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
在烏薩斯與卡西米爾交接之處,再往更加偏北的方向看去。那是一片一望無際的大森林,層層疊障的高大的樹木保護了這裡能夠不受天災的襲擊。但一年之中僅有半數不在冬日的嚴峻天氣也限制了泰拉大陸上絕大部分種族在其中居住的可能性。不過即便如此,如果你是一位或者一隊對自己十分自信的行商,那麼只要你肯遠足進入其中,那麼大抵就會尋得到一處只有百十來戶人家的村落。它其中的村民大多由埃拉菲亞族人組成,天生精於狩獵的它們可以在入冬之前甚至入冬之後狩獵到足以供給寒潮之中生存的食物。但除開這一種族以及狩獵之道外,這座小小的村落中也是有著一位烏薩斯人開設的小小磨坊,用來磨製一年之中僅能收成一次的穀物。
他的名字叫本德,具體年齡據他自己所有以及不得而知了。這位烏薩斯人因為面相老成所以被很多村落中的年輕人叫做叔叔,而今天他也一如既往的在村中心廣場旁的磨坊中磨製穀物。大部分時間他會使用一輛不知道從哪兒摸過來的二手並且暴力改裝的小型機車來拉動磨,但偶爾也會一時興起的人力拉磨來鍛鍊身體。這不今天,當自家的磨坊的大門被推開的時候,他就因滿頭汗水而沒有看清來人是誰。
“呦吼,本德叔叔,今天在鍛鍊身體啊。”
一道輕靈的聲音傳入他的耳朵,本德的身形稍稍停住了一下,然後又繼續推動著自己的磨盤。這個聲音他很熟悉,知道對方來了之後自己便不用進行迎接。就這樣一邊幹活一邊搭話就可以了。
“嗯,是的,也能給我的破車省點油呢。”
“哈哈,這樣也不錯呢,您的果醬麵包我放在椅子上了。”
一隻小巧的手將挎著的提籃放在院子中的椅子上,然後從中取出了幾袋特製的果醬麵包。這可是這個村落中的稀罕之物,若不是此時正處在磨坊內中的這位菲林族少女為他特意預留,以本德那慢節奏的性格絕對會錯失大部分品嚐的機會。
“謝了啊,小思諾伊。你家要的麵粉我後天也會送去的,哎呀,這一要入冬了。都忙起來了啊。”
拿起毛巾抹了一把汗,本德看清了被自己稱呼為思諾伊的少女所在的方位。這一副光景他已經見了很多次了,不過今天的思諾伊比起之前來,身上多繫了一條圍巾。
“誰說不是呢,可惜爸爸媽媽今年也趕不回來了。要不是隕星姐姐經常跑去幫我,我真的想直接關店了呢。”
“那可不行啊思諾伊,你要是關店了,我還去哪兒找果醬麵包啊。”
“嘿嘿,當然是開玩笑的了。家裡人是不會放我去打獵的,我也就只能在村裡烤麵包了。”
“哎,你也該學乖了,真的不是叔叔說你啊。兩年前吧,也就是你會爬樹,要麼真就折在森林裡了啊。”
將磨盤裡的穀物盡數碾成了粉末,本德放開了磨盤的拉桿直起腰來。喘上幾口粗氣,然後便又將自己的小型機車綁了上去。
“我知道知道知道啦,本德叔叔你不要一年又一年的說啦!”
聽不得長輩嘮叨的思諾伊做出了捂住耳朵的動作,同時俏皮的向本德吐了吐舌頭。
“哎,我也就是說說,你要是像人家守林人一樣打小學習打獵。然後身體素質再好點,我也不至於一直惦記著。哦,說到她啊,昨天半夜的時候她已經回來了,這孩子可真厲害啊,兩年時間就把這個守林隊的頭名把在自己手裡了,現在單人送行商們出林也沒有任何問題呢。”
說完之後,本德端起水杯來痛飲了幾口,思諾伊也藉著這段時間將散落的穀殼都掃做一堆。
“那當然,她可是我的英雄。”
不著聲色的,聽到本德叔叔誇讚的那個人,思諾伊也覺得很開心。剛剛二人閒聊間的故事,最後的結局便是她驅散了狼群將自己從森林中救出。
“好了本德叔叔,那我先回家了,拜拜。”
“哦哦,好的好的,今天天氣冷,早點回去吧。”
告別了磨坊主本德叔叔,思諾伊重新走在了村落的之中。在磨坊的正面便是一片廣場,幾位婦人正在上面翻曬穀物。前幾日森林已經下過一場初雪了,現在的各處屋簷上都閃著晶亮。
“呦,思諾伊,又去給本德送麵包啦!”
