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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柴一直是個坦誠的人,對於我倆更是沒有太多防備,自我們一開始認識便是這樣,只有一件事情。我暫時還沒弄明白。
他每個週六到底出去幹嘛了?我們認識,差不多半年了吧。我想小沫應該是知道的,但他不告訴我,從他的意思裡,我也不覺得是什麼見不得人的壞事。
我想,可能是我最近的求知慾比較旺盛吧,或者說...誰還沒點八卦的心理呢。真的很好奇他到底做了些什麼,難道是和女朋友約會嗎?不過,轉念一想,這種可能幾乎不存在,可我也只能這麼想了...
他每個週六幾乎都得出去一整天,一大早就出門,就算是真的和別人約會,也不可能這麼早,從這點看,似乎更有可能是去做什麼兼職了。但是...他儘管不算富裕,可對於金錢一向看得淡,再說了,他的日常開銷並不高,根本沒必要浪費時間去賺錢。
就工作而言,我和老柴算是徹頭徹尾的懶人,只有小沫例外,我甚至一度懷疑,他是不是想去評勞模。除非我們仨有比較重要的集體活動,就比如旅行那次,或者是他回家看阿姨,在其他情況下,他幾乎從不休息。
每個週六,我都只能一個人悶在家裡。其實我並不反感,只是難得休息,我更希望和別人一起玩。我今天起了個大早,因為老柴每次約莫六點就要出門,我只好起得更早。當然,我可不能太唐突,那樣不就顯得太刻意了嘛。就算,我們現在關係非常不錯,可那多半是他的私事,委婉些比較合適吧。
洗漱好了以後,我便搬了個小凳子坐在了門口,把耳朵貼著門,安靜地等待他家門開的聲音。一會兒只要他家的門一響,我就開門,假裝正好也有事要去辦事...
噔的一聲,他開門了。我趕緊開門出去,假模假樣地打了個哈欠:“哎,好巧,你怎麼這麼早也要出門啊?”
他聽我這麼說,也只是不鹹不淡地說了句有事。“那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嗎?我本來想著隨便出門逛逛,目的地都沒選好,正好陪你一起吧。”沒想到他想都沒想就很乾脆地同意了。這麼看來,還是我多心了,應該沒什麼太大不了的...
我正準備進電梯,他卻在原地站了一會,思索片刻,說道:“這樣好了,我還是先帶你去另一個地方,時間也正好合適。去完之後,我們再一起去辦事。”
我當然沒有意見,但就在這時,小沫突然從後面竄了過來,他說他正好也沒什麼事,可以順帶送我們去...切,他才不是呢。他這身衣服穿得比我還整齊呢。估麼著,他今早,應該聽見我起床的的動靜,所以他也早早起來,之前應該是一直躲在自己屋裡了。說不定,他也是坐在小凳子上,把耳朵貼到臥室的門上,聽見我開門的聲,就跑了出來...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啊。
晴空萬里,被克瑞斯擦得鋥亮的聖盃已經讓周身的灰暗溶解了大半...老柴帶我們來的居然是...教堂???他???他居然會來做禮拜?至少,在我看來,這荒謬至極,因為無論怎麼看,他都是絕對的無神論者。
才剛剛六點半而已,這裡的座位已經坐滿了大半。我們跟在他身後,有些不知所以然。可能也是考慮到了我倆,他找了個最靠後的位置坐下。這裡恐怕就屬我們仨最年輕了吧...那些人手裡可都捧著聖經和讚美詩啊,而我們...我和小沫兩手空空,老柴儘管帶著個揹包,可包裡就裝了把傘和一些小物件...
我不知該怎麼面對眼前的場景,高興或是難過都不合適...老柴在坐下之後,便一直目不轉睛地直視前方,似笑非笑,看不出究竟在想些什麼。他正前方是十字架,不過可以肯定,他雙瞳的焦點並不是它。
我和小沫無所適從地坐著,完全不知道該做些什麼。兩分鐘後,老柴也察覺到了我倆的異樣,他問我們要不要走,可週圍的環境壓得我喘不過氣,小沫和我默契地搖了搖頭。小沫在一旁會不時地抖兩下,我也好不到哪去,大腦一片空白,尤其在聽到讚美詩時,更是不停地起雞皮疙瘩。一陣又一陣的茫然過後,我們終於撐到了九點...終於,能走了...
出門後,小沫深呼吸了整整十分鐘,才看著像是恢復了正常,他質問老柴:“你難道真的信教嗎?”
