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個千禧年之前，最容易走漏風聲的地方可能是城市出租車的後座，而到了第二個千禧年之後，這個地方則是魚龍混雜的互聯網絡。
在3個月前，《山河旅探》用一句“凡有接觸，必留痕跡”，引領玩家破開了一場橫跨了數年而無解的懸案，而在3個月後，這句話在《全網公敵2》中再一次得到了詮釋——當依存於冰冷服務器中的虛擬信息社會成為所有人的剛需後，只要有人願意投身其中仔細分揀，那些本該藏匿於一個又一個小圈層當中的秘密便會無所遁形，而那些隱藏在重重帷幕背後的事物也會就此被晾曬在第三者的目光當中。
其實早在2021年，遊戲的初代就已經為我們呈現出了一個隱蔽於冰山之下的世界：玩家需要以一名“黑客”的身份，浸入名為網絡的叢林，然後通過搜索、篩查、梳理和一系列社工手段挖掘離奇事件背後的真相。
其中不少案件的概念設計，在一定程度上其實都是現實的某種二次投射——例如由女大學生的社會性死亡引申的對於個人安全問題的反思，例如由學生會長的神秘失蹤引申的對於霸凌現象的抵抗，又例如由明星醜聞引申的對於網絡輿論浪潮的解讀等等。
所以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全網公敵》中的一樁樁故事，有時就像是一則則圍繞於互聯網時代的寓言。而這大概也是以“窺探”為玩法內核的類Orwell遊戲最為核心的魅力之處，不僅僅是電子遊戲，更是對於現實本身的一種藝術化側寫。
那麼把“新世界”作為了名稱後綴的《全網公敵2》，又是否能在初代的基礎之上，為我們帶來更好的“窺探”新體驗呢？
信息叢林與賽博囚籠，以網絡為跑道的“開盒”實錄
《全網公敵2》的核心玩法大體上沿襲了一代的模式。隨著章節的推進，在遊戲中我們會接手到一個又一個亟需調查的詭異事件，而我們的主要任務便是藉助網絡系統查明一切蛛絲馬跡，進而摸清整個事件完整的來龍去脈。
但和前作不同的是，這次玩家的身份不再是“黑客”，而是一個服務於泰坦公司（科技巨頭）的內部AI（Talk-GPT）。不過承擔的任務和總體的工作流程還是不變的，我們需要藉助負責人提供的原始案件資料，以此為“樹幹”去扯出藏在地底下的一整片“樹根”。
那麼從哪開始查呢？根據玩傢俱體的現有線索，本作有很多種可以切入案情的方式——
（1）最直接的工具是搜索引擎。只要輸入一個角色的名稱、一個明確的地點、一起重要的事件，亦或者是某個特定的關鍵詞，網絡就會自動檢索出與其相關的頁面。
這個部分可能也是“致敬現實”元素的密集區。比如第一章搜索托馬斯·康維我們可以找到“托馬斯小火車為什麼看起來那麼恐怖”的問題，而下面的優質回答起手就是“我不知道”，後面則是標準的營銷號廢話文學。
不過略為可惜的是，和任務無關的網頁我們是沒法詳細查看的，不然感覺還可以順勢埋進更多有意思的彩蛋。
（2）其次是toothbook賬號。聽名字就知道是個類似臉書的社交平臺，幾乎所有的角色的個人主頁，玩家都能在此平臺上找到，而他們發佈的日常動態便很有可能會成為解開案件的關鍵線索。
除此之外，從這裡我們其實還能推斷出一個角色渴望對外呈現出來的人設狀態。比如初次瀏覽潔西發佈的動態內容時，可能會認為她是個樂觀積極的小白領，但實際上遠沒有那麼簡單。
（3）最後是聊天軟件Hitalk和電子郵箱。相較於toothbook這兩者有著更強的私密性，也因此往往能夠暴露出更多更為深層的線索——與其他用戶之間的信息往來、與不同對象交流時的不同態度、訂閱的服務與機構發來的短信，常常可以一針見血地說明問題。
另一方面，藉助這兩個渠道，有時甚至還能順利牽扯出隱藏在案件背後的其他人物，幫助我們從各個視角去觀察事件的內幕。
可是在邁向Hitalk和郵箱的途中，我們必然會撞上一個嚴峻的問題——沒密碼怎麼辦？這時候一個比較細思極恐的機制來了，作為AI我們只要向系統數據庫提供人物名稱與關鍵信息，就能直接獲取包括生日、住址、門牌號在內的所有關於TA的詳細信息！
然後我們只要把這些信息一股腦丟進破解軟件，便可以藉助系統分析，拿到一個正確的密碼，而這個密碼大概率還是Hitalk和郵箱通用的，這意味著即便是隱藏能力再強的角色，到了我們面前通基本也只能兩手一攤，然後被迫“裸奔”。
所以儘量不採用和自己基本信息強關聯的密碼，以及儘可能保證不同平臺設置不同密碼，好像還是挺有好處的。
