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人二创)(第十二章)良穗:今月照古人


3楼猫 发布时间:2024-05-24 13:09:00 作者:白大十NINE Language

(第十二章)良穗:今月照古人

伍芷年有点困惑,从摩天轮下来之后,我抱着满穗,满穗闭着眼睛似乎在沉睡,而我也是一脸沉默。过山车像是一个牢笼,把我们今天在游乐场的欢愉关在里面。伍芷年察觉到我的情绪低落,出于关心,他试探性地问了我几句。我摇了摇头,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轻声道:“没事,可能是今天玩得有点累了。”伍芷年看着我,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回到家后,我轻轻地将满穗放在床上,为她盖好被子。然后我退出房间,悄悄关上了房门。

我走到阳台上,揉了揉自己发胀的脑袋,试图缓解一下内心的压力。窗外一轮皎月,我却无心欣赏。明月照耀的是天下千千万万幸福美满的家庭,他们看到这玉盘般的明月,就觉得这是团圆的象征,心中就充满了喜悦和幸福。然而对于我来说,那明月却似乎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寂寥和悲凉。

有的人注定无法相互靠近。当我作恶累累,几近麻木时,突然有束光照进来,说你本不必如此,你可以做出自己的选择,当我信了,变了,伸手想去抓住她了,她又一扭身走了,告诉我这一切都源于你作下的恶,这根救命稻草,是你自己在多年前亲手斩掉的。可我毕竟放不下这根稻草,这根稻草还带着温度,是我深陷泥潭的唯一寄托,让我自己挣扎着不没入深渊。

如今我半只脚已经迈上了岸,伸伸腿,甩甩手,试图说服自己已经离开泥潭了,我想要带着稻草送去种在千亩良田中,一转头却发现那根稻草勾住我的脚跟,告诉我:你其实依然陷在泥潭里,你从未离开。

我心下烦躁,看到杂物柜还放着几瓶酒,于是打开柜门,查看了一会儿,选了一瓶写着“二锅头”的白酒,我打开瓶盖,咕咚咕咚灌了一大口——“咳咳咳!”好辣!白酒刚入嘴里,就好像有股邪火在嘴里烧着,我一咬牙,闭眼咽下去,于是火就一路烧到胃里,烧到心上,给脑子笼上一层薄雾。这可是现代蒸馏法工艺做出来的白酒啊,五十多度,可不是古代那种低度数烧酒能比的。虽然肚子里像有团火在烧,但我却感到无比畅快。醉吧,醉了就不用想这么多了。忘掉这些吧,明天又是新的一天,明天又能和小崽子一起平平淡淡地生活。

我又喝了一口,给肚子里的火添了把柴。

“有心事?”一道声音传来,我迷迷瞪瞪地往那边一看,伍芷年静静地走过来,伸手便欲拿走我手上的酒瓶。

“书生......”我手微微一松,任由他拿走。

“别叫我书生了,越叫越生分,为什么不直接叫我芷年?”伍芷年把酒瓶放在一旁,“咱们在一块儿住这么久,我父母都见过你们了,还把自己当外人吗?”

“好,以后就叫你芷年。”我乘着醉意应允道。

“平心而论,我对你们如何?”

“那不用说,你对我们很好,给我们吃,给我们住,教我们学东西,让我们摆脱黑户,还带我们出去玩,是绝对的大善人,以后我们肯定是要报答你的。”

“不,我不需要你们报答。我最开始收留你们,那确实是因为我有那么点善心,换做别人,多半收留几天后就会联系政府或专门的收容机构把你们送出去,你可能会被安排一份工作谋生,而穗妹妹,多半会在一个孤儿院里继续生活。”

伍芷年看了眼酒瓶,沉默了一会儿,也灌了一大口,呛得他咳嗽两声,但他抹抹嘴,接着说:“后来我就觉得,有你们在家里,还挺有意思的,渐渐就把你当兄弟。兄弟之间讲什么报不报答的?当然,你给了我点银子,那银子平心而论,可值钱了,但我敢拍胸口发誓,我做这些都不是为的钱。”

“我看你从游乐场回来就一直闷闷不乐的,到底怎么了啊?有糟心事不说出来,兄弟怎么安慰你?”伍芷年来回踱步,“让我猜猜,估计还是你害了满穗父亲这桩事情,你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对不对?”