一位埃菲莉亞婦女衝著廣場上的小菲林打了個招呼,對方也衝她擺擺手來回應。
“是啊,要是讓本德叔叔自己去的話,肯定是拿不到的了。”
“哦對了,思諾伊啊,守林人已經回來了,剛才我見她在街上的長椅坐著。你要不要去看看她?”
“嗯,我知道了,謝謝阿姨。”
得知了守林人的方位之後,思諾伊向右轉了個身便走上了一條街道。本家那邊有著別人在幫忙照料,自己倒也不是那麼著急的就要回去。約麼三分鐘以後,轉過了兩處拐角,思諾伊看到了遠處長椅上靠著的一位埃菲莉亞族少女,她有著一席略顯棕色的長髮,在後側脖頸之上系成一條長長的馬尾。上身著一件淡綠色的外套,在午後陽光的映照下憑空生出一股婉約的美感。
“猜猜我是誰!猜對有獎哦!”
一雙有些冰涼的手蓋在了守林人的臉上,纖細的手指輕輕的搭在她的眼眉之間。雖然像是在捂著,但並沒有阻礙到很多的視線。
“讓我想想,大概是麵包店的小花貓吧。”
伸手將她的雙手拉下了一點,轉過頭,守林人便對上了對方那輕靈的雙眼。
“嘿嘿,出去的時候怎麼樣?有沒有遇到什麼好玩的事兒?”
“沒有了,只是幾位行商而已,護送他們出去之後就回來了。反正我看他們也都身手不錯,即便我不去也沒有問題的。”
“畢竟是禮節性的環節嗎,讓鼎鼎大名的守林人親自護送,我也想要這樣的保鏢呢!”
“什麼大名鼎鼎,別鬧了諾伊。”
望著轉而坐到了自己身邊的菲林族少女,守林人輕輕的笑了出來,同時表示讓其不要說這麼誇張的話語。
“就是就是,我的英雄,自然配得上大名鼎鼎。”
一把挽住了對方手臂,思諾伊換出一副十分認真的表情重複了一遍自己的觀點。
“......”
“......”
“好好好,都依你就好。”
對視了那麼幾秒,守林人伸出手捏了捏對方那軟軟的臉蛋,不置可否。
“話說你是不是又要去遠獵啦?今年能在慶典之前回來嗎?”
“今天的穀物收成不錯,應該是可以提前回來的。村長也說了,儲備達到往年的五分之四就可以了,這次遠獵要側重於毛皮的,畢竟村子向外界置辦各種東西都需要用錢的。
她們所說的是村子中一項特殊的活動,就是在完全入冬之前由最優秀的獵人遠赴大森林中打獵。近兩年來這一項任務都由思諾伊身邊的這位少女完成,她那高超的技術每次都能讓村子收貨頗豐,更是讓自己牢牢的佔據住了守林人的頭名。以至於最後大部分人都沒有去喊她那有些繁長的本名,而是直接以守林人作為了她的稱呼。
“那真是太好了,自從來村子之後我還沒跟你一起過過慶典呢。”
“不是隕星一直在嗎,還有本德叔叔他們。”
“那不一樣,唯獨是你,不一樣。”
將對方的手臂抱得更緊了,思諾伊的臉上似乎浮現了那麼一點紅暈。她也不清楚為什麼自己會鬼使神差的說出這樣的話,不過好在守林人表現得並不在意,只是很溫柔的在看著她。
“對了對了,這個給你,唔......猜對了的獎勵。”
忽然又想起了什麼,思諾伊從兜裡掏出一隻口琴,然後將它遞給了守林人。那是她用自己的積蓄從行商隊裡買來的,據說是出自哥倫比亞名匠之手,而從口琴側面雕花的紋路來看確實做工十分精細。
“給我的?啊,謝謝,謝謝。我的口琴確實是壞掉了,但也不用......這個是不是很貴?”
