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自己了!
即刻,滿穗下意識地緊閉了房門,門縫間的空氣被瞬間壓縮擠出,發出“噗”的一聲悶響,在寂靜的房間中顯得這般惹耳。
“怎麼了?”良瞬間湊上前來,便是握緊了寶刀,一邊關切道,“被那兩貨發現了?”
“沒。”驚慌並沒能持續太久,滿穗只消片刻便恢復了過來,嚥了嚥唾沫,卻還是有些驚魂未定地喘息著,“有個小孩站在樓梯那邊……在看這邊。”
“小孩……他們帶的小羊嗎?”良的聲音也有些緊張了起,將佩刀掛在身側,便是輕輕把滿穗的手從門閂上拿開,將她護在身後,隨即推開房門往出看去,“沒事……我看看情況。”
伴隨著吱呀一聲,滿穗也從良身側的縫隙中偷偷往外瞥去,卻只能看到空空如也的樓梯口與對面房間大開的房門。
“小心,良爺。”滿穗小心提醒著良,此刻,她不由自主地感覺某處有些奇怪,“不要放鬆警惕……這裡有些……太安靜了。”
沒錯,太安靜了。
作為一棟至少有十五個活人存在的二層小樓,這裡顯然安靜得有些異常。
“嗯。”良點了點頭,也是做出了準備拔刀的姿勢,而緩慢向外探查著,“我沒看到有人……對面房間也是空的。”
伴隨著良的身體完全離開房間,滿穗的心也慢慢放了下來。
看來,現在整個二樓也只有他們二人而已。
“他們應該下去了。”更隨著良的步伐,滿穗也拉著他的衣角,跨步到了走廊上,心中卻還是有些擔憂,“那孩子……不知道會不會跟那兩個壞人透露我們。”
“不知道……但問題不是很大。”良仍緊張地盯著樓梯那邊,似乎是生怕忽然有誰從那邊上來似的,“我們的存在本就不是秘密,就算被發覺偷看,你也只是我的童養媳,都能解釋的通。”
……對,良說的沒錯,雖然營救或許存在諸多困難……但他們本身並不危險,或許是她想的太多了。
“嗯。”滿穗點了點頭,便是放下心來,回首準備走回房間,“還是討論討論明天的營救計劃吧……”
房門關上的前一刻,她卻是不自覺地回首,又看了一眼那樓梯的方向,而這次,直到房門關閉,木板拼合,那邊都沒有出現任何人影。
但不知為何,一想起那男孩方才看著她的眼神……
她的內心,便稍稍有些擔憂……
……
“關於金鑫……他看起來也不是很能打的樣子。”半個時辰後,良早已放下了持刀戒備的姿態,轉而俯身趴在桌前,一手撐著下巴,一手指著桌上一張滿穗方才畫出的客棧空間示意圖,“我有把握對付那些傢伙中的任意一至兩人,利用樓梯之類的地形,或許可以幹掉三個……”
他一邊說著,一邊另一手在身側比比劃劃,仿若身側已經在與惡人纏鬥般興奮。
“嗯……良爺,能逐個擊破,還是儘量不要讓他們有配合的機會。”滿穗看得出自己的男人心中對於懲治惡人,行俠仗義的渴望,但此刻,她還是更希望良能展現出一些謹慎的態度,“權反身今天晚上醉成這樣,明天早上肯定也不可能早起。我們必須創造和他獨處的機會……把握住他這個可能的盟友。”
經過方才的激烈討論,二人已經確定了明日的基本策略——讓滿穗穿上那件衣服,去好好地用故人的遺物“勸說”一下權反身。
雖說這幾乎等同於將昨晚的所作所為不打自招,同時也很難預料權會對此敏感的過往被刺探作何態度,但這幾乎也是二人抓住權的弱點,引導他向善的唯一機會。
畢竟從擊敗喜羅大師的過往來看……這樣一個危險的存在,最好還是不要出現在二人的對立面。
“嗯……記得等我回來,不要單獨行動,我會一直守在門外。”良點點頭,扭頭拿起腰間的佩刀,稍稍將之拔出一點,“如果權反身心中還有點琳笙的位置……我們便一起殺出重圍,救出這些小羊,也好讓琳笙的在天之靈寬慰。但是如果沒有……”
“……那就只能送他親自去跟琳笙解釋了。”滿穗閉上眼,微微頷首,還是有些不願相信那女孩最後的信任和願望被權反身這般踐踏,“只要情況一有不對,我就會跺腳兩下。到時候,良爺就直接進來,趁著他沒反應過來……”