都说酒是男人之间的润滑剂,我已有了三四分醉意,一屁股坐下来,渐渐打开了话匣子。和当初我们和伍芷年相遇时透露的并无太大不同,区别在于我补充了很多细节,聊我和满穗一起演影子戏,为了满穗杀死同伴舌头,聊我和满穗诛杀豚妖时的种种......

“我小时候一直想当个侠客,行侠仗义,兼济天下,但乱世一来,活不下去了,就只能落草为寇,靠杀人劫财为生......”

“刚开始我觉得很羞愧,很难过,我想当侠客,不想当盗匪,虽然他们都是以武犯禁,但区别在于侠客有自己的原则,有良心。但是杀的人多了,我也渐渐开始麻木了。所以我给自己定了个规矩,不杀妇孺,说是规矩,但其实杀了那些男人,家里的妇孺不也得落个死吗?小崽子她全家就是这样被我害死的......我杀了她爹,那几两银子只够我吃喝几天,却是她全家的救命钱......”我眼圈红了,“什么原则,什么规矩,都是瞎扯,我这就是他妈的伪善啊!但是当时我没想这么多,杀人杀的我都麻木了,那几年日子该过还得过啊。”

“后来我就接到人牙子的活儿,把他们送去洛阳......就见到了小崽子,那会儿不知道她想杀我报仇啊,听她在那里编谎话,说什么要去杀豚妖给姐姐报仇。”我又喝了一口酒,似乎适应这股辛辣之后,意外地好入口。“一路上她都跟在我身边,和我聊了很多,她好像有股魔力,能把我一头孤狼驯服,在她的影响下,我感觉我逐渐变成了一个好人,我再也不想回到过去的盗匪生活了。小时候的侠客梦,又渐渐浮现出来。”

“但我万万没想到,我原以为我和小崽子只是萍水相逢的伙伴,但我实则是害死她全家的凶手,是她今生今世都想去杀死的大仇人。”

“我怎么知道的呢?在洛阳,小崽子溜走了,她给我留下了线索,告诉了我一切,我如梦初醒,赶紧出去找,幸好在洛阳附近的湖边找到了她,她原本是要投湖的。”

我用手托着腮,反而笑了起来,我感觉衣摆那里凉凉的,摸一摸,发现已经泪湿一片。

“我猜测一下,穗妹妹原本是想对你下手的,虽然我不知道她会用什么办法,但凭借穗妹妹的聪慧,良哥你一定吃不了兜着走。”伍芷年若有所思,“但是人心都是肉长的,更何况一个才十四岁的女孩,她看着你一路从一个恶徒变成好人,她心里也忍不下心动手,你和她这千里之行,处处照顾她,就像......嗯,就像她父亲一样,她也对你有几分感情,但是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两难相衡下,换做我也会选择投湖。”

“若是她那天真的投湖成功,我恐怕余生都要用来赎罪了。但是老天爷......让我——唉,我已经不想说什么老天爷了。”我想到摩天轮上满穗的话,又止住了。

“为什么?”

我暂时没有解释,而是接着说下去:“我在湖边找到了小崽子,希望她能亲手杀死我——当我得知真相的时候,我已经没有什么活着的欲望了。这乱世我也活够了,而且我欠了小崽子这么多,倒不如让她一刀捅死我。”

“但是我后来转念一想,把她害到这种境地的,不只有我,还有那些豚妖们,那些皇族官宦们。我已无心求活,倒不如回洛阳将那王府里的王爷诛杀,我必然是出不来的,拿我这个仇人的命去换掉另一个仇人的命,倒也不错。但小崽子也要跟着我,我拗不过她,就一起去举事。”

“杀完豚妖,我们深知要死了。诛杀豚妖,为苍生除害,算是满足了我小时候的梦想,也为我的过往稍微弥补了那么几分。只是我很遗憾小崽子也跟着我一起死——我不希望她死的。”

结果老天爷就和我们开了个大玩笑,让我们来到了现代,原本一死就可以解决一切,现在我们不得不重新面对彼此......