“不能肯定,多半是不信。在我小的時候,奶奶總是要帶著我和阿杰一起來做禮拜。不過後來,我和阿杰都覺得這裡並不適合我們,再之後,也只是因為要陪奶奶才會過來。”
小沫繼續追問:“為什麼說不合適?”
“小的時候,它只會讓我感到害怕,濃厚的死亡氣息讓我恐懼,我害怕下地獄。到這來的其他人都覺得自己是有罪的,而上帝是仁慈的,信仰必定會赦免罪孽。但我不覺得任何人生來便是有罪的,我看到的事實是,他們正是因為知道了上帝的存在,才認定自己有罪。
如果上帝真的是仁慈的,那為什麼要給眾人施以罪孽?先是給他們定罪,再讓他們信仰自己,最後自己再仁慈地赦免,讓他們得以解脫。
如此看來,想要無罪只有兩種方法,一是不信他。另一種則是先相信他,以獲得罪孽,接著再次展示信仰以獲得赦免,可又何必多次一舉?上帝可以存在,也可以不存在,可以是任何一種或多種形式的存在。從實際用途來看,只是個為了強化統治而強行虛構的概念而已。不只是他,一直以來全都是這樣。”
小沫連連點頭,看來他是也認同老柴的想法了。隨後,他繼續追問:“那你會信什麼呢?”老柴思考片刻後答道:“如果非要說個信仰的話,那就只能是我自己,至少,我絕不會判自己有罪。”
聽著他倆繼續在這討論,我並沒有插嘴,這些問題我並不在意。老柴帶我倆來這,應該也不會就為了告訴我這些,一定還有些其他的原因,更單純的原因。
很難得,我們雖然經常一起吃飯,但很少在外面一起吃早點,我和老柴都很不喜歡在外面吃早飯。是他帶我們進的早點鋪,可沒想到,他居然已經吃過了。我想,可能是他早起在家裡吃的吧。
他就坐在一旁看著我和小沫吃飯,順便翻看著手機,我瞟了一眼,怎麼...又是那幾個老爺爺。我經常見他看這些老爺爺們的樂隊演奏的視頻,我也喜歡用這個視頻軟件,可是,他每次都要費盡地打字搜索,我告訴他如果點一下訂閱,以後就不用一直搜索這麼麻煩了。他只是搖了搖頭,他說是故意這樣的...
我有些明白他的意思了。我曾經一度認為,他最討厭的就是老人和孩子了,事實看上去也差不多,不過原因卻是完全相反...至於現在,他只是因為喜歡音樂罷了。他最近買了把口琴,每天都會練習很久,不過很難得的是,他吹得並不好,好吧,其實是很糟糕。
見我們快吃完了,他開始說明接下來的安排:“我等會得去養老院,你們也要一起來嗎?”“養老院...哦,是你...不,是阿杰的奶奶吧,我還以為...對不起啊...”我早該想到的...該死,差點說了些不該說的話。小沫在一旁一點也不意外...看來這傢伙確實早就知道了。都一起出來了,他居然也不提前和我說一聲...
老柴見我有些尷尬,笑著說道:“這很正常。這種事我也想過。誰都或多或少期盼過親人的死亡。”小沫在一旁像是沒聽見一樣,依然慢慢悠悠地吃著麵條。沒想到,他居然是...默認了。老柴看了看小沫,我本想趕緊向他解釋些什麼,他卻又開始和我講故事...不,是過去的事情。
在他剛上小學時,他的一位小夥伴的母親得了絕症。就在那一天,小夥伴正在村口和眾人一起玩耍。他的母親死在了家中,另一位小夥伴焦急地跑到村口,把噩耗告訴了他。
可他呢,他還是在玩耍,看上去並不難過,不,應該說,看上去反而更開心了。
“我那時太小,現在,我很能理解他。他們家太窮了,為了治病幾乎傾家蕩產。何況,他們全家都知道根本治不好,只是拖時間罷了。他母親早一天死,他們全家就早一天解脫,只有少了這個負擔才能過自己的生活。
他母親當然也害怕死亡,可這麼折磨,任誰都不會開心,早些結束才是她最想要的結果。在他母親查出絕症之後,他們全家就再也沒笑過,一直到她死,他們終於有機會去笑。”
話是這麼說沒錯,換作是我也會這麼想的,可這麼直白地說出來,倒真的有些不近人情了。一旁的小沫依然無動於衷,吃完最後一根麵條後只是輕描淡寫地說了句:“快走吧。”
這兩人難得這麼默契呢...我十分理解那位小夥伴為什麼要笑。我也想過,在我小的時候,真的想過好多次。如果奶奶或者姥姥都不在了,我的父母應該就會多關心我吧?如果,如果我的父母都不在了,那其他人也會更同情我吧...在那多年後,事實給我上了最好的一課。她確實倆走了,但是再沒人關心我了...