她並沒把這句話說完,而是看著良堅定的眼神,用一個點頭,結束了這句並不令人愉快的話語。
儘管滿穗也不想把關乎二人安危的計劃綁定在一個並不值得信任的人身上,但是,這似乎已經是二人破局唯一的出路。
“好,那就這麼說定了!”伴隨著滿穗的點頭,良也一錘定音,結束了長達半個時辰的討論,而確定了明日二人的行動,“明天早上,雞一打鳴,我們就起床,去解開睡在馬廄的那四隻小羊的繩子。然後我們把他們藏在房間裡,把現場偽裝成他們自己磨斷繩子逃跑的樣子,等那兩個傢伙起床,找不到人的時候,肯定會去山林裡找,如果運氣好的話,還會把金鑫,小二之類的一起帶上。”
既然那兩人人牙子敢把一部分小羊關在馬廄裡,就別怪二人利用這點設局。
至於半夜鎖門的問題……經過滿穗觀察,現在已過子時,客棧門仍未鎖,或許是不在城裡不用擔心打更人檢查,亦或者是這裡時常面臨夜間來客的問題……無論如何,通過這點,可知這裡夜裡是不鎖門的。
“嗯,然後良爺等他們都離開這裡,就拿上刀,把客棧裡剩下來的人處理掉,這個時候我也會幫忙。”滿穗點點頭,接著良的話平靜道,“這裡不是城裡,不用擔心被別人發現,良爺不用收著……可以放開手腳,讓他們的死的越徹底越好。”
這是為了給滿穗爭取時間——爭取一個去說服權反身的時間。
雖說這些內容有些血腥,但她的內心卻出乎意料地平靜——並不是只是因為她那悲慘的過去讓這個女孩過早地知道了太多,還因為,對於懲戒惡人,並不需要什麼束手束腳。
“嗯!”良猛地起身,便是摩拳擦掌,仿若已經身處戰場般,滿穗看得出來他情緒相當激昂,仿若許久沒有釋放過的戰意在體內衝撞一般興奮,“特別是那金鑫……我真該把他千刀萬剮……”
看著良的熱血沸騰,滿穗的心中卻是忽然莫名有了些擔憂。
“對了……還有那兩個他們想要拉攏的孩子……良爺,明天處理那些壞蛋的時候,注意不要誤傷他們。”滿穗並不知道自己心中的擔憂來自何方,便試圖從理性的思路中尋求答案,“而且那些去山裡找的傢伙估計不會離開太久……良爺,動作必須要快。”
“放心,放心。”良迅速地點頭,看得出他將這份提醒放在了心上,但並未對此產生什麼疑慮,“別人不相信我也就算了……小崽子,你還不相信我嗎?”
她當然相信他,無論是現實所至,還是內心所想,滿穗都願意相信他。
但是……她到底在擔憂些什麼呢?
……
“……我去解個手。”忽然之間,方才好不容易燃起的氛圍急轉直下,滿穗為自己這種奇怪的擔憂感到了些鬱悶,而一時之間不知該說些什麼。而這時,小腹之內忽然的鼓脹成了她的救命稻草,也就及時提了出,“我知道茅房在哪,他們也不會懷疑我們的身份……良爺就不用跟去了。”
這後半句話說的突兀無比,若是換個敏感些的人,恐怕早已看出滿穗此刻的不對勁——可這畢竟是良,見滿穗這麼說,便只是點點頭,繼續低頭思考起來。
滿穗見狀,便也沒說什麼,就朝房門那邊踱步去了,小手剛搭在門鎖上,卻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回首看了一看。
良恢復了俯身在桌上的姿勢,對著那張平面圖繼續指指點點,而絲毫沒有注意到,自己心愛的女孩站在門口,朝自己嫣然一笑。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良不再為滿穗口中的“解手”二字產生應激了。
二人一路走來,早已成為了相互之間最信任的人,自然,是不會覺得對方會主動離開自己了。
她一邊如此愉快地想著,心中卻是隱約一痛,眉頭一皺,便是回首,打開了那門閂。
卻沒想到,門向外推開的瞬間,即刻便撞擊到了什麼。
“哎喲!”沒等滿穗反應過來,便聽見什麼東西撞到地面的聲音,隨即便是一個清脆的喊叫聲響起,伴隨著吃痛的感覺,“疼……”
!
