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地韵相依》--短篇小说


3楼猫 发布时间:2025-02-04 11:50:44 作者:半山溪如雨 Language

“去哪啊?”

“宇宙的尽头。”

“你自己去啊?”

“你来吗?”

“太远了…”

“行。”

寒气吸入鼻中犹如钢丝,刺痛我的神经,让我看清无数颗黯淡无光的星星,它们缓慢的出现在我的眼前。满天繁星吟游云间,银色月光漫过万物。我调节了自己的呼吸,让它变得又慢又浅,以免再诱发带血的咳嗽。

人生将尽,走在最后的道路上,我终于能客观地看待自己了。回忆起往事时,就连我自己也觉得过去的自己身上有些地方实在是难以理解。莽撞无知、得意忘形、肤浅至极、狼狈不堪、举止轻率、愚蠢无比,像这样形容自己的词,我可以想出一大堆。

即便还记得当时的情景和自己的言行,也完全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说出那样的话来,像这样的回忆有很多。

也许人每天都在变化,用美好点的手法书写,或许是人的心里会住进不会离开的暴风雨吧,以至于几十年过后就会变成完全不同的人吧。

我这样想着,沉浸在自己如同呼啸的呼吸声中,从耳边传来的,除了我的脚步声还有各种各样的声音。尽管目标已经近在眼前,只差临门一脚,但我还是能听到风的呼吸带来树林的声响,那是一种柔软的、仿佛来自海洋的躁动。那是无数叶片与叶片、树枝与树枝摩擦所组成的无尽和声。我感觉那些叶与叶之间的波涛慢慢卷上我的身体,轻柔的浪和更深的底正在向我招手,那是从我身后而来的妙音,但我不会为此回首。

《与地韵相依》--短篇小说-第0张

“你怎么了?”

“我要死了。”

“你还要去吗?”

“我已经到了,只差一点…只要爬上这座山…”

“不会有结果的。”

“我要的不是结果…是未来。”

年轻时,我站在这片原野之时,地平线从未被打断,孤高的蓝也横陈于眼,那巍峨而屹立的心山就在那里,但我一直没有攀爬。

在决定死亡的时候,我再一次来到这片原野,心心之间,念念之远。身体带着瞳孔旋转一圈,却很难找到不被打断的地平线,孤高的蓝色已经被压抑的烟尘代替,但那心山仍在,而那也是我的目的地。

踩着前人们的足迹,我来到心山脚下的匿思镇,我本以为会看到满是鬼魅、阴郁的魂灵和小径渐渐隐没的密林,但从我进入小镇时,我就只能看到这里堵满了违章倾倒的垃圾,只有掉漆的栅栏与木板、破损的钢铁与标牌、散落的烟头与瓶盖,证明着这里曾经存在了文明的痕迹。心山脚下这残垣断壁般的街道,就像作家在娓娓道来自己的故事。

不知为什么,恍惚之中,我又在知觉的欺骗中和20年前这片山脚下的匿思镇相见,幽灵们仿佛从路边篱下走出来,匆匆的和我打着招呼,似在昨日的情景再浮现。

思考着,思考着,我开始走进其中,试图穿越这乌有之乡。行走时的声音仿佛可以击穿地壳,释放出沉睡其下的生命,每走一步,地形地貌便在我眼中慢慢褪下自己的面纱。

爬山虎从高高的小镇钟塔上如瀑布般倾泻下来,野蔷薇的香气把这个万籁俱寂的小镇熏得甜丝丝的,一只乌鸦从曾经酒馆位置的瓦砾上扑棱飞起,翅膀在月光映照下闪着银光。

站在布满野草的古老的十字路口,风中颤动的树木在向一座消逝的村庄絮絮低语,而我无意中偷听到了当年小酒馆和小旅舍里的叮叮当当、人声嘈杂、高声调笑和随性放歌。

《与地韵相依》--短篇小说-第1张

“你行走一生的归属,会被谁记住?”

“……我曾经…在山脉间穿行,征服那遥不可及的高山,也曾在海洋中起伏,窥见那幽邃静谧的深流…”

“谁知道?”

“我知道。”

“这无非是自我满足……”

“也对,也对。”

“心山比你见过的风景更美吗?”

