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旅行者,請檢查飛船後視鏡和核動閥門,調整電臺音樂頻率。前方即將降落於土星野餐旅館:全息玫瑰碎片HologramRose.
「全息玫瑰碎片HologramRose」:一個寫作團體,由一些玩家和遊戲作者共同成立。我們希望一起做一些硬核又有趣的事兒。在瘋狂的宇宙裡,希望有片刻能打動你——每一位旅行者。
康納在完成一天的工作後,倚著電梯玻璃壁望著窗外的城市,一場震驚宇宙的謀殺,一灘充滿著家庭矛盾,謊言的泥潭。他漸漸覺得疲憊,接著是對周圍感知的麻木,最後是孤獨帶來的冷酷,他一言不發,只是等待著電梯抵達他溫暖的“家”。
或者說,一個可以住宿的地方。
霍拉斯在玻璃缸中來回爬走,期待康納回家再次撫摸它,餵養它。但這次康納沒有,他倆相對無言。蜥蜴不斷翻動著眼睛,雖然它可以做到一目二視,但還是沒有察覺出你的異常。或許這就是人和動物的區別。康納若是可以,他願意就此沉淪,但他不行,因為還有一個陪他走過青春的女人和一個需要父愛的孩子。康納清醒過來,然後繼續著手於工作。
白老師:這遊戲太中年了
這是《Lacuna:黑暗科幻冒險》中一段場景的描寫。從文字中,我們不難看出康納正處於一種極大的中年危機中,這種發自角色內心的焦慮感溢出電腦屏幕,讓電腦外的玩家忍不住為康納,或是像康納一樣點上一根菸。我記得玩《Lacuna》之前,我的一位好友警告我:千萬要忍住抽菸的念頭!這麼看的確如此。
曾經看過一張meme,內容大概是這樣的:影視劇中的警探be like:1.酗酒抽菸 2.爭奪孩子撫養權 3.打架。配圖是《真探》第二季的維爾克魯警探。看似幽默的meme實則反映出”黑色“藝術作品中那些偵探們的普遍形象:《極樂迪斯科》中的哈里杜博阿,《黑色洛城》的菲爾普斯,錢德勒筆下的菲利普·馬洛……這些都是很典型的偵探。他們往往巧舌如簧,雷厲風行,心思細膩,但在硬漢外表下隱藏著一顆細膩而傷痕累累的心。
黑色起源 Genesis Noir
黑色電影通常被分為三個時期:早期黑色電影時期1941-1950 ,經典黑色電影時期1950-1960,新黑色電影時期1970至今。首先不少黑色電影都是由黑色小說改編而來,如《馬耳他之鷹》和《漫長的告別》,黑色小說於20世紀初興起,此時最著名的作家之一便是達希爾·哈米特,他的作品對後世影響深遠,他創造出“硬漢偵探”,能與海明威筆下的硬漢相比,硬漢偵探的元素在之後的作品會如雨後春筍般湧現,如菲利普馬洛和《與狼同行》中的沃爾夫警長。
在進入早期黑色電影時期前,我不得不提鮑里斯·維安(Boris Vian)。
“幽默是對失望的嘲弄,是絕望時的一線生機。”
二戰後的巴黎滋生了一種稱為黑色感悟力的東西,1946年的夏天,維安受一家出版社編輯的邀請,創作了《我將向你的墳墓啐唾沫》(J'irai cracher sur vos tombes),署名為“韋龍·沙利文”。值得一提的是,韋龍沙利文是他使用的筆名,但維安稱自己只是將沙利文的作品翻譯過來而已。
《我將向你的墳墓啐唾沫》一經出版便在法國引起爭議,成為自《包法利夫人》後第一部以淫穢罪名被起訴的作品。更要命的是,一位中年推銷員在旅館中勒死他的情婦並自殺,而情婦的屍體旁正陳列著這部小說。因此,維安被囚禁。詹姆斯·納雷摩爾是這樣評價維安的:
維安人生、作品的主題和母題——靛藍的情緒、煙霧繚繞的爵士酒吧、美國小說、羅曼蒂克的孤絕(isolation)——類似於他那個時代的電影的主題和母題,他那驚世駭俗的小說突顯了似乎與黑色電影相關的兩個議題:性暴力、種族上的黑人性(racial blackness)或他者(otherness)。