有人在偷聽他們!
霎時間,滿穗渾身的肌肉緊繃起來,便是應激似的閉上了門,待到良三步並作兩步越到門前時,她已是驚魂未定,原地喘息著。
“有受傷嗎?”良一感到,便一手接管了方才被滿穗控制的門閂,另一手摟住她,便是關心起來,“看到是誰了嗎?”
雖然仍有些驚魂未定,但感受到良的保護還是令滿穗稍微心安,很快便也冷靜了下來。
“那是個小孩的聲音……大概率是小女孩。”她方才喘過氣,便急促的扶住良的手,快速道,“是那兩個人牙子……是那兩個惡人差使被拐的孩子來偷聽我們!良爺……”
結合之前被那孩子從樓梯那邊傳來的一瞥……滿穗的這個推斷簡直就是順理成章,無需思考便脫口而出。
“嗯……不過這裡的門和牆壁都做過隔音處理,她應該聽不到什麼。”良點點頭,聲音有些凝重,“但是……不管因為什麼,我們似乎都已經被他們注意到了……”
與此同時,外面突然響起沉重的腳步聲,良即刻閉了嘴,而專心注意著外部的情況。
下一刻,敲門聲響起。
良仍控制著門閂,而扭頭,用詢問的眼神看了一下滿穗,而她剛想下意識搖頭,卻是忽然猶豫了起來。
若是此時不開門……豈不是不打自招,說明這房間裡有些問題?
他們懷疑,會不會告訴金鑫?
若是被他們發現了權反身的日記,會不會集體向他們發難?
要是這樣的話,良就得面臨一對三,甚至更多的局面……
不……她不能失去良……
……
霎時間,她忽然明白了什麼。
她心中擔憂的,既不是失敗導致無法引導權反身向善,也不是無法懲治惡人而救不出小羊……
而是,是失去良。
若是良明天太過自信,而把自己至於危險之中……或者是執行了自己錯誤的指令而陷入不利處境……甚至,是為了保護自己,而葬身此處……
恐怕,此生她都無法原諒自己。
“嗯。”抑制住自己拒絕的想法,她盯著良的眼睛,堅定地點了點頭,“警戒,良爺。”
她必須保證自己的指令萬無一失……絕不能把二人的處境置於危險之中。
伴隨著咔擦一聲,良拉開了門閂,同時滿穗深吸一口氣,便是轉換了狀態,重新化作一個膽小害羞的女孩,躲到了腰側佩刀的良身後。
門口站著的,是一個膀大腰圓,滿身橫肉的胖子,身高六尺有餘,上下穿著深色衣服,看不清材質。他站在那裡,比良還高一個頭,真像一座山般壓迫感十足。
應該……就是那姓孫的人牙子。
“誰啊,這時候來敲門?”良把佩刀橫過,調整到適合拔出的角度,而後,一邊撓著後腦勺,一邊用不耐煩的聲音問道,“啥事?”
雖說這粗暴的語氣實在有些打草驚蛇,但作為半夜突然被打擾的反應,倒也無可厚非。
“……你就是權反身的朋友吧。”這孫姓人牙子瞪著渾黃的雙眼,居高臨下地上下打量這眼前居然沒被他碩大的體型嚇倒的男人,便是開口詢問,得到良應付的點頭後,又是粗聲道,“我沒看好這該死的小羊,不小心讓她跑出來叨擾了兄弟休息,便是攜小羊上門賠罪,非常抱歉。”
這時,滿穗才發現,一個身著淺色粗布衣的短髮女孩正畏畏縮縮地縮著身體,瞪著眼睛,有些害怕地盯著眼前的良,她看上去也就十歲出頭,細細的腰上拴著粗麻繩,另一端正被掌握在孫姓人牙子的手中,雙手也背在身後,不知是不是被捆住了而動彈不得。
女孩的額頭有些紅腫,眼裡閃著淚光,真是噤若寒蟬,看著怪可憐的,不管怎麼說,怎麼看都不像是能主動逃跑的樣子。
“……你的小羊嚇到我的女人了。”雖說滿穗看得出良有些憐憫眼前的女孩,但畢竟是在賊窩之中,該有的惡人模樣還是得裝出來的,“連幾隻小羊都看不好,怎麼做人牙子的?”