“应该不会…但我还是要爬。”

那些幻想的歌声让我想起了我父亲……我到现在还在想,他是个好爸爸吗?

四十年前,我年纪尚幼。8岁的那年夏天,我跟随着父母来到这心山脚下的匿思镇散播灵魂,即使是那个有人居住的时候,匿思镇也是平凡而静谧的,没有烟芜的陆路,也没有船行的海路,文明的沟渠与车辙的痕迹都在远处。这里有的只是如茵的绿草和散发着芬芳的泥土,树木交错如同剪影,心山和其周围连绵的山脉无论昼夜都显得巍峨美丽。

那时的夏天是我最开心的时日,虽然这个人口不过百人的小地方没有我任何同龄的玩伴,但我总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我可以在草地上翻滚、于河流中嬉戏,欢乐的玩闹,尽纵飞逝的时光。

但每当夏天过去,我就因为学业而不得已回到了城市之中,每日只能看着窗外的风景,满目所及尽是高楼与车水马龙,我无比厌倦这样的生活。

而我喜欢夏天的另一个原因是,每当来到匿思镇,平日严肃暴躁的父亲就会变得轻松而柔软。每个夏天,他都会翻看地图,规划自己每一天要攀登的山峰,然后带着我去见那美丽的风景,眺望远处的心山山脉。

我见到过世界黎明时分的高山的模样,也见到过峻峭的山峦,那些线条分外鲜明,像是刚刚凿刻出来,还未经时间的研磨。还有那些千米高度上的白雪,在阳光下熠熠发亮,瀑布从悬崖峭壁奔腾而下,冲击着岩壁,从山坡上分离出来崩塌的粉红色土壤,咆哮着流入河水之中。

我们周游着一座又一座山,触摸着一片又一片地皮,跨越山巅、跨过怒河,走向美的彼方,但我们却始终未曾试图去攀爬那座最中间也是最高大的心山。我问过父亲,但他说:“心山只有临死前才能爬。”我问为什么,但他没有告诉我。

《与地韵相依》--短篇小说-第2张

只有夏天的我是快乐的,每当热浪流逝,我就不得已回到那车水马龙之间,温和的父亲也变回了平常的粗野狂躁。越是这样,我就越想要恣意潇洒和纯真自然的灵魂,那大城市的尔虞我诈会磨灭掉我夏天时可以短暂携带的特质,将我化为那芸芸众生的一员。

说来好笑,我那时并不喜欢山,我喜欢原野和厌恶城市。当我成长后,我开始厌恶父亲把自己的想法和喜好强加给我的做法,我觉得我拥有属于自己的意志,我始终想不通,为什么?

我厌恶父亲对我的谆谆教诲,年轻气盛的我根本无心分辨父亲的话究竟有没有道理,只是在拥有了反抗的思维之后就一味地反抗,甚至多次出言侮辱父亲只不过是个失败者。为了反抗父亲,在18岁的夏天后,我没有再回到匿思镇,就这样反抗着反抗着,过了7年。

诚心而言,我很愚蠢,我既没有按照父亲的意愿读书学习,也没有找一份薪资待遇足够养活家人的工作。只是一边兼职一边买醉,整日浑浑噩噩,直到父亲因为心脏病在城市中离世。

在父亲死后,把反抗作为自己人生目标的我陷入了消沉与迷茫。此时的25岁,我的一半已经成人,另一半还在处于懵懂,抱着父亲化作的粉尘,我开始回顾自己的做法和当下的人生,但始终理不清头绪,于是只能回到那个我曾经喜欢,后来讨厌的小镇,匿思镇。

《与地韵相依》--短篇小说-第3张

“后悔吗?”

“……年华已老,光阴难追,我已经连后悔的时间都没有了。”

“生活很开心不是吗?没有任何人干涉了。”

“从不…”

“虚伪!我宁愿为自由而死,也不愿在囚笼中苟活。因为这可以实现一切梦想,创造幸福生活!”