“也沒有啦,據哪位行商所說這是他給別人幫忙的贈品,但做工真的很好很好的。”
稍微用力的將口琴按在守林人手中,思諾伊是不會讓她有機會還給自己的。
“吹一吹吧,就那首我最喜歡的曲子。”
低頭看了一下對方握得緊緊的手,守林人輕輕點了點頭。隨後等到對方鬆開之後,緩緩的將口琴抬到了自己的嘴邊。一首悠遠而又綿長的曲子隨著稍顯凜冽的寒風飄散而出,引得幾位正在穿行在村落中的居民駐足傾聽。一曲過後,掌聲三兩,在這座地處偏遠的小村落中,也別有一番風味。
“嘿嘿,無論什麼時候聽,都是這麼令人心情舒暢。要不以後咱們一起去大城市中開個店吧,我當老闆你當前臺,沒事的時候就給顧客表演表演才藝,肯定很舒服愜意。”
“也許,可以吧。不過上次你還說要當行商呢,怎麼又變了一個啊?”
“想想,想想又不犯法,到時候再說。反正......我要把你也帶走的。”
越來聲音越低的,被拆穿了空想的思諾伊嘟起了嘴巴,但卻仍然惦記著自己跟守林人的綁定關係。隨後兩人又在長椅上聊了很久,直到思諾伊要開始烤晚上的麵包的時候才分別開來。
回到自家的小小麵包店,一推開門,思諾伊便看到一位穿著圍裙的長髮少女百無聊賴的坐在櫃檯之後,與埃拉菲亞族人不同,在她頭上為人所見是一雙黑色的尖角。再掃視一下貨櫃上,本來擺放整齊的白麵以及買的七七八八,只剩下兩款略顯奇怪口味的試製品沒有兜售出去。
“我們的大店主終於捨得回來啦?”
“謝謝隕星姐姐!”
“本德叔叔的麵粉也不要了嗎?”
“謝謝隕星姐姐!”
“難道還要我把明天的麵包給你烤了嗎?”
“謝謝隕星姐!姐!”
“讓我猜猜,是不是去找你的英雄了?”
“謝!謝!隕!星!姐!姐!”
“你呀你呀,萌混過關可真有一套。”
一陣打趣之後,隕星擺了擺手解下了圍裙。今天的幫忙照料雖然比平時久了不少,但反正今天自己也不需要值班,就這樣在這邊呆一下午也未嘗不可。
“本德叔叔的麵粉我已經幫你分成兩袋了,就在烤爐旁邊,那我今天就先回去了,你也早點休息。”
“恩恩,隕星姐姐拜拜!”
目送隕星走出店鋪後,思諾伊轉而將圍裙系在了自己身上,然後將門口的牌子一翻,切換到閉店之後便去烤制幾位村民明天預定的麵包了。
另一邊,到自己居所的守林人則是開始收拾遠獵需要的裝備。但仔細數數也沒有幾樣:一把自己十分熟悉的弩箭;一把打磨的可以映照出人臉的匕首;以及一個小型的電臺。唯獨這最後一個是個比較金貴的物件,倒不是說成本問題,而是如果壞掉的話在這個村內無人會修罷了。至於食物與水之類的東西,森林中從來不會缺少,只不過每次吃東西的時候要提防其他野生動物的偷取與搶奪。最後收拾完畢後,一個墨綠色的揹包就那麼靜靜的立在了桌邊,從側面的開口處延伸出一根天線,代表了這次遠獵中為數不多的可以接收村內信息的機會。
林嘯