我想象中的養老院,應該是...算了,不說了,事實並沒有那麼悽慘。老柴帶我倆來的這座養老院,環境那可不要太好,我以後老了要是也能住進這麼好的地方,應該也挺不錯的。
在我的想象中,他倆的奶奶應該有著一副陰鬱的臉,不愛動不愛說話,看上去應該很嚴肅。可事實上...這位奶奶也太有精神了吧...儘管頭髮白了大半,可一直笑嘻嘻的,走路都帶風,身體恐怕比我都要好吧...
在門外就能聽見老人家的說話聲,我還以為屋裡有很多人呢。可事實上,她是在自言自語。老柴告訴我們,他奶奶一直有這習慣,無論到哪都說個不停,就算沒人,也要自言自語個不停。
進門後,老柴喊了句奶奶,只見奶奶飛快地走過來,笑嘻嘻地拍了拍他:“朸朸來了!”說著,又看了看我和小沫,拍了拍手:“這不是小娟嗎!哎呦,講搞連李老師都來了!”
小娟?我?居然還叫小沫李老師?認錯人了吧...怎麼叫老柴麗麗啊?還沒等我倆弄明白,她上來就握住小沫的手,說了一堆客套話,小沫也只好擠出笑容應了一聲。趁著他倆說話,我把老柴拉到一旁,問道:“為什麼奶奶叫你麗麗啊?是你小名嗎?”“不,她把我當成阿杰了。不過,她認得出阿杰,更不會把她當成我。”
奶奶也太熱情了,我還沒弄明白呢,她就把我拉到沙發上,先是讓老柴給我倆泡茶,又不停地讓我倆吃蘋果、梨、橘子、香蕉...老柴坐下後,對著奶奶笑道:“奶奶,今天李老師正好有空,帶著我和小娟去教會了。”
聽到這,奶奶又握了握小沫的手,不停地道謝。小沫不知所措,只好不停地點頭,一句話也不敢說了。好嘛,她又開始問候我了,我也有些尷尬,不知道說些什麼。“小娟現在真好看,好漂亮哦,你這丫頭講搞現在長醬排場了,你小時候都醜傷心了...在老家過得怎樣?...你家老頭工作怎樣?...你要孝敬他,他一個人把你帶大不簡單的...”說了一堆沒頭沒尾的話。
我發誓,奶奶絕對是我見過最能說的老太太了...一上午就光是聽她一個人說話了。
到了中午,可算是能歇歇了,我們帶著她一起去吃了個飯。我們平時都是不吃午飯的,所以,現在一點也不餓,可奶奶就知道不停地給我倆夾菜,就算吃飯,她也還是說了不停。
老柴終於開口說話了:“奶奶,少講兩句可照啊,李老師想吃飯了。他不好意思講你,你老在這講,他要怎吃啊。你也趕快吃吧,熱飯堵不住嘴。”奶奶這才不說了,笑著拍了拍老柴的頭:“小壞東西,沒大沒小的。”
我是看出來了,不僅今天,可能以往也一樣,他們之間關係也十分輕鬆融洽,說話就是沒大沒小的,兩人之間不光是奶奶和...“孫女”關係,更是像朋友一樣。
奶奶看來身體真的不錯,牙好胃口好,吃飯不挑食,沒兩下就吃完了滿滿一大碗。好吧...她又開始說了:“李老師,真不好意思,不曉得你要來,沒準備菜...朸朸這孩子性子太強,麻煩你多照顧照顧......”小沫只能再次擺出那副假笑的面具...
奶奶住的這間屋子很大,午飯後,她又把老柴拉到床上:“趕快睡一會,閉眼養養神,我一會跟你們老師呱呱。”老柴只好躺倒床上睡午覺...我記得,他可是從來沒有睡午覺的習慣的...奶奶沒有走開,而是坐在床邊,親親地拍著“她”的背:“不好好睡覺,十八個蚊子把你抬走啊...紅眼綠鼻子,四大毛蹄子,走路啪啪響,小孩嚇屁淌...趕快睡會吧,丫頭,一會奶奶揹你上幼兒園...”奶奶還真把“她”當孩子了......記得,我小時候,似乎奶奶也有講故事哄我睡覺過,一直到現在,我還有聽廣播的習慣,否則我都睡不著呢。
奶奶緩緩走出臥室,給我倆泡了杯茶,又開始和小沫聊了起來,小沫今天還真是...
