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因為寫《地鐵》系列裡的紅線組織，又跑回去玩了玩《地鐵》系列。不得不說，俄羅斯人的藝術中，嚴肅和思考常常成為主題，不像西方藝術那樣充滿浪漫和享樂。《地鐵》系列正是俄羅斯藝術的體現之一。沒有莫哈維廢土的紙醉金迷，沒有聯邦廢土的種田人生，有的只是人類在惡劣環境下的鬥爭和妥協。
和《輻射》系列不同，《地鐵》系列的前兩部作品都在莫斯科地鐵裡展開，一出生就頭頂天花板的感覺大概只有避難所的居民們才能感受得到吧。
（實際上避難所裡的光照要比地鐵裡亮多了，而且避難所的光照可以模擬太陽光，對於地鐵的居民來說，閒的沒事去曬太陽就是純找死）
在《地鐵》系列三部曲裡。我們作為阿爾喬姆，多數時候都是在戰鬥和躲人。對於地鐵居民們的日常生活，恐怕只能從小說裡略窺一二。本文謹以小說和遊戲的基礎，儘可能地構想一名地鐵人的日常生活，並以此來了解整個龐大的莫斯科地鐵系統，在這原本是為了短期避災和交通運輸的龐大地下管道中，人類是如何掙扎求生的。
吃與喝
俗話說的好，“民以食為天”，不管是地上的廢土還是地下的廢土，活著的人總得吃飽肚子。
遠在大洋彼岸的莫哈維廢土裡的人們在上好佳的餐廳大快朵頤時，可能不會想到太平洋另一邊的莫斯科人民正躲在陰暗的地鐵裡吃著啥。顯然，由於莫斯科地鐵系統只是作為交通運輸和民防工程而建造的，地鐵裡並沒有多少可供耕種的土壤；其次，地鐵裡缺乏光照，大部分光照作物都無法成活。這就意味著地鐵人要想吃上點素食，為數不多的選擇就是蘑菇。
不過，在資源匱乏的地鐵裡，想要做出上圖一樣的蘑菇菜餚相當困難。首先，搭配蘑菇的配菜在地鐵裡就是稀罕貨，只有少數幾個車站才有能力種植。其次，醬料一類的調料也不是隨處可見的。蘑菇非常適合在陰暗潮溼的地鐵裡繁殖，因此很快成為了人們的主食之一。大多數的人會炸、烤或者煮蘑菇（取決於有沒有鍋），或者和肉類一起煮，油則多來自豬油。蘑菇也被人們拿來餵豬，或者是製作飲品。對於地鐵人民來說，至少好消息是地鐵裡的蘑菇大部分都沒有毒。
除了蘑菇，豬和雞也是地鐵常見的食物。全俄展覽館站的人們宣稱是他們在大戰爆發之時，把豬和雞趕進地鐵裡的。雖然故事本身已經沒什麼考究的價值，但不能不承認的事實是，這些被趕進地鐵裡的豬和雞成為了地鐵人民為數不多的肉類來源。幾乎每個車站都有自己的豬圈來養豬，不過豬肉也不是無限供應的。重大日子（比如英雄阿爾喬姆歸來）時可能會破例提供一頓豐盛的宴席。
雞肉則更少見一些，因為母雞可以下蛋。在一些窮困潦倒的車站，母雞生下的蛋在被吃掉後還必須把蛋殼還回，好讓母雞補充營養（雞蛋殼確實有很多功用，也能防止家禽缺鈣）。大部分地鐵裡的雞都很消瘦。
而在一些被地下水包圍的車站，人們有時會試圖在地下河裡釣魚——當然能釣出什麼來完全看運氣，搞不好引出一隻大蝦也是有可能的。
但是，要說起比豬和雞以及地下河裡的未知生物更常見的肉類來源，那就不得不提起地鐵裡四處遊蕩的老鼠了。大部分的老鼠還是沒有變異的模樣，因為它們本就在地鐵裡生活許久。不過，越靠近地面，老鼠就變得越大，越兇殘。一些車站甚至曾被老鼠攻陷過，不過老鼠們很怕火焰噴射器。
大部分人會把肉煎炸、煮湯或是燒烤（還是取決於他們有沒有鍋）。
在地鐵裡，喝水也是件麻煩事。大部分的自然水因為核輻射的原因無法飲用，地下河裡的水也問題多多。有條件的車站會配備水淨化裝置，這些車站通常也擁有電力。沒有淨化裝置的車站只能喝汙染水（顯然這些汙染水無法通過燒開來淨化），而這很快會導致一些嚴重的健康問題。
