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持續了兩個小時,之後便是淅淅瀝瀝的小雨。道路上的泥土被雨水沖刷乾淨,小草和樹葉在風雨中搖曳,天仍是灰色,一覽無遺的是空曠的荒野。路邊報廢的汽車就像是被遺棄的白骨,不知在這裡安靜地躺了多久。汽車濺起水花,驚走路邊的青蛙,也驚飛在樹上躲雨的烏鴉。
喬爾開了一夜車,艾莉則在暴雨後就睡著了。天色方亮,搖晃的雨刮器讓喬爾越來越困,艾莉卻睡醒了。她在車後座擺弄揹包裡的東西。
“哦,我的天。”艾莉的聲音。
喬爾揉揉臉讓自己清醒,“嘿,睡美人這是怎麼了?”
艾莉捧著一本漫畫說道:“這本書剛開始沒有多好看,可是一看進去竟然放不下來。但是隻有一個問題,你看這裡,未完待續。我就討厭被吊胃口。”
“你從哪拿的書?”喬爾問。
“額,比爾的倉庫裡,這東西就擺在那裡。”
喬爾無奈地嘆氣,感到一陣頭疼,他敢打賭比爾此時正在咒罵。“你還拿什麼東西了?”
“嗯,這個,這東西會不會讓你懷念?”艾莉從揹包裡掏出一盤磁帶。
“實際上這東西更為久遠。”喬爾看了看磁帶,“這盤專輯是獲過獎的。”磁帶被放進車載錄音機,懷舊的爵士樂在車內響起。
爵士樂不是艾莉的菜,她抿抿嘴:“好吧,總比沒有強。哦,對了,我猜你朋友今晚一定會想死這玩意。”她捧起一本髒兮兮的雜誌,封面處有男人和女人的裸體。艾莉接著說,“內容沒什麼意思,不過有一些有趣的照片。”
喬爾沒想到艾莉還偷了一本有趣雜誌,“艾莉,聽我說,那不是小孩子看的東西。”
“哇哦!”艾莉表情誇張,“這張照片真帶感!”
“艾莉別看了,快放下。”喬爾略顯慌亂。
“等等,等等,你為什麼會這麼慌張?哦,為什麼這些紙粘在一起了?”
哦,天哪,喬爾當然知道為什麼一個男人的有趣雜誌會粘在一起,但他該如何向一個小女孩解釋。艾莉發出只有孩子才會有的笑:“好了,我和你開玩笑的,拜拜,雜誌!”她打開車窗,將有趣雜誌丟出車外,又從車後座爬到副駕位置。她將爵士樂的音量調大,“知道嗎,其實我覺得這音樂沒那麼糟。”
汽車在公路上行駛了三天,路況很糟糕,所以車速並不算快。窗外的景色一成不變,幾乎都是茂盛的青草和枝葉濃密的大樹,如果不是路邊像廢鐵一樣的汽車和遠處覆蓋植物的房子,喬爾真懷疑是在開車郊遊。汽油的問題並不算太難解決,他在一間落滿灰塵的舊車庫裡找到兩桶汽油,而這間安全的車庫又讓他們美美睡了一覺。
不過對於艾莉來說,坐車絕對是一件無聊的事,何況還要在車上坐那麼久。第一天當汽車剛上路時,艾莉很興奮,她覺得坐在車上欣賞窗外變換的美景是人生中最美好的事,可是兩天下來,她早已厭倦窗外的景色,更厭倦這個狹小的鐵盒子。喬爾不是會陪人聊天的夥伴,而她又哪都去不了,在把漫畫翻看了十幾遍後,只能悶頭睡覺,這也許是最好的殺時間的方法。
高高的路牌顯示前方是匹斯堡,一個不大不小,曾經盛產鋼鐵的城市。喬爾曾經來過匹斯堡,以他的經驗,這座荒廢的城市裡一定有不少補給品——食物、汽油、彈藥,最好還有一瓶酒。去找湯米的路程還很漫長,這樣的搜尋工作必不可少。不過喬爾並不打算深入城市腹地,那裡會藏著什麼危險,誰都不得而知。他打算開車沿城市邊緣前行,這樣方便隨時離開。
不過事情總有意外。當汽車行駛上一處高架橋時,前方道路堵滿了廢舊的汽車,它們就像是生長在那裡,幾乎與高架橋融為一體。這也許是人類歷史上最漫長的堵車,柏油路面早已破敗不堪,茂盛的野草幾乎將車輛包圍,在一輛小轎車中,喬爾看見了白骨——他會跟著自己車一起腐爛。
“哦不。”看見道路被阻,喬爾感到一陣絕望。
汽車不得不停下來,還在睡夢中的艾莉被剎車的晃動搖醒,她揉揉眼睛問:“怎麼了?”