因為《馬耳他之鷹》,《雙重賠償》,《郵差總按兩次鈴》這些電影都具有“黑色或黑暗”的主題或情緒,所以它們被命名為Film Noir,這個詞是從黑色小說Série Noire 套用過來的。因為黑色電影的法語術語聽起來更優雅,於是在黑色電影的概念被引入美國時,鮮有人翻譯成“Black cinema”。黑色電影剛出世引起好萊塢震動,不僅因為黑色電影中大部分場景都是黑夜和下雨天,主角往往也是個小人。比如《郵差總按兩次鈴》中主角弗蘭克和情婦科拉聯手謀害餐館老闆尼克。不少明星看到劇本後都無法忍受自己扮演這樣的角色。詹姆斯(前文提到的)這樣說: “一個理想的黑色電影男主是約翰·韋恩的反面。”
時間來到五十年代,經典黑色電影時期。此時黑色電影成為了一種時尚,人們開始接納那些風趣狡猾的男人和詭計多端的女人,因此誕生出了黑色電影明星。這一時期的代表作有《死吻》,《日落大道》等。但好景不長,美國時代背景的轉變和炒作讓經典黑色電影撤下歷史舞臺。
進入七十年代,這一時期不少導演開始發掘和反思黑色電影的深刻內涵,比如馬丁·斯科塞斯。這一時期的黑色電影往往反映社會問題並對其進行批判,如《唐人街》。其片名唐人街的來由據說是編劇在和一位警察閒聊時,編劇問警察每天做些什麼,警察說什麼都不幹,他說:中國人的文化和我們相差太遠了,有時我們出手辦事時,都不知道是在制止犯罪還是協助犯罪,所以乾脆不過問。編劇認為這是一個絕佳的象徵物,於是加入劇本之中。影片結尾的一個升拉鏡頭緩緩升入高空,俯視著唐人街,一個意蘊深厚的鏡頭表示主角在面對邪惡的妥協,提示未來還會有相同的案例發生。比起之前單純只有綁架,奪妻這類不道德的黑色電影,七十年代後的黑色電影賦予了社會意義,起到警示的作用。1970之後的黑色電影往往是最被人所熟知的:《七宗罪》,《銀翼殺手》,甚至是最新的《新蝙蝠俠》等等,這些黑色電影打破傳統的壁壘,向多元化和深度化邁進。
黑色小說,電影並非外國獨有,中國也誕生出瞭如《夜半歌聲》,《風中有朵雨做的雲》等,之前還有一些古早反間諜小說繪本,但都是曇花一現,並未發揚光大。
無處不在的黑暗 Dark Everywhere
識別一部黑色電影總是比定義黑色電影這個術語來得容易。
由感官傳遞而來的直覺往往是最準確的,在讀,在看,在玩有關黑色的各種藝術產品中,我們總是能看到這些元素:骯髒的街道上車水馬龍,雜亂的公寓一片狼藉,身著戰壕風衣的私家偵探或是警探搭配衣著光鮮亮麗但心思歹毒的美人,背景音裡低沉電子合成音樂混合著復古的爵士樂再配合著剛好能烘托情感的大雨。這些往往是組成黑色xx重要的元素,這些元素奠定了其質感,讓你第一次看,第一次聽便知道:這太Noir了。
但對其定義,詹姆斯是這樣說的:不管黑色電影“是”什麼,標準的歷史敘述都聲稱它源於美國,是硬派小說(hard-boiled fiction)和德國表現主義(German expressionism)綜合的結果。這個術語關聯著一定的視覺和敘事特徵,包括低調攝影(low-key photography)、潮溼的城市街道影像、“通俗弗洛伊德式”的人物,以及對蛇蠍美女的羅曼蒂克迷戀。
這種質感與社會背景,德國表現主義還有硬漢派有關。由於戰爭對社會的摧殘,現實主義開始復甦,美國夢開始破碎,觀眾開始渴求對嚴峻的現實真實感的追求,攝像機不再聚焦於棚內的豪華佈景,而是轉移到街頭巷尾,主角不再是高大上的英雄或是王公貴族,而是轉移到負債累累的偵探,四處求職的普通人。黑色電影對骨感的現實描寫為其添上一層悲劇色彩,電影《七宗罪》中布拉德·皮特扮演的警探便是一個活脫脫的悲劇角色,而《七宗罪》中也表現出對美國夢的質疑,宗教恐慌等等。
