上的血天使也在改变。大远征不止的战争拓宽了帝皇的统治,而那些战争是在军团的剑下走向了胜利。崭新的伤疤装饰着鲜红之泪的黄金大厅,还有行走在其中的军团子嗣。
我也一样分得了这些伤疤,战场上的疤痕遍布在我超人的身体上,覆盖了药剂师的手术刀的痕迹。战争是我的目的,我的心跳和呼吸的原因。但在我父亲的设计下,这并不是我唯一的目的。
工作室是一个一直欢迎我的避难所,一个让我的神志从武器训练和修习毁灭的艺术中重新安静下来,关注其他伟大功业的圣殿。我的连队一刻不停地让一个又一个世界和星系归顺帝国,让我几个星期以来都没有雕刻玻璃的机会,而我感激着脸上重新沐浴着的熔炉的温度。
但我的圣殿的麻醉效果很快就消失了。
我在把完成的作品从窑炉中取出时,我嫌恶地啐了一口,为这个在高温中扭曲的雕像感到恶心。我从一开始所选择的组成核心的材料的配比就出了错。我弯折的角度歪歪扭扭,玻璃表面上用钳子拉出的痕迹尴尬低俗。它整体的比例也不匀称。这个作品显出一个新手的莽撞,甚至是孩童的愚蠢自大,而不是出自一位耗费数年精进他的技艺的军团战士之手。
伴随着一声愤怒的吼叫,我把这座雕像扔到地上,让它碎成千万片不规则的玻璃渣子。急促的呼吸从我的鼻子和咬紧的牙齿中冲出。我的拳头握紧又松开,其中一个被熔炉里的煤灰染黑,另一个只是继续闪烁出黑铁上的电火花。
“发生什么了,我的孩子?”
我准备发作,却又突然停下。我是如此地被愤怒占据头脑,以至于没有感觉到原体到场时的气息,那无时无刻环绕在他身边的闪耀光芒。通常沐浴在这股光芒下时都是一种无上的喜悦,但现在,站在被我亲手毁掉的作品中间,我只能感到愧疚。
“是我的手,大人,”我答道,为自己的过激感到无比的羞愧。“自从我在亚德兰蒂斯的战争中失去手臂,被这个机器所取代之后,我就不再能够塑造玻璃了。我举起我的义肢,机械手指在我弯曲它们时嗡嗡作响。“仿佛那种手感已经彻底抛弃了我。”
我的原体没有立刻回答我。相反,他缓慢地绕着工作室漫步着,巨大的羽翼伴随着他的呼吸轻柔地颤动着。他在我所创造的每一件作品前都驻足停留,以片刻的注意欣赏着每一件雕像,容器,和图形。
“告诉我,”圣吉列斯终于开口了,“你如何定义艺术,杰呼尔?这个词对你来说有着什么意义?”
我说。“它是情感的具现。”
“我没有在问你这个词的释义,”原体轻轻地笑了。“我是在问你它对你的意义,孩子。”
我看向我的基因之主。
“我们给予了你很多,”圣吉列斯继续说,“就和所有提升到我的军团的战士一样,但我们也要从你这里要求许多。成为一名阿斯塔特的代价非常高,而那么多行走在我的兄弟的旌旗下的人斩断了他们和家乡的联系—有些人甚至对此感到高兴。但并不是我们所有关于过去的痕迹都必须被牺牲。”
他停在一尊我六年前创造的雕像面前,那是在战胜恐怖的绿皮异形时我所创作的更为抽象的作品。
“有一些艰辛,”圣吉列斯说,“能让你和原来的族群更加亲密,让你回忆起你的目标和决心守护的美好。这就是为什么第九军团的每一位兄弟都要修习一种艺术。因为我们不只是一支毁灭的力量,同时也不应忘记我们也拥有创造的力量。”
圣吉列斯停在我的材料盆前,让一捧细沙从手指间慢慢滑落。“总有一天,我们的远征将会结束。整个银河都将成为我父亲的疆域,然后一个不需要毁灭的时代将会来临,不会有付出鲜血的需要。在那时,军团又该何去何从呢,杰呼尔?我们又该做什么?”
