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老血 第十章 剑者


3楼猫 发布时间:2024-09-20 21:11:06 作者:梨花木子 Language

  • 黄昏的光倾倒山林,新春的叶簌簌闪光,像是满山的金叶子在风中跳舞,树影长长地拉成数条黯淡的黑条,如同刀子般切裂山地。

  • 姬雪看树干,树干上除了已经干涸泛黑的血迹什么都没有,有一对染血的足印从子乐倒下的地方向东蔓延,经过树下某处,很快就不见了踪影,根本无从追寻。

  • 看着铺开的溅射状血迹,嗅到那若有若无的铁腥味,姬雪觉得脑子里仿佛塞着一块晶冰,一抽一抽地疼。

  • “什么都没有了……”

  • 子乐的尸体、见月的尸身或是撕开的碎肉,都没有,这里干净得像是昨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 姬雪抱着头慢慢蹲下身去,紫色的眸子不断震荡。

  • “他是变作生骸了。”朱墨背着长枪,腰间挂鸿影刀,看血迹皱眉,在额间拧成了个小疙瘩。

  • “说不准你们以后还会再见,到时候你要为他送行,既然你们是同行的人。”

  • “嗯……子乐,见月……他们还会是他们吗?”姬雪大口大口地喘息,用力站起身,昂起头,张大嘴巴,哽咽着,没有一丝声音喊出来,只有深重的气结在喉间回转,呼不出去,也咽不下。

  • “不会了,人死化作生骸,一切情感皆不存在,生骸是活着的尸体,天地不会容许不死不活的东西。”

  • “所以他们不能长久,浑身血肉会凋零腐烂,甚至连脑子也会死去,作为人的他们已经死了,他们活着只是因为煞毒,因为还想要继续活着,哪怕变成行尸走肉;所以他们渴望血食,就像煞那样,汲取血气之后他们就变成了邪煞,那个时候,新的煞就像是初生的婴孩,他们可能记得过去,却永远是新生的邪煞,在邪煞眼中曾经再亲密的人也不过是血食而已。”

  • “所以到那个时候,哪怕是朋友、哪怕是父母、哪怕是儿女也要诛灭,生骸、邪煞行走在大地上,就是对生与死的不敬和亵渎,不过你还不是剑者,未必有再遇到他们的机会,但如果下次相见的时候你已经能够诛邪灭煞,那就给予他们安宁吧。”

  • 朱墨说,他歪头看着姬雪,这些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像是天都塌下来了,可姬雪总是那样的悲伤,但永远不会沉沦,就像挥拳击打雪花,雪总会顺着气流飘开,不管什么样的事压下来,他也总能忍受,像是永远悬着一根绷紧的弦。

  • 这不由激起了朱墨心中的残忍——他想看看这根弦什么时候绷断。

  • “这样啊,这样……的啊。”姬雪背过身,死死咬着嘴唇。

  • “邪物,邪煞,到底是什么?”姬雪眸中失神。

  • “你不用问他,这个问题没人知道,天生禾畜养万物,地生邪煞嗜魂灵。”

  • 沉闷的声音于林中回响。

  • “谁?!”朱墨皱眉,侧头轻呵。

  • “是人。”

  • 一人着灰衣,腰间别双斧,抱臂自树荫中走出来,乍看起来像是个农夫。

  • 然他身形壮硕如虎豹,脸庞冷峻如山崖断壁,浓浓剑眉横额,一双黝黑眸子,其光华如砾石,灰色长发披拂,头顶灰黑狐耳,仿佛披上一席夜幕。

  • 来者扫了两人一眼,目光平滑如水,不见分毫凌厉。他从怀中掏出一只方正青铜牌,左手相持悬于胸口,左臂平直得如同天边的线。

  • 铜牌边缘略高而内陷,正面简洁干净,只一个辰字,以泼墨的圆圈勾裹;厚约小指,其上巫纹密布,如同蝌蚪般上下首尾相接,又像是一条龙蛇衔尾;反面的花纹仿佛一朵盛开的菊花,然而仔细看去,菊花的每一只花瓣都是兵器,刀、枪、剑、戟、鞭、锤……锋刃向外盘叠成一朵金银相间的大菊花,肃杀之气凝练在这么一只巴掌大的青铜牌上。

  • “辰剑,九川。”

