檁輕柔地收起泛黃的信紙,看著一旁悵然若失的凜,她很想接著挖苦他,可言語卻淤在胸前啞了口。凜目光躲閃,不知是因為信紙內容過於幼稚而害羞,還是因為對某人的虧欠,亦或者二者都有。
『父親在五年前溘然長往,在臨死前才將這封信給我,你們瞞著我還挺久呢!』檁自小就討厭兩人沉默的場景,率先打破緘默,挑起話題。
凜嘴角一顫,眼皮不自然地跳動,風塵的面龐闖進一絲哀傷。他將臉躲到一邊,用殘臂往臉上一抹,想將悲傷從面上抹下。
凜彎著腰躲閃著檁的目光,像個走失的孩子發出孤獨的抽泣。興許是沙場戰爭的磨鍊,凜很快調整好狀態,和檁道歉後連喝幾杯酒作為賠罪。
檁悲憫看著買醉的凜,一邊給他溫酒一邊問道『話說你留下的八年之約,我違約在兩年前就和別人成婚,你……會恨我嗎?』
『恨?自然是不會的,人的芳年能有多少年?人有幾個八年?我……只是有些許掛念罷了……』凜利索地回應檁的問題,可談論到自己卻欲言又止。
『我無權讓你為了我而放棄你的未來,義父能為我做了這麼多,是我虧欠你們家……』凜斟酌一下言語,補充道。
檁眉頭一皺,手中動作一停,嘆了口氣說道『好了,今天你已經喝得差不多,多喝對身體不好。』凜看了看空底的酒杯,又看了看凜,抿了抿嘴唇,似乎做了很久的心理鬥爭,才從嘴裡憋出幾個字
『姐姐如今和姐夫過得如何?開心嗎?』
檁先是一愣,嘆了口氣像是釋懷一般說著『能和夫君成婚,我自然是幸運的。他對我很好,在父親離世後,是他幫我擺脫噩夢,我也是虧欠他的。』
『那我便安心了……』
『弟弟將來有何打算?夫君和我倒是有份存款,可幫你打理個小店鋪,過個平常生活。』
『姐姐好意我心領了。我準備往南走,興許是不回來了……』
兩人又一次陷入尷尬,明明有很多話想和對方聊,可兩人卻無法說出口,他們之間已經有了堵厚厚的壁。
凜起身拍了拍身體,整理一下衣裳,故意用戲謔的語氣說道『姐姐的古箏可是一絕,今日可為我送別一曲?』
老闆娘賠笑,無奈地說道『不行的,小女子的曲只為心上人所奏。如今……』
凜拱手道歉,在大塊頭夥計吃人的目光下走出了店。
街上還殘留著些許水坑,如果兒時我一定忍不住去踩,但姐姐肯定會一邊罵我一邊幫我擦乾淨身上的水,凜心想。如今他再次孤獨一人,後悔嗎?他問自己。
沒人能夠回答,他無法欺騙自己。隱約間,他聽到身後傳來了陣陣樂聲,像是為某人送別,是檁彈奏的嗎?我不知道。但願是為我而奏的吧……也許是為了迎接夫君而奏?這種可能更大。
凜加快腳步,像是逃亡般離開那首神牽夢繞的曲子。他無比害怕,或是無法接受,儘管剛剛還表現出一副無所謂的模樣。不過一會,凜就來到村頭,榕樹下的孩童看到有陌生人來到一鬨而散,幾個膽大的躲在附近的草叢中窺視。
“兒童相見不相識,笑問客從何處來”凜腦海突然想起兒時姐姐叫他念的書,此時卻也應景。秋風頑皮地在葉隙中玩鬧,惹得榕樹發出沙沙笑聲,凜走累在樹下歇息,少年時他總是和姐姐一同在這裡談論詩詞,暢聊人生。
一行硃砂,是那晚的她,煙火璀璨卻不如她眼中星空。不知為何,恰如其分的想法總是姍姍來遲,凜心底不斷暗罵,可罵誰呢?自己?檁?這該死的老天?不明白,也不想明白。辱罵不過是宣洩內心愁思。
葬下過往歲月,凜張開手掌,似要挽留逝者,他絕望地握緊拳頭,可時間卻在指縫中逃走。
不知不覺間,夕陽拖過罅隙,掃過凜的面龐。該出發了,凜就像將行的旅人,明白目的地,知道途中所遇,只是捨不得。一片落葉從眼前飄落,凜小心將其撿起,別在胸口就像兒時和檁過家家那樣,他扮演將相,而檁為他頒獎。
秋日是涼爽的,使人沉溺於舒適而忘記凋零。凜又想起一首詩,是他與義父談論古今文人時義父教導的,可他卻回憶不起是哪首了……
算了算了,該上路了,有什麼好說的呢?走吧,該出發了,過去有什麼話好說呢?唉……天涼了,也快深秋了吧……
夕陽下,一道孤獨逆著秋風旅行。
五月前最後一篇,後面題材沒想法了,大夥想看什麼都可以和我說,如果能過審我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