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al遊戲綜合區】言靈編織的未來——《天津罪》(アマツツミ)


3樓貓 發佈時間:2022-09-10 13:45:51 作者:NamelessKnight Language

聲明:搬運舊文,首發於2022.06.02,搬運基於原稿,與發佈版本有出入,礙於知識儲備,可能存在內容和表述問題,請謹慎閱讀。所發佈文章均為本人原創。


2022.09.10更新:《天津罪》是16年批評空間的高分作品,也是我最喜歡的gal之一,私以為紫社巔峰,也是御影本人在紫社的輝煌表現。由於某些原因,至今未有漢化,此事已然成了一個梗。借本文給各位安利這部神作,也希望有條件的玩家可以自己遊玩欣賞,祝各位中秋節快樂!


遊戲共四位可攻略女性角色,對應四條線路,每章約12小節,相當標準的全價作體量。配角數量不多,但皆有所刻畫,且與情節聯繫緊密。本作腳本擔當為,參與過《水夏》、《悠久之翼》、《初音島》等多部知名作品開發的御影。

本作中出現的“言靈”這一設定,被沿用到御影之後的《クナド國記》中。在關於《クナド國記》的訪談中,御影提及了自身的創作理念,總結起來就是:迴歸黃油的初心,以玩家為本位,著力打造通俗易懂、具有娛樂性的劇本,避免複雜深奧的思考方式,以簡單明瞭的方式解釋主角的行動理由,使玩家能夠全身心地享受遊戲。

【Gal遊戲綜合區】言靈編織的未來——《天津罪》(アマツツミ)-第0張

《天津罪》這部作品的設計上,充分體現了這樣的理念。首先值得關注的是,區別於一般galgame利用選擇肢進行線路分流的做法,《天津罪》的選擇肢幾乎出現於人物支線接近尾聲的時候,選項的區別僅在於你是繼續欣賞與該名女角色的後續故事,還是直接開啟下一條線路,因而體驗上更接近小說而非互動遊戲。這種做法的帶來的好處是,減少了不同線路間的劇情素材複用,每一條支線開啟後幾乎是全新的體驗,同時玩家可以盡情地欣賞遊戲的故事,不用在意路線選擇不同帶來前置劇情差異,進而造成的不協調感,也不必擔心錯過遊戲的精彩部分,正常推流程所體驗到的就是最完整最核心的內容。此外,配合著克、月杜尋兩位實力原畫師的出色表現,《天津罪》從“黃油”層面上也做到了頂尖水平。也同樣如上所言,本作以簡單明瞭的方式解釋主角的行動理由,循序漸進地引進內容和引發思考。這些都是我遊戲體驗如此之好的原因。

除了御影所擅長的校園題材的加入,正如遊戲類型「言葉が紡ぐ、絆のADV」所示,本作同樣展示了人與人之間的聯繫,人與世界的聯繫,乃至更深層次的東西,之後談論主題時會提及。


天津(あまつ ama tsu),是日本神道用語,中文意思即“天之”、“天的”。根據日本古籍記載,飛鳥時代的律令制度下,日本存在過原始刑罰,原始時代有天津罪和國津罪。天津罪包括8種罪行,即畔放、溝埋、樋放、頻蒔、串刺、生刺、逆剝、屎戶。國津罪包括14種罪行,如生殺、斷屍、奸母、奸子、母子通姦、犯畜、蟲災、鳥災等等。根據某些說法,前者是對共同體的農耕或祭祀所犯的罪行,後者則是個人的犯罪或者天災。

而遊戲中對於「天津罪」的詮釋,更像是從本義出發的一種引申,即“神明所犯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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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かが必死に生きろうとする、その意志や願いを奪うことは、神が全能であろうとも、罪なんだよ。

奪走一個人拼盡一切想要活下去的意志和願望,即使是全能的神所為,也是罪惡。

以神明之傲慢,歪曲人心,漠視生命,剝奪他人拼命活下去的意志和願望,天津罪如是之。本作中擁有“言靈”之力的神明共有三位,誠、愛,以及容易被忽視的,於生命終焉獲得“言靈”之力的水無月ほた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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悉數本作全劇情線路,犯下天津罪的神明,當屬水無月ほたる與誠二人。前者為了生存不惜犧牲任何人,寧願他人代替自己去死,後者面對有著強烈的生存慾望的將死之人,否定其存在,(END1)選擇“殺してやる”,皆為罪責難逃。