三日之後,守林人背上自己準備好的裝備後自村口走出,今天的天氣似乎還不錯。透過針葉林的間隙揮灑下來的日光將地上的白雪映的閃亮。對於這座村落來說,本來沒有什麼通往外界的路,只要是樹木較少的地方,就便可以成為路了。而要是準備進入森林則更沒有什麼講究了,隨便選個方向一鑽,繞上那麼幾繞,就會踏入到一遍富饒且寧靜的土地。守林人今天選的是村子右側的方向,將腿上的紮帶綁好之後她便踏入了樹林之中。不過還沒走出去多遠,她便見到雪地上出現了幾枚腳印。
“有誰來過嗎?看這個鞋底的痕跡好像不是村裡的棉鞋,這種紋路?大概是從行商哪裡淘來的高級貨物吧。”
雖然有些蹊蹺,但也不是不能理解,只要不是成群結隊的動物痕跡或者人的腳印。那麼在森林中出現一些細碎的信息那是再正常不過了。再次環視了一下四周,沒有更多可以的痕跡,守林人便略過了這串腳印繼續向森林深處走出。偶爾會遇到幾個被刻下了劃痕的樹木,那是獵人們在森林中用來支路的標誌,當然用的是自家人才能看得懂的形式,哪怕有外人不小心發現,大概率也猜不到指向的位置到底是何方。
遠赴森林深處之後,守林人先是進行了一些常規狩獵,獲取一些兔肉以及鹿肉之類的東西。然後將他們掛在一個高樹之上,等到返回的時候再搬運幾次,便可以得到能夠保存很久的肉乾了。而在追獵這些獵物的時候,守林人也是發現了另一種珍奇動物“雪貂”的足跡,這種生物的毛皮質感十分的好,並且通體雪白沒有一絲雜色。通常來說一張完整的毛皮足以在存貨頗多的行商處換取一條寶石項鍊,因為想挖一塊石頭還是比找一條雪貂要容易的多的。
“這一隻,就留給自己吧,我也想給思諾伊買點東西。”
伸手撫摸了一下外套夾層中的口琴,守林人默默的在心裡這麼想到。
確定了短期的目標後,守林人便把手頭的獵物都處理完畢,然後便沿著痕跡向森林中走去。雪貂的活動範圍很廣,一般來說很難被抓到,但它們有一個不好的習慣,就是對甜點毫無抵抗力。於是乎守林人便從某隻棕熊的樹洞裡借來了一點蜂蜜,在雪貂足跡比較多的地方設計了一個小小的陷阱。當這一切都準備妥當之後,今天的時間也快入夜了,守林人鑽入了一處用巨大空心樺木做成的小營地,用一層一層散發著淡淡木香的樹幹隔絕了冬日的寒冷。即將入睡之際,她打開了一下電臺,經過加工的小小機械自動播放起了從村中傳來的信息。
“嘿!我的大英雄,現在的你是不是以及收貨頗豐了呢?村裡也開始準備祭典了,期待你帶著好東西回來哦!”
這是思諾伊發來的,即便聯絡的職責在村長身上,但大家也沒有什麼需要給守林人交代的,所以就變成了思諾思的單方面問候了。
等到翌日早上,守林人來到陷阱處的時候,果不其然在一片雪窩中發現了一隻已經中毒的雪貂,它就那麼靜靜的躺在哪裡,幾乎與白雪融為一體。不作為食物用途的獵物毒殺是最高效的方式了,守林人又一次憑藉自己融會貫通的經驗獲得了獵物。這隻雪貂體長大概在三十釐米左右,經過加工之後足以做成一條奢侈的圍巾了。但當她剛要撿起獵物的時候,忽然自遠方傳來了一陣急促的狼嚎。
“嗷嗚~~嗷嗷嗚嗚~嗷嗚~”
這是狼群圍獵的信號,但頓挫之音卻讓守林人心中一驚。因為森林中狼群智力不低,對於不同的獵物他們會選擇不同的信息傳遞方式,而剛剛的那一串叫聲代表他們要狩獵的是......人!