“此路不通。”
艾莉環顧四周,這樣的場景在荒廢的城市中很常見,她指著右邊的轉彎道說:“這條路可以走。”右轉彎道是一條必須深思熟慮的路,它通向城市腹地,而那裡是喬爾並不想去的地方。
問題出現了,如果不走這條唯一的道路,就意味著必須調頭返回,走幾十公里的回頭路,再選擇某一條鄉間小路行駛。而汽油還夠不夠絕對是一個問題,因為那些地方很難找到補給品,如果運氣再不濟,那條路也堵車了該怎麼辦?艾莉在等待大叔的決定。喬爾考慮了片刻,一咬牙,將汽車駛進右轉道,向城市內部駛去。
匹斯堡市裡的道路並不好走,廢棄的汽車佔據了近一半的路面,隨處可見堆積如山的垃圾和快要散架的路障。不過值得一提的是,這裡的建築保存完好。相比破碎的波士頓,這裡幸運地躲過了轟炸,除了變得陳舊,並沒有十分破敗的景象。
車裡還響著循環了無數遍的爵士樂,艾莉坐在車裡四處張望,一座座樓宇從頭頂掠過,除了有幾扇窗戶破損,樓面還算乾淨,即使裡面還住著人也並不奇怪。路旁的大樹枝葉繁茂,黑色的電線在其中穿插,而旁邊電線杆一字排開,一直連至道路盡頭。路邊依稀能看見洗衣房、便利店和銀行的招牌,甚至還有一個完整的電話亭。艾莉不自覺地想象,幻想自己就在繁華的城市街道上,看著城市沉浸在忙碌和喧囂中。
突然,在道路的前方出現了一個走路蹣跚的男人,他痛苦地捂住腹部,向喬爾和艾莉揮手。被堵住去路的喬爾只能暫時停車,聽前方的男人喊道:“拜託,請救救我!”
