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勳章-第0張](https://imgheybox.max-c.com/bbs/2025/02/10/e68b3b41206a7166fbb1faf97e1a7501/thumb.png)
軍事法庭的穹頂很高,高得讓人感到壓抑。費格爾·赫烏斯坐在被告席上,聽著檢察官宣讀對他的指控:濫用職權、貪汙軍費、虐待戰俘……每一項都足以讓他身敗名裂。
他平靜地聽著,彷彿那些指控與他無關。當法官宣佈剝奪他所有榮譽時,他甚至微微點了點頭。旁聽席上一片譁然,只有他注意到角落裡的格林娜攥緊了拳頭,橙色的髮梢在顫抖。
監獄的鐵門在身後重重關上,費格爾被推進了狹小的牢房。牆壁上斑駁的黴跡像是地圖上的等高線,記錄著無數個被遺忘的故事。他坐在硬板床上,手指輕輕撫過粗糙的床單,感受著布料下凹凸不平的紋路。
"赫烏斯上校!"隔壁傳來壓抑的喊聲,是曾經的下屬馬克,"這太荒謬了!您不該在這裡!"
費格爾沒有回應,只是靜靜地看著從鐵窗透進來的一縷陽光。灰塵在光束中緩緩飄舞,像是戰場上飄散的硝煙。
"長官,"另一個聲音從對面傳來,是年輕的通訊兵湯姆,"我們都記得您在戰場上的英勇。那些指控...都是謊言!"
費格爾終於開口,聲音平靜得像是深秋的湖水:"戰爭結束了,孩子們。現在的戰場在別處。"
監獄的走廊裡傳來腳步聲,獄警推著餐車經過。費格爾接過餐盤,裡面的食物簡單而冰冷。他慢慢地咀嚼著,彷彿在品味某種難以言說的滋味。
"可是...您的榮譽..."馬克的聲音哽咽了。
"榮譽,"費格爾放下勺子,"從來就不是勳章能代表的。"
夜幕降臨,監獄陷入寂靜。費格爾躺在硬板床上,聽著遠處火車的汽笛聲。他想起那些在戰場上犧牲的戰友,他們的面容在黑暗中一一浮現。比起他們,自己至少還活著,還能看到明天的太陽。
出獄那天,陽光刺得他睜不開眼。他摸了摸胸前的口袋,那裡本該彆著勳章,現在只剩下幾個細小的針眼。公交車搖搖晃晃地駛向郊外,他坐在最後一排,看著窗外飛逝的景色。
公路邊的躺椅已經褪色,就像他的軍裝。他坐下來,感受著夕陽的餘溫。遠處傳來腳步聲,是格林娜,還有克魯格——那個永遠掛著得體微笑的中年男人。
"親愛的費格爾,"克魯格的聲音像絲綢一樣順滑,他遞過一個精緻的盒子,"這是你應得的。"
費格爾打開盒子,裡面是一枚嶄新的勳章,比他之前獲得過的任何一枚都要耀眼。格林娜在他身邊坐下,橙色的頭髮在夕陽下像一團火焰。
"接受它吧,"她說,"軍部需要你。只要你願意,明天就能穿上將軍的制服。"
克魯格優雅地整理了一下領帶,"時代在變,費格爾。我們需要像你這樣的人才來...維持平衡。"他的措辭總是如此謹慎,彷彿在跳一支精心設計的華爾茲。
費格爾摩挲著勳章的表面,冰涼的觸感讓他想起戰壕裡的鋼盔。他看向格林娜,這個曾經在戰場上救過他命的副官,現在卻成了說客。
"你知道我為什麼喜歡坐這趟公交車嗎?"他突然問,"因為這裡能看到真正的城市,而不是軍部大樓裡的那些沙盤。"
克魯格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復了從容。"有時候,為了更大的利益,我們需要做出一些...妥協。"
費格爾站了起來。他把勳章放回盒子,輕輕合上。
"告訴他們,"他說,"我寧願做一個普通的公交車乘客。"
最後一班公交車駛來時,他頭也不回地上了車。夕陽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像一把出鞘的劍,刺破了遠方的地平線。克魯格站在原地,手中的勳章盒在暮色中泛著冷光,而格林娜的橙色長髮在晚風中輕輕飄動,彷彿在無聲地訴說著什麼。
公交車緩緩駛離站臺,費格爾望著窗外逐漸暗淡的天色。他從口袋裡摸出一支菸,點燃後深深吸了一口。煙霧在車廂裡繚繞,模糊了窗外的景色。
"一切都結束了。"他輕聲說道,聲音幾乎被發動機的轟鳴淹沒。
夜色漸深,公交車駛向城市的另一端。費格爾閉上眼睛,感受著車廂的震動。明天,太陽依舊會升起,而他,將繼續做一個普通的乘客,在這座城市的街道間穿行,尋找屬於自己的平靜。
菸頭的火光在黑暗中忽明忽暗,像是遙遠戰場上的信號彈。費格爾將菸蒂摁滅,靠在車窗上。窗外的路燈一盞接一盞地掠過,在他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他知道,那些榮譽、那些戰爭、那些陰謀,都將隨著這趟末班車,永遠地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