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的那一天,長夜籠罩。我在清晨中多次醒來,又多次睡去,讓我把現實與夢境對接在一起,就連荒唐的真假我都分不清,一以貫之的還有醒時的虛幻和沉睡時的真切。
男孩個頭大一些,女孩小一些。父親說兩個都留下的時候,男孩咧開嘴大笑,但是女孩的臉部閃過一絲稍縱即逝的不滿,後恢復正常。
待到五歲時,兩個孩子在大樹底下玩。龜裂的黃土中藏有那些讓上帝拋棄的生命,而那棵槐樹是矗立在田野中的唯一綠色。乾枯而單薄的紋路配上輕盈擺盪的綿延發絲,任風玩弄擺動。空氣中流淌著乾旱氣息,所以違背規律的不合時宜都在那年夏天發生了。
有一個外鄉人走到了這裡,他的穿著十分奇怪。胸前掛著一個紫銅色的金光閃閃發著油光的男人,被釘在十字架上。神情猙獰,身體扭曲,就連構造本身來說都可以算是上帝本身的疏忽而造成的邪惡。如果說這神態是惡魔呼喚,那麼他的眼睛更甚。深邃的眼中,失去了那白色,空洞而乏味的黑色佔據了所有,黑色的瞳仁,麻木的詭異感覺在對視的時候變得十分明顯。如凝視深淵與接收回望一般,心智不強大的人都會被這雙眼攝取心魄,我想。我開始懷疑起來,帶著這樣東西的人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傢伙?
黑色的小島在天空零散地分佈著,田間土中的裂隙竟然竄出無名的紅色小獸,像極了鬣狗,像老鼠一樣的流竄在裂縫中。所有的事情都讓這個原本詭異的季節變得更為詭異。我隱約覺得事情不太對勁。那人在見了我之後,把臉上的黑色面罩摘下來之後,向我表達了他的意思。他想買我的女兒。女兒此時在大樹旁石堆中不停地跳躍,一如一個天真無邪的子宮就靜靜地穩當下來。當我望向女兒的時候,那些黑色的烏鴉從天空裡下來,墜落一般的降落在我女兒的身邊。他們轉過頭去,梳起自身的黑色羽毛。黑色擋住了遠方的世界,和我遙望的目光。
龜裂而枯萎的皮膚在身上的每處綻放,雙手拿著鐐銬,那鐐銬上有著火燎過的焦黑色的痕跡以及水漬侵染過的黃斑,當然在邊緣上能夠看見些許暗紅的血跡。拖拉著輕快而又沉重的步伐走在石板路上,兩旁的桑樹早已光禿。步伐慢慢,鐐銬在空中飛舞呼喊著。走在這條小路上的人會被窺視個一乾二淨,誰也不例外,誰也逃不掉。烏鴉在枝頭嚎叫,村頭的野狗在不停地吠叫。似乎有什麼東西在靠近。野草叢生的小徑旁有一片墓地,枯黃色鏽斑的鐵柵欄破了鎖,半掩著。走進去,一座方尖石碑扎進了眼中。底座是一個高大的正方體,灰暗色的石質材料上鐫刻著紛亂的文字,那些文字扭曲的讓人感到詭異,甚至透過那字細細看來就像是一個個的惡魔,讓人不寒而慄。耳邊似乎也傳來了惡魔的低語,那些紛亂的字體迷濛地不講章法,以其極不合理的美感匯聚在了一起。所見遠比所說要可怖。那上面的話也是人面獸身的怪物,有著混亂的軀體。眾多的觸手與眼睛,這些東西讓人不免聯想到魚腸之類的滑膩噁心的內臟。臉上的表情就像是白牆上的黑點一般引人注目而又呆滯。
烏雲遲滯不前,他並不著急。所有的事情都安排的十分恰當,都會發生的。當月光將黑色遮擋住,原來白潔的胴體也會被刺透。那一刻的事,似乎早有定論。
故事才剛開始。
#神來之作新年特別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