除了戰爭摧殘外,德國人把德國表現主義帶到好萊塢來。德國表現主義是指不再把自然視為藝術的首要目的,以線條、形體和色彩來表現情緒與感覺作為藝術的唯一目的(百度百科)。如蒙克著名的吶喊,其扭曲的圖像和驚悚的五官使情感如同洪水猛獸般直擊觀眾心靈。德國表現主義代表作有電影《卡里加里博士》,其中對黑色的大量運用成為表現主義影片的關鍵因素。而黑色電影,顧名思義便是有大量黑色的運用,而表現主義影片中對黑暗的運用便為黑色電影提供許多可鑑之處。
前文提到過黑色小說對黑色電影的影響。硬漢這一詞開始植根於黑色小說中,硬漢形象從海明威筆下的鬥牛士,達希爾的山姆·斯帕德,到錢德勒的菲利普·馬洛,這些人往往在面對故意刁難時毫不退縮,直面來自現實與精神的雙重打擊,他們總是以一種頗具諷刺意味的口吻與他人交流,熟練的使用雙關語,每一句都講究一針見血。而這種
粗糙但又頗具深意的對話在電影中得到充分發揮,讓我們看到那些優雅混蛋是怎樣在各個勢力間跳起華爾茲的。
但這些硬漢並非只有”硬“的一面,男人也是水做的,這些偵探的戰壕風衣下往往掩蓋著難以啟齒的過去,而這些過去將他們乾的傷痕累累,鐵漢柔情形容的大概就是這些人,如《Lacuna》中陷入中年危機的康納,《搏擊俱樂部》中性感度爆表的泰勒,還有《極樂迪斯科》中我最愛的哈里杜博阿。
你擁有如此浩瀚而又博大的靈魂,而我也將一直,永遠回到他身邊。
電影是光的藝術,一部電影是否有好的質感,光肯定起決定性作用。以《新蝙蝠俠》為例,馬特·裡夫斯用拍黑色電影的手法去拍一部超級英雄片,而這部電影最讓我眼前一亮並我最欣賞的一點便是它對哥譚市的塑造,諾蘭拍的黑暗騎士三部曲中的哥譚,雖然有對貧民窟的鏡頭,但大多數鏡頭則聚焦於高樓大廈,這種鏡頭語言似乎是在告訴我們表面光鮮亮麗的哥譚下暗流湧動,而《新蝙蝠俠》則毫不避諱的把哥譚的骯髒與醜陋展現於觀眾面前。
街道上盡是比夜晚還要黑暗的東西
《新蝙蝠俠》最讓人詬病的一點大概是畫面太暗了,從蒂姆·伯頓時期為蝙蝠俠打上的輪廓光,到諾蘭利用背景光來為角色打光,蝙蝠俠的位置觀眾一眼便知,但《新蝙蝠俠》中,ARRI LF的使用讓哥譚的夜晚顯得更加真實,而配合黑色電影和哥譚常有的大雨基本不再需要額外的打光。正是《新蝙蝠俠》中對光線的運用,讓它的質感更像黑色電影而非超英電影。除了蝙蝠俠外,馬丁·斯科塞斯的《出租車司機》中也有類似的運用,霓虹燈反射再潮溼路面上的光汙染反映出越戰後美國人民混亂浮躁的心境和崔維斯對現狀的厭惡。但說到底為何黑色電影用這樣少的燈光,大格局:反映城市的骯髒黑暗和主人公內心變化,還體現了表現主義;小格局:戰後物資匱乏打不起光。
儘管戰時停電與削減預算是黑色風格的直接緣由,但是這些因素應被置於一個更大的照明文化之內來思考:哪些空間被照亮,以及如何被照亮。沒有哪個公司像通用電氣那樣,投入各種公關努力,通過戰略性地使用話語與影像學,賦予照明技術以進步、科學和迷人的文化意義。黑色電影正是照明技術出現在大銀幕上的重要代表,是使用人工光來品評現代性的電影——特別是工業化進入日常生活的現代性,它大規模使用人工照明影像,將電氣工業的技術進步轉化為變動/疏離的電影敘事。
波本酒,加波本追水 Bourbon with a Bourbon Chaser
錢德勒在創作《藍色大麗花》時,跟製片人豪斯曼提出一個建議:如果允許他在被監督的情況下喝威士忌,他就可以完成劇本。豪斯曼竟然同意了,他和錢德勒去了一家高級餐廳,在那裡,他暢飲了三杯雙份馬提尼和三杯雙份斯汀混合酒。然後,兩輛大轎車、六個秘書、一個護士和一個醫生到錢德勒的家,這個爛醉如泥的作家就這樣寫了八天劇本,從未吃過固體食物,但手邊總是放著一杯波本酒。他完成了劇本,但他的健康也嚴重受損。(意味深長的是,在劇本最終稿的開頭,三個角色走進酒吧,要了“波本酒,加波本追水”,而這場戲的結尾,三個人中的一個問道:“剛才是不是有人說要喝波本來著?”)
