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殼機動隊無罪享有如今的聲譽無疑要歸功於押井完完全全改寫原著使其成為一部屬於他自己的“作者電影”。而川井憲次的絕佳配樂,也是讓這部電影真正成為經典作品的重要環節。
(川井無罪OST)
(我收藏的95版黑膠)
可能正是因為兩部攻殼機動隊動畫電影的音樂都太過出色,給人們留下的印象太過深刻,此後所有的攻殼機動隊再改編動畫的配樂都維持在一個較高的水準。(神山版兩部攻殼機動隊番劇SAC和GIG請來了另一位著名作曲家菅野洋子為其配樂,效果也相當出色。
(各種音樂類型都可以創作,玩什麼都像樣的洋子阿姨)
(少佐真帥啊這張😍)
(在洋子為神山番劇版創作的多張專輯中這三張也堪稱經典)
提起攻殼機動隊無罪便不可不提其配樂。那麼到底是什麼使得川井憲次的這張OST如此精彩,如此令人難忘呢?以下將分幾個部分對攻殼機動隊的這張原聲做簡要的討論
(非主流的川井)
1.川井憲次配樂的個人特點與無罪之中的對應
川井的音樂中最具有個人特色的做法是通過管絃樂器來製作出宏偉莊嚴的主旋律。這種特徵被日本人稱之“川井節”,熟悉其作品的聽眾往往一聽便知。正如作曲家田中公平所說“川井憲次的音樂的模式幾乎只有一種,但這種模式十分恐怖而深邃”。
(川井曾製作的機動戰警配樂,這張專輯和之後的無罪一樣也是太鼓作為主要伴奏)
在無罪的OST中,這種個人特色也有所體現。三首傀儡謠中除了開頭的怨恨散由基本的太鼓+保加利亞合唱式改編的日本謠曲模式構成,新世神集和陽炎黃泉待兩首在最終華麗的高潮部分都有管絃樂器的配合。悲哀的謠曲與恢宏的管絃樂相結合就像是要建造一座通天之塔,越是宏偉便越是象徵著人類的自不量力。一種偉大的失敗。
2.“白鵺悲啼如昔”:末世的傀儡謠
如果說沒有川井憲次的配樂,無罪這部電影就不會如此讓人印象深刻,那麼我們同樣可以說,如果川井沒有寫出那三首傀儡謠,這張OST也會失色許多。這三首傀儡謠(怨恨散,新世神集,黃泉待)是配樂中真正精彩的部分。
(無罪中對未來都市的宏偉構想)
為了在絕望的賽博末世呈現出鮮明的民族特色。川井用莊重古雅的和語(古日本語)作詞並找來了演唱傳統日本謠曲的世家“西田和枝社中”為之演唱。同時對傳統謠曲的形式做了全面的改編。
(傀儡謠怨恨散歌詞)
(西田和枝社中最後找來了75名謠曲歌手參加史無前例的大合唱)
日本傳統的謠曲,能樂,木偶淨琉璃等一般使用太鼓,笛子和三味線作為囃子(可以簡單理解為伴奏),並採取獨唱形式。但川井幾經考慮最後選擇了保加利亞合唱方式來對日本謠曲的演奏方式進行改編。在日本民謠裡合唱是不存在的。但是“保加利亞之聲”是一個音一個音緊挨在一起,用人的真聲和上下變化的音進行合唱。
(能樂表演)
(保加利亞女聲合唱)
祭典中的太鼓,或許可以喚醒人們的靈魂。在樂器伴奏方面傀儡謠仍以傳統的太鼓為主體。川井用絕緣膠帶綁在竹子上作成鼓槌,這樣可以發出異常強烈的爆破音和祭典般渾厚的效果。
(無罪錄音現場)
當七十五名傳統謠曲歌手史無前例地按照上述模式進行合唱之時,一種前所未有的音樂誕生了。
這樣的音樂,不依靠如世界音樂般的對異國音樂的憧憬,也不依靠常見的和風情緒,可以說是一種全新的音樂。可能正如川井本人所說的那樣“使用傳統樂器卻來創作新音樂,但又不是單純的古怪的音樂,要有一種置身於作品的舞臺,也就是2029年的民族音樂的感覺,這麼說似乎比較有說服力。所以,《攻殼機動隊》才能把全世界觀眾都帶入作品中的世界”
三首傀儡謠內容上的相似與不同之處也十分耐人尋味。它們的主要結構都是太鼓+保加利亞合唱式改編謠曲結構。三首傀儡謠的不斷重複是為了加深這一音樂模式在觀眾腦海中的印象。而不同之處則是因為他們各自出現的時刻與此時電影畫面想要塑造的氛圍,想要表達的情感有所不同。
第一首傀儡謠怨恨散出現在整部電影的正式開幕,片頭的畫面完整而細緻地呈現了一名女機器人的生產製造過程。在這如同人類誕生的畫面裡配上悲哀的怨恨散奠定了整部電影嚴肅沉重的基調和想要探討的人與機器人面臨的相似生存困境的哲學思考。
(片頭伴隨傀儡謠怨恨散呈現的女機器人制造過程)
(值得一提的是95版也出現過調整少佐義體的畫面)
也暗示了這批女機器人受到人類虐待導致其開始攻擊人類造成重大事故引出公安九課出面的故事情節。
另外在電影的最後我們消失已久的女主少佐正是以一臺這樣型號的女機器人作為臨時的身體重新登場,幫助巴特完成最後的任務的。
(被抓來的小孩子哭喊著得救了,但那些某種意義上獲得了ghost的機器人就這樣不出聲的死了。“悲於鳥血而不悲於魚死,有聲者幸也。”)
所以開頭的女機器人制作片段和此時的怨恨散也可以看做是少佐的心聲與感觸。就像無論是在原著還是在任何一個改編版都一定會出現的她的那句經典臺詞“我能感覺到我的靈魂(Ghost)在對我低語”,這首傀儡謠也是少佐靈魂深處的聲音。
第二首傀儡謠新世神集可以說是最為知名的一首。因為與之搭配的電影場景是無罪那段令人驚歎的,華麗到過於奢侈的人們在新世界迎神賽會的場面。
(傀儡謠新世神集歌詞)
(華麗到奢侈的迎神賽會場面)
影片中這個片段對劇情的推進可以說沒有任何作用。但是這個令人目眩的“浪費”場面以及此時響起的最為恢宏壯麗的這一首傀儡謠新世神集卻共同把影片推向了一個情緒的頂點
人類創造出機器人以滿足自己的上帝心理,但其本身與機器又是何其相似。正如影片中那句的狂言所說“生死去來,棚頭傀儡,一線斷時,落落磊磊。”此時的場面越是華麗,配樂越是宏大輝煌,人類面臨的生存處境也就越為悲哀。
第三首傀儡謠陽炎黃泉待是快要結尾時巴特和少佐再一次並肩奮戰時的配樂。也是最為悲哀低沉的一首。
(傀儡謠陽炎黃泉待歌詞)
不同於第一首傀儡謠作為電影正式亮相的配樂需要塑造的整體感,也不同於新世神集作為迎神賽會場面的配樂所必要的華麗鋪陳,第三首傀儡謠所出現的時刻自然決定了它必須更加直觀的塑造出終局感。這即是對巴特和少佐心聲的抒發,也是對人類靈魂的悲憫與撫慰。
(從林中的大象)
在一切都在墜落的賽博末世之中,人類靈魂的聲音仍然如同白鵺悲啼,想要證明自己曾經存在於此。這就是三首傀儡謠想要傳達的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