地鐵人民顯然不滿足於只喝過濾水，他們很快發現用蘑菇可以泡茶喝。其中以全俄展覽館站的蘑菇茶最為有名，根據小說的描述，蘑菇先被晾乾，然後烘烤磨成粉，加上一些不知道從哪裡弄來的粉末打包出售。對於喝慣了正常飲品的人來說完全是難以下嚥，但是這幾乎是地鐵裡能夠量產的最常見的飲品之一。
如果不喜歡喝茶，地鐵人還有另一種酒精飲品——還是用蘑菇製成的。許多車站都提供“蘑菇伏特加”，即使是地鐵人也認為它的味道很糟糕，不過它畢竟是地鐵裡能夠自主生產的少數奢侈品，所以硬著頭皮喝就完事了。
當然，距離那場毀滅了一切的第三次世界大戰僅僅過去了二十多年，這意味著地表上還有許多物資可以加以利用。尤其是對於保質期相當長的酒而言。一些有錢人會僱傭潛行者到地表上去搜尋這些珍貴的酒品，而他們在地鐵裡也是極其昂貴的奢侈品，只有有權勢者才可能喝得起。
潛行者
儘管莫斯科地鐵系統的確被設計為用於保護民眾免遭襲擊，但這並不意味著地鐵系統能夠作為一個長期的庇護所。近四萬人生活在由鋼筋混凝土打造的車站和隧道里，儘管地鐵裡可以種蘑菇，可以養豬，可以喝到過濾水，但顯然地鐵人無法完全脫離地表生活。重要設備的零件需要更換，而地鐵裡八成絕對找不到備件；沒有燃料，地鐵人民活不過一個月。
人們不能徹底拋棄地表，但地表的惡劣環境對任何沒有做足充足準備的人而言都極其危險。在這樣的背景下，潛行者（俄語：Сталкер/英語：Stalker）就出現了。
大部分潛行者依靠在地表搜尋珍貴物資變賣或是自己留用來維持生活，整個地鐵都依靠著他們來維持生存。潛行者通常單獨行動，在地表也有自己的小基地，但也有一同行動的潛行者。一開始，由於大家都只是搜尋物資，大部分潛行者一般不會朝自己人開火。但隨著地鐵內派系的爭鬥逐漸劇烈，一些有能力的派系也會組建自己的潛行者隊伍到地面去執行特殊任務。像波利斯這樣的大型組織也經常僱傭潛行者幫他們找東西。
敢於當潛行者的要麼是勇猛過人，要麼是走投無路，也有一些人是因為犯了死罪而被派出去當潛行者的。畢竟地表危險重重，上去和判死刑其實也沒多少差別，還能榨乾罪犯的最後一點價值（請忽略最後一段話）。在地鐵裡，潛行者被視為地鐵的英雄，是孩子們的偶像。在狹窄黑暗的地鐵裡，飛行員毫無用武之地，水手也只能去威尼斯的地下河裡蕩雙槳，潛行者自然就成為了大多數孩子未來的夢想。
子彈經濟
在任何時候，最穩定的一般等價物一定是自身有價值的東西，比如黃金。如果一般等價物不被所有人承認，那就得回到以物易物的時代。至少對於地鐵人來說，他們擁有全地鐵都認可的一般等價物：軍用子彈（Military Grade Rounds）。
軍用子彈通常是戰前生產的 5.45x39 毫米步槍彈，這種彈藥做工精良，地鐵裡很難仿製，加之紙鈔已經徹底作廢，軍用子彈就成了地鐵裡的通用貨幣。就像《地鐵 2033》裡所說的那樣，每一枚子彈就“代表了一個鮮活的生命逝去”，“一百克的茶葉需要五枚子彈，那就是五條人命”。
由於軍用子彈相當昂貴，一般情況下沒人會打算把它當子彈用，雖然它本來就是子彈。軍用子彈的高質量使得在射擊時不容易阻塞槍管（地鐵自己生產的劣質子彈由於做工不佳經常出現結垢的情況），而且威力也比劣質子彈要高。但毫無疑問，用軍用子彈裝填槍械就是字面意義上的燒錢。一個彈匣（30 發）的軍用子彈就能買 600 克茶葉或者是兩條香腸。只有斯巴達遊騎兵這樣的組織才有可能大量使用軍用子彈來戰鬥（他們找到了著名的 D-6 設施，裡面儲存了大量的武器彈藥）。
然而，軍用子彈只在莫斯科地鐵裡流通。像新西伯利亞地鐵就以抗輻射劑作為貨幣。