尤記得開篇之時,借主人公視角,所提出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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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出採購招致村莊的流行病,誠的父親因此殞命。與此同時,外來的藥物和醫療,又拯救了許多人的生命。外面世界的惡意與善意,此“二律”是誠對外產生興趣的契機。與外界的聯繫和交流如是,其他方面又何嘗不是如此呢?在這部作品的許多細節中,都能找到“二律”的痕跡————常伴戀塚愛身側的吹雪,毫無疑問是一種詛咒,同時也是與彌留之際的姐姐戀塚希,產生羈絆的象徵;哪怕承載了詛咒和惡意的黑螢,其頑強不屈的求生意志,也是毋庸置疑的。而作為本作核心設定的“言靈”,也難逃於此——

「吾は悪事も一言、善事も一言、言い離つ神」

一念而成魔,一念而成佛,一念之間,一線之隔,截然不同。對於不諳世事的誠而言,既能借助言靈守護人間,也或許受外界侵染,滋生惡意,犯下即使神明也不可饒恕的罪行。故於第一章中,螢稱擁有著言靈之力的誠是恐怖的。若要殺死所憎惡之惡,就要承擔所守護之善被人殺死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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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題回到作品本身,我想回顧《天津罪》的劇情和角色。遊戲前兩章的こころ篇和響子篇,優秀的畫面和音樂之外,在我看來沒有太大亮點,不喜歡看日常的話甚至會有些乏味。然而,誠言之,這兩章在整個故事中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交代了故事的基本背景和設定,介紹了主要角色,某些情節更是為作品後兩章的情感爆發埋下了大量伏筆。

こころ篇:誠出於自身好奇心,以及在「いきなさい」的呼喚下,來到凡間,被こころ一家所收留,並在“言靈”的幫助下,構建了“虛假”的家庭。在共同生活下,誠與こころ暗生情愫,卻被“兄妹”關係所困擾。最終,誠以削減生命為代價,治癒了罹病的“母親”,也對こころ袒露真心。

響子篇:不善言辭的朝比奈響子同誠結為摯友,在心與心互相接近的過程中,誠察覺到響子的兒時心結,以及通過言靈創造同伴幽靈的秘密。在誠的幫助與鼓勵下,響子告別了魂牽夢繞的舊友,走出了過去的陰霾,兩人攜手走向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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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ほたる與誠兩位**主角,印象最深的角色無疑是幼馴染——戀塚愛。這個角色的魅力,在於情感層次的豐富。表面上看,愛懷著極大的佔有慾和嫉妒心,目睹了誠與希的親近場面,隨後私下用計把姐姐支走,在本篇中更是發動強大的言靈之力,創造了只屬於兩人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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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倘若深思其行為背後的動機,看似出於佔有慾和嫉妒心所做出的行徑,卻並非完全瘋狂的、不理性的。不知是否會有人,在遊玩過程中,不由得在心裡吐槽這樣一個“推土機”式的男主角,又不似《青鳥》中白鳥律有著“女校天使”那樣的拔作設定。真正地代入作品中,一切就說得通了,誠在交往和愛情上,呈現出的遲鈍乃至輕浮,正是其作為“神明”而缺少“人性”的體現。在第三章當中,第一次,戀塚愛,對誠拋出了靈魂式詰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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誠所不以為意,甚至自以為是的舉措,被愛一語道破——你所做的事,在人類看來是一種偽善,惡作劇一般施與短暫的希望,這是神明的傲慢。若誠執迷不悟,終將積重難返,犯下神明之罪。愛所做的一切,或許是出於愛慾,出於嫉妒,而我想,也出於殷切的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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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登場時,愛身著緋櫻色浴衣,凝脂般的肌膚與高挑性感的身材,落瀑似的白色長髮,儼然一副冰雪美人的形象,暗合了她操控雪之言靈的設定。雪,凜冽刺骨而又美麗動人,落入掌心時冰冷滲膚,悄然融化時又宛如夢幻,令人傷感之餘潸然淚下。這正如戀塚愛的人物形象,外冷內熱,柔中帶剛,從姐姐逝世之日起,雪紛飛不止,當結尾再次見到姐姐的幻影,恰如心底萌動的微光,粉雪綴滿了整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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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おもへば 沢の蛍も 我が身より あくがれいづる魂かとぞみる

————和泉式部《螢》

這首和歌的大意是:看到河邊飛舞的點點流螢,彷彿此時靈魂已脫離軀體,那螢火蟲正是魂魄的寄身。這首和歌中,作者在河邊凝視著飛舞的螢火蟲,忽然覺得螢火蟲彷彿是遊離於自己肉體軀殼之外的靈魂,而一閃一滅的亮光如同靈魂痛苦的喘息,這是一幅悽清悲慘的風景,由螢火蟲產生的遐想,滲透到了人的靈魂深處。

