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6年9月
莫府专员区的一个夜晚,寂静如同往常一样。
汽车在坑洼的积水路旁停下,系着棕色围巾的男人在后座中对上了后视镜中司机的目光。
“先生,目的地到了。”
男人点了点头,从口袋中抓出一把硬币,伸向司机座。
即使是早晨的明亮阳光,透过被老旧报纸糊住的玻璃,也不免变得昏黄。随着太阳日渐高扬,这昏色的光终于照到了趴倒在破烂沙发的男人脸上。
“呃……”
他摸了一把自己的脸,汗水混着油脂带着胡子粗糙的触感,让他愈感不适。
积年的噩梦,从未让他适应每个早晨。
“习惯了。”
他心中低语,用手撑起自己,或许是因为睡姿的不当,导致身体麻痹。让他没有稳当地坐起,反而是摔下了沙发,背靠着沙发坐在了地板上。
叮呤哐啷,地板上有各种各样的“生活必需品”。
他胡乱地摸着,在地板上的小山寻找,最后抓起了一瓶过半的啤酒。
酒液从口中进入肠胃,又有一股力量从肠胃中升到他的大脑,让昏沉的思想有了一丝清明。
当最后几滴酒液流过胡茬、流过脖颈,晕染在早已发黄的衬衫上时,男人终于从地板上站起。
咚咚咚
咚咚
咚咚咚咚咚咚……
“来了。”一阵脚步由远及近,当门把手的机括声响过,门也就被打开了。
门外站着一位衣装得体的“绅士”。
男人从上到下打量了一边,目光又与绅士的眼睛对上。
“找我?你有什么事。”男人迟疑的问到。
“我是城区居民互助基金会会长助理”他停顿了一下。“我们听说你是一位私家侦探?”
绅士没有让男人回答,他继续说到
“我们有一份调查委托,希望您能接受办理。”
男人点了点头,“进来说。”
绅士本想把外衣和帽子挂在门口的衣帽架上,奈何本该立在门柜边上的衣帽间早已倒在地上断成两截。他不得不把帽子取下,拿在手中,跟着前面用脚扫开路上障碍物的男人,来到疑似是餐桌区域的地方,与他面对面坐下。
“情况是这样”绅士微微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
“一开始有人向我们寻求帮助,声称自己的家人走失了。我们以为又是一起酗酒者醉倒在阴沟没有及时回家。尽管最后没有找到,我们也并没有太在意。你也知道这种事情并不罕见。但是最近三个月里,类似的求助多了很多。我们人员的绝大部分精力都被这些事牵扯了。”
“而截至到现在,我们也没有找到他们的行踪。据我们总结,他们失踪的时间地点也没有什么共同点。”
“我们知道您是一位有名的、精明的侦探,所以向你寻求帮助。”
“多少钱?”
绅士愣了愣。
“我是说,这个案子,你们给多少作为报酬?”
绅士这才点了点头,“金额由我们互助会提供一部分作为基础,再加上居民的求助悬赏。”
他最终报出了一个令人蠢蠢欲动的数字。
男人盯着绅士的眼睛看了一会,“可以,一半作为定金,另外一半事成了再给。事情没办成不退定金。“
绅士原想讨价还价,但是他看着男人那双吊着发黑眼袋,酒糟红了的鼻子,一种颓废却又透露着坚毅的气质让他没有多语。
最终还是点了头,“没问题。“
“没问题你就走吧,把你手边的资料留下来。“男人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仿佛在驱赶什么烦人事物般,催促着让他离开。
绅士不再多言,起身戴上帽子道谢后向门外走去。
路上还带起瓶瓶罐罐倒地的响声。
“七区十三号家的女人,失踪于五月二十九日,失踪地点未知“
“七区三十四号家的小儿子,失踪于六月初,失踪地点大概在中心街区。“
“十二区七号家的老人,失踪于八月十三号,失踪地点自家后院。“
“十三区八十四号……”
男人站在窗户边,阳光打在桌上的资料上,他捏了捏自己粗糙的下巴,默默想着。
“女人有歇斯底里的症状,小孩有自闭症,老人有阿尔兹海默症……”
他为什么会知道这些呢?只不过刚好对附近的邻居比较关心罢了,即使这些“邻居”住的比较远。
“失踪名单里,三个是新搬来的,九个是三年以上老住户。”他从立在墙边的庞大档案柜中取出一份文件。拍了拍上面的灰。
“女人和小孩在城郊的一家精神病院接受过治疗……”男人喃喃地念着,注意力集中在一个“IM”的抽象图标上。
系着围巾的男人走上人行道。这里原本是城市规划的新区,因为种种原因,只在开始时被炒热了一段时间,最后还是无可挽回地衰落了。如今这里是整个城市藏污纳垢的地方,不过对于男人来说,用“卧虎藏龙”这个词更加准确。
在昏暗路灯的照射下,男人从怀里掏了一根劣质香烟给自己点上。靠着路灯吐出一口烟气,走进了被黑暗笼罩的小巷子。
丁零当啷
两枚硬币掉入了碗中,将碗的主人从昏昏欲睡中唤醒。
套着破烂纤维布的老人靠在发黑的墙上,抬起半边眼皮扫了一眼站在他面前的人。
“你怎么还没死?找我做什么“
“这个“男人从怀里掏出一个便签本,翻到一张画着抽象图标的纸上,展示给老人看。
“什么情况?“
“什么情况?治病的地方。我看你有时间最好也去看看。“老人咧嘴笑了笑,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男人没有理会老人多余的言语,继续说:“查案子,有人失踪了,怀疑跟这个地方有关。”
“失踪?你怎么知道他们不是自愿的?我劝你别多管闲事,否则迟早不知道死在什么地方。”
他点了点头,看了一会面前的老人,转身向巷子外走去。
站在巷口的光影交界处,他回过头来,半张脸被黑暗遮住,向老人那处问到。
“名字叫什么“
“【伊玛精神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