穿與住
雖然地鐵裡沒有風吹雨打，但人們也得穿衣服。每天在骯髒又危險的地鐵裡活動，衣服很快就會磨損。內搭倒是無所謂，但是外套總歸還是得有，畢竟地鐵裡雖然無風無雨，溫度還是相當低的。由於極度缺乏防火能力，絕大部分車站都嚴禁私自生火。
縫紉在地鐵裡其實沒有想象的那麼困難，很多商人都售賣豬皮製成的衣物（通常是夾克，因為皮革襯衫穿起來並不舒服）。而且地表還是有一些狀況良好的衣物的，拿回來消除一下輻射殘餘就可以穿了。
絕大部分的地鐵人都住在車站裡，車站也因此成為了一個又一個的獨立小社會。車站能夠提供基本的照明，並且有著比隧道更大的空間，車站也是潛行者們上地表的出入口。不過，最重要的一點是，車站能夠提供比隧道更多的安全感。畢竟，黑漆漆的隧道里有著各種分支、檢修口、以及一些可能在戰前都未曾探明的神秘地點。但如果車站有安全問題（比如密封門沒用了），人們要麼到別的車站去，要麼就只能到隧道里居住。帕維列茨站就是如此，人們不放棄它的原因只是不想讓地表上的怪物跑下來。
人們在車站裡居住，但通常不會擠在一起，畢竟人也有隱私。一些車站（比如全俄展覽館站）會用帳篷來分隔“家”內外，而像波利斯以及第四帝國的上層人們則有條件住“磚房”——本質上也只是一個用磚牆壘起來的小房間，但顯然比帳篷好太多了。其他條件更糟糕的車站則只能擠在一塊抱團取暖。
糟糕的醫療問題
住在地鐵裡苟且偷生的第一大問題就是缺乏陽光。當然蘑菇可以替代其他大部分食用作物，但蘑菇補充不了人體需要的各種維生素。在地鐵裡這個問題幾乎無解，除了在地表上尋找維生素補充劑之外別無他法。戰前留下的維生素補充劑數量非常龐大，但維生素補充劑再多也早晚會耗光，如果屆時人們依然不願返回地表的話，後果會相當嚴重。
地鐵生活的第二大問題是光照。不僅是太陽光，就算是正常的明亮光在地鐵裡也是稀罕物。除了少數如波利斯這樣的車站外，其他地鐵站只能依靠昏暗的車站應急燈生活。①缺乏光照使得地鐵人民對光線極度敏感，即使是波利斯的潛行者，也不敢在白天上地表，因為強烈的太陽光馬上就能閃瞎你的眼，而在地表看不見就意味著多半回不來了。上述兩個問題導致在地鐵里長大的人基本上都瘦弱不堪。
好消息是，至少上面的兩個問題不會馬上要了地鐵人的命。致命的問題在於缺醫少藥。當初避難的時候，不會有人想到會在地底下待上二十年。因此沒有哪位醫生會想到拉著一車藥品下地鐵。如今在地鐵裡除了某些強大的派系（例如漢薩）之外，其他車站對公共衛生需求的最高承諾僅僅是公共澡堂，用來為居民提供最基本的清潔服務。大部分車站都儘可能保證基本的醫療服務，包括建立小型野戰醫院（並不代表他們有藥品）和處理屍體的地方。後者尤其重要，因為屍體很可能會引起烈性傳染病。根據可汗的說法，地鐵人的醫療條件和“狼群差不了多少”。
烈性傳染病幾乎是每個地鐵人的夢魘。顯然地鐵在施行防治傳染病的三個要點（消滅傳染源、切斷傳播途徑、保護易感人群）上非常嚴格，因為一旦爆發烈性傳染病，地鐵多半無藥可治（這得看隱形觀察者們認定自己需要保護多少人）。大部分傳染源，比如老鼠會被車站趕盡殺絕，如果某個車站爆發傳染病，其他車站會封鎖那裡，當然通常不會給任何醫療援助，因為他們自己都不夠用。假如傳染病控制不住，那麼那個車站就必須被徹底清除，士兵會用火焰噴射器燒掉看到的一切物品，然後遺棄那裡。
儘管生產力大幅降低，但地鐵還是可以自己生產一些藥物，比如胰島素。豬胰腺就可以用來製造胰島素，對於糖尿病人而言這非常重要。儘管如此，對於慢性病患者而言，想在地鐵裡養病多半是不可能的了。