奶奶拉著小沫的手,語重心長地說道:“老師,真對不起,我家朸朸平時肯定沒少惹事吧。她也怪傷心的,從小媽就不在身邊,沒有母愛。我不是講她媽不好,她媽是個好人,我們都很喜歡她,他們四個我是看著長大的,我最清楚他們為人了。哎呦,不好意思,講遠了,老師......”
不僅是奶奶能扯,小沫也真的演上了。他越說越起勁,我覺得他還真把自己當成李老師了...他倆足足說了兩個小時,老柴都睡醒了,這才結束了他倆的對話。
奶奶看見“她”像是猛地想起了什麼重要的事,說道:“哎呦,砸蛋了,你這丫頭也不提醒我。快毫穿鞋,要去造反了。”老柴一把拉住奶奶:“奶奶,你忘的了啊,村長講了今天休息,你記性真差。”奶奶這才作罷,隨後又問道:“今天那個送牛奶的講搞沒來啊,報紙也沒送,叫你老頭去問問。家裡面的壓井也壞了,叫他買毫水泥,我麻個修。”說到壓井時,她還看了我兩眼...接著,她又開始找我們聊了,真是厲害啊,一口氣又聊到了四點多...
終於不說了。老柴見時間不早了,對奶奶說道:“奶奶,我要回家寫作業了,爸爸明天過來。”“照哦,趕快回去學習,不要耽誤了。今天,謝謝李老師,麻煩你了。你回去好好招呼小娟,好不容易來一趟。朸朸你也別寫太晚了。”
這倒是讓我想起了我的奶奶,我以前休息日在她家時,經常寫作業寫到半夜,她總是要用紅糖給我煮兩個雞蛋吃...
換好鞋到了門口,老柴又問了句:“可要拎煤?”“不要,煤都放不下了。”“可要買什麼,吃的,喝的?”“不要,你自己不要省,搞毫好的吃吃。”“那可要買玩具?”“我又不是俠們,買什麼玩具。”“那我走了啊,有事給我打電話。”“路上慢慢的,帶傘。在家歇歇,下次別來了。”“那不照,我們不是好朋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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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靠,你說這有完沒完啊,大清早的,天剛剛亮,怎麼就開始修路了啊?深海中,戈萊銀幣散發出的毒液的刺痛聲幾乎快把我耳膜震碎了。讓不讓人好好開車了...
我看向一旁的老柴,問道:“你說說,怎麼就修路修個不停啊。你們這兒一直都是這樣的嗎?”“是的。”“我們那兒也是,我就不明白了,難道路就修不完嗎?”
他接下來的解釋有趣極了。他說,修路原本是為了讓交通更加通暢,可一修路立馬就會造成交通問題,等到這裡修好了,又會有別的地方開始修路。我們不能確定,等未來路修好了,會不會緩解交通擁堵,但至少現在修路立刻就會交通擁堵。
他還說:“我有記憶以來,就總是不停地修路。”“你不覺得這很荒唐嗎?如果他們選擇不修路,那就不會因為修路而造成交通擁堵了,為什麼他們不停下來?他們只知道修路,可卻從來沒有真正享受過自已勞動帶來的成果,這不是本末倒置了嗎?”“這是不可能的。某種程度上,修路可以比作賺錢。他們內心或許明白,可到了最後必須得糊塗,必須自欺欺人,因為任何事的發生都必須有個原因。最後實質上,變成了為了修路而去修路,人掙了錢以後還會想著去掙更多的錢,因為錢越多,越有可能失去更多。
開了一家公司後,會想著繼續把公司開大,當真的做大了以後,唯一能做的,就只能是不斷地讓公司更大,否則一切都白費了。他們最初的目的,或許不是單純地掙錢,但到了最後,目的都會是為了開更大的公司而開公司。
最初的愛好全都被利益化,為了獲取利益就必須迎合大眾,變得世俗化,因為小眾是無利可圖且不能長久的。不過,大多數人即使知道也難以割捨。”
唉,你說的對,這倒是讓我想起了媽媽......他們這麼做或許才是對的,如果一直放不下,到了最後,說不定真的會一無所有。兩個人在一起,待得越久越是難以分開,即使兩個人根本無法相處,可人總歸是有感情的,不要讓最後只是因為捨不得感情而做些無意義的事。
你知道的,分開要付出的代價總是讓人不願承受,我可不像老柴那樣,可以把感情和事情分得那麼清楚。我做的這些...或許我當時就是這麼想的,只是,我從來不願意承認。唉,其實你也是這麼想的吧,而他呢...