  • 朱墨同样从怀中摸出一块形制相仿都是方正青铜牌,正面的辰字并不相同,在姬雪看来,就像是两幅相似的图画。他同样屈臂于胸口,臂平如水面,泛着铜绿的青铜方牌在日光下犹如一座悬空的青铜古殿。

  • “辰剑,朱墨。”

  • 朱墨同九川对视,红铮铮的眸,黑沉沉的眼,两人眼眸凝实,在刹那间爆发出凝成实质的剑芒,剑芒凌空交汇又疏忽散去,仿佛两颗开阳灼星交错。

  • 瞬息之后两人像是点到即止的剑客,同时收敛锋芒、避开对方的眼眸,两人微微低头,喉咙中一起孕育着雄浑而浩大的音律,像是古老的钟声。

  • “以剑始,以剑终!”

  • “以剑始,以剑终!”

  • “我奉南迟月剑徐缶之令,来此巡山。”

  • 名为九川的汉子收起青铜牌,越过两人的空隙,看到了满地的血迹,春干,血迹已然发黑,他的眉心微微皱起。

  • “人已经死了,其中一个恐怕已经变成生骸了,南迟的月剑就那么放任蝠獒伯在边野,这里离南迟邑不过两天的脚程,真不怕它引着血喽攻城去?”朱墨哼了一声。

  • “蝠獒伯?!”九川大吃一惊,双手立刻拍在腰际,绷紧身体并略微弓身,五感放开到最大,“蝠獒伯在这里?!”

  • “已经逃了,你们南迟的月剑不出动两个以上,可留不下它。”

  • 朱墨笑了笑,像是带着一根尖尖的小刺,刺得九川心中发毛,却也无力反驳,蝠獒伯乃是邪煞中的伯位,辰剑无从插手。

  • “你说它逃了?!”

  • 姬雪一把抓住朱墨的肩膀,那双紫色的眼眸里浮上一层雾气,朱红的下唇不断地卷入口齿中咬。

  • “你真觉得你能杀死蝠獒伯?”朱墨仰头看着姬雪,却是俯视的神色,他一震肩头,姬雪双手直接被震开,双手发麻。

  • “可是我毁了它的心脏啊,它怎么还活着,师父是不会骗我的,不会的。”

  • 姬雪半蹲,口中小声念叨。

  • “是她毁了蝠獒伯的心脏?”九川看姬雪,这个半大的孩子长得堪称是绝色了——侧耳的耳垂在日光下红得晶莹剔透,白嫩的肌肤带着一抹桃粉,魅紫的眼眸如同一只浅池,水灵如初绽芙蓉,只是有些悲凄的哀。

  • “他不知道邪煞里有的会做种,心死种不死,等它汲取到足够的血气后又能凝出一具身子来,这么说来,三年前攻打贵国阜阳城的就是这一只,有魂种的蝠獒可不多。”朱墨冷冷地说。

  • “阜阳城!”九川眸中有光华闪过。

  • 他重新看向姬雪,毫无疑问,连凝实的剑气都不能外显,绝非是剑者,但体内隐约有真炁流动,也算是剑子了。

  • 小小的剑子怎么可能杀得了蝠獒伯,哪怕只是毁去外身也绝无可能。

  • “不瞒二位,二位所遇见的恐怕正是我南迟的月剑徐缶与藏玄克所追剿的那只,上月初五,月华偏阴,蝠獒伯率十乘血喽掠境,被我南迟剑者截杀,然而蝠獒伯却不知所踪,我邑剑者日夜不息巡察,没想到这好畜生竟躲得如此之近。”

  • “呵呵,蝠獒伯已生人之智,率十乘血喽掠境难道只是为了你们南迟的那点人肉血食?”朱墨嘿然一笑。

  • “我听说贵国不久前又同南边的羌国签订了城下之盟,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 闻此九川面色一正,铿锵有力地回应道:“剑者不问兴衰事!”

  • “幽王之后,剑者谋取凡俗臣位的可不少,而且我要说得只有这些而已。”

  • 九川同朱墨对视,他并不为朱墨的态度而愠怒,反而显得很慎重。

  • 其中一个原因是同这个孩子模样的辰剑剑者对视很不舒服,那双红刺刺的眼眸让人想到夜里邪煞的眼睛。

  • 另外一个原因是,他也隐约地想到了一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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