【Gal遊戲綜合區】言靈編織的未來——《天津罪》(アマツツミ)-第12張

這首和歌在遊戲中多次出現,明示了與ほたる(螢)的關係。ほたる認為這是一首悲戀之歌,“我想見到你,即使你不在這裡,我也想見你,哪怕只有靈魂也要飛往你身邊”。ほたる在遊戲中最核心的設定,就是“僅限一週的生命”,一週過去,舊的身軀會隨之消散,新的ほたる也不再擁有過去的記憶。理論上而言,誠每過一週,面對的都是一個不同的人,這也是腳本設下的詭計之一,而結果卻如ほたる消失之際所言:

何度生まれ変わっても、わたしはあなたに戀をするから

幾度轉世輪迴,仍與你相知相戀

【Gal遊戲綜合區】言靈編織的未來——《天津罪》(アマツツミ)-第13張

這與和歌《螢》所歌頌的內容,有著異曲同工之妙。ほたる的真摯愛情,彷彿靈魂脫離軀體,進而打破了肉體的桎梏,跨越了時間,無論多少次輪迴轉世,都將與你生死相依,永不分離。就如同螢火蟲抱持著隨風而逝的短暫生命,無聲無息地亮起微光,這微光也隨後照亮了黑螢心底的黑暗。

談及黑螢,原文對其的描述是「凝縮された人間の悪意」,初見時,誠的印象是「黒い少女」。她病懨懨地癱臥著,黑色填滿了無神的雙瞳,嘴邊有意無意地唾囔著汙穢與詛咒的話語,彷彿無生命體一樣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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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後,她以不知是命令,還是乞求的口吻,不斷地向誠索取幫助,歇斯底里地震顫著,傲慢,憎恨,恐慌,無助,凡此種種情感,如巨浪般傾瀉而至。此刻的我,仍對其懷揣厭惡嗎?不,是同情。她越是歇斯底里,越是詛咒謾罵,我就越發體會到————她只想活下去......

【Gal遊戲綜合區】言靈編織的未來——《天津罪》(アマツツミ)-第15張

黑螢這一存在的出現,絕非製造善惡對立,而恰恰是人性的複雜與矛盾所致。如果有幸欣賞到END2分支下的故事,我們會看到她的另一面,依偎在懷裡,為她梳理頭髮,吃著蛋糕,不知何時畫面多了一縷陽光。這時玩家一定會意識到,她不是什麼罪大惡極之人,只是一個普通的女孩,一個身罹絕症仍想活下去的女孩。絕望彷彿佈滿了她的臉頰,只是因為心底殘存著希望。

【Gal遊戲綜合區】言靈編織的未來——《天津罪》(アマツツミ)-第16張


贖罪 or 救贖 ?

最終選擇“殺してやる”則進入END1,誠交換了ほたる與黑螢二者的存在,否定了黑螢,黑螢作為偽物消失,ほたる作為本物活下來。在我的理解下,這是一個神明犯下罪行,並最終為之贖罪的結局。

在這之後,劇本給提供了另一種可能————全員救贖。在這一分支中,誠選擇主動接近螢內心的黑暗面,接納了黑螢的存在,最重要的是,理解了螢想要活下去的意志,在這一過程,黑螢也逐漸向誠敞開心扉......

願いは同じもの

ほたる與黑螢實際上是一體兩面的存在,共同的心意,共同的願望,無可否認。因而最終,誠再次使用言靈的力量,將二者之心合而為一,螢得以重獲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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犯下罪行,共赴死亡;抑或是敬畏生命,全員救贖!

或許御影本意只是希望玩家享受遊戲,但若深究本作的主題,生母最後的勸告,就是最好的詮釋——

いきなさ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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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いきなさい」,一作「行きなさい」,又作「生きなさい」,前者對應「成長」,後者代表「生死觀」。

成長不必多言,整個故事,誠實現了由“神”向“人”的蛻變,正如END2最後的問答所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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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本作中,所表達的「生死觀」,是一種極為純粹極為樸素,充滿人文主義的生死觀,是風雨飄搖心不變的樂觀,是對生命最真誠的敬畏。

附上本作當中我最喜歡的一句話——

人を動かすものは絶望ではなく、希望や愛情、ってことです

打動人心的不是絕望,而是希望和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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