他好像真的什麼都能接受,沒有什麼是捨不得的,即使是捨不得,也能坦然地接受一切。當氣球吹到了一定程度時,就再也不能倒退了,只能不斷地吹,或許,中途可以停頓一會,或是倒吸兩口氣,可趨勢依然是不斷讓氣球吹得更大,直到爆炸。
就怪你,我怎麼和他扯了這麼多沒用的東西...今天還有正事要辦呢。你還記得吧,我以前送他來過好幾次養老院呢,但是,我也不好直接跟進去。今天,小喬可算是幫我逮住機會了。
之前我都是在外面看的,這裡面的環境我還真的是不知道。你別說,還挺不錯了。我說的可不只是環境而已,你懂的。其實他根本不是我想象中的那麼不堪...這算是最後一個證據了。你也知道,其實我早就不那麼看老柴了,他本來就不錯,事實早在一開局就擺到了面前,是我自己多疑不信任他人罷了。
不少老人家在這呢,看樣子都挺開心的,偶爾還能看到...志願者,這倒是不錯。你可能不知道吧,在我中學附近就有一所養老院。但最讓我覺得噁心的,是每年的重陽節。因為那時節,會有更種雜七雜八的人跑去慰問老人。
最氣人的是什麼,你知道嗎?居然還有媒體去大肆報道,這種行為居然還值得稱讚。你先等等,我說的當然不是關愛老人有問題。我之所以說這不是什麼光彩的,是因為前後反差太大。平時冷冷清清的養老院,好傢伙,一過節,轟,一下子擠滿了,等節一過,門可羅雀。
有必要嗎,裝得一副關心老人的樣子,他們需要的,真的是逢年過節有人來看望嗎?如果平時多關心關心,即使所有節日都不去也不會有什麼問題,非得等到重陽節,切,真巧啊,偏偏重陽節就是有空?你說對不對。
重陽節關心老人,兒童節關心兒童,婦女節關心婦女,教師節關心教師,我靠,平時都幹嘛去了,真有這麼忙?虛偽至極,你先不要說話,我就這麼覺得,你勸不動我的。
老柴每星期都要來看望阿杰的奶奶,我每個月也都會回去看望媽媽...你...是的,我和他確實不是出於同一個原因。
當我們準備回家走出大門時,我突然瞧見了遠處一位正在掃地的姑娘...你看啊,她長得好可愛,尤其是笑容,真是讓人沉醉,宛如冬日午後透過樹葉覆在我面龐的一縷暖陽......
你也不提醒我...多尷尬啊...要不是小喬拍醒我,我...回過神來以後,老柴衝我笑了笑...糟了,不是讓他看出來了吧。都怪你!老柴也不和我說話,只是緩步走過去和她打了個招呼。哦,看來他們真的認識啊。也對啊,老柴每星期都過來,自然應該認識。不過,他們好像沒說話,就是用手比劃了幾下。
老柴走回來之後,那姑娘繼續打掃,老柴對我說道:“她是我原來一位鄰居小夥伴的老婆,經常來這當志願者。”他...他...不是,我什麼都沒問呢...你笑什麼,他這句話難道有什麼問題嗎?
幸好,剛才只是發了下呆而已...說起來,眼前這姑娘儘管沒有小喬漂亮,但卻很有親和力。
“你剛才和她說了些什麼?”“沒有說話。因為她耳朵幾乎聽不見了。”“啊?真的假的?”