一些不太美妙的記憶自守林人腦海中浮現,簡單將雪貂用繩子捆紮了一下塞進揹包內。守林人提起了自己的長弩便向著狼叫的地方跑去。她之前也與狼群交過幾次手,只要是自己一隻處於靠近樹木的地方,那對方便沒有攻擊到自己的可能。在積雪尚淺的森林中穿行了十幾分鍾,守林人聽到狼嚎聲越來越近,剝開了最後一處灌木叢,只見七八隻灰色的狼正圍著一顆樹打轉。地面上很乾淨,只有零碎的腳印,也沒有很多的樹木,看起來這位被也是被堵在了孤立的樹上了。
順勢攀上了自己身邊的樹木,守林人悄無聲息的將一枚弩箭搭弦上。然後將食指與大拇指貼在一起,放在嘴邊吹了個口哨。
一聲嘹亮的哨音於森林中激盪開來,圍在樹下的狼群中的頭狼立刻機警覺的轉頭看向守林人所在的樹木。同時,對面的樹上也回應了一聲口哨。在狼群還沒有開始躁動的時候,守林人已經舉起了長弩瞄準了頭狼的心肺之處。
“一,二,三!”
默唸三下,弩箭離弦,漆黑的箭柄劃出一條流線,精準的將銀白色的箭頭嵌入了頭狼的骨肉之中。
“嗷!”
一聲淒厲的尖嘯自頭狼口中傳出,隨後整個狼群便立刻向森林中跑去,最後一刻守林人還是選擇射擊了頭狼的腿部。否則的話可能會影響到整個狼群以後的活動軌跡,這樣對於其他獵人來說是不太好的事情。
隨後又過了五分鐘,等到地上的血跡幾乎凍結了的時候,守林人才從樹上跳了下來。
“狼群已經走了,你也下來吧!”
對著那顆孤零零的樹木喊了一句,不一會兒,一個人影也從上面跳了下來。等到對方站定之後,守林人便不由自主的打量起了對方樣貌:大概一米七五的身材,沒有各種尖角,皮膚有些黑,似乎是常年在外奔波導致的。如果沒有判斷錯的話,他應該是個阿戈爾人。
“你是,行商隊裡的?”
看清對方的全貌之後,守林人發現自己似乎在行商隊伍裡見過他,只不過二人沒有交流過罷了。而等到自己護送他們處森林的時候,好像又沒有這麼個人。
“啊,是的是的,這位美麗的小姐,十分感謝您能來幫我驅散狼群。我是喬伊,確實是跟著行商隊來的。”
“哎!那你自己跑來森林裡幹什麼,可是很危險的,你們的隊長走的時候沒有清點人數嗎?”
有些抱怨的,守林人最不想遇到的就是這種自己亂跑的傢伙。
“這個嗎,實不相瞞,有位貴族老爺託我去搞只雪貂給太太做禮物。但我在村裡問了問,確實沒有現成的,隊長他們跟我其實只是偶遇的。我平時都是一個人走四方,這不感覺自己身手也還行,當初在老家也沒少獵東西,就準備來森林裡碰一碰運氣。”
雖然頭髮已經亂成了一團,但喬伊的心情似乎沒有受到什麼影響,甚至還特意晃了晃自己的挎包,讓裡面的商品叮叮噹噹的響了幾下。
“雪貂是吧,你看這個,拿走回去吧。”
聽到了對方的需求,守林人直接解開自己的揹包,將那隻雪貂遞了出來。也沒有想別的什麼,在森林中人命最大。而在看到對方遞出的東西后,喬伊的眼睛頓時放起了精光。
“啊這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機緣又巧合了啊!能把這單生意做好的話,我餘下的兩個月都不用開張了。”
伸出手,喬伊一把抓住了雪貂的尾巴處,但細想一下,又放開了手。
“這物件我可不能白拿,但今天身上也確實沒帶什麼錢,要不這樣吧小姐。我隨身帶的都是珠寶首飾,您要不從裡挑挑看?”
“不必,只要你能自己活著回去,比什麼都強。”
“小姐真是心善,但規矩是規矩,白拿的東西不算賺錢,我喬伊也是有點骨氣的。”
“也罷,我確實也有個很在意的人,想送她個禮物。”
轉身走到了樹蔭下,守林人用腳掃開了一團雪,清理出一片空地,將雪貂的屍體放在了上面。喬伊也是解開了自己的挎包,將幾條項鍊幾枚寶石戒指之類的東西就掛在了手上。
“隨便挑隨便選,今天的偶遇是命中註定的緣分,無論您挑到哪一個,即便是超出了等價可換的價值也無所謂。”
“嗯......可我不太確定她會喜歡那個。”
大概的掃視了一下,那些物件確實都十分精美,但如此繁多的種類也確實讓守林人不太好下判斷。畢竟之前自己沒怎麼送過思諾伊東西,甚至於根本不知道她會喜歡什麼。
“那就讓我來推薦一下,對方是男士還是女士?是什麼種族的?年齡多大?”
