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大汗就在这废墟的顶部。也许他战斗过的地方可幸免于难,在灰烬中安然无恙。亦或他被埋在这瓦砾残垣之下,若尚有后来人,或可于其下有所发现 。
“当心点。”他说。
那王座……当时要是她在就好了。没有人足够小心,这就是问题所在。他们只是一次又一次推进,却一次又一次扎进灾难中。当然,这可能是不法避免的,但你还是会遗憾。这次,她甚至亲身示范——是时候了,我的大汗,这就是我们回来的原因。绝不掺半点虚情,但她却又如此故作轻松,她自信他仅仅是在寻求安慰,而他却给了她一个警告,让她为即将发生的事情做好准备。
Sojuk道:“我得到了一些预警。”
这些仪器确实运转得好些了。就好像某种巨大的干扰云已被吹散了,释放出机魂去做它们的工作。
伊利亚打起精神,开始过滤信号。所有信标都在朝同一个方向移动。
“那些是我们的人,”她吃惊地说。“他们……移动得非常快。”
Sojuk直截了当地说,“他们已怒不可遏,且更甚以往。”
伊利亚点了点头,随即想起他对她说过的话“我等怒火直冲九霄。”他早就知悉,不是吗?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总是如此,这混蛋……
她说:“主楼下面还有完好无损的防御工事。”她强迫自己集中精力完成手头的任务。看看能不能找到着陆地点。
Sojuk按照命令做了,熟练地通过了持续的震荡。从真视难以辨认出任何东西,所以伊利亚不得不依靠扫描仪来弄清楚前方的情况。西线残肩越来越近,自他们头顶隆起,那巨大的体积吞没了天空。只有当你接近它的时候,你才会意识到它是一个独立的城市,一个独立的微型世界。人处其下犹如蝼蚁。
然后她看到了他们。他们那点亮的流明已违反了规定,但她不能因此责怪他们——他们的行进路线凶险非常,到处都是岩崩和墙壁倒塌的痕迹。而效果也同样惊人,缓慢移动的坦克纷纷点亮,从最严重的破坏中向下而行,向下方的城垛废墟驶去。军团的战士们随行而来,排列在领头坦克的两侧,组成严密的保护队形。随行者正稳步从巨门的阴影之下走出,巨门之顶仍然完好无损,这一幕就像是被围困的古巴比肯人的一次盛大突袭,不过这并非战争行为——而是一支护卫队,在可怕的沉默中行进。
虽然她还没来得及看清,但她已经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了。他们移动的方式——带着痛苦的崇敬,带着疲惫的空虚——这一切都在向她诉说着结果。
“那儿”她说,声音有点嘶哑。“往他们的目的地前进。”
在烟雾之上盘旋了一会儿,雷鹰终于找到了一块开阔地得以降落。甫一落地,伊利亚便赶忙穿好防护服爬出雷鹰。此刻外面极其危险,她不会允许她的人像她这样做。但她必须亲眼目睹,而不是通过转播的视频信号。
就在她跑过护墙甲板的时候,队伍的领头坦克向他们轰鸣而来。那是一辆是黎曼鲁斯,不见舷窗,它已然严重受损。炮塔后面有两个白疤,炮塔以一定的角度旋转,以便在后面狭窄的架子上腾挪出更多的空间。当她走近时,其中一人跳下来拦住她。当战士看到她是谁时,他深深地鞠了一躬。
“苏·伊利亚。”他声音低哑。
她并没能马上认出他来。就像现在所有的战士一样,他的盔甲上覆盖了了厚厚的一层近黑结块。在泥土下面,她发现了一个看起来像是铁斧纹章的东西,因此推断出他就是在新人中饱受赞誉的Jangsai。
“让我看看,”她说。
Jangsai犹豫了。“情况……很糟糕。”
但这并不能阻止她的脚步。她跑到坦克的侧翼,不顾Jangsai爬上铁甲。
可在她亲眼目睹后,即便强忍之下也只能看上几分钟。在乌兰诺的轨道上,她第一次近距离地窥见原体,原体和他的光辉是如此令人难以自持。而现在她的第一反应是用手拍了拍呼吸器的进气口,以免自己哭喊出来。有那么一会儿,她甚至不确定自己在看什么。接着,在飘来的灰烬和机油味中,她看到了一张高贵面孔的残迹,残破的鹰钩鼻,两颊已经深深的凹陷进去。她看到在血淋淋的撕裂肌肉之下,一片如刀般锋利的甲片深埋其中。她看到一把断刀躺在他身侧,已然黯淡无光,那完美的曲线也变得扭曲。
她靠得更近了,隐约间她意识到滚烫的泪珠正从脸颊上滚落下来。她内疚又笨拙地伸出手来,没有白疤试图阻止她。她摸了摸她能看到的唯一一块完整的皮肤——脖子,唯有这寸土未遭玷污。那颤抖的手指轻触了一下,她感觉到了!
她猛地往后一缩,好像触电了一样。
“你扫描过他了吗?”她转向Jangsai问道。“你检查过吗?”
“很多次,苏……但是我们的工具……”
伊利亚凝视着着残骸,这似乎不可思议,不可能的!没有运动,没有脉搏,没有呼吸。然而……
一线生机!
