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個圓滾滾的球撞到懷裡，是可可。
“蓮魂汐哥哥，你終於回來啦！”
“可可乖~”蓮魂汐揉著可可柔軟的臉頰，感覺放鬆了一些。
“歡迎回來，長官。您工作辛苦了。”離他最近的德萊潔恩低著頭，臉有些紅。同在客廳裡的亞砂、拉薇拉、阿卡賽特也一一打招呼，蓮魂汐笑著回應。
今天是除夕，按理說人偶師們和人偶們已經放假一週有餘了，但因為是教團最傑出的人偶師，蓮魂汐的探索任務比其他人繁重不少。當然他自己的意願也是一部分原因，畢竟今年遇到的很多事情都讓他不太放得下。
不過今天上午需要工作是因為自復興以來，利托瑞斯的春節一年比一年熱鬧，今年的場面更是需要藉助特別行動小組的力量才能維持秩序。
蓮魂汐掃視了一圈客廳，發現地上和沙發上已經有很多大大小小的袋子了，裡面裝的似乎都是年貨。“年貨已經準備齊全了嗎？”他問到。
這時薇姬娜正好從廚房走出來，“食材的部分已經備好了，我和小祈還有凜她們在處理。”
正踩著凳子掛裝飾品的阿卡賽特轉頭對蓮魂汐說道：“報告蓮魂汐，燈籠和福字，還有雪拉女神的畫像也準備齊全，正在佈置中——”
蓮魂汐應了，又問：“水果和零食飲料也買了嗎？”
可可高興地答道：“迪安娜姐姐帶著真子姐姐、九華姐姐、琉璃姐姐、歐若拉姐姐，
還有薩提婭姐姐一起去了，還說會給可可帶可可最喜歡的布丁呢！”
他想象著貪吃的迪安娜拎著一群小孩子一起去買零食，薩提婭表面上不樂意實際上也非常期待的景象，不由地露出了溫柔而又有些寵溺的笑容。
蓮魂汐見年貨已經備得差不多了，在沙發上休息了一小會兒就要出門——“我去給大家買一些新年禮物。”
剛下樓的柯露雪兒走了過來，“請讓我和您一起去吧，您工作一上午，應該已經很疲憊了，請讓我協助您吧。”她一邊說，一邊真誠地看著蓮魂汐。
蓮魂汐本能地要拒絕，想多留給大家一些自由的時間，但看到柯露雪兒的眼神之後狠不下心讓她失望，轉念一想自己一個人也確實拿不了接近三十份禮物，便答應了。
蓮魂汐和柯露雪兒並肩走在倫歌尼亞大街上，這條平日裡就已經十分熱鬧的街道最近因為春節將至而變得愈加擁擠。所幸現在已經是除夕的下午三點，大部分居民都已經把需要的年貨買齊了，蓮魂汐和柯露雪兒因此也算能暢行無阻。
寬闊的道路左右兩邊是鱗次櫛比的攤位，這些在節假日才允許出現的特殊經營形式此刻正不遺餘力地展現著自己的活力和美感：遠遠望去，一條街兩側全是喜慶的紅色，近看卻能發現那些攤位各有各的特色。糖畫和糖人攤位周圍擠了一群小孩子，他們目不轉睛地盯著師傅手中活靈活現的藝術品，不由自主地發出“哇——”的讚歎，然後迫切地喊出自己想要的內容。
“我要糖老虎！”“我要糖老鴨！”“我要糖穿山甲！”——似乎混入了什麼奇怪的東西。
手工藝品攤位琳琅滿目，各種精巧喜人的小玩具讓人嘖嘖稱讚；瓜果攤位上五顏六色的堅果和各種水靈靈的水果則格外好看，給整條大街增添了一絲可貴的活力。
春聯和福字攤位則是另一派盛大的景象——硃紅紙張鋪了滿地，洋溢著喜慶；墨黑的對字和金黃的“福”綴在上面，顯得格外精神。