“菲林女孩,年齡小我四歲,是個挺機靈的小傢伙。最開始就跟你一樣,不讓她進森林非要進來,然後被狼追了,幸好她會爬樹。等我找到她的時候已經幾乎被凍僵了。”
“菲林族女孩啊,嗯,根據我之前接待的顧客。她們大多喜歡亮晶晶的東西,對方也是女性的話,那戒指肯定就不太好了。那讓我再想想,嗯,您方便再多說一些關於她的事情嗎?”
說話之間,喬伊從飾品堆中開開挑挑撿撿,雖然隨身的挎包並不很大,但其中的物件卻種類繁多。戒指,項鍊,耳飾,手鍊等等應有盡有。五光十色的寶石來自大陸各地,代表著眼前這位行商所走過的山水春秋。
“她啊,是個......很熱情的人。無論與誰都能聊的很來,在村子裡一有空便會去幫這幫那個。同時也是個有些神經大條的傢伙,總是懷有著強烈的好奇心,最開始我入獵人之路的時候,由於性別原因以及經手的事情,一般的小孩子都不太願意跟我接觸。但唯獨她不一樣,總是來找我問這問那,然後與我分享零食之類的。”
“聽起來真的是個惹人疼愛的小妹妹呢,那這樣的話,這條項鍊如何?據製造它的工匠所言,這件飾品的寓意是‘無言的守護’,恕我獨斷,與您的氣質也挺般配的呢。”
最後,喬伊從一眾首飾中挑出了一條藍寶石響亮。雖然整體並沒有用什麼華麗的精修手段,但僅那鮮豔靚麗的水晶所映照出來的光彩便足以讓人心生愛意。
“唔,就像她的眼睛一樣......那就拿著個吧!”
輕輕的點了點頭,守林人從對方手中接過了項鍊,同時自己的語氣也緩和了許多。
“好嘞,我給您拿盒子裝一下。”
又從側邊的口袋裡掏出了一個小巧的禮盒,喬伊身上有著數不清的口袋都塞著東西。麻利的將項鍊裝好後,喬伊與守林人互換了雙方所需要的物品。
“還用我送你出去嗎?”
“這個不用,好歹我也是自己進來的,該怎麼走回去還是知道的,就不勞您特意走一段了。”
“路上小心。”
與偶遇的行商喬伊分別之後,守林人繼續往森林深處走去。
飛雪
守林人一路上佈置陷阱獲取獵物,不過她現在的重心已經變成了各種珍奇的毛皮與可做裝飾的角骨,豐饒的森林給予了埃菲莉亞人不可細數的饋贈。最終直到風雪越發變大到足以影響狩獵活動時,守林人已經在大森林中獨自呆了近一個月了。眼見大部分動物已經進入了冬眠或者什麼保留體力的環節之後,守林人便開始著手準備返回的路線。進入到了最遠處的小營地裡住下,她難得的生了一次篝火,用來烤一些不太好清理以至於沒有帶回去價值的小動物。
“慶典的準備工作應該已經全部完成了吧,明天早上開始往回走,大概七八天就能回到村子了。今天的日期是......應該趕得上的。對了,看看思諾伊有沒有再給我發什麼訊息吧,”
隨意的咬了幾口烤完的肉串,守林人將揹包從身側拉至身前。勾起手指將電臺的天線展開,輕輕的按下了啟動的按鈕。
一陣刺啦刺啦的聲音過後,電臺開始播放按照固定頻段發來的音聲。
“守林人!守林人!我是隕星,如果你聽到了這條訊息,不要回來!村子,村子遭到了襲擊......我沒法!我沒........法保護,對不起......”