大部分車站的醫療水平非常低，但像波利斯和漢薩這樣的大勢力還是想方設法從地表上搶救了一些醫療物資。在紅線釋放生化武器期間，大量地鐵居民染病，斯巴達遊騎兵不得不與漢薩聯手提供醫療救援，而這對漢薩而言幾乎是下了血本。
危險旅行
在核戰後二十年的莫斯科地鐵系統裡，想像從前那樣暢通無阻地在地鐵裡遨遊已經成了奢望。經過近二十年的各自為政，地鐵裡已經形成了派系林立的局面。幾乎沒有一個勢力有能力一統地鐵，紅線曾經遐想過，然後就在革命廣場站和列寧圖書館站看清了局勢。地鐵裡的勢力總是在不斷地戰爭，然後議和，然後又戰爭，這對普通地鐵人而言就意味著閒的沒事還是別出門的好。光是阿爾喬姆從全俄展覽館站到波利斯就花了快半個月時間，而在戰前最多只需要半天。
當然，如果只是單純地走路，也不需要花那麼多時間。問題在於，經過的車站不一定會讓你順利通過。一些車站對外人很有疑心，會把路過的抓起來審訊一番再看情況放走或是乾脆直接處決掉，一些車站則沒那麼多廢話，一梭子子彈打過去拖走就完事了。就像小說裡說的那樣，你帶著武器車站肯定不讓你過，你不帶武器就別想從隧道里出來。
即使所有的車站都破例開綠燈，在隧道里的旅行也絕非“刺激”兩字可言。黑漆漆的隧道似乎會把手電筒的光線全部吞進去，即使開著手電也看不到稍遠點的路。而著名的精神影響問題也存在於某些臭名昭著的隧道里。人們不論多少人走過去，總是永遠到不了對面的車站。沒人知道他們去了哪裡。一些破損的隧道里甚至有變異怪物生活，即使全副武裝也十分危險。有些隧道可能無法通行，必須繞路，而顯然戰前的地圖不會標記上這些地方。一些地方的土匪和食人族也不是開玩笑的。
斯巴達遊騎兵算是少數在地鐵裡可以隨意通行的人。這要歸功於他們神聖的職責：保護全地鐵的安全，以及強大的戰力。土匪看到他們就恨不得落荒而逃，而即使是第四帝國的士兵也不樂意惹遊騎兵。即便如此，遊騎兵也不能完全保證地鐵旅行就一定安全無虞。
或者，你也可以考慮從地表走，不過大部分人寧可進隧道也不要去地表。只有那些最勇敢的潛行者敢從地表抄近道，如果技藝不佳，那麼下次見到他大概就是某具等著被後來人搜刮的屍體了。
地鐵的未來
不過，作為一個潛行者，我敢說這種生活不會持續太久。——獵人
人類從來不是地底動物。人體需要維生素維持生命，人類社會需要保存已有的知識和文化。蝸居在地鐵裡，相當於自斷手腳，人類當然可以炸燬所有通往地表的出入口，把自己徹底封死在地鐵裡，但這樣一來人類和蚯蚓鼴鼠就沒有什麼區別了。沒有潛行者搜刮物資，地鐵一個月內就能崩潰。
阿爾喬姆無意之中掀開了蓋在人們頭頂的天花板，這時才恍然發現原來地表並非不可生存的地方，甚至像貝加爾湖這樣的地區幾乎沒有遭到太大破壞。對於阿爾喬姆而言，這是人類美好未來的重啟，但對於隱形觀察者和喪失希望的地鐵人民來說，重返地表似乎已經成為不可能做到的事情。隱形觀察者只認為俄羅斯已被北約佔領，為了保證安全必須嚴守靜默規則。他們寧可堅守環境日益艱難的地鐵，也不願意到幾百公里外沒有汙染空氣的地方重新開始地表生活。但是，人類真的能永遠待在地鐵裡不出來嗎？
在《地鐵：離鄉》裡，阿爾喬姆和遊騎兵們最終抵達了貝加爾湖畔，一個可以稱之為天堂的地方。在接任遊騎兵領袖後，阿爾喬姆宣誓要為地鐵人民服務，他很可能會把地鐵的居民帶到貝加爾湖畔來。然而，阿爾喬姆的美好設想能否被已經習慣地鐵陰暗生活的居民接受，仍是個未知數。
①波利斯不是一個車站，是由列寧圖書館站、阿爾巴特站、亞歷山大公園站和博羅維茨基站組成的車站聯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