在不少影片中,我們常見警探從懷中掏出一個酒瓶然後小酌幾口。酒在黑色電影中是很常見的元素,人們常說借酒消愁愁更愁,《極樂迪斯科》的主角哈里剛來馬丁內斯就在襤褸飛旋中喝個酩酊大醉,醒來後患上了間歇性失憶症。這是典型的邋遢警探人設,他們看似很不正經,但大腦卻異常清醒,總是能把關鍵的線索與至高的道理輕而易舉的說出,《名偵探柯南》中的毛利小五郎也是這樣一個角色。酒成為一種推動劇情前進的工具,不少文人墨客在飲酒後誕生出新的靈感。
與酒一同出現的是止疼藥,在《馬克思佩恩3》中,我們的小馬哥總是將藥和酒混著一起喝,因為這樣的硬漢角色往往身陷於槍林彈雨中,然後以遍體鱗傷的姿態取得勝利。而酒除了喝個酩酊大醉外還有細細品嚐的,如《卡薩布蘭卡》中瑞克一個人坐在吧檯前獨酌,這種時刻不應有人相陪,不應狂飲,只應該倒上這麼一杯,然後慢慢喝。
蘇童在《往事的酒杯》中說:年復一年的酒,勝似人生的年輪,喝起來滋味不一樣。村上春樹在《如果我們的語言是威士忌中》中寫道了一位老人獨酌的情景:這意味著他已徹底放鬆。而目睹如此放鬆之人的機會,在漫長的人生中恐怕不會有多少次——他便是放鬆到如此程度。他喝了大約十二分鐘(我當然沒有細看時間,只是大約),喝一口思考什麼,又喝一口又凝思什麼。至於他思考的是什麼,我自然無從得知。
這樣的獨酌,比起豪飲的奔放,更能體現一位硬漢的溫柔和內涵,獨酌的場景在黑色電影中大多發生在雜亂的辦公室中,等待美人或混蛋的酒吧中。
有著黃金般色澤心靈的騎士
《漫長的告別》的作者,雷蒙德錢德勒是美國推理作家協會(MWA)票選150年偵探小說創作史上最優秀作家中的第一名。他筆下的馬洛被公認為是最具魅力的男人。"有著黃金般色澤心靈的騎士",1995年,美國偵探小說作家協會會員票選史上最佳男偵探,馬洛超過福爾摩斯勇奪第一。
無恥混蛋有無恥混蛋的魅力,黑暗騎士有黑暗騎士(亦正亦邪的意思)的魅力,但最討觀眾,至少是我喜歡的,是菲利普馬洛具有高尚品格,出淤泥而不染的人。馬洛有一種對公平正義的極度追求,《再見吾愛》中被別人毆打囚禁後仍然未放棄對真相的追求,在《漫長的告別》中,他在聽說特里在墨西哥“自殺”後想要查明真相,即使知道這條路困難重重。但他自己這麼說:“我不懂明智。我只有驢脾氣。”雖然馬洛被艾琳美的窒息,但他沒有忘記自己的原則,還是選擇揭露真相。馬洛對真善美的極力追求像極了《守望者》中永不妥協的羅夏,但後者卻因固執的性格被曼哈頓博士消滅。
騎士往往有著高尚的品格,《漫長的告別》開篇馬洛主動幫助特里勞尼這個醉鬼,之後馬洛在特里逃亡時對於他的報酬不屑一顧,在勉強收下五千美元大鈔後,他也只是拿出來緬懷過去,從未想過花費。他願意冒著生命危險送特里離開洛杉磯,他願意為朋友遭受侮辱和暴力但始終保持忠誠,這樣的作風像極了《卡薩布蘭卡》中的瑞克,他放棄與舊愛私奔的機會,而是幫助她的現愛登上飛機逃離。
馬洛這類人不應該步入婚姻,因為他是個孤獨的人,貧窮的人,危險的人,還是個富有同情心的人,而這些品質與婚姻都不合。我想,他永遠都會有一間破舊的辦公室、一處孤寂的住所、一些風流韻事,卻和任何人都無法建立恆久的感情……我眼裡的他永遠形單影隻地走在街道上、待在房間裡,雖然困惑卻不曾被擊垮。
這樣的角色便是黑色小說中常見的硬漢偵探,這類角色不像福爾摩斯,波洛那樣富有邏輯,理性,他們帶有野蠻的色彩,但做出的行為卻是如黃金般高尚。《與狼同行》的沃爾夫警長,《極樂迪斯科》金曷城警督,《輻射4》的尼克瓦倫坦,他們都有著金子般的心靈,對應了《飆馬野郎》中大總統一句話:“吾心吾行澄如明鏡,所作所為皆為正義。”
我深深凝視著深淵,長久以來我佇立、詫異、恐懼著
結
本篇文章篇幅較長,感謝每一位把它讀完的觀眾。黑色電影中每一位硬漢都是每位小男孩小時想要成為的人,但成長的過程中有人被困難磨平了稜角,變得消極疲憊,而黑色小說,電影,遊戲中出現的那些人物,那些情節卻又那麼讓你嚮往,或許Noir的意義便在此:從他人對困苦的掙扎與搏擊中獲得對抗苦難的勇氣。
參考文獻:詹姆斯·納雷摩爾《黑色電影:歷史、批評與風格》,王田《新世紀歐美類型電影》,機核《遊戲茶話會Vol.21》。
想想看,有時做共犯比告密者更好——猶如萍水相逢的人最終成為一段歌謠,我們是遊戲玩家,我們是「全息玫瑰碎片HologramRo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