並不是思諾伊那輕靈的問候,電臺中所播放的是隕星急促的話語。空氣似乎也因為這段信息凝固幾秒,隨後守林人的思緒同著訊息那最後那一段細碎言語一同炸裂開來。再過了一個瞬息,積雪與鞋靴的摩擦聲同時響起,一道身影自夜色之中飛速的穿行在森林之中。
究竟用了多快的速度奔襲了多久呢?守林人已經記不清了,但當她的鼻腔中湧入了在森林中近乎不可能嗅到的焦臭味後,已經發麻的雙腿與痛不欲生的胸腔一同出力停下了她的腳步。
“該死,到底發生了什麼!燒掉了?是什麼人會這麼做,行商隊的?不不不,不可能,我們給行商隊的都是假的情報,他們不可能第二次順順利利的進入森林的。”
預計自己與村落已經僅有一公里左右的距離了,守林人一邊穿行在灌木叢之一邊整理信息。眼見天色也即將入夜,如果村裡真的發生了什麼,那在這種時候進入也正是最佳選擇。
焦臭的令人作嘔的味道仍舊在森林中旋轉,順著風的方向回到村落裡,之間此地的大部分建築已經變得殘破不堪,處處都是焦黑一團的分不清原貌的廢棄物。中心廣場上用於祭典的大型篝火也被人為的推翻,順著傾倒的木頭往下看去,在偏遠的一側有著一團火焰與兩個人影在閃動。
“我說威特啊,老大他們都走了三天了,咱們還不追上去?”
其中一人帶個軍帽,身上也是不知名地的制式服裝,手捧著一個酒壺,一邊烤火一邊跟身旁的人唸叨。
“哎,怕啥,反正衝著那個方向走,兩天就趕上他們了。一大堆人在森林裡行動快不了的。”
另一個人的打扮就表現得有些隨意,如果不是坐在這種廢墟之中,那麼將他看做一名普通農夫也完全沒有問題。但最要命的是,他手邊的重弩與軍刀,可並不是正常的人能擁有的東西。
“不過話說回來,還是得燒屋之前仔細翻翻。你看你看,咱又從一些奇怪的地方掏出不少值錢的東西。這些人可真能藏啊,這些毛皮啥的在外邊都能賣個好價錢的。”
被稱作威特的人順起了對方的酒壺,仰起脖子灌了幾口,隨後繼續說道。
“有錢才是好事啊,再幹他幾票我就決定跑路了,找個僻靜的地方......”
“嗖,咔嚓。”
“威特?威特?”
於夜晚的黑幕之中,一隻弩箭精準的穿透了火焰蒸騰的熱氣,刺穿了威特的喉嚨。與自己的同伴對視了一下後,他手中的酒壺便由於失去握力掉在了地上。
“嗯嗯,額......”
“威特!是xxx的誰,給我......”
“刷刷刷,咔咔。”
還沒來得及暴怒,還活著的穿軍服的人便聽到身後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以及跳躍聲,距離很近。也就僅剩四米五的距離,再去拿軍刀應該是不行了,立刻將手伸向腰間的匕首,轉身後仰,憑空刺出。
“刺啦。”
刀鋒劃破衣料刺進血肉的聲音。
“成功了嗎?解決掉了?”
還沒來得及細想,他的臉上便結結實實的捱了一拳。巨大的力量讓他的腦袋頓時轟鳴起來,隨後便又是一聲輕微的刀刃與血肉分離的聲音。再下一秒,自己的勃頸處已經被豁開了一條口子。鮮腥的血液滴落在自己臉上,腿部,腹部都被什麼東西壓住了。緊緊一回合的交鋒,自己便如同被惡狼咬住的獵物一般,根本無法動彈。
“呼~~~~~呼~~~~~~”
帶著一絲顫抖的喘息傳入了他的耳朵,遭到重擊後的臉部器官剛剛重新開始運作,隨後映入眼簾的便是一張嫉妒憤怒的面容。
“說,你們是誰,村子的人都怎麼樣了。”
“我......我......”
要怎麼回答呢?他不得而知,自己現在唯一能夠明白的,自己輸給了一名埃菲莉亞族少女,而她,大抵就是自己與威特二人的報應了。
“哈,哈哈哈哈,這一天終於來了啊,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形式啊。威特啊,看來你已經沒有機會再......”
“少xx給我廢話,說!其他人呢!你們其他人呢!所有人!我要把你們,全部殺掉,全部!”