“我們要幫助他嗎?”艾莉問道。
喬爾沒有露出絲毫想幫助人的表情,冷冷說道:“艾莉,繫好安全帶。”
艾莉一邊系安全帶一邊發問:“那個傢伙該怎麼辦?他好像受傷了。”
“他根本沒受傷!”喬爾掛好前進擋,一腳將油門踩到底。
汽車猛然加速,徑直向前方的男人撞去,而那男人瞬間挺直腰桿,從背後掏出手槍向汽車射擊。更可怕的是,路旁的廢車堆裡快速跳出三個埋伏好的人,手指棍棒和槍械衝了過來。
槍聲響起,子彈在擋風玻璃上打出一個窟窿,喬爾和艾莉驚出一身冷汗,幸運的是子彈並未打中車裡的人。攔路的男人只開了一槍就被疾馳的汽車掀到車頂,又滾落在地。喬爾在一瞬間變成了逃亡的賽車手,在三個強盜激烈的怒罵聲中,加足馬力向這片區域之外駛去。一塊磚頭砸中車頂,又有子彈打碎了車的側窗,玻璃碎片蹦進車內嚇得艾莉不斷驚呼。
三個強盜沒能攔住飛馳的汽車,轉眼便被甩出幾十米遠。喬爾覺得已經擺脫這群倒黴的傢伙了,可是他的運氣從來都沒有真正好過。強盜們在意想不到的地方還有一處埋伏,他們從斜坡上推下一輛報廢的大巴車,在喬爾剛剛駛到斜坡時,大巴車像滾落山坡的巨石一般撞到汽車側面,和這個大傢伙相比,喬爾的藍色皮卡根本不堪一擊。猛烈的撞擊聲響徹四周,皮卡車瞬間失控,在狹小的路面幾乎旋轉了360度,像一顆炮彈般撞破卷閘門,衝進一家商店。
劇烈的撞擊讓喬爾幾乎暈厥,視線黑暗了幾秒,在這一刻他似乎看見了滿天繁星。當他再次看清周圍時,發現車頭已經完全變形,引擎蓋裡冒出白煙。他急忙去瞧艾莉,小姑娘剛從短暫的暈厥中甦醒,揉揉腦袋說:“我還好,我沒事。”
“那就快下車。”喬爾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那些強盜不會讓他們好過。
艾莉急忙解開安全帶,還沒下車,一個強壯的黑人強盜已經打開車門,粗暴地將女孩向下拉扯。“放開我,你這滾蛋,放開!”艾莉拼命掙扎,但是她的力氣在此刻顯得孱弱,片刻就被拉出車外。喬爾沒能抓住她的腿,只能眼睜睜看著強盜將她拉走,而他自己也遇到麻煩,第二個趕到的強盜力氣奇大,他被揪住頭髮,然後腦袋重重地磕在擋位上,又被拉扯出車外。
喬爾還未從撞車中完全甦醒,強盜像拉扯著笨重的木偶一樣將他拉向窗戶,用他的腦袋撞碎玻璃。喬爾覺得前額疼得快要裂開,但是這一次撞擊讓他徹底清醒。新碎的窗戶下沿佈滿鋒利的玻璃,強盜死死壓住喬爾的頭,要用這些如匕首般的玻璃隔開他的喉嚨。
這些強盜不會給成年男人留活路,甚至話都不會多說一句就痛下殺手,這一刻喬爾已經明白他們是什麼人,但他不可能像牲畜一樣被宰殺。他怒吼著,用公牛般的力氣頂起強盜粗壯的手臂。強盜驚愕不已,沒想到對方的力氣如此之大。形勢在片刻間逆轉,喬爾反身用肘擊中對手的頭,在後者趔趄時,用玻璃碎片割開了他的喉嚨。強盜捂著脖子倒地,鮮血就像堵不住的泉水。
“艾莉,艾莉!”在幹掉對手後,喬爾高聲疾呼。
女孩已經被拉扯到門口,但是她暴躁的就像一隻小老虎,在掙脫無果後,一口咬住強盜的手臂。強盜疼得慘叫,輪起胳膊將艾莉打倒,他還在等待同伴幹掉車裡的男人,卻沒想到喬爾已經衝到眼前。強盜猝不及防,被喬爾一記重腳踢翻在地,緊接著他就像一隻被捉到的猴子,被按著腦袋重重地撞到金屬貨架上。一下,兩下,三下……喬爾聽到骨頭碎裂的聲音,強盜軟軟倒地,死狀很悽慘。
艾莉揉著疼痛的臉頰從地上爬起來,“混蛋,這群傢伙有什麼毛病!”
現在不是發牢騷的時候,追擊的強盜隨時會到。喬爾立刻從車上拿裝備,又把艾莉的揹包扔給他。
“快拿上,我們得趕緊離開!”
“好的。”艾莉迅速背好揹包,當她抬頭時,看見趕來的強盜已經舉起了槍。“小心!”
