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大魔術師
——每一款良心遊戲的背後，都有一個苦逼老闆。
2020年9月15日，發生了一件足以影響整個遊戲界的事情，黑暗降臨。
當然，我們此時所說的黑暗降臨還不是疫情或者版號寒冬，而是一款橫空出世的遊戲，它的名字叫做原神。
這款被後來被稱作不可明說的二字遊戲，除了席捲了下載榜和暢銷榜之外，它在第一天就狂攬了超過一千萬的流水，成為了公司裡所有人津津樂道的話題。
與它超高的遊戲質量形成鮮明對比的，是網絡上對它的一片謾罵與指責，以及不知從何處冒出來的百萬塞爾達玩家。
不過，網絡上的這些言論顯然並沒有影響到我們的老闆——大魔術師。當我們路過他的辦公室時，看到他竟然在普池裡撈了一隻滿命刻晴，不由得感慨“原來你也玩原神”。
有錢真好啊。
那時的大魔術師眼睛裡都是有光的，他看著手裡的原神，就像看見了什麼稀世的珍寶。我還記得那天的會議上，他手舞足蹈地為我們比劃著，描述著未來的光景。他跟我們講，我們也要做出這樣一款遊戲，不騙氪，不迫害玩家，要用匠心做一款真真正正屬於玩家的遊戲。
大魔術師不止是我們的老闆，他也是一個很純粹的遊戲人、很純粹的玩家。他跟我們講，他小的時候還沒有現在這麼多的遊戲和遊戲設備，那個時候只有街霸、拳皇、馬里奧、仙劍1，他做夢都想做出一款自己的遊戲。我們不要向某鵝和某易學，我們要像原神一樣，踏踏實實、認認真真地打磨自己的遊戲，不論投入多少資源，都在所不惜。
他跟我們預言，原神未來的風評一定會好轉，玩家不是傻子，只要認認真真地去玩過這款遊戲，都不會給它打差評。
也許，在業界友商的眼中，原神的出現是黑暗降臨；但在大魔術師的眼中，它是黎明將至前的那一縷微光。
“夜色難免黑涼，前行必有曙光。”
那段時間大魔術師和幾個老闆聚在一起，擼起袖子放出豪言，打算大幹一場。那時原神的流水給了所有人無限的信心，老闆們下意識地忽略了這款遊戲巨大的技術優勢，很單純地認為，只要用心去做好遊戲，玩家就一定會買賬。
只是唯一需要吸取經驗的地方，就是老闆在會上漫不經心地提了一句，希望我們的遊戲裡不要出現百萬塞爾達玩家，我們要做出自己的風格，不要被人指著鼻子說抄襲。
——這也為我們後來遇上的麻煩埋下了伏筆，這裡暫且按下不表。
大魔術師真的是一個好人，他不止是一個好的玩家，也是一個好的老闆，他的理念就是不設KPI，完全看你的能力給錢。聽起來很不可思議吧，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好的老闆？但事實就是如此，原因很簡單——“因為我有錢。”
我們那時候還沒有意識到我們遇到了一個怎樣獨特的老闆，只覺得老闆對我們真的很好，只要你有能力，老闆就願意投入資源培養你。那時的我們一個個地挖空心思在怎樣創造一款優秀的遊戲上，卻不知道一片欣欣向榮的繁華景象背後，是公司每年巨大的財政赤字。
直到許多許多年後，派對之星正式服上線，當我們開始需要支付高昂的服務器費用以及研發費用之後，我們才知道那篝火的那整整兩年，大魔術師為了讓我們心無旁騖地沉浸在遊戲開發上，究竟付出了多麼大的代價。
我記得我們老家有一種說法，如果一個家庭生了很多個孩子，家庭又並不富裕，通常是集中精力供一個孩子上學，剩下的孩子就要放養了。
如果把遊戲公司比作一個家庭的話，那麼原神是這麼做的：我先生一個大兒子，崩2；等崩2長大了，能賺錢養家了，我再去生出老二崩3；等崩3可以去打工了，我再造一個小兒子原神，然後把世界上所有最美好的都獻給它。
按照這種比喻的話，那我們公司也有很多孩子：老大是香腸派對，老二是我們，老三則是T3。《另一個伊甸》這種大概算是隔壁老王的兒子，暫時放在我家寄養。
如果按照上面那種養孩子的邏輯，那麼應該優先供一個孩子上學，剩下的留在家裡自學成才；又或者生得慢一點，隔幾年生一個。至於隔壁家老王的孩子，那都不是親生的，自然是能怎麼壓榨就怎麼壓榨，不像某鵝某易一樣就算不錯了。
但大魔術師不一樣，大魔術師說：不，你們都是我的好大兒，你們都應該擁有光明的未來。我賺錢養家，你們去學校好好讀書，我不求什麼回報，只希望你們可以帶領中國遊戲走向美好的未來。
現在回想起來，我們反思自己，真的有在學校裡好好讀書嗎？
每每念及此處，總是心懷愧疚。
憶及第一次給大魔術師做報告的時候，我們甚至連PPT都懶得做，把幾個老闆聚到一起，讓他們一起打開派對之星親自遊玩。
哎呀我還記得那時候，大魔術師是真的菜啊，他玩的是雪怪，那是真的菜，只有十幾的擊飛值就被人打到場外去了，還不知道回場。全程就知道滾滾滾，還叫囂著對面的白雪超標了怎麼還不削？我們躲在旁邊捂嘴偷笑，也不敢反駁他，每個人都躍躍欲試想上去虐他一把。
那時候是真的歡樂啊，大魔術師也不以為意，結束之後笑著說了一句：“有那味兒了。”
——於是派對之星正式立項。
站在現在的角度來看，那時的遊戲遠沒有現在這般豐富多彩，所有角色都只有粗糙的灰模，角色動作也一塌糊塗，但我們卻玩得不亦樂乎。大魔術師大概是真的玩進去了，他是真的覺得這個遊戲有意思、有潛力，於是不遺餘力地耗費資源來幫助我們。我們曾經覺得這一切理所當然，卻沒有想到這正是悲劇的開始。
一個空有想法，卻一點也不專業的不成熟團隊，又能走多遠呢？
在無邊無際的黑暗中，我們只能摸著石頭過河，步履蹣跚卻心懷希望地一步一步向前走著。我們原以為會在前方看到些許的微光，卻沒想到路的盡頭，依然是無邊無際的黑暗。
……
我們將老闆的英文名字拆開，分別放在了“大魔術師”的第一個字和最後一個字，而在中間加入了“魔術”二字，大概是對他的崇敬與愧疚吧。
（未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