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鈴鈴鈴,上午10點,手機的鬧鐘將小林吵醒,他揉搓著發黑的眼眶,掙扎著從床上坐起身子。穿衣,洗漱,打開床頭櫃上放著的藥瓶。倒水,吃藥,看著床頭櫃上堆積的空藥盒發呆,這一系列的動作小林重複了很多次,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今天是新春佳節,小林整理好衣裝,鼓起勇氣站在出租屋的門前,今天過節,他想買些東西為自己做一頓年夜飯,但一陣躊躇過後,他依舊沒有勇氣邁出房門。
“冰箱裡還剩下一些東西,今天就不出門了。”說著,小林摘下頭上的棉帽,心情鬱悶的回到電腦桌前。他熟練的打開電腦,準備回到那個他熟悉的虛擬世界。
小林在電腦上登錄社交軟件,他經常關注的招工群裡依舊十分活躍,因為一些原因,小林沒有長時間工作的能力,他經常更換工作,只能在自己身體和精神狀況穩定的時候下打一些短工。
“你還真是個廢物,連門都出不了。”小林自言自語著關掉讓人心煩的社交軟件,打開自己苦心經營的幾個網絡賬號查看今天的收益情況,近些天來,無論是在小說平臺還是視頻平臺,小林獲得的收益都很差勁。在自己情緒發作,對屋外的世界產生牴觸的時候,小林就會在網上做一些兼職,這些兼職產生的收益並不固定,但勉強可以支付得起他的醫藥費,在流量好些的時候,甚至還能攢下一些錢寄回家裡。
在小林蜷縮在黑暗狹小的出租屋裡躲避現實時,他喜歡玩一些遊戲,小林玩過很多遊戲,無論主角男女,無論遊戲玩法,小林願意嘗試各種各樣的遊戲。他曾經試圖在視覺小說中尋求純淨的愛情,他曾經化身為荒野中的牛仔體會悲涼的人生故事,他曾嘗試在充滿荒誕生物和黑暗魔法的世界中探尋王位輪迴的真相,他曾在一次又一次的死亡中嘗試拯救地下的蟲子王國……而此時此刻,他又一次打開了這些遊戲,沉迷在這些虛構的世界中排解自身的憂愁。時間過得很快,不知不覺之間,鐘錶的短針指向了數字12,小林戀戀不捨的離開電腦桌,為自己做了一頓簡單的午飯。在吃午飯之前,小林需要再吃一次藥,他又一次打開床頭櫃上的瓶瓶袋袋,將一把常人難以下嚥的藥丸一口吞入口中。小林經常會看著越吃越少的藥品瓶子感到發愁,好在小林有一個愛他的父母,他們會在小林買不起藥的日子裡為小林打來生活費。
吃過午飯之後,小林通常會感到十分疲憊,他躺在床上回想著遊戲中的故事,放縱自己一覺睡到了下午5點。睡醒之後,他打開自己的手機,發現手機的通知欄裡多了七八個未知來電。
“是爸爸媽媽打來的電話,大過年的,我得趕緊給他們回過去。”小林半坐在床板上,努力的調整好情緒,給媽媽打去了視頻電話。
“喂,媽,新年快樂!打電話給我有什麼事?”小林微笑著向媽媽問道,他一改往日裡的悲觀和消沉,語氣中充滿著積極和活力。
“其實也沒啥事兒,我就是想問問,我幾天前寄給你的酥肉炸魚什麼的吃完了沒?吃完了我們再給你帶去點。”
“沒吃完呢,還剩下一小半,準備今天晚上熱熱,邊看春晚邊吃。”小林笑著回應道。
“哥,你真的不回來跟大家一起過年呀,我以為你只是開開玩笑,一年只有一次的節日,就你沒在家了。”電話的那一頭,小林12歲的妹妹突然從屏幕中探出腦袋,她的語氣中帶著些許抱怨,表情看起來有些失落。