該說良真不愧是盜匪出身……儘管滿穗知道他是刻意裝作兇惡,卻還是不由自主地有些膽顫。此刻,滿穗甚至感覺良的氣焰比眼前高大的孫還要強上幾分。
“唉,兄弟抱歉,還有嫂子,也抱歉。”對方似乎也不是來吵架的,試探出良的態度後,倒也沒糾纏,便後退了兩步,隨即以一種服軟的語氣道歉道,“我必然重重罰這小羊……定然令她再不敢亂跑。”
嗯……看起來,對方並不打算與自己起衝突,也就是說,並沒發現二人正密謀的東西。
那可真是太好了……
不對……罰?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滿穗驚叫出聲之前,孫重重的拳頭已然落在了那女孩的身上,將她整個人都打飛出去,伴隨著砰的一聲,便是轟然落地。
“再敢跑?啊?再敢跑?”在場所有人都沒想到孫會突然整這一出,他一點留手的意思都沒有,也不去確認那女孩死活,對方還沒站起來,那牽著繩子的手便猛地一拽,將那女孩從地上拖回來,隨即再一腳踹出,再度將她踢出老遠,“真是賠錢貨,活該你那賤娘把你賣給我,長大也是個賤貨……”
“啊!夫君!我……我害怕……”反應過來後,滿穗即刻抱住了良的腰,躲在了他的身後,裝作不敢看那女孩的樣子,“快……別讓他再打了……”
雖說內心深處很想阻止,但以她的力量,無疑是以卵擊石。
“哎哎,兄弟,你這下手沒輕沒重的,小羊可不耐打。”良一開始似乎也有些被這突發情況嚇住了,但伴隨著女孩的慘叫聲響起,也是迅速反應了過來,一手擋下了那男人形將再度飛出的拳頭,一邊勸說道,“要說罰小羊嘛……就打她屁股嘛,這麼打,給打死了,老闆那邊可不好交差,賠的是自己的錢……沒必要。”
打屁股……滿穗似乎想起了什麼不好的回憶。
不過就現在這情況,被打屁股也好過孫這麼打,再來幾下,怕是真要給她打死了。
“哼……這小羊早就該死了,若不是我們幾個給她買下來,她早就被那遭災村子裡的人吃了。”孫似乎也識趣,瞥著已經站不起來而在縮地上喘息的女孩,鼻子出氣,不屑道,“不過兄弟提醒的對,打死了可不好交差,若是兄弟沒有意見,她也該吃到教訓……”
他這粗裡粗氣的話還未說完,滿穗又聽得一串激烈的腳步聲從樓梯傳來,再轉頭,便見仍是長袍圓帽的金鑫帶著兩個小二,便是已經到了眼前。
“怎麼了?劈里啪啦的……”金鑫的神情看著有些疑惑,“打起來了?還是什麼……”
怎麼感覺事情越來越麻煩了……不過看金鑫的反應,他似乎並沒參與那兩個人牙子對良穗二人的試探中,而單純只是上來看看出什麼事了而已。
“哎喲,我的金爺啊,沒事,沒事啊。”這邊的幾個人都還沒說話,便聽到孫背後傳來一道尖細聲,再轉眼,便見一又高又瘦,形似竹竿,面有痤瘡,臉尖嘴長的傢伙從對面的房門內走出,聽聲音,應該就是“二爺”,“教訓想逃跑的小羊而已……驚擾各位休息,真是抱歉,抱歉,若是各位還有不快,小的明天請各位兄弟喝兩杯,賠個罪哈。”
“唉,喝什麼酒啊?明天我們難道吃過中飯再走?”孫的聲音此刻響了起來,而拽了拽那倒地不起,在地上蠕動的女孩的繩子,“裝什麼裝啊?大爺我可沒打你要害……”
“哎喲……我的孫爺啊,你真是呂布轉世,勇武無雙,但她可沒這麼耐打。”此時,那“二爺”便是上前,從孫手中接過了那繩子,又俯身,將那女孩抱了起,故作一副憐愛模樣,“唉,你真是被孫爺打得夠嗆啊……乖,不疼不疼,以後不逃跑了哦,做個乖小羊,二爺回去給你上藥。”
此刻,他展現出的這副惺惺作態,卻更是讓滿穗心中惡心不已。
這兩個傢伙……唱雙簧真是有一手的……
只可惜那女孩,躺在那硬邦邦冰冷冷的懷裡縮成一團抖抖顫顫,一句話都說不出,滿穗看到她的嘴角有鮮紅的液體淌下,一滴一滴地,滴在地上。