“東邊,剛走三天。”
“咔嚓。”
寒光閃過,被守林人鉗制在身下的軍裝男也沒有了聲息。他與威特點燃的篝火還在燃燒著,藉由那一點點根本不足以驅散黑夜的光亮,#將進酒,杯莫停#逐漸開始飄落的雪花看清了守林人此刻的臉龐:那是憤怒的表情嗎?也許是吧,但為何她的眼角盡是淚水?那是悲傷的表情嗎?也許是吧,但為何她的牙關咬緊的如同鎖鏈?時間的剪影似乎在此刻凝固了,直到一根木材啪的一下爆開之後,守林人才從火堆旁緩緩站起身來。
被刺傷的手臂還在向外流淌著鮮血,守林人一遍用撕下的一角衣料將它綁住,一遍沿著村中一角破爛不堪的小路跌跌撞撞的前進。她真的已經很疲勞了,否則也不會在突襲的時候被穿軍裝的哪位擊中,但她還不想坐下,她還要去到一個地方確認。即便最終呈現在她眼前的,只是一片被燒燬的廢墟。
“思諾伊......思諾伊!”
站在已經分辨不出原貌的麵包店前,守林人呼喚出了那個名字,但是沒有任何回應。平日裡路過可聞的果香全部被嗆人的炭木味所替換,即便此時還能挖開斷木殘垣,相比也再也尋不到任何熟悉的物品了吧。
一陣冷入骨髓的寒風吹過,雪借風勢愈下愈大,守林人視線也隨之越發模糊。一直以來所積攢的疲倦與悲傷不受控制的湧現出來,手中握著的項鍊悄然滑落,與她的身形一起跌倒在夜色之中。
餘音
“---我又睡著了?抱,抱歉,最近巡邏的時間增加了......不,即使您說沒關係也......謝謝您的關心。”
某日羅德島的甲板上,出來透氣的博士發現了倚在圍欄邊上睡著了的守林人。在為其蓋上自己的外套的時候不小心驚醒了她。
“在本艦的時候不必過於緊張,我還是很相信羅德島的幹員們的。”
一同坐在了守林人的身旁,博士似乎也想享受一些甲板上那沁人的微風。
“大家......您說的也沒錯,羅德島上確實有很多值得信任的人,但由於一些我自己的原因,我不能放下戒備。”
將身披的外套拉緊了一些,雖然守林人嘴上說著這樣的話,但唯獨對博士她從來不會戒備。
“看你的臉色不太好,剛才做噩夢了嗎?”
“嗯,是一些我無法逃避的事情,抱歉,以後我會注意的。”
“對了,有件事情我想請你幫忙,可以嗎?”
“博士您說,命令我會執行。”
“倒也不是命令,就是人事部這邊我單獨要來了一份簡歷。嗯,怎麼說呢,我覺得你可能感興趣,要不要你去試試面試一下?”
“單獨的簡歷?可是我從來沒在人事部呆過,恐怕不太適合這個吧。”
“就,怎麼說呢,這是一位來面試醫療幹員的,看個人信息是從維多利亞進修過兩年,成績優異,偶然從那邊的辦事處得知羅德島的信息後便跑了過來。本來原定是安塞爾醫生去面試的,但偶然被我看到了。”
“......”
有些搞不清博士說這些的意義,守林人只能先沉默的聽著。
“她的名字挺好聽的,是叫啥來的,我先看看......嗯,思諾伊,挺有意境的一個名字。”
“......!!!!”
不可思議的睜大了雙眼,守林人的身形不由自主的靠向了博士。越過他的肩膀將視線聚焦在那份簡歷之上,名字,照片,雖然穿著的衣服變換了風格,但那張臉,確實是她。
“怎麼樣,有興趣了嗎?”
輕輕一笑,博士將簡歷遞到了守林人的手中。
“博士,你......謝謝。”
恍惚間覺得視線有些模糊,守林人終於還是想到了博士看似隨意的閒聊間所蘊含的真意。
起身,踏出一步,輕輕的將脖頸上的水晶項鍊取下。跨越了多少時光的距離,有些東西,終歸會隨著感情一同交於她手。
#將進酒,杯莫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