一聲槍響,子彈從喬爾耳邊飛過,擊碎的身後的汽車玻璃。
“快跑艾莉!”喬爾和艾莉低身鑽到貨架後面,這些高高的金屬貨架擋住了強盜的視線,為他們搶得了寶貴的逃生機會。兩人迅速移動到商店後牆,從低矮的窗戶翻出,沿著小巷向前狂奔。強盜們當然不會放棄即將到手的獵物,緊跟著翻出窗戶,卻被埋伏在巷口的喬爾開槍擊中。跑在最前面的強盜胸口中槍,應聲倒在窗戶下面。
“該死,他們有槍!別從窗戶出去!”
“那怎麼走?”
“從這邊繞,該死,他殺了芬克和戴維斯,我要把他的腸子掏出來餵狗。”
“好吧,那個男人是你的,但是女孩得留給我。”
“行啊混蛋,去跟老大說。”
強盜們又從商店前門衝出,向兩人逃走的方向緊追。
喬爾和艾莉在錯落林立的建築之間奔逃,這裡是強盜們的地盤,一旦被捉住就難有活命機會,所幸這一路他們並未被追上。在跑了很長一段距離後,兩人藏進了一扇虛掩的鐵門,喬爾馬上用櫃子將門堵死。
艾莉累得大口喘氣,環顧四周,房間裡堆滿了舊衣物和鞋子,桌子上放著用歪七扭八的字體寫的貨單,而空氣中充斥著腐爛的臭味。
“天哪,這是什麼味道?”艾莉問。
喬爾打開一扇房門,更濃的臭味撲鼻而來,數十隻蒼蠅在盤旋,有兩具即將腐爛的屍體筆直地躺在鐵皮檯面上,一男一女,身上一絲不掛。
“喬爾,我快被噁心死了。”
“我可能犯了個錯。”喬爾面色凝重,“我沒想到這裡已經變成‘獵人’的地盤,如果被抓住,我們會和他們的下場一樣。”
艾莉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屍體,他們的喉嚨被割開,血液從那裡流乾,留下觸目驚心的傷口。獵人將他們所有的一切都搜刮走,甚至連一塊遮擋屍體的布都沒有留下。
“獵人是什麼?”
“一群骯髒的傢伙,他們可能為了一塊餅乾把人開膛破肚。”
“像野獸一樣是嗎?”
“不,野獸殺戮是為了食物,他們有可能僅僅為了開心。我剛剛在公路上就應該調頭,那樣就不會遇到他們。”喬爾拿起貨單,上面記載了獵人近一週的收穫,有衣物、食物、酒和藥品,無一例外,它們都來自無辜的受害者。
“我們還活著不是嗎?”
“我們差點死掉,而且不知道能不能離開這裡。”
喬爾和艾莉離開充滿屍臭的房間,往建築的內部走。
“你是怎麼知道的?”艾莉發問。
“知道什麼?”
“那個人不是真的受傷。”
“我好事和壞事都幹過。”
“你殺過無辜的人嗎?”