“不是哥不回去,哥最近的精神狀態不太好,回去怕是要把家裡搞得烏煙瘴氣的,等哥熬過這一段時間,立馬就回去看你們。”
“兒呀,心裡不舒服了多跟爸媽打打電話,自己憋著可不是個辦法。”
“媽,我當然知道啦,這不是不想給你們添堵嘛。”
“好吧,照顧好自己,你爸剛剛下班回來,我得幫著你爸去做飯去了,晚上熬年別熬太久,身體最重要。”
“知道了,媽媽,那就這樣,你們先忙吧。”
嘟、嘟、嘟……小林掛斷了電話,長舒了一口氣,憂愁和苦悶再一次回到他的臉上,他穿好衣服,著手準備今晚要吃的飯菜。
在做飯或洗衣服時,小林喜歡帶著藍牙耳機,聽自己喜歡的視頻博主製作的遊戲解讀,在自己感到憂愁的時候,小林喜歡將大量的信息灌進腦袋中麻痺自己,讓自己陷入一種虛假的充實之中。伴隨著一條又一條的解說視頻播放完畢,小林已經將晚飯端上了餐桌,他端起水杯吞下晚上要吃的藥片,打開電視等待著春晚的播放。在等待的這段時間裡,小林打開手機,機械的完成了幾個手遊的日常任務。
讓人期盼已久的時刻終於到了,不久之後,電視的屏幕上開始播放春節聯歡晚會,小林端起碗筷獨坐在電視機前,嘴裡嚼著爸媽寄來的酥肉,此刻的他心情百感交集。他感到有一些孤獨,感到有一些迷茫,疾病和情緒佔據了他生活的全部,這讓他錯過了生活中的許多美好。鐘錶的分針在錶盤上一點一點的打轉,轉眼之間,時間就來到了11:30,在這期間,小林一邊觀看春晚,一邊盯著聊天軟件。聊天軟件中,妹妹不斷給小林發送著消息,她將春晚中精彩的片段拍下來發給哥哥看,並告訴哥哥自己或者爸爸媽媽喜歡其中的哪個片段。
晚上12:00,小林打著瞌睡關掉了電視,他躺在床上,努力的讓自己的大腦放鬆。他經常會想起一些令人煩躁的事情,尤其是在入睡之前,他感到十分疲倦卻睡不著覺,一陣掙扎過後,小林在精疲力盡的情況下陷入沉睡。
在此後的幾天裡,小林依舊蝸居在這個狹小的出租屋裡,他重複著一次又一次無意義的行為,沉醉在遊戲的世界裡,沒有做好走出房間的準備,直到……有人敲響了他的房門。
“哥,快給我開門,你知道外面有多冷嗎!”出租屋的門外傳來了小林妹妹的叫喊聲。
聽到了妹妹的聲音,小林立刻打起精神,他關掉電腦,鼓起勇氣打開了封閉已久的房門,看見妹妹、爸爸、媽媽三個人正站在門前跟自己打招呼。
“快走!哥,跟我們回家,我們坐姑姑家的汽車過來的,汽車裡很安全,保證讓你碰不到任何討厭的東西!”妹妹揉搓著雙手向小林保證道。
“沒想到你們親自來接我啊,但,但是外面有好多人,我還是有點不適應。”小林渾身發抖,有些扭捏的回答道。
“讓我猜猜,以你現在的精神狀態,你一個人出去的話,當然會感到不適應了。”
“但如果我和媽媽拉住你的手,爸爸扶著你的肩膀站在你的身後,你還會害怕出門嗎?”說著,妹妹用兩隻凍的冰涼的手握住小林的手,笑著朝小林說道:“你屋裡還挺暖和的啊,把你的手暖的熱乎乎的,我必須把你拉出去感受一下今天有多冷。”
聽了妹妹的話,小林的眼眶變得有些溼潤,此時此刻,在他的腦海之中,家人之間的溫情動搖了他心中的恐懼,他回到屋子裡收拾好行李,鼓起勇氣跟著家人走出了屋外。小林十分清楚,在以後的日子裡他仍然可能陷入種種焦慮且痛苦的情緒之中,但一想到自己的家人每時每刻都陪在自己的身邊,小林的心中便又多了一絲面對生活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