“只有精神是不够的,因为我有时不能自主,我能看清一切,却看不出我自己的盲目。”

“此之甘饴,彼之砒霜,各不相同。”

一步又一步,我迈着蹒跚的步伐一下下的前进,穿越断壁残垣与古旧钟楼,我看见了……那座山的一切。那些崇峰峻岭与烟云缭绕,葱葱的绿树与层层的白浪反射着月亮的光辉。山脚下的杂草丛中生出嫩绿色的生命,从山顶处速降的流水哗啦啦地挟裹着水汽,气势磅礴地向山下进军。在远方的山脉中耸立着一排排让人窒息的雪峰,月光之下雪峰之上涂抹着点点摄人心魄的白雪。

恍惚中,我已经来到了上山的入口,入口边的唯一一座完整的小屋就是我每个夏天的家。拿出锈蚀的钥匙,我费力的打开了生锈的锁,推开门后,尘埃同月光共舞,房间里的东西和我二十三年前离开时没有任何变化。踱步而入,我感觉那些灰尘就像我的一部分,所以我直接坐在了满是灰尘的椅子上。

环顾整个小屋,我好像回到了父亲刚刚离世的时候,那时我坐在这个小屋,一根一根的抽着烟,无神的看着心山,内心的思想连自己都无法理解。

《与地韵相依》--短篇小说-第4张

转过头,等待了我二十三年的父亲的粉尘就摆在那,我走过去,轻抚那个冰冷的罐子,在罐子下是一个木头做的盒子,里面是父亲留给我的众多遗产中最有价值的东西。一本年记、一封地图,和包裹着这些东西的塑料袋。

那封地图,记录着父亲的足迹,在每个夏天,他都在冲击了这片山脉中除了心山之外的每个山巅。拿出这些年记后,我重新开始翻看。

[该记录留于2003年7月26日。与8岁的儿子登顶瀑彩山,这将是我作为登山队长的最后时刻,往后的日子会由他来带领我。我将永远铭记这段日子,这是我内心深处最美的桃花源。]

[该记录留于2004年8月7日。和儿子在绣球山登顶用了三小时五十八分钟。精神状态极佳!]

[该记录留于2005年7月12日。山羊、山鹰、皑皑白雪,我的青春仿佛在舒然山获得新生,我儿子肯定会喜欢。]

[该记录留于2006年7月29日。攀登雄北山时,浓雾一直弥漫至山顶。从山脚下还有古老的歌曲,真是绚丽的山里景致。和儿子一同静默的听着。]

[该记录留于2007年8月11日。我们在山顶待了一天,我从未如此享受在山顶的感觉。风景本身就很美,而看到这些雄伟山脉唤起诸多思考,更让人心旷神怡。谁能不崇拜让这些山脉升起的伟力,谁又能不更崇拜打破、迁移乃至夷平这整个巨构所必需的无穷岁月呢?]

[该记录留于2008年7月16日。匿思镇的居民越来越少了,留在这里的只有老人,或许再过几年就连老人也没有了。总之,和儿子登顶雪纺山。]

[该记录留于2009年7月27日。走过那些外围的山后,我们开始深入山地,这让我对自然界最简单的往复重新充满惊奇。一片重量仅为百万分之一克的雪花轻轻落到摊开的掌中;流水耐着性子,在花岗岩面上刻出沟壑;石头不动声色地在岩屑遍布的溪谷中挪移。伸出手去,感受岩石上的隆脊刻痕,这是冰川行过之处;阵雨过后,听听流水如何令山坡生意盎然;夏末时分,看看阳光遍洒辽阔风光,仿佛无穷无尽的洪流。我爱山。]

《与地韵相依》--短篇小说-第5张

[该记录留于2010年8月17日。今年来得晚了些,并且只有一人登山。登山之日一早天气极好,大帆船般的云朵满帆驶过天空,一片湛蓝之上群舸竞发,款款而行。这个地方真是与世上任何其他地方都大相径庭。时值夏季,这里却遍布高高的雪堆,被风雕琢后凝结成冰,而且显然对阳光无动于衷。雪在日光下金光闪闪,而在背阴处看,又是软骨头那奶油般的灰白色。到处散布着房子大的岩石,向四周投下交错的蓝色影子。]

[该记录留于2011年7月14日。看多了这些“荒芜、巨大、杂乱的石头堆和土堆”,我渐渐想要了解这陌生景色的来龙去脉。这些岩石是怎么变得如此四散分布的?真希望儿子可以看到我现在看到的这些,不过每当回到城市,我就说不出话,对待儿子的语气也会粗暴,我不是个好父亲。]