喬爾沉默不語。
“好吧,我把它當作是肯定回答。”艾莉並不在乎喬爾是否殺過無辜的人,能在如此艱難的世界生存20年,誰的手上沒有沾點血腥,何況他根本不是一個善良的人。艾莉也不希望喬爾是一個善良的人,那樣的話他們可能活不過今晚,她只堅信一點,不論喬爾是什麼人,他都是她唯一的依靠。至於那些獵人,如果病毒沒有爆發,他們現在也許是餐廳的廚師、貨車司機或者是公司職員,總之,誰也不想像野獸一樣活著。
就目前的境況,艾莉和喬爾只是獵物,隨時會有被獵殺的可能。很明顯,整個匹斯堡都是獵人的地盤,他們像蜘蛛一樣在這裡結網捕食,等待任何獵物靠近。如何能從這裡活著逃出去,是兩人最大的難題。走出矮樓來到後院,艾莉看到一堆被燒焦的屍體。
“他們也許不是被感染者。”艾莉說。
“也許是也許不是,畢竟獵人什麼事都能做出來,不過這都不重要,我們得想辦法離開。”
喬爾登上樓梯眺望遠方,在城市的邊緣有一座黃色大橋,就建在樓群的西邊。匹斯堡市裡一定駐紮著不少獵人,在城市中繞行絕對是不明智的做法,最好的辦法就是找到最近的路儘快出城,而那座橋就是最近的出城路。
“看到那座橋沒,我們得從那離開。”
“好吧,讓我快點離開這鬼地方。”艾莉率先從磚牆上跳下去,走進一堆報廢的汽車中。
“嘿,女孩,你不應該走在我前面,那樣不安全。”
“好吧好吧,哇哦,你看這是什麼,一本漫畫書。”艾莉從汽車裡找到一本破舊的漫畫,封面用誇張的卡通字寫著《原始星芒》,“知道麼,我預感到這是一本好看的漫畫。”
“它至少可以讓你安靜一段時間。”
一本漫畫書立刻讓女孩的心情變得明亮,她吹起了口哨。這幾天艾莉一直在練習吹口哨,不過聲音就像是驢子在出氣,完全不得要領。她要喬爾教她,但喬爾說這是無用又無聊的技能,艾莉只好自己練習。結果今天,就在撿到漫畫之後,艾莉突然開了竅,真正吹出了口哨的聲音。
艾莉連吹了幾遍,確保自己真的能吹響口哨了。她興奮地說道:“哈哈,你聽,我終於會吹口哨了。”
“太棒了,你又有一個東西可以煩我了。”
艾莉像剛剛學會走路的幼童,不厭其煩地展示自己的新技能。突然,遠處傳來槍聲,驚起一片飛鳥。喬爾和艾莉急忙躲到一輛汽車之後,不出所料,遠處出現三個人,手中都持有槍械。兩人很走運,如果再晚一步,他們就會被突然出現的三個獵人發現。
“我說什麼來著。”其中一人說道,“你一隻都不會打中,儘管那裡有一群鳥。”
“混蛋,你就不該開槍,你想把循聲者引來嗎?”
“這一帶我們已經清理很多遍了,不會有感染者。”
“不,我不這麼認為,匹斯堡又沒有圍牆,感染者們隨時都可以進來。”
“好吧好吧,我不會再隨便開槍了。哦對了,我們該去哪找人?”
領頭的獵人說:“班克說他們就藏在城裡,一個男人和一個小女孩。”
“一個男人和一個小女孩?哦該死,就這樣還死了三個人?”
“沒錯,他們就像是一群飯桶,守著路口就跟守著金礦一樣,總有人把值錢的東西送來,可他們卻搞不定一個男人和一個小女孩。”
“呵呵,好吧,祈禱能讓我們收拾掉這兩隻老鼠,別被別人搶了先,老大肯定會把路口這座金礦留給有用的人。”
三個獵人越走越遠,去抓捕獵物,而喬爾和艾莉就在他們剛剛經過的地方。
“老天,我們好像成了紅人了。”艾莉說道。
“每個人都恨不得弄死我們。”
“你不會讓他們得逞吧,喬爾?”