我无法回答,因为事实上,我从来没有预想过我还会有这种未来。在连队的军旅生涯让我明白新帝国的根本就是阿斯塔特的鲜血,它宏伟的大厦将用我们的慷慨赴死的尸体铸成地基。这是一种光荣的最后,也是我唯一接受了的最后。
“我们会被抛弃在一边吗?”圣吉列斯继续说道,仍然绕着工作室踱着步。“只是作为一段更加野蛮岁月的遗物,为了伟大的目标所必须存在的邪恶?还是说,我们能做的比这更好?罗保特把他的儿子们塑造成了政治家和统治者,马格努斯则建立了一支由思考者,哲学家和医者所组成的军团。通过艺术,通过捕捉和选择宇宙中的美,并增强他们的魅力,从中创造出能够让我们与之共情的创作,我的血天使将会向父亲证明我们不只是杀戮机器。在他的征服胜利后还会有我们的一席之地。但如果要实现这点,我们必须在精神层面获得胜利。”
“精神层面?”我问。虽然军团的文化中有着巴尔古老神秘的传说,我们一直追随着我们的原体拥护着帝皇的帝国真理。“您相信有灵魂的存在?”
圣吉列斯迟疑了,“我相信我的父亲,”他最终说。“但我也相信我自己的意志所看见的。”、
他的话里还藏着更多的意义,但在我继续追问之前,他指向了我的义肢。
“你不是第一个需要克服身体障碍才能继续创作的战士,我的孩子。你也同样不会是最后一个。在我们的军团里,我的孩子们为了我的父亲忍受着恐怖的创伤。但在最后,他们每一个人都重新拿起了鹅毛笔和画笔,重新伏在机床上创作着。就算是受人尊敬的军团典范约斐尔仍然在他的棺椁里不知疲倦地雕刻着大理石。”
我对约斐尔最深刻的印象是他用一支攻城锤击碎城门的画面。“这是真的吗,大人?”、
圣吉列斯微笑着。“你可以试试阻止他。你肉体的感觉,照你的说法,和他相比还留下了很多。你的感觉存在在你的灵魂里,杰呼尔。你只需要相信它就会重新出现。”
我低下头,虽然是被批评,却仍对他的话无比感激。
“那么现在,”圣吉列斯说,“你还相信艺术是源于双手吗?”
“不,父亲。”
“很好。现在拿起你的工具,我们重头来过。”
我走在巴尔誓约的走廊里,这艘军团的新旗舰在我的每一步下都发出铿锵的回声,所有的这些声音和气味,都变成了记录我们已经失去之物的纪念碑。
这里并没有那么多的美丽。墙壁是用塑钢和带条纹的精金铸成,是帝国舰船那重视实用性而非美感的粗暴设计。每隔一段固定的距离,就会出现一个徽记或者纪念碑,或者是一副简单的壁画来打破墙壁和天花板的沉闷,但这些稀少的艺术却更加强调了船体金属骨架的冰冷灰色。我在所有的战斗兄弟的眼中都看见了与我一样的反应。之前的那场战斗,和它所带来的启示,从我们的身上偷走了原来的美丽。
现在的我们是一支失落的军团,在亚空间的风暴中随波逐流,它对我们的敌意现在才被我们所知。在这之前,背叛这个概念从未出现在我们的意识里。那些抗拒顺从的世界仅仅是愚蠢无知而非暗藏祸心。但现在这个字眼回荡在我们的头脑里,一刻不停地诅咒着我们。曾经坚实的地面现在却像水银一样变化着。那些我们见到的东西,那些我们曾经相信不可能存在的东西,已经改变了幸存下来的我们。
我正在走向我在这艘船上重新布置的工作室。在那么多的东西被狂风摧残之后,我们每一个人都在费尽全力地想要寻回那仅仅几周前仍触手可得的东西。我们挣扎着想要寻回美丽,但现在我们的眼中只有地狱般的恐怖。
