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後不知天在水，滿船清夢壓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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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朱光潛先生認為，美是主客觀統一的。作為現在或是未來的“第九藝術”，電子遊戲中的優秀作品也蘊含著美學原理。在對其進行藝術分析時，需要捋清遊戲和藝術的關係，同時不能忽略現代電子遊戲遊戲大多是集體創作成果這一事實。藝術家的主觀情感，在創作相關部分時，會結合客觀現實，形成遊戲中的意象。而遊戲這一過程，即是藝術家和觀者、或者說主創與玩家兩種審美活動的結合。本文基於朱光潛先生的美學理論，通過對《GRIS》的藝術分析，幫助讀者欣賞遊戲的美。
“很多人心目中的第九藝術”
研究背景和意義
朱光潛先生在《談美》中討論過藝術與遊戲的關係，認為“藝術的雛形就是遊戲”。當然，朱先生所指的遊戲是普遍意義上的遊戲，與現代電子遊戲有所出入，後者可以看作前者的子集。在今天，互聯網和計算機技術蓬勃發展，遊戲行業破除了許多桎梏。因而朱光潛書裡提出的，遊戲相對於藝術所不具備的“社會性”、“留存作品傳達情思”以及“媒介的選擇和技巧的鍛鍊”這三點，在現代電子遊戲身上，已經可以窺見一些痕跡了。
進入二十一世紀，一些學者認為，電子遊戲是“第九藝術”的觀點是遊戲廠商想要打破面臨的尷尬困境，追求利益最大化而做出的片面、錯誤宣傳。但是隨著近年來市場上優秀作品不斷湧現，與電子遊戲有關的社會言論開始出現不同的聲音——將遊戲看作未來藝術的雛形，甚至是當代的新藝術，並不會損害藝術的神聖性，反而能夠拓展我們思考藝術的方向。
藝術作品能夠通過不同的媒介傳達出情思。以下文所探討的電子遊戲為例，它是一位，兩位、或是一群藝術家領銜創作的集體成果。美術、劇本、策劃……不同小組成員傾注了自己的感情，儘管最終表現各有差異，但在畫面、情節、交互各方面協調之後，便可視為一定意義上的藝術品。
因此，我們可以基於朱光潛先生的美學理論，對其藝術表現進行分析。
“霓虹喧囂中，我們尋覓那一方淨土”
研究思路
早期朱光潛先生的“情趣意象化”與“意象情趣化”，是講人與自然 (對象)在美感與藝術活動中所形成的關係。美感或藝術活動是一個精神過程，是人特有的一種生存方式，只是由於人有美感與藝術活動,美的存在才成為可能（閆國忠，1996）。
這其中蘊含著，美是主客觀統一的。不論是文字，抑或繪畫雕塑、遊戲音像，它們都不是獨立存在的。我們欣賞它們時，就像朱光潛先生說的那樣，“美和實際人生有一個距離，要見出事物本身的美，須把它擺在適當的距離之外去看”，這就涉及到藝術作品的審美活動。
國內學者對此也有所繼承和發展。朱志榮（2013）認為，朱光潛的主客觀統一說實際上已經包含了“美即意象”的命題，具體說來就是，審美活動是意象的創構活動。
美即意象體現了物象的感性形態與主體的內在理想的統一，客觀規律與主體情趣及自由創造的統一，當然也就是主客觀統一了。對於審美活動，我們既要肯定對象感性形態的某些客觀特質，又要強調審美活動中物我交融的客觀統一性，以及主體在審美活動中的能動作用。同時，審美活動是在實踐中生成的，審美活動本身也是一種廣義的實踐活動，實踐中包含著對象和主體及其兩者之間的關係。所以，實踐和創造，乃是美的生成與存在的前提。
綜上所述，遊戲的過程可以看作藝術家（主創）和觀者（玩家）的對話，是兩種審美活動的結合。一方面，在實踐的基礎上，客觀事物經過藝術家的主觀改造，變成具有美感的意象。另一方面，觀者即通過遊玩遊戲這一行為，接觸意象，併產生主觀的聯想，結合客觀世界，在實踐中完成審美活動。對遊戲的藝術表現分析，便與這兩種活動密切相關。
《Gris》：Conrad Roset的水彩心境
遊戲概述
《GRIS》是一款2D平臺跳躍解謎遊戲。由西班牙巴塞羅那的Nomada Studio製作開發，Conrad Roset是該遊戲的藝術總監，也是工作室的創始人之一。