老柴繼續說道:“我那位鄰居,打小就是個特別不安分的人。工作以後,他買了輛凱迪拉克,經常出入於全市各大洗浴中心。直到遇見了她,從那以後,就算是從良了。”
喲,你說,我是不是太八卦了...這算別人的隱私了吧。好在老柴並不怎麼在意,繼續解釋道:“不當鄰居以後,我們來往不算多,但我依然算了解他,以他的個性,對這種女孩幾乎是沒有任何抵抗力的。
她本來就長得可愛,嬌嬌弱弱的,我見猶憐,況老奴乎。不是單純的同情,對於他來說,這女孩是弱勢一方,人或多或少都想展現自己強力的一面,尤其是在保護弱小這點上。
她五六歲的時候,因為生病耳朵就聾了,尤其是右耳,幾乎完全聽不見。對於她來說,只要有一個可以全心全意地對待她的人,那這個人就可以算是全世界最好的人,這個人可以成為她的全部。
同樣的,對於這個人來說,便有一種被人依賴被人需要的感覺,幾乎成了最必不可少的人。這種情況下,就算是像他這麼渾渾噩噩的人,也會覺得自己的肩上多了一個只有自己才能挑起的擔子。他完全成為了別人的依仗,他會覺得自己是個有擔當的人,有一種崇高的責任感和使命感,會不自覺地拼盡一切保護她。當然,還有——”
我主動打斷了他,你也不用多解釋了,話都說到這了,我還能不明白嘛...你說相互依賴?一點也沒錯。如果換作是我,我應該也會這樣,這種感覺就像是人生變得不再那樣無意義了。不,我想,即使是換作小喬...也會如此。只有,恐怕只有一個人不會這樣。對,你猜對了,一定是老柴。他才不會在意這些,如果他不喜歡一個人,就絕對不會處下去,不論什麼花裡胡哨的責任感。
我扭過頭,看了他一看...對哦,我是不是有些不太禮貌,突然打斷別人說話...他應該也明白,但最後還是補充了一句:“母親對於剛出身的孩子也有種所謂的責任感,不過,隨著孩子年齡的增長,一些差異會更加明顯,母親的掌控力漸漸變弱,尤其是思想層面。最終,母親必然會對孩子產生些非正面的想法。他倆只是碰巧性格比較合得來,這種情況極少產生。所以即使結了婚,也幾乎沒有任何爭執,在外人看來,自然會覺得他們恩愛。”也是,連你都知道,或許有的人一開始相處會覺得不錯,可時間久了,無論怎樣都會發現彼此的缺點,想法不一致也是再正常不過了。
不過,從老柴剛才的話裡,你發沒發現一個漏洞...我問道:“那他倆難道就不能是因為純粹真心相愛嗎?”“當然有可能。”你看吧,我就說這是他的弱點吧...哈哈哈...
“那你懂嗎?你雖然都這個歲數了,可你懂嗎?你愛過別人嗎?”“沒。”“唉,我還以為你很瞭解呢。你連個喜歡的人都沒有,還在這瞎說。”“有。”“可你剛才不是說沒有嗎?”“你前後說的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它們雖然有交集,但對於我卻是個空集。”
什麼亂七八糟的?你聽聽,他...他有的時候就是喜歡說些繞口令,誰都聽不懂。“那你喜歡誰啊?”“我喜歡我、你、小喬、阿杰、小暮、叔叔、奶奶、爸爸媽媽。可能還有些別的,你問得太突然,所以一時想不出來。”啊?我沒聽錯吧...你也沒聽錯吧?
“你先等一下,你說你喜歡你父母?可你不是都沒見過他們嗎?”“我確實不認識他們。可能和這點也有關係,不過這不是什麼要緊的事。”你說說他,怎麼又來這套了,老是說不要緊,他們連自己的孩子都不要了,這還算是人嗎?他憑什麼可以這麼輕易就表現得像是原諒他們一樣...
對哦,小喬在一旁一直不吭聲...我轉身又問了問她:“唉,你喜歡誰啊?”她啊了一聲...我靠,我在幹嘛,怎麼突然問她這麼敏感的問題,這好嗎?這不好。你怎麼也不攔一下我...沒想到的是,她也只是想了幾秒就回答道:“我挺喜歡你倆的,也喜歡我自己。”啥???
你別誤會,我的意思是...她...她居然說喜歡自己?這還是我認識的喬姐嗎?怎麼...一定是哪裡出了問題?你說呢?...是啊,確實變了。小喬以前總是三分鐘熱度...自從我們認識了老柴以後,她變了,已經半年了,她還沒變回去。那...我呢,你告訴我,我變了嗎?我不知道,究竟怎麼了...
λ 1.065 mm:
我坐在陽臺上看著天空,今晚只有一顆星,也挺不錯的,宇宙的孤獨我一直都可以觸碰到,甚至,宇宙初生時的躍動我也依然能感受到。它不太像狄俄尼索斯,因為最終要追尋的是一個平衡點,宇宙或許是最講究公平的存在,他希望萬物剝離,再碾為齏粉,萬物均衡,就如生命之樹下踩著五彩斑斕的天空倒懸著的老獵人肆意揮舞著的鋸刀,它垂暮的孤寂是必然的,只是沒有任何人能見證,孤獨的王座封存著每一個細小舞動的弧光,因為沒有任何事物將是有關聯的,與孤獨對抗,最終也只能是孤獨地對抗孤獨,孤獨從來都不是結論...