我现在所需要的工具更加简单,熔炉比我所熟悉的更小,但它们的功能已经足够。我在创作时放任我的思想自由地漂流,练习着从我的潜意识中攫取灵感。在我入迷般的氛围中,那股温度和在我手里旋转柔滑的玻璃所发出的声音是如此的温柔,碎片逐渐开始成形。
圣吉列斯和往常一样到这里观赏着我的工作,尽管这是在巴尔誓约上的第一次。他走路的姿态有所改变,尽管他的腿伤早已痊愈。和他的子嗣一样,我父亲的一些伤口并不存在于身体之上。一些伤痕深深刻进了他的心灵,仅仅在他眼中那自西格纳斯主星后从未消散的暗淡神色里才可窥知一二。
我把我的作品从熔炉里取出,双手本能地慢慢转动着吹管。我把它架在一个支架上,在材料中选出一个斑驳不平的罐子,仍然转动着。我把罐子打开,在举起它时小心地避免吸入其中的内容。像黑色的雪花一般,我洒下灰烬,那如风暴般的灰色微粒与正在冷却的玻璃融合在一起,去除着晶体的纯洁。
“让我看看你所见到的,”原体说着,在我身旁停下脚步。“你创造出了什么?”
我退后一步,让他看清我的作品,同时也开始审视我自己的创作。那是一只毒蛇和无皮猎犬融合而成的不可能生物,从一片荒芜中升起,黑色的牙齿中咬着一颗滴血的心脏。我仔细研究着刚刚我的双手移动的轨迹和在那之下诞生出的斑驳皮肤。我在那其中看到了那枚燃烧的徽记,认出了我每次辗转反侧时都会回忆起的景象。
“不!”
在眨眼之间,吹管已经从我的手上消失了。圣吉列斯把它像一支长矛那样捅进熔炉,抓着那空心铁管的一端,把那作品在焦黑的熔炉里完全碾碎。那声音如同在狭窄房间里鸣响的空灵钟声,在我耳中久久地回荡着。我看着最后一片碎片从金属上掉到地上,快速失去它的形状,重新溶解成一滩融化的沙子。
“你不应该从那里带回任何东西,”天使愤怒地环绕在我周围咆哮着。我曾在战斗的高潮时数次目睹过我父亲的怒火,但没有任何一次靠的这么近。而那股愤怒也从未降落到我的身上。“任何东西都不行。
“我们都从那里带走了一些东西,父亲,”我回答道。“无论我们是否自愿。”
圣吉列斯铛的一声把吹管扔在地上,几乎是蹒跚着从我身旁退开。随后我们两个人沉默地站在那里,一直等到我重新开口。
“在我们征服文明,将整个世界毁于一旦的时候,我走进那些断壁残垣,将那些毁灭中悲剧的美收集起来,放进这里,”我指向熔炉。“我创造的灵感总是源自于帝皇那更加宏大的梦想。但现在我们还拥有什么?当一切都毁于灰烬和冷血的时候我们还能做什么?”
原体没有回答,安静地继续倾听着我说的话。
“您让我展现出我所见的,去寻找可以团结我们并让人类走向和平的火花。但现在呢?”我用手掌用力摩擦着太阳穴,“每当我闭上眼睛,我所看见的只有怪异,听见诡异的嚎叫。那些我们从不相信存在的东西,那些我们曾相信为神话和虚假的东西真正的存在着,存活呼吸着,在战场上与我们交锋。您让我审视我的内心,但现在我能看见的只有疯狂,像癌症般扭曲癫狂,威胁着入侵我们的疯狂。我在西格纳斯看到了我的兄弟做了什么,看到了做了什么,看到了我们是如何轻易的丧失理智。我再也看不见火花了,父亲,我只能看见它的消亡。”
我的身体在思想之前动了起来。我挥动手臂把材料盆砸的粉碎,把磨碎的矿石和沙子散落到地上。伴随着一声如大炮般的巨响,熔炉哀叫着被我拖到了地上。融化的玻璃像沸腾的血液一样从里面蔓延出来,与我如雷般心跳间的热血一样炽热。
“他了解这一切吗?”我在找回呼吸后问道。“关于亚空间,和它的孩子。关于战帅的反叛。”我的声音在看向父亲的眼睛时变得安静。“为什么帝皇没有向我们坦白?”