[该记录留于2012年8月1日。今天的体验很奇特,在攀登的过程中,我不再关注周围的山峦,也不在意底下陡峭的崖壁两侧之间两个不同的陌生世界。存在于此的只是我眼前的崖石,还有我的双手和双脚。直至抵达了一个不能再往上攀登的地方,而且仅仅因为这个,我才意识到自己爬到了山顶。]

[该记录留于2013年7月22日。相隔那么些年,又回到了这山上。要是大家都一起留在这儿,该是多么美好啊,再也看不见任何人,再也不用下山到河谷去了。]

[该记录留于2013年9月26日。儿子,如果世界是个圆,圆的四周是八山八海,而最高峰就在圆的中心。那么假设有两种人,一种造访过八山八海,一种抵达了须弥山巅,这两种人,谁学到了最多?]

年记到此结束,在2013年后,思匿镇的老人们走得走,离世得离世,没有人愿意再呆在这里,于是父亲就把这本年记留在这里,并且在每个夏天都不孜不倦的劝我来到这里。但直到父亲去世后,我才来到这里一页页的翻看,追随着父亲的足迹与笔迹,我认识到了一个与自己共同生活了二十五年却截然不同的人,父亲那梦想着离群索居的感受被我全盘记住。

当年在看完年记后,我拿出父亲的爬山地图,一条条线路在地图上铺陈,那是父亲的足迹也是他留给我的备注,我直面与父亲的回忆开始行走他的道路。一座又一座、一座又一座,我跳进了那白与棕的染缸,根植于巍峨的山峰,行走于朴实的乡间。在山间和远方的不断游走,这让我觉得自己已经找到了内心的宁静。

《与地韵相依》--短篇小说-第6张

在花了四个月走完父亲的路后,我心中与父亲的矛盾在跟随中渐渐释解,也渐渐了解了父亲心中的遗憾。这美轮美奂的世界让我开始回忆父亲一直以来强加给我的爱好,过去的我明明是如此痛恨这一切,但当自己开始体会后,我竟开始有些沉沦。

看着心山,回想着自己的一切,我早已厌倦,所以我决定转变、进化、离开,只为了找到自己存在的意义。我想起了父亲所说的,只有在死前才能攀登心山,所以我把父亲的粉尘留在这里,去寻找我的道路,最终来到现在,我要死了,所以我来了。在把盒子、罐子都装进背包后,我转身出了门,开始挑战心山。

“一切都只是回忆。”

“这身体感受到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登上山巅,你一定会死。”

“就是临死之时才有资格攀登。”

“可你到底渴望着什么?”

“纵已阅遍世界的大千风景,双眸也永远会有光芒进驻。纵已尝尽生活的万般滋味,那一切终究不过如梦似幻。任其他的风景再有魅力,我想找到的意义也唯心山而已。”

正在下雨,在薄薄一层水雾的覆盖下,峡谷之外肉眼可见的山峰呈现出灰色,轮廓也变得柔和。远处的山体在夏季白色的天宇下几乎分辨不出,只有一些深色线条依稀勾勒出个大概,让我想起炭笔素描或中国水墨画的精简线条。

这一切感受在我心中却激起异样的震动,确切地说,是一种欢乐的恐惧,一种惊骇的愉悦,而与此同时我无比满足的战栗着。

《与地韵相依》--短篇小说-第7张

那些荒凉竦峙的黝黑山脉,在世间几乎所有年代里,都让人们仰望它们,怀着厌恶或恐惧,避之唯恐不及,仿佛死亡之影永远在那里游荡。但实际上,它们恰恰是生命和幸福的源头,比平原上一切明亮的富饶远为丰盛仁慈。

我的存在太过短暂无常,这不得让我认为这片脚下的土地具有抵御时光流逝的强力,可以拒绝时光的驱遣,每每想到此,我就会想起人类身体的转瞬即逝是多么可怕,那种时间不再以日、小时、分秒为单位,而以百万年甚或千万年计的感觉让我不由得敬畏心山。只是踩在这片古老的大地,我就为自己的生命和这古老得难以想象的心山有了交集而莫名骄傲。但我并非来到此处匍匐朝圣,我是处在人生尽头的勇者,是为了征服这片大地而来到此处。