“哎哎,如果她死這了,跟我沒關係啊,自己去跟老闆解釋。”金鑫見狀,也沒多說什麼,便是帶著兩個小二扭頭就走,“媽的晦氣……老子這地方都死多少小羊了,還讓不讓人安心開店了……”
……這幾個傢伙對孩子的態度……
真是令人噁心……
“我們回去吧。”看著眼前各自打道回府的眾人,良似乎也不想自討沒趣,便是摟著滿穗,朝後退回了他們的房間,直到關門後,才長出一口氣,隨即,猛地將寶刀舉起,作勢就要將那刀砸到地上,一邊咬牙切齒地罵道,“媽的……該死的畜生,居然這麼對待小女孩……”
那刀雖被高舉,但良的手卻顫抖著,似乎還是怕發出動靜太大將會驚擾敵人,過了半響,良終還是將之放了下,閉眼呼氣,嘗試穩定情緒般深呼吸起來。
“良爺……”滿穗有點擔心他的精神狀態,便是微微拉了他的衣角,做出一副關心模樣,“你……”
後面的“沒事吧”幾個字未說出口,便還是聽一較大響動,原來竟然是良撒氣無門,竟以掌拍桌,喘著粗氣,看這樣子,是真起了殺心。
她被良的激動微微震撼,而愣在了原地,無聲地看著他。
“明天我定要將他們千刀萬剮……”他一邊抬起那砸在桌上手緊緊捏成拳頭,一邊壓低聲音,粗聲說著這些狠話,方才稍稍解恨,隨即扭頭,卻是即刻看到了雙手合十舉在胸前似被嚇住的滿穗,緊繃的面頰瞬間緩和,便是迅速上前,輕輕摸了摸她的臉以為安撫,“抱歉,我剛剛是有點激動了……沒嚇到你吧?”
感受著那猛砸桌子的粗糙大手的溫柔撫摸,聽著那方才發出粗暴聲音的喉嚨說出的輕柔話語,滿穗並沒愣住太久,便是閉眼低頭,微微笑了起來。
她當然理解她的男人此刻的嫉惡如仇……倒也在享受這份專屬於她的溫柔。
“沒事。”略微定神後,滿穗便開了口,語氣之中滿是擔憂,“你說那女孩……”
雖說並不認識,而且先前還有助紂為虐的嫌疑,但是眼睜睜地看著她被那般對待……滿穗的心中多少還是有些不忍。
“那姓孫的東西確實沒打她要害,第二腳踢得是她後背,但第一拳打得上腹部……或許是打到了肝臟,我也被打過一次,知道那種感覺。”良的聲音也有些沉沉的,看得出,他也有些擔心那女孩的情況,“我估計她問題不大,只是因為太疼而嘴唇咬出了血……但他們不會讓她好受的。如果能成功把她救出來的話……得送去附近的醫館看上一看。”
……他們下手真狠,就算是對幫自己忙的小羊,也沒有任何手下留情。
“明天的計劃照常進行……良爺,一定要救出他們。”忽然間,滿穗有些昏昏欲睡,今天實在發生了太多的事情,已經讓滿穗的大腦有些不堪重負,但因為方才的小插曲,似乎還得去解決一下小腹鼓脹的問題,“良爺……我去解個手。”
這次,她並未特別關照讓良別去,而是自然地牽起良的手,將他向外拉去。
不只是因為外面過於危險,還因為她想讓良再多陪一陪自己。
儘管似乎未曾有過分開……但,她卻是越發害怕失去良了。
……
不多時,二人便回到了房間。
滿穗處理得很快,良在警戒的過程中也未曾發現有什麼異常,二人在整個過程中沒有什麼交流,卻從始至終心意相通。
“呼啊……”看了一眼窗外高升的月色,滿穗打了個呵欠,便轉向良,喃喃道,“太晚了,我困了……”
現在確實已有些太晚了……該睡覺了。
“嗯。”良點了點頭,便轉身,示意滿穗躺上床,自己則去一口吹滅了蠟燭,房間內瞬間陷入一片黑暗,滿穗只能聽見他的聲音在漆黑的房間內悠悠傳來,“早點休息吧……明天,必須趕在雞叫之前起床。去把那些傢伙……統統……”
忽然之間,滿穗的心攣動起來。
黑暗之中,她看不見良,睏意之中,良的聲音也逐漸離自己遠去。
一時間,失去良的恐懼竟有些壓過了倦感,使得她不由自主伸出手,呼喚著良的名字。
“良爺……”
她的聲音有些悵然若失,而在出口之時,她甚至有些害怕,害怕良就這麼毫無道理地消失在這片黑暗中……
所幸,一隻粗糙的,溫暖的大手,很快便握住了她的小手。
“怎麼了?”良的聲音聽著有些疑惑,“有什麼不舒服嗎?”