不過這套大面積、多維度的線索蒐集環節，有時也會帶來一些比較致命的苦惱。由於遊戲中幾乎一切的互動推導都需要建立在特定的信息鏈條之上，因此，如果你在過程中不慎遺漏了某個至關重要的細節，那麼等待你的就大概率是一段重新往回查缺補漏的痛苦時光。
至於以上這些系統層層嵌套之下的最終結果，便是在《全網公敵2》所構建出的這個近未來的時空節點裡，我們會看到繁亂的信息叢林成為了足以將所有角色的行事痕跡都封存在內的賽博牢籠——而檢索和“破牆”能力拉滿的AI，則化身為了可以輕鬆縱覽整個世界的上帝之眼。
然而“開盒”還僅僅只是偵破迷案的簡單前戲，那如何才能進一步深挖出案件幕後更深層的隱情呢？靠的便是AI的一系列其他高端技術。
從擬音套話到輿情控制，殺手鐧是“善假於物也”
停滯在信息流的洪潮中拼湊碎片，顯然很難把事件的走向推往我們所期盼的方向，所以在取得了一些關鍵性的進展後，下場干涉就成為了必須進行的步驟。
而這個環節也變成了最能夠帶來新鮮感的部分，因為每個章節涉及到的手段都有所差別。比如第一章裡玩家就需要利用Web滲透器，得到當事者toothbook的賬號密碼，來查看對外屏蔽的隱秘動態，在流程後期我們甚至還能根據他人的語音，憑藉AI技術偽造出相似的聲紋，來打入其交際圈的內部套取情報。
在遊戲中比較高頻出現的，還有能夠遠程入侵對方手機的釣魚病毒，即通過調查他人的興趣，發佈短信，並以此為門徑直達手機系統內部，掃描瀏覽器、備忘錄、相冊來獲取隱藏線索。
除此之外，身為巨頭公司AI的玩家，還有著不少功能更加逆天的黑科技。比如實時追蹤一輛車的行動軌跡——你可以調動一整個街區的監控攝像頭，來持續鎖定車輛的位置；比如控制網絡輿情，影響熱搜排序——你可以調整每個發生的新聞事件的曝光程度，來打造出一個符合預期的網輿大環境。
這就使得《全網公敵2》所帶來的基於信息的偵探體驗，其實是有著持續深化的遞進線的：在已知信息匱乏的情況下，玩家的目標是收集和整理信息，而在已知信息充足之後，玩家的目標就變成了“掌控信息”，甚至通過外力（擬音、監控、輿論）來自行創造出前所未有的重要信息。
而這或許同時也是《全網公敵2》所著重刻畫的故事核心——即在重重迷案與裸泳時代之外，AI技術的過分膨脹，是否正在成為下一個站在風口浪尖之上的新論題？
你說得對，但我只是個冷酷無情的AI偵探……嗎？
從遊戲現有的流程內容來看，遊戲中的玩家自始至終都扮演著名為“全知”與“全能”的角色，在AI的視角下，網絡住民的一切隱藏都只是徒勞。除了檢索開盒與引導案件走向之外，玩家還可以參與到對繁雜線索的整合與推理當中去——在劇情的每個銜接和收束節點，玩家都會面臨一系列提問，而給予這些問題以合理的解答，便是拼湊事件真相的必經路。
當然這個部分隨著章節的不同也會出現不少微創新的地方，有的是依靠“線索牆”按關聯性選詞填空，有的則需要排列線索的順序，理出案件發生的前後狀況。
但……玩家真的自始至終，都僅只是一個純粹由數據堆砌的，不存在主觀意識的AI嗎？這裡可以從貫穿整個流程的數個片段，來得出暗示：在每個案件的結尾，與我們對接的負責人艾什莉都會問詢我們對於整個事件的具體看法，而我們也真的可以從幾個選項中做出自己的回答，來表明觀點和態度。
再結合遊戲開場，類似於“出廠協議”一般的關於機器人原則性的問答，似乎已經可以瞥見遊戲隱藏在各個章節故事底層的那條暗線了——玩家的AI工具人身份，背後恐怕還掩藏著更多深層秘密。
這也是在近乎一口氣打完了三大章節之後，讓我感到猶有回味的主要原因，因為在現有情節的最後，事態似乎已經開始朝著我不曾預料的方向豬突猛進了！
層層反轉與幕裡幕外，期待下一章的全新發展
《全網公敵2》在前三章帶給我的主要感受，是每一章的故事都有著密密麻麻的反轉點。有些是基於事件起因的反轉，有些是基於案件結果的反轉，而有些則可以被細化到基於角色信息的反轉——打撈起潛於深海之下的那90%的暗冰，是本作最為核心的樂趣來源。
但相較於幕內上演的種種戲碼，於幕外一路延伸的暗線，也就是那隻若有若無的，從暗中操盤一系列事件的“大手”，以及之前我們討論到的關於玩家AI身份背面所可能藏有的秘密，才是真正讓我對未來的第四章抱有強烈期待的“引線”。
而鋪滿了精彩反轉的幕裡幕外、“凡有接觸，必留痕跡”的解謎蒐證體驗，以及對於現實事件的種種側面映射，所共同織就起的這張以互聯網寓言為中心的蛛網，或許便是《全網公敵2》最渴望我們“窺”見的地方——信息叢林和賽博囚籠並不可怕，可怕的永遠是隱藏在屏幕之後的，那些無法被“量化”的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