我滔滔不绝说了很多,伍芷年只是静静地在旁边听着,只是偶尔补充两句。我说完,一时间不知道该继续说什么,于是又沉默下来。

“唔......其实你俩都对彼此怀有感情,只是由于你曾经害了穗妹妹她爹,所以你们又不得不选择疏离对方。你们都告诉自己不该走得太近,不然有可能会伤害到彼此,就像两只刺猬一样。”伍芷年尽量组织着语言,“穗妹妹对你有恨,你害了她全家,就算她对你有情,于情于理,她不能‘爱’,而你对穗妹妹有愧,对自己的过去有愧,所以不敢‘爱’。”

我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伍芷年讲的确实没错。

“作为一个现代人,我知道在那个时代,你杀人劫财有自己的无奈理由。但是,理由再多,人确实是你杀的,这一点你无法否认。”

我继续点头,本来我也没打算否认这一点。

“陶渊明有句话叫‘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意思是‘认识到过去的错误已经不可挽回,但未来的事还可以补救。’所以,我觉得已经做错的事,没必要因为过去而感到悔恨,或者说不要活在长久的悔恨之中。作为一个过去的罪人,你的身份已经无法改变,但也许可以在当下做些什么。”伍芷年建议道,“承认自己的过错,在以后的每一天里都做好事,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

“为什么我不能找个地方自行了断?”伍芷年听完吓了一跳,不过我叹了口气,“也不行,小崽子说过,我的命只能她来拿。”

“但是她也说过,杀完豚妖,不会杀我,这......”

我挠了挠头。

“穗妹妹已经不可能杀你了,她不会忍心的,她这么说,也是希望你不要寻短见。”

“那我该怎么办?”我无神地看着伍芷年,现在我体会到小崽子的心情了,不让我自杀,小崽子也舍不得杀我,我难道将一直活在愧疚之中吗?

也对,这或许就是对我的惩罚。

“良,一死了之很简单,难的是活着。”一只温暖的手拍在我的肩上,“对以前那些被你害死的人,你日行善事,就当是佛教里为他们种善因结善果,虽说在事实上不能抵消以前的罪恶,但至少可以获得内心的安宁。”

“更何况,穗妹妹还在,你至少有机会为她做什么,对不对?”

对,小崽子还在,我还能对她好,我至少能让她有吃有喝,满足她的一切,让她幸福。她憎我恨我,且让她去。

这是我接下来的人生中,唯一的意义。

伍芷年转过头去,将酒瓶重新拧上,放回酒柜里。他见我已半醉,便欲将我扶起来,我摆摆手,示意自己能起来,于是一摇一晃地向房门走去。

伍芷年默默地看我回房,喉咙里那句话始终没说出来:若是满穗心里有事,她吃喝再好也不会幸福的......

看来以后得多留意一下满穗,找时间和她谈谈了,只不过,满穗是个有主见的女孩,和这个木头脑袋兄弟相比,怕是不好沟通。

......

第二天我醒得很早,昨晚一晚上没睡好,总是做各种噩梦,一会儿梦到满穗带着画像去刺杀豚妖,我被抓进了大牢里;一会儿梦见我在湖边没找到满穗,空留在地上一对我送给她的新鞋子;最后一个梦倒是挺美好,梦见我在湖边与小崽子分别,去投了闯军,打仗打了九年,并在洛河边奇迹般与小崽子重逢......不,梦里的她已经不能叫小崽子了,梦里的她已经出落成一个美人,站在船上静静地看着我。我看了眼旁边的小崽子,她还沉睡着,只是仍然紧紧皱着眉头。

我走出房门,伍芷年看到我,似乎和没事人一样打招呼:“起来了?”

“嗯。小崽子还没起,我想给她弄点早餐。”

“家里没多的食材了,总是吃外卖也不好,要不这样,我给你点现金,你试着去楼下买点早餐,锻炼下生活能力。”

我点点头,接过钱下楼,楼下已经支起了各种各样的摊子。我先是去买了几个肉馒头,小贩接到钱时还有些惊讶,他很少看见有人还在用现金。我继续左右张望,突然被一个支着的炉子吸引了目光——

“新鲜出炉烤番薯哎——”

小崽子曾经提过番薯,她爹爹给她买过,她一定会喜欢吃这个。于是我向卖番薯的小贩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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