“來陪我睡。”聽著那聲音的湧入,她那躁動的內心也一時安靜了下來,而緊緊拉住了良的手,慢慢將他拽到自己身邊,“明天……良爺……千萬小心。”
“嗯……”良似乎還不想睡,但在滿穗的邀請下,倒也沒含糊多久,便側身,躺在了滿穗的身邊,“沒事,他們那幾只臭魚爛蝦……我……”
他的聲音聽著滿不在乎,而這卻使得滿穗方才放鬆下來的內心再度緊縮。
“那個姓孫的傢伙……那麼肥,那麼壯,用的武器應該也很重……而且他下手也很狠辣……”昏昏欲睡的滿穗眼前回蕩著那人牙子暴揍那女孩的場景,滿穗的內心便有些不由自主地發怵,“良爺……千萬保護好自己……”
“嗯,明天他應該會去林子裡追小羊……一時半會回不來的。”良被她那附帶著悲傷的語氣弄得也有點認真了起來,思考了一會,才答道,“而且這種粗人,一般不太靈活。我只要……”
不知為何,他的話語忽然停了,不知是在思考對策,亦或者是戰術太多不知如何表達,而那隻一直握著她的大手也同時鬆開了。
一時間,滿穗不再能感知到良的存在,霎時間,一陣寒意傳遍全身,她的眼前回蕩著洛陽城郊腹部插著箭,差一點點就要死去的良。
忽然之間,她更加害怕,自己會在明天的戰鬥中失去他了。
如果不能失去他……那就抱緊他……
昏昏欲睡的滿穗此刻已經喪失了大部分的思考能力,但仍輕易便做出了這項推斷。
於是,她便伸出雙手,抱住了身前良的腰身。
所幸,他確實還在那,鬆手,只是因為他在敘述戰鬥的過程中比比劃劃而已。
良似乎有些反應不及,但也並無過多的反應,稍稍一愣後,便也伸出了雙手,撫摸著她的頭髮,將滿穗的頭顱擁入懷中。
良的胸脯很溫暖,而這份依賴讓她更加恐懼失去。
“我已經失去了太多太多……”她感受著良的溫度,而斷斷續續地說道,“不要讓我……再失去你……”
想起那些過去……她的聲音中便不由自主地會帶上些哭腔。
所幸,自己最珍視的人,尚且還在眼前。
“……嗯。”聽著她那略帶哭腔的語氣,良的話語也猶豫起來,“我會盡量避免直接對抗……就算一定要打,我也會盡量逐個擊破……”
聽著他的各種戰術,滿穗只覺更加昏昏欲睡,便又微微抱緊了些。
而就是這個細微的動作,打斷了良絮絮叨叨的講解,稍稍猶豫,他便向下低頭,用下巴抵住了她的腦袋,而把她整個人穩固地鉗在中間。
“我保證,我良,向你保證。”他一邊輕輕用下巴順著她的頭髮,一邊用細微,卻認真的聲音,堅定道,“你,我,我們都會……一起活下去。”
滿穗並無更多的話語——其實並不需要那麼多戰術或是計劃,她已得到了所需要的保證。
微微地蹭了蹭良的胸口作為回答,她便將自己再往內埋了埋。
實在是太困了,而這份來自良的溫暖令她更加疲憊。
那便抱的更緊一些……
睡吧……
……
歡迎各位讀者老爺加入讀者群924649227討論本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