GRIS在西班牙語裡意為“灰”，但遊戲的色彩碰撞卻是吸引人的部分。每到一處新的地方，我們都會收穫新的顏色和能力。先是化身石塊抵禦風暴，而後在水天之間滑翔、潛泳，最終找回失去的聲音，學會歌唱讓花朵復甦盛開……主角在每一種顏色對應的自然景象中，體會到不同的情感，戰勝過去，逐漸成長。儘管遊戲性稍弱，但藝術性卻絲毫不減，具有獨特的美感。
遊戲的藝術表達
- 美術設計
Conrad Roset（以下簡稱“康拉德”）是一名優秀的設計師和水彩畫家，他的畫作華麗而又性感，簡單的線條搭配看似隨機飛濺的色彩，雖然構圖並不複雜，卻帶給人豐富的視覺感受。Egon Schiele（埃貢·席勒）的作品對他的個人風格有很深的影響，康拉德坦言，作為藝術家來講，他鐘情於描繪女性；而《GRIS》中，女主角的設計以及宮殿內外的雕像等，都可以看到他以往作品的一些影子。
遊戲開發組的藝術家們以對待一件藝術品的態度，不斷打磨細節：由於電腦上的色彩與現實中的水彩色料有色差，製作團隊在原畫繪製時選擇手繪，再利用電腦進行後期處理，以確保水彩效果的真實再現。另外，康拉德在創作時反覆運用對稱式構圖、黃金分割法，營造出整體的平衡感；同時又通過場景中細節的變化，一定程度上彌補了對稱構圖帶來的呆板，使靜止的景物也具有豐富的節奏感。
對顏色的把控也是康拉德的拿手好戲。遊戲從一開始的黑白，到荒漠戈壁的紅，春意盎然的綠，暗處明燈的黃，冰川湖海的藍，以及花團錦簇的彩色，在遊戲的前中期旅程中，都是大面積使用鄰近色和同類色，或在其基礎上搭配有較小比例的互補色或對比色繪製的場景。
圖1 Conrad Roset的作品
這樣的配色方案顏色用的很剋制，使各個場景顯得和諧而不突兀。而到了女主角GRIS學會歌唱後，整體畫面和顏色則開始變得活潑奔放、豐富明亮。至於這樣設計的原因，就涉及到主創（藝術家）的主觀情感，以及他們想要留給玩家的“禮物”了。
- 主創與玩家
技術組的Adrián Cuevas（以下簡稱“阿德里安”）在採訪中表示，《Gris》想要表達的是一種獨特的內心體驗，遊戲中有著大量的隱喻，他們相信每一位玩家都會有獨到的詮釋。從他們的角度來說，當然也沒有為遊戲設定唯一正確的解讀。他們想要傳達給玩家的信息就是：玩完遊戲之後，你所堅信的某些理念，或者說你獲得某些無法言說的感覺，可能就是你正在尋求的答案，是屬於你自己的真理。
圖2 《GRIS》遊戲截圖
從阿德里安這番話中不難看出，《GRIS》的藝術家們想讓他們的作品成為“一千個哈姆雷特”而非開發者的“一言堂”。體現在遊戲中就是無聲演出（有音節的歌唱而無成文的配音）和無UI、無失敗懲罰的設計，既為玩家降低解謎難度，又強化了畫面和音樂的表現力。
另外一方面，就像朱光潛先生說的，“藝術家在寫切身的情感時，都不能同時在這種情感中過活，必定把它加以客觀化，必定由站在主位的嘗受者退為站在客位的觀賞者”。
主創團隊用現實中的自然物象以及色彩，投射到GRIS的成長曆程中，塗染出獨一無二的水彩心境。這一意象濃縮了藝術家們的主觀聯想與人生理解，是贈予觀者的美學之禮。它的美是主觀情感與客觀事物的結合，每個玩家打開這份禮物時，都會受益良多。
“那無限的空白中，答案留待自己尋找”
參考文獻
[1]朱光潛.談美[M].湖南文藝出版社，2018
[2]閆國忠.再論朱光潛的美是主客觀統一命題[J].河北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1996(01)
[3]朱志榮.也論朱光潛先生的“美是主客觀統一”說——兼論黃應全先生的相關評價[J]. 清華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No.3 2013（Vol.28)
[4]裴露 胡慧. 從《GRIS》探究電子遊戲的藝術性[J]. 美與時代(上)，2021(06)
[5]小五_Klaus. 不僅僅是苦難與救贖，每個人都可以有對《Gris》的詮釋 [EB/OL]. https://www.gcores.com/articles/105503，2019-01-16
[6]mowolf. 雜談遊戲美術：唯美之作《Gris》中場景的美學原理[EB/OL]. https://www.gcores.com/articles/107254，2019-03-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