“我不知道,我的孩子。”原体回答道。我清晰地看到提及战帅的名讳如利剑般伤害到了他,而那痛苦也同时出现在我的心底里。“可能他是想要保护我们,想要在这股黑暗喷涌而出腐化伤害我们和我们的同胞之前将我们从这种危险中解放出来。”
天使踏步向前,温柔地用一只手将我从融化的玻璃面前拉了回来。他的手停留在我的肩膀上,垂下那高贵的面孔看着我,毫不费力地夺得了我的尊敬。
“无论他保密的理由是什么,现在都不再重要,”他的话语里带着我很久都没有听到过的力量。“我们前方的道路已经明确了。人类现在正面对着一种我们从未认识过的敌人,但如果没有驱散黑暗的光明,阴影也无法存在。我们将勇敢面对那灵魂之海中的任何敌人,以及那些自愿投入它的怀抱的所有人都将被我们毁灭。”
他的每一个字都为我带来全新的决意,自我的基因之主身上放射出来。在那一瞬间,天使看上去重新变回了那个我曾经认识的原体,仿佛西格纳斯的阴影已经被他所驱逐。
“而现在我们也清楚的明白,我们失败的代价会是什么。如今我们也应该明白我们创造和毁灭的艺术的重要性,那是所有真实和美丽事物的一个符号,是必须与其他人一起用尽最后一口气勇敢守护的东西。现在,我们必须集结起所有的力量,让我们所有人都可以重新开始。”
王座世界越发接近。随之而来的是泰拉围城战,以及荷鲁斯本人。在奥特拉玛和我们全部宣誓否认的第二帝国之后,我们的舰队在穿过毁灭风暴时,兄弟之中一直弥漫着一股深邃的决意。那是等待在我们面前的最终决战的气氛,和我们准备像那些我们曾称作同胞的叛徒复仇的决心。
即使他犯下了许多错误,第九军团仍然欠下了基里曼一笔债。他的船坞和技艺精湛的工匠让鲜红之泪重新成为了军团舰队的冠上明珠。如果没有了她,我们可能永远都无法逃离毁灭风暴,为了人类的未来及时到达我们的摇篮,和帝皇并肩作战。
但是走在她的走廊里仍然让我感到陌生。在她坠落到西格纳斯时严重受损,而且存放在其中的无数艺术珍宝毁于一旦,或者被混沌腐化。我们竭尽全力地试图夺回她,寻找净化着旗舰中的每一丝亚空间的污染。但她仍然带着那些印记,抗拒着我们的清洗。
我也参与在其中,与其他的小队一米接着一米地检查着鲜红之泪,烧毁所有我们能够找到的混沌污染。而在这项工作完成之后,我收起我毁灭的天赋,用创造重建鲜红之泪,回报我的泪水。
在我到达工作室的时候,圣吉列斯已经在那里了,用他往常的步调环绕着现在已经跨越五十年的各种作品,从大远征的黄金岁月到荷鲁斯之乱的黑暗年代,最后是现在,泰拉已经近在眼前。他看着我准备开始,从底座的缝隙中瞥着我在熔炉前工作的身影。他还没有穿上那身光芒璀璨的盔甲,化身为人类神话中死亡天使。但那时刻随着我们二人的心跳步步靠近。
那作品已经到达了需要退火的阶段。在我把它放进窑炉密闭起来之后,我再也没有能让我分心的事情了。
“为什么是我,父亲?”