“马卡多,”伊利亚厉声说道,她的整个人又回到了以前的指挥方式。“我们必须把他送给马卡多。”
变化是瞬间发生的。伊利亚转身飞奔向雷鹰而去,Jangsai的战士们猛然间都清醒过来。
其中两人迅速跑到武装直升机上取回担架,其他人排成队形把尸体抬上雷鹰。就在她飞身一跃时,伊利亚的脑子开始飞快地运转起来——他们能回来吗?他们能避免被击落吗? Sanctum依旧屹立吗?
他们必须想办法。他们必须这样做——如果有一线生机!那只会那里,在原体的诞生地,在制造它们的人手中。
“我和你一起去。”Jangsai说。
伊利亚点了点头,然后突然回头看了看高耸在他们头顶上的空港之巅。战火不熄。成千上万的白疤仍然在它的深处战斗和死亡,现在他们被强烈的仇恨驱使,没有什么能阻止他们在可怕的祭坛上毁灭自己。
Kai damarg。巧高利斯祭奠死者的仪式,正在整个军团中举行。
“不,”她说,就在担架被抬上雷鹰时,引擎发出了轰鸣。“不,我需要你在这儿。”她走到他面前。“他想占领空港而非摧毁。你明白吗?这才是最重要的!”
Jangsai立即理解。
“必须阻止他们。”
伊利亚看得出他同意了。
“可我不是……”他开口了。“我不是……”
她朝他笑了笑。“巧高利斯?你担心他们不会听你的指挥?”她问。“我也不是,但情况变了。”她拿起他的两只手套,用还在颤抖的双手紧紧地把它们攥在一起。“找到昔班。他知道该怎么做。”
这时,她才看见挂在他腰带上的刀鞘。它很有名,这是守卫着Ong-Hashin的宝刀。更重要的是,她知道它的第一位持有者的名字,那个所有奥尔都战士都知道的名字。
“告诉他是我派你来的,告诉他可汗现在跟我在一起。”伊利亚边说边向雷鹰奔去。“如果还不行,就把刀给他看。”
译者注:跳过一段
从Palatine Ring的接收站出发,他们被匆匆送到 Sanctum的中心,接着往下走,经过很长一段路。他们穿过了以前从未接近过的房间。如果她不是如此全神贯注于护送可汗,她可能会更仔细地观察它们,观察它们有多古老,以及它们与她在其他地方看到的任何帝国建筑有多么不同。
现在二人都被Sigillite人看顾。这些人都穿着深绿色的长袍,在阴影中鬼鬼祟祟地走着,他们早已习惯了黑暗。他们的暴露的皮肤没有一点血色,上面纹着各种奇形怪状的图案。它们看人的方式令人不安,就好像他们聚焦在你眼睛后面稍微深一点的一侧的一个点上。
当一位名叫Khalid Hassan的高级官员过来和他们谈话时,她很感激。至少,他看上去还算正常。
“我们已经召唤了Sigilite。”哈桑告诉他们。“他会尽快来的。请您在这儿等一等——我会照顾好您的。”
真是度秒如年。终于,一台巨大的机器被推了出来,带着蛇形的电缆和磨砂的玻璃伴随蒸汽发出嘶嘶声,长长的铁轨拖曳其后。成堆的仪器被吊在悬挑的机械臂上,一切都是那么粗糙而古朴。原体消失在这一切之中,在那之后,伊利亚只瞥见过他一眼,随后又消失在机械密林之后。
马卡多本人终于来了,他匆匆地穿过外面的大门,斗篷向后掀开,他那饱经沧桑的脸上布满了忧虑的皱纹。
“你救了他?”他忽然唐突地问。
“是的,大人,”她说。
他抓住她的手,用自己枯爪使劲地攥着。“谢谢你!谢谢你!”
然后,他也消失了,爬进了不断扩大的仪器设备连接的核心,后面跟着一群神秘的助手,他们穿着全身的防护服,戴着反光面具。
按照承诺,伊利亚和Sojuk被允许留在这里,只有一门之隔。它是半开着的,所以她只能看到这个大装置的一个角落。其中一个镶板上浮雕着数字V,这让她想知道它有多古老,它的起源是什么。
在那之后,真正的等待开始了。伊利亚靠在光秃秃的岩壁上。Sojuk站在她旁边。
就在那一刻,一切疲劳和虚弱纷纷向她袭来。她突然觉得自己老了。她感到了自己的虚弱,感到了即将到来的死亡的脚步,她已经拖延了这么长时间,几乎有些可笑了。
“他明白的。”她说。她那微弱的声音在那些可怕的地下墓穴里发出奇怪的回音。
Sojuk转向她。“如果是他做了,那就是必要的。”
很久以前,昔班也告诉过她。杀戮如果没有美的辅佐就什么都不是。但这并不美好。它一点也不美——它是丑陋的、可怕的,她对他所推崇的艺术一无所知。
“你感觉到了,”她说。“对吗?他还有救吗?Sojuk。”
Sojuk看起来不想推测。“天穹隐藏着许多奥秘。让他们做他们的工作。祂们就是在这里制造的。”
说着容易做着难。她只好坐下来等待。这是她一生未得的歇息,她一直在做选择,一直在发号施令。在那边的房间里,她听到钻孔声。她听到线路被咔哒一声插进了正确的位置。她听到平静而干练的低语。
她的头向后靠在石头上。她累坏了,可就是睡不着。
大汗长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