遺憾的時,當我神遊八荒時,被一個不安分的客人分散了注意力。我瞧見樓下一道孤單的身影從路燈下竄進了草堆裡。定睛細看,我當是誰,原來是黃大仙。
說到它,我不由得想起今天的事,黃大仙再次光顧了我家。它當時不慌不忙地抱起一枚雞蛋,原本的動作十分優雅得體,可到手後便不顧形象了,全力逃跑。如果我去追它,那麼很有可能會把雞蛋弄破,可不追,我就必定損失一顆雞蛋,真是進退兩難。思慮再三,最終,我還是決定,讓它帶著雞蛋回家,這樣至少雞蛋不會碎。我一向不希望零和博弈變為非零和博弈,雙方至少一方不吃虧才好,今天就先讓它一步。
以往,它也總是喜歡偷玉米。事實上,我並不喜歡吃玉米,可我喜歡看它的同夥吃玉米的樣子。
一次偶然的機會,我發現家裡煮熟的玉米居然也被它偷走。我一路跟到樓下,最後還是跟丟。我本以為,只有老鼠才喜歡吃玉米。不過,我家樓下的老鼠倒確實喜歡吃。我偶爾也會買些玉米,放到樓下的老鼠洞口,躲在遠處,看它們啃玉米的滑稽模樣,它開心我也開心。
每次看到它啃玉米,我總會想起我的初中同學,他真的很像老鼠,看著就賊眉鼠眼。可能是出於找刺激的心理,他每次都非等到上課時才吃玉米。
老師只要一轉身在黑板上寫板書,他就趕忙從抽屜裡掏出玉米,他本來眼睛就小,又有兩顆齙牙,配合上猥瑣的動作,簡直就是老鼠本鼠,還是叫他鼠人好了。老師寫完,鼠人就立刻藏起玉米,神情嚴肅正襟危坐,一副大義凜然、雖千萬人吾往矣的氣勢。當老師再次寫板書時,他便繼續啃玉米,就這樣一來一回,一節課硬生生被他玩成了回合制遊戲。最後啃完時,他會再找一個老師寫板書的空隙,用塑料袋把玉米包好,像丟手榴彈一樣丟出窗外,再掏出茶杯,輕輕地抿一口,再把沾在牙齒上的茶葉吐出窗外,收好水杯,端正坐姿,點了點頭,心滿意足地笑了,與我家樓下的老鼠別無二致。
小沫總喜歡在吃飯的時候討論問題,我可以理解,他幾乎每天都很忙,也就這麼點時間能放鬆下了,但畢竟我不能只用一張嘴同時做兩件事,這倒是真的讓我為難。
今天,談到我們這的選舉時,他就表示很有意見。可在我看來,至少要比學校裡的好,因為學校裡是一毛錢都不會給的。今年就是,我和小喬在學校選舉時就沒有收到錢。
小沫非要和我們討論這種無關緊要的問題,最後,他還是同意。讓我幫他找張老頭要錢。從這件事又可以看出他的一個問題,他一直都有這個問題,就和大部分人一樣。
當得知一件事將要發生後,他們居然總是以為到時候事情就會自動解決。這當然不可能,事情最後如果被解決,一定是因為有人去推動,否則難道事情會自己把自己解決嗎?他既然想要這二十塊錢,那麼就完全可以直接委託讓我去幫他要,否則難道真的要一直等張老頭來找他嗎?