心山到底有什么特别,其实我也不清楚,要向你描述中国或者地球是容易的,因为你多少见过和它们相似的地方,然而我无法在你眼前竖起一座目光几乎无法企及的山,而且它让攀爬它只为一睹真容的人也疲惫不堪。

迈步、迈步,随着海拔的升高,空气变得稀薄,每一步对正常人都显得格外艰难,更别提我这个行将就木的人。我停下脚步,喘息着,抬头望向那高耸入云的山峰。心山的顶峰被云雾缭绕,仿佛触手可及,又遥不可及。我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感受着地脉间奏响的韵律与山巅处飘来的流风。

《与地韵相依》--短篇小说-第8张

“存在的意义全部都是你。”

“但又不都是你。”

“这是两种截然相反的观点。”

“但都言之有理。”

“可你无法区别这两种思想。”

“因为我不知道这些思想又属于谁。”

“那么……怎样才能一边从高处审视自己已有的经验,一边又体验自己的每个选择?”

“这只是个无解的问题。”

“他们都说我们如同一体,是我给了你这样一个机会,你应该回答我的问题。”

“我拥有自己想要的一切,只是因为我具有想象力。”

“但你的想象力能让我们知道未来在何方吗?”

“世上已无他物可以追求,所以未来和意义就在心山之上!”

我想起了,我离开这里之后的人生。这二十二年里,我成为了一名探险家,一边行走一边写书,一直想要寻找作为人的意义。我度过了每一个昼夜,结识了无数难以忘怀的记忆,在我不为人知的躯体里翻涌着刻骨铭心的记忆,那带着余温的美好回忆正勾手唤我前去。

《与地韵相依》--短篇小说-第9张

在路途中,我偶尔会不记得我从哪里来,也不记得我要去哪里。在那段时间里,我可以用奇怪而让人惊讶的方式回顾我的生活,如果我不是那么累的话,我可以因为纯粹的幸福而欣喜不已。

我想过,人类的血液里总是燃烧着熊熊烈火,即使是那么渺小的个体,但心脏的搏动甚至胜惊雷一筹。无数人前仆后继,子子孙孙无穷无尽,直到现在的当下,我跟随着人们的足迹走遍了地表的每个角落,更有甚者甚至在向那天空之外的幽邃进发,这是我们人类与生俱来的探险家的灵魂与精神。

荣誉、利益、信仰、好奇,无论出于何种目的,人们始终在不断的拓宽着自己的道路,我们踏上那土地,亲眼见到那未曾经历过的景象,岩浆奔涌、狂风巨浪、冰川恒寂、落日熔金,那无数瑰丽的绝美在眼前屹立,那些情景就抵得掉所有跋涉的苦难和生存的考验。

我终生都生活在“人类节律”与“地球节律”的张力之中,可那些是美,不是我的意义。

“你想活出怎样的人生?”

“你问错了。”

“什么?”

“你应该问:‘你想活出怎样的结局?’”

“还有最后一段路。”

“我知道。”

“那么,独守山巅或是漂泊八峰八海的含义,你想到了吗?”

“对我来说…是漂泊八峰八海,因为,我的人生就是如此而过。”

《与地韵相依》--短篇小说-第10张

我终于来到了心山之巅,雾气的白色渐次分明,从碧空中跳脱出来,山的表面渐渐地闪起光辉。朝阳洒在山顶,云层汇聚,山谷中渐次形成的气流开始对冲,天空中风云翻滚,云层如同剧场的大幕一般时开时合,金光在我的躯体上咆哮。

心山是普通的,它的姿态和我所见过的璀璨没有任何不同,但对于将其当成必生目标追求的我来说,这就是一切了。我取出包中的父亲的粉尘,倒在心山之上,狂暴的风从四面八方涌来,肆虐的风浪啸叫着远走,粉尘在空气中飞扬,飞向金光,游向远方,我终于与父亲彻底诀别。

我忍不住跪下了,因为身体已经无法再支撑着我的站立了,当面庞与岩石接触,我闭上眼睛,感受着风的呼吸,那些叶与叶之间的波涛再次卷上我的身体。

我开始思考。

“这就是结局了?”

“是啊…”

“那意义在哪?”

“就是现在啊…我感觉…很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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