我并没有想要问出这个问题,但这些话仍然说出了口。那是我自从在这个工作室里面对熔炉温度的第一天起就出现的疑问,在那之后的每一天也同样如此。也许是因为我摇摆不定心境的变化,对泰拉将要发生的可怕战争的不安。是因为那种如果我现在不问,以后就永远没有机会的那种不详预感。
“什么?”原体问,从他正在观察我工作的台座后走了出来。
我随后明白了,这原因已经不重要了。我已经足够坚强,终于向我的父亲问出了这个问题。
“您为什么选择我?在您军团的所有人里,为什么您一直把注意放在这里,在这么多年以来?军团里一定有着比我的战功更加伟大的战士,比我的技艺更加娴熟的艺术家,比我更好的天使。”
圣吉列斯看向我,他的眼神告诉我他一直在期待着我问他这个问题。
“因为你就是圣血天使,杰呼尔。这么多年来,我都注视着你,注视着你所走过的路,所受过的伤,就像我的军团一样。你崛起,胜利,失败,并因此变得更加坚强。在军团中,只有少数人像你一样同时体现出了它的力量,它的愚昧,它的梦想。我选择你是因为在我所有的子嗣之中,我在你身上看到了我自己的影子。”
我同那么多次沐浴在他的光芒下时一样无法组织语言回答他。我又该如何回应这种话?我的血源之主如此的重视我,这已经完全超出了我的想象。
“现在,让我们看看你做出了什么。”
“它还没有完成,”我迟疑着,看向窑炉。“还有很多的工作需要完成,很多的细节还没有描绘出来。”
“给我看看,”他重复了一遍,鼓励着我。我把那作品从退火处拿了出来,等到它冷却到可以触碰之时,递给了他。
那是泰拉,但不是那个在前方等待着的那颗星球。可能除了帝皇,没有人可以明白真正的真相。我跟随我的内心创造出了我心目中那曾经的泰拉,那是在人类向上仰望,向群星中迈出第一步之前的模样。那是一颗无边无际的深蓝色星球,代表着我曾经读到过的几乎覆盖她的全部表面的海洋。然后还有大陆,绿色和金色的不规则图形,其上隆起着一座高耸的山脉,那是帝皇之后将要建造宫殿的地方。
圣吉列斯在手中转动着圆球,仔细欣赏着每一处细节。“如果你在我看着你工作的第一天就能有这般眼界,那该有多好。”原体笑了。“看看你的进步,杰呼尔。”
“但是父亲,”我摇着头,只看见了我的错误。“在那么多年以后,无论我如何磨炼我的技术,我的作品里仍然有瑕疵。我本希望在这件作品里,在我们终于到达泰拉之前,我的技艺可以完美无缺。”
“艺术本就不该是完美的,”圣吉列斯温柔地说。“它从来不是。恰恰是追求完美毁灭了人性,否定了每天进化和成长的保证。曾经有人相信完美的世界唾手可得,相信他们可以达到这种境界,看看现在他们的道路把他们引向了何方。”
“失去了完美,”我理解了,“我们可以成就的也没有了极限,让我们的未来始终掌握在自己手中。”
“你明白了,”圣吉列斯重新把圆球放回窑炉中。
“父亲,当这一切结束,”我说,放下我的工具。“当我们赢得围城战的胜利,荷鲁斯也被击败之后,我们可以重新开始吗?”
“不,”
这个字让我浑身冰凉,停下动作。我转身看向站在工作室出口的天使。我不确定他的意思,但他语气中的决意如钢铁般坚硬。
“不,这一次你要学会在现状中做到最好,”圣吉列斯说,他的声音里同时饱含温暖和悲伤。“也许在最后,我的孩子,只有那未完成的作品才是最美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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