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終於蹲到Undertale打折，火速補了票。
Steam版沒有漢化，於是試著生啃，然後被某些奇妙雙關創得體無完膚（
扣錢！
我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第一次打開遊戲前就被劇透得乾乾淨淨，然後一週目輕鬆愉快地走了和平線，彷彿這是再自然不過的選擇，至少我當初是這樣的。現在我意識到，我錯過了多少故事，錯過了多少它被稱為“神作”的至關重要的原因。
這次補票，一週目打算走所謂“中立線”，所以路上遇到的怪差不多殺一半饒一半。到了瀑布出口，Undyne對我說：你殺了那些怪物不是出於正當防衛，只是因為殺戮對你而言是順手的事，殺掉它們很容易，殺掉它們很好玩。
“當那些孩子永遠等不到父母歸來時，你還覺得很好玩嗎？”
我當時嚇了一跳，覺得這話分明就是對第四面牆之外的我說的，何等的meta與諷刺。可是既然你正氣凜然地宣戰，那我就奉陪到底，來一張正大光明的決鬥。這總算是正當防衛了吧？
後來Papy打電話讓我去Undyne家門口，他說會一直等到她回來，這對我造成了一次暴擊。抵達熱域之後，看到宅龍在網上說，忘記觀摩Undyne和人類的戰鬥了；“她很強，一定不會輸的，現在我要先去指引那個人類了。”
Alphys更新了動態。“忽然意識到我忘了看Undyne和人類的戰鬥直播了v. v”
於是我受到了變本加厲的再一次暴擊。殺了個想殺我的boss而已，合著這破遊戲不打算放過我了是吧？從我的視角來看，道中小怪個個都想要我的命，而且有幾次確確實實要了我的命。雖然表現得像是孩子不懂事殺著玩的，但不懂事就是免死金牌嗎？不懂事就不算惡意了？
boss就更加過分：Toriel試圖囚禁我消化鼓脹氾濫的母性，Undyne想取我的靈魂報效祖國，Alphys玩弄我的性命，把我當作榨取關注欲的工具人。那到底是誰在正當防衛，誰在殺人圖利，誰在偽善？
流程到這裡，這款遊戲在不斷地旁敲側擊，譴責我的每一次殺戮，可這隻讓我感到越來越生氣。
去你*的。好人就該讓人拿槍指著？
話雖如此，我還是不想再經受一次sans的地獄折磨了。於是我在一週目結尾殺掉了小花，開始二週目，全程面無表情地走完了和平線。
在最後的最後，Asriel拭去眼淚，感謝了我的陪伴和安慰。隨後他問出了一個問題：
“你叫什麼名字？”
我猛然意識到，在前十幾個小時的流程裡，我交過那麼多的怪物“朋友”，他們沒有一個人問過我的名字，而這本應是成為朋友的第一步。
所以或許作者Toby Fox早就想到了這一層。我終於明白為什麼避戰的按鈕不叫“談判”，而叫做“寬恕/憐憫”（Mercy）。雖然我是個打遊戲圖一樂的玩家，不喜歡當一個被人拿槍指著的好人，可是怪物的最初動機並不比我的更正義。更重要的是，我能夠無限讀檔，我能夠每擊必中，我是二者中的相對強者，怪物的生命在我的掌控之中。
一矛下去，斷的到底是誰的後路？
格鬥遊戲《SIFU/師父》中，玩家面對boss時，可以將其連續擊敗兩次而不處決，以此“打服”對手，實現“寬恕”，達成“武德”結局；動作遊戲《恥辱》中，主角開場就被扣了一口“弒君”的大黑鍋，你可以放棄思考大開殺戒，殺死無數人只為證明沒殺一個人；也可以費心費力潛行，手上不沾一絲鮮血而洗刷冤屈。
現在再請各位回想一下：Undertale的屠殺線中實際上僅有兩場惡戰，第一次是位於流程前段充當勸退門神的決心魚，其二就是最終的審判。其它所有的大小boss，都會被一擊斃命；也就是說，遊戲作者實際上有意跳過了絕大多數boss戰。而在和平線中，玩家需要頂著無法升高的20HP橫穿整個地下世界，一場不漏地打完所有boss戰。
因此仁慈並不意味著懦弱，仁慈意味著無論棋裡棋外，我都高你一招。
面對“寬恕”，Undertale給出了這樣的假設：雖然怪物們作為最初動機的惡意不會消失，但惡意之下會顯露出小小的情緒與性格，單純的思維與心緒。於是我們會看到，這些怪物在“突然跳出來擋路”之外也有自己的生活，甚至自己的目標與夢想。
PE結局的“演職員表”：怪物們都過上了自己的生活。
當你在旅途中遇到的惡意越來越少，終究會有這樣一位怪物，選擇將善意作為最初的起點，問出一句“what is your name”。我覺得這才是Undertale值得被稱為“神作”的最重要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