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涉及嚴重劇透及個人價值觀輸出，請諸位先玩再看（劃重點，去玩）。
2022年跨年的那天晚上，我把《紅弦俱樂部》又翻出來重新打了一次。
實際上，這是我第三次從頭至尾去玩《紅弦》，原因無它，《紅弦俱樂部》似乎是一個特別適合一個人邊喝酒邊享受孤單一人跨年夜的遊戲。實話實說，20年第一次打開它的時候，由於裡面存在過多晦澀難懂的名詞和主義，我只是沒過腦子地草草把遊戲打通，其實第二次第三次的情況也差不了太多，充其量只是更仔細的讀了讀劇情。
與其他敘事性遊戲（或者互動小說）比起來，《紅弦俱樂部》總會在客觀上帶給我一種諱莫如深的奇怪感受。故事多線併發，尚未在某一個話題的探討上得到結論便更換方向，故而似乎很難將其定位為一個什麼主題的遊戲。它試圖去討論人性，社會結構，政治要素，以及賽博龐克世界觀（還有調酒，當然）。但遊戲真的通關之後，除了“這是一個十分浪漫的，遣詞造句十分考究的遊戲”之外，卻無法真正獲得什麼來自作者的“最終”結論。
我在上週末用一整天打完《宇宙輪姐妹會》(後簡稱為宇宙輪)，同樣的感受在同樣玄學抽象的故事講完之後在我心中產生，相同的虛無感和無力感在我心頭盤桓。很神奇的是，無論是《紅弦俱樂部》，還是更往前的作品《Gods Will Be Watching》，以及本篇的主角《宇宙輪》都使用了一種毫無二致的三段式講述法：
遊戲的前20%通常會用一種虛無而飄渺的方式塑造一個剝離於常理之外的世界觀和主角人設，那通常會紮根於現實但卻又總是帶有強烈的出世慾望和傾向，Deconstructeam把自身的文字風格很好的融入到這種對於非常理世界觀的塑造，如詩一般。他所塑造的無論是酒吧，還是荒野，或是本作中的流放間，都是一個紮根於“存在”，但終究流於“虛無”的一個“場所”。而憑依於這些場所的人物，利阿姆，多諾萬，福爾圖娜，都是具有超出常人理解範疇的異能者。這是一種十分狡猾的塑造方式，作為玩家的你無法將自己帶入角色，卻又被極強的文字能力和趣味性的世界觀所吸引，只能被迫接受作者那略顯強烈的個人意識輸出。，
宇宙輪的前一個小時（單週目全流程大概五小時）遊戲體驗中，除了製作卡牌的教程，便是大量無法忽視的有關虛無主義的表述，對厭世出世的暗（明）示認可等。你的內心逐漸變得跟福爾圖娜一樣既空虛又無聊，詛咒著這茫茫宇宙中的一切。跟紅弦開篇帶給我的感受十分相似，這似乎是一個考驗關卡，作者把自己的世界觀攤開來給你看，合胃口你就來。堅持下來後，你會認為自己已經跟作者神靈合一，終於可以以一個悲慼的姿態開始體驗故事的展開。
但三段式的第二段（通常會佔據超過70%以上的遊戲時長）使得遊戲風格劇烈轉變，作者開始教你什麼是愛，什麼是親情友情，灌輸給你社會人性的溫度，像是香菸燃燒到正中一般整個故事忽然充滿了色彩。反覆的閃回，插敘，情節的明暗對照，文字和世界觀的厚度倏然增加，在這本身就紮根於虛無的故事中植入過度的“入世”，或者說是存在主義的情節。一場戰鬥，一個驚天的大企業秘密，一場正經的選舉。像是跟你說，嘿，不要再沉浸在“我是特殊的孤獨患者”這種幻想中了，現在回到現實中然後來點俗的吧。這讓人有點摸不著頭腦。因為我通過了作者的開學小測，我是來這兒找點淚水的，為什麼忽然有這許多的夥伴站在我的身邊，我在為他們而戰？BGM燃起來了，情節升溫，你的腎上腺素被作者安排的一個又一個小小的爆點刺激著。你開始覺得大家都是那麼的好，你的臉上出現笑容，甚至去幻想故事的結尾會用什麼溫馨可愛的方式收場——
然後在結局段一切急轉直下，你眨了眨眼，發現那一切不過是幻覺罷了，你大汗淋漓，你付出代價，你看著主角，看著你自己孤單一人坐在小屋裡。作者點了點頭，很愉快的迎接你回到孤獨患者的行列，你沒來錯。這很像一些經典文學中的橋段，你要先會出世，再被迫入世，迎接你由於最初的決定所造成的後果和毀滅，最後才能迎來飛昇。仁者見仁智者見智，至少對我來說是一種不錯的體驗。
談完了虛無主義，可以再淺談下游戲中涉及到的另外兩個重要的組成部分。看到本作的外文社區中討論（爭吵）了大量有關女性主義的話題，實際上在我看來宇宙輪只是普通的在使用“女性視角”講述“人性”故事，其中夾雜的大量*女性粗口*和性開放內容，都只不過是身為女性的我以及千千萬萬的女孩子們在日常生活中可能會去討論，去辱罵，去挑剔的有關這個社會以及宇宙的一切。拜託，你甚至普通的接受了巨靈和宇宙之輪的存在，為什麼會去糾結男人能不能做女巫這事？
最後，我們拋開劇情，主義，迴歸到遊戲的玩法本身。本作的一切情節，世界觀，包括它的核心玩法，實際上都是發生於神秘學這一土壤之上的。作者本人異常迷信，但卻又不絕對篤信任何的宗教或是占卜法門。因為從我的個人理解上，占卜本身講求的是一種從細微之處的徵兆結合主觀臆斷上的分析綜合得出的心理暗示。宇宙輪用一種極為聰明的方式將這種“隨心所欲”跟“靈光一現”解合，揉捏成特殊的一副占卜牌。你是什麼樣的人，就會做出一副什麼樣的牌。在這種自由創作下，作者收束故事的方式也十分有效：正如你看到星幣自然會想到財富與幸福一般，你牌面上的火焰會帶來風險，風會帶來變革，巧妙的平衡與作者給你的選項進行掛鉤，真正對應上了本作的核心：你不是在占卜未來，而是在創造未來。這似乎使得我們的話題又繞回了出世入世上面，我之所以讚賞deconstructeam的作品，正是因為他們從不避諱去講述死亡，講述毀滅，講述那條如同紅線一般的“冥冥之中自有安排”。正如遊戲中所說的一樣：我們無法跟手握方向盤的人對抗。
最後再打個安利，deconstructeam的小遊戲合集Essays on Empathy異常出色，可能是因為都是小demo的緣故，創意性的玩法結合美妙的語言講述粗糙真實的小故事，是個人覺得最好的去了解這個團隊風格的作品，同樣是Devolver出品，請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