“怎麼說呢,我會盡力讓他們失望的。”
兩人繼續前行,可是前方道路被一面十分突兀的高牆堵死,高牆之前堆滿鏽跡斑斑的汽車。兩人爬上一輛靠近牆的大巴車,爬上牆頭,進入高牆內部。從周圍的建築和標語來看,這裡曾是一片隔離區,地方不大,但至少可以容納一百人。
在經過一座小樓時,喬爾聽到了樓裡說話的聲音,他沒猜錯,這裡也藏著獵人。為了不驚動敵人,喬爾和艾莉像貓一樣選擇隱蔽的地方前行,這裡四面高牆環繞,暫時找不到出口。不得已,兩人潛進一座緊靠高牆的建築,這地方一樓堆滿了貨櫃,還有幾處地方像是餐廳後堂,二樓則是一間開闊的餐廳。兩人不敢過多逗留,繞到餐廳後門,發現後門大敞,一處簡易的梯子直通樓下,讓他們順利離開此處。
離開廢棄的小隔離區後,兩人沿著大橋的方向走到城市中心,這地方曾是寬闊的馬路,如今卻滿是積水,幾乎成了綠色的湖泊。艾莉注意到路邊的玻璃櫥窗裡有巨幅照片,那是一個身材苗條,衣著性感的金髮女郎。
“這女孩可真瘦。”艾莉說,“我以為你們那時有很多食物。”
“沒錯,只不過有些人不想吃而已。”喬爾解釋道。
“為什麼不想吃?”艾莉表情驚愕,不理解為什麼會有人拒絕食物。
“為了漂亮。”
“天哪,真是愚蠢的想法。”
喬爾本想再說點什麼,可終究還是忍住了。艾莉沒有經歷過災難以前的世界,也許她聽說過許多關於以前的故事,但如果沒有親身經歷,就永遠無法真正體會以前的生活,故事終究是故事。
艾莉連一天好日子都沒有過,想到這一點,喬爾開始同情這個女孩。她一生下來就要面對這個滿目瘡痍,病毒肆虐的世界,這公平嗎?一點也不。艾莉無法理解以前的女人為了苗條而不吃食物,也不理解即使像豬一樣懶的人也會準時領到政府的救濟金,更不理解有人會用能購買幾車食物的錢去買一個皮包,而這一切只是以前社會的常態。對了,她並不知道“錢”這個東西在以前有多重要。艾莉錯過了許多事,今生也不可能體會到。
“知道嗎喬爾,如果我生在以前,我才不在乎自己是瘦還是胖。”
“我相信,你會把所有的錢都用來買食物。”
“披薩,還記得嗎,我大概每天都會買一個披薩。天哪,那東西看起來真好吃,對了,還會買很多漫畫書。”
“我只想念咖啡的味道。”
“我也要嘗一嘗,這種苦的東西究竟有什麼值得想念的,你說湯米那裡會不會有咖啡?”
“如果有,我們這趟冒險的旅程就是值得的。”
喬爾和艾莉走到深深的積水邊,此處別無他路,只能由此通行。
“喬爾,你知道的,我不會游泳。”
“我知道,在這裡等著,拿好我的揹包。”喬爾說完便走進水裡,向遠處浸泡在水中的一輛大巴車游去。這輛白色的大巴車像是睡在水中的遺物,被碧綠的積水淹沒到車窗位置,車頂有一塊厚厚的木板,它是喬爾需要的東西。喬爾爬到車上,將木板拉了下來,用老辦法,它就是艾莉的臨時渡船。
艾莉跪在木板上,用雙手固定身體,喬爾一路將她推倒對岸,能看出來,那曾是一座富麗堂皇的酒店,只是好像遭遇過爆炸,被損毀得十分嚴重。喬爾上岸後立刻擰乾衣服上的水,否則這些冷水會讓人感冒,不過好在是夏天,穿在身上的衣服會很快乾燥。
艾莉已經進入酒店,儘管這裡破敗不堪,但仍能看見華貴的吊燈,雕刻花紋的樓梯扶手和牆上看似很名貴的油畫。
“這裡看來很安全,沒有獵人,沒有感染者。”艾莉自言自語,“哇哦,這地方真不錯,你以前常來這種地方住嗎?我指的是一切都變糟以前。”
“不,我住不起這種地方。”
“你以前並不是有錢人,我猜到了。”
“你是怎麼猜到的?”
“你看起來很窮。”
“是的小鬼,你沒趕上需要錢的時代是你的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