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靈彷彿有了缺口。我的生氣,我的青春,我的夢,同那高考前他送我一被摔壞的小沙漏般。
我伸出手拼命去試圖堵住,它們卻只是更那沙子一樣,從我指縫間溜走。攤開手掌,只剩下掌心殘留的幾粒沙粒告訴我。
它們存在過。於是被碎玻璃劃破的手心,越發疼痛了。
“你這叫吃飽了撐的。”半響,他,我兒子這樣說。
倒不是真是我兒子這樣誇張。純純是我倆互相自認為對方的便宜義父。就像我們這個年紀的所有年輕人一樣,我喜歡在他那佔點“便宜”。相對的,我摔壞了他的沙漏後,老老實實的當了半月“孝子”。我兒子是這樣的,當爸爸的,不跟他計較。
關於這事上我倆誰先開的壞頭記不清了,只記得我是在一個黃昏認識他的。穿格子衫的青年坐在牆頭,那是一度很高的牆,是我沒有勇氣,更沒能力爬上的高度。風兒吹的很響,他的衣角晃得厲害。
格子衫上被塗抹著大膽絢麗的顏色,更加讓人好奇了。他放鬆專注的望向牆外的某處,那神情與那屁股下那堵破牆頗有一種世紀初青春電影的感覺。
我走近他沒有絲毫察覺。“好醜的襯衫。”沒忍住,說錯了話。這實在不是我的問題。
“這##(粗口)叫藝術!”在他急的幾乎跳起來爭辯後,我確信了,搞藝術的..........
腦子多少有點問題。故事也就這樣俗套的開始了,他的存在正式被我認知。
作為崽,或者說他的好義父,我總是感到自己的有名無實。當然,這並非是指我不具備為人父的威嚴,(至少我不承認)而是與我不同。崽,或者說他。總是一副生機勃勃的樣子。
對未來充滿幻想,自信,有活力。雖說根本沒差幾歲,也就在某人還在高中苦哈哈的受難時,先行一步唸了個大學。
兒子是這樣的,食我尾氣去吧。但總感覺他拿的人生劇本,毫無疑問的比我青春的多。
“如同正午傾斜而下的陽光。”我這樣講。“意思是誇我陽光?
”看著他的蠢樣,我只能閉了眼。太刺眼了。我這樣想。講道理我倆這樣完全不同的人很難做朋友。但意外的是,我們一樣喜歡冬天跑信工院聽牆外樹林鳥叫發呆,一樣喜歡週末泡在大學的校圖書館一樓書庫看點沒用的東西,一樣都喜歡過寫點無聊的文字排解孤獨。我們深愛著一樣的事物,我們歌頌一樣的崇高。
我想我們內在是一樣的色彩,我們是一個人。
“這樣寫你不羞恥嗎?”他講。
“並不用你管。”我這樣說。
於是那些晴朗或陰鬱的日子裡,我們天天在大學裡聊著詩歌,音樂,以及夢想。與沉默的我不同,他可講的話題總是很多。對大學,對青春,對生活。
“我想趁年輕時儘可能的留下一些可供日後的自己回憶的東西。”
“我不想在我還能展翅翱翔時停止歌唱。”
“再怎麼樣,哭也記時間。”他笑笑補充道。
“我要讓每一個明天的自己,為今日之我自豪。”他這樣說。
與此刻沉默的我不同。他是不同的。
我憧憬著初見時他隨手就可以翻上那高牆的身手。我一直想知道在那高牆上,他所遠望的,他所沉醉的,是什麼樣的風景。我深深羨慕他那眼中我所未見的風景。我爬不上那高牆,所以我深深羨慕他的樣子。
但是你是看見過的。他說。
“什麼意思?”只是你忘了,跟那些你在牆上看風景的日子一起。
什麼意思?我不知道。
“那麼,你做的怎麼樣?”他看著我,無情的打破我的幻想。
你有讓今天的自己,讓昨日之我自豪嗎?
什麼意思?我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什麼?
不知道為什麼是他與我這樣相像。
不知道為什麼是高中生的他總是跟我在這大學同出同進。
不知道為什麼是他每每講話我就感到熟悉又心痛。
不知道為什麼是他是我幻想出來的,過去的自己。
崽,他真的存在嗎?
過去的我是這個樣子嗎?
我真的有過這樣鮮活的日子嗎?
我真的擁有過夢想嗎?
如果否定了他的存在,我會不會更加心安理得的繼續浪費我的時間。我會不會,不再每一個看見他,聽見他話語的時刻...
這樣心痛。
我的人生擁有價值嗎?
今天的自己是值得自豪的嗎?
我有留下什麼值得回憶的東西嗎?
我無法,更不願思考。我受夠了。只要連現在的自己也否定就好了,我不需要思考什麼,這樣的我就很開心,我不是一直這個樣子的嗎?上升還是不斷下坡的人生,不都是自己選擇的積累塑造的嗎?為什麼要美化過去的自己呢?
崽不存在,他絕不存在!
身邊行行色色的人們於我擦肩而過,循著所謂各自的方向前進。只有我,躊躇在原地,曲終人散,徒留我一人。太陽在我的身後落下,他離開了,帶走了那最後殘存的霞光,離開了我的生活。
天黑了,於是這只剩下了那一片廢墟,於是這只剩下了我一個人。
心靈彷彿有了缺口。我的生氣,我的青春,我的夢,同那過去被我摔壞的小沙漏般。我鬆開拼命去試圖堵住的手,任由那沙子,從我指縫間溜走。
不去看,心就不會痛了。
我握緊雙拳,我這樣逼迫自己。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
我還是感到一陣陣的痛苦。攤開手掌,只剩下掌心殘留的幾粒沙粒告訴我。
它們存在過,深深的紮根在我的傷口。
於是被碎玻璃劃破的手心,越發疼痛了。
本文由小黑盒作者:留白若 原創
轉載請註明作者及出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