雖然,這也不失為一個解決方法,但這麼小的一件事,我總是樂於自己提前就打算好。自己的事就是再小,我都希望自己可以做些什麼。否則萬一事到臨頭時,真的沒人做,可就麻煩了,守株待兔是懶人才會用的方法。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找到了張老頭,他很愉快地給了我六十塊錢,畢竟我是他倆的房東,他當然會相信我的話。除了錢以外,他還給我買了份早點,真是一箭雙鵰。可惜小沫一早出車,所以只有我和小喬一起吃。
我把四十塊錢遞給小喬,我還向她求證,小沫是不是以前總是做事拖拉喜歡讓別人先手,因為在我看來,小沫並不像這樣的人。她告訴我,小沫只是不喜歡和張老頭那類人接觸,更不是喜歡拖延的人。
我問她,她是不是也喜歡拖延,她則是說她基本不會,但偶爾很喜歡拖延的感覺。我說或許是這樣,但拖延無疑會在時間上對自己造成損失。她壞笑了一下,說有時候做損人損己的事也十分痛快,因為可以拉別人當墊背。我一時有些無法體會她說的爽快感,於是她就給我舉了個例子。
小喬高一時的政治老師有一天在下午放學後,把全班都留了下來,讓他們背書,背不完不讓走,甚至還要叫家長。聽到這話後,她心想:還有這種好事。
於是,為了見父母一面,她故意不背書。可那老師壞就壞在實行了連坐,一個人不背完,全組都不能回家。她那天就硬著頭皮故意不背書,那些組員們便開始指責她,但她居然心中暗爽。
這是她第一次故意拖累別人,故意不顧及別人的利益,也確實是損人損己。以一己之力成就某件事或人,在某種意義上,和毀掉事或人是等價的,都能讓自己體會到前所未有的滿足感成就感。
我告訴她,我已經理解她的這種想法,她說很可惜,因為最後他們那組人為了回家,只得集體騙老師說他們全都已經背完,她更沒有見到父母。
她本以為,那幾人第二天會責怪她,可事實是,那些人立馬就忘了這件事。我說這件事也更加說明,事情不會無緣無故地自動解決,到頭來,還是她的那些同學一起把這件事解決完畢,她也點頭表示認同。
過了一會,她吃飽了,又問我為什麼張老頭這樣的人會這麼在意選舉,是不是因為有很多好處。
我只好告訴她,我不確定有沒有實質性的好處,但多半不是因為這些。人們多少都希望自己能被他人注意到,希望被別人認可,哪怕是那些已經被認可的人,人們對於關注和認可是不會嫌多的。
她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說確實是這樣,就是因為這樣,才會有這麼多虛偽的人。我告訴她,我不在乎別人是否虛偽,畢竟成為什麼樣的人是各自的事,我最多隻是做好防範罷了。她又說,那種人確實讓人噁心,小沫之所以不喜歡張老頭,就是這種原因,所有這一類人小沫都不會喜歡。
說到這,她開始列舉小沫和她以前遇到過的這類人,著重講述了一位初中同學的事。小喬總是喜歡給我說故事,我本來並不在意,但每次一說,她就會開心好久,我很喜歡看她笑或者哭的樣子,所以也就樂於聽她說。
那位女同學是他們班的副班長,學習成績很穩定,不是全班第三就是第四。不過,她每次考試都一定要作弊,她並不是不會做題,只是害怕自己失誤而已,她成績明明已經很好,可還是害怕失去家長和老師對她的認可。
我告訴她這很常見,大多數人都是這樣,只不過我並不喜歡這麼做,因為我考多少分,和別人並沒有任何關係,根本不存在別人對我的認可或否定,這都是別人的事,我不關心這些。
她表示認同,繼續說了下去。那女孩每次放學掃地都會搶班裡最好的掃把,但就是不願動手幹活。因為她同時也是組長,所以每次都只是坐在一旁幹看著的,作為泉水指揮官。老師每次都會表揚她把地掃得乾淨,其實她什麼也沒幹。
還有更荒唐的一件事,有一次,前一天值日的小組集體跑路,第二天班裡一片狼藉。一大早,女班長就意識到了這個問題,她料定老師早上一來一定會說這件事,於是,她便拿起最好的掃把,在班門口望風。看見老師一過來,便趕緊假裝掃地,老師一走就停下來。
這樣來來回回一上午,班裡的所有老師都表揚了她。最後,她還真的慢慢悠悠把地掃乾淨了。班主任更是在班會時,把她好好表揚了一番,好在當時同學們都很默契沒有戳穿她。
我告訴她,這麼看來,並沒有冤枉她,因為地確實是被她打掃乾淨的。小喬沒有反駁我,我又問她是不是和她關係很好。她說她倆並不算熟,只不過每次考試時,她都會找自己對答案,儘管自己不願意,可為了不讓她產生不好的印象所以只能照做。
小喬還特別說明,小沫當時最討厭的人就是她,因為他不喜歡作弊,小沫從來沒作弊過,即使是不會寫,也絕不會抄襲,所以從來不找女班長說話。事實上,小沫脾氣古怪,當時班上大多數人也都不願搭理他。我說,這麼看來,沒什麼問題。說這句時,我自己都不太能解釋清楚,我說的沒問題,究竟是怎麼一種沒問題。只不過,這麼回答確實不會有什麼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