蓮魂汐和柯露雪兒在各種熱鬧的聲音和迷人的香氣中穿行，彷彿遨遊在喜慶的海洋中。他們一邊走一邊四處觀看，都感到相當高興。
走了一會兒，兩人來到了一處春聯攤位。
“玉虎瑧福辭舊歲，金虎圓夢際新春。”
“鶴舞高天歌四化，虎馳大地報三春。”
“孟春之月方營室，寶蓋進豕恰是家。”
“朱門北啟新春色，紫氣東來大吉祥。”……
一副副文采斐然的春聯讓兩人都露出了笑容，選來選去，兩人最終購買了一副“白雪映明月瑞及千家，金虎嘯春風福至萬戶”，橫批“新月新春”的春聯。
“這一副春聯優雅而不失豪邁呢。”柯露雪兒微笑著讚揚，蓮魂汐表示贊同。
兩人又去了其它的攤位，在一片歡快的氛圍中逛了兩個多小時，終於為基地裡的所有人買好了新年禮物。
正當提著大包小包的兩人都有些累的時候，蓮魂汐發現了柯露雪兒經常去打工的那家咖啡店。
“雪兒，那家就是你常去打工的咖啡店吧？”蓮魂汐稍微有些吃力的指了一下。
“啊，是的，您願意和我一起去那裡休息一下嗎？”
“我很榮幸。”蓮魂汐笑了。
託柯露雪兒的福，雖然現在看不出來，但那家店的生意非常好。兩人推門進去。
女老闆一看柯露雪兒來了，立刻喜笑顏開。“柯露雪兒小姐，歡迎！這位是你男朋友嗎？真是一對才子佳人！”
兩人的臉都紅了，都是想要解釋卻不知道該怎麼說。
女老闆快人快語，不等他們回答就又問道：“兩位在採購年貨吧？瞧這麼多袋子，兩位的生活一定很美滿——啊你們在這裡等我一下。”說罷，轉身進了調配間。
不多時，女老闆端出來兩杯咖啡，潔白的杯子上有著金色的花紋，裡頭的咖啡色澤稍紅，上面用兌得顏色有點黃的牛奶寫了一個小小的“福”字。
“柯露雪兒小姐平日裡幫了我很多，大家都說這麼優雅端莊的女孩能來這裡打工是我的福分，這話我覺得一點兒沒錯~”
柯露雪兒不由地用手貼了一下羞紅的臉頰，回道：“您言重了，在這裡打工我很開心，感謝您不嫌棄。”
女老闆又對蓮魂汐說：“今年的利托瑞斯也多虧有了教團的關照，我們這些平民百姓才能安安穩穩地過日子，這兩杯咖啡算我請兩位的！”
蓮魂汐和柯露雪兒謝過女老闆，找個座位放下手裡的東西，接過咖啡品嚐，都覺得既香又美。女老闆在一旁看著他們，不由地讚歎：“真是越看越般配！”
待兩人紅著臉走出了咖啡廳時，天色已經黑了。
蓮魂汐和柯露雪兒走在回基地的路上，心裡都有一些話想說，但誰都沒開口，似乎還在等待時機，又似乎是怕搶了對方的話頭。
距走出主城十幾分鍾後，兩人發現一處小丘。
“要上去看看嗎？上面應該能看見整個利托瑞斯的景色。”蓮魂汐如此提議，柯露雪兒同意了。
兩人一同站在一處較高的地方，回望利托瑞斯。
上面是群星閃爍的藍紫色水晶般的夜空，雲彩稀而薄，遮不住皎潔的月亮。它們流動變換著，讓這幅星河圖景更加如夢似幻。偶有流星拖著長長的尾巴迅速劃過，留給人無限的遐想。
下面，那棵極大的巨木也顯得不盈一握，它靜立在天地之間，像一個孤獨的旅人。以教堂為首，數不清的建築貼在它的腳下，用萬家燈火展示著城市的生氣。除夕已至，家家戶戶都掛了大紅燈籠，暖黃色的燈火中又添了一分紅，那是祥和喜慶的顏色。
沒有各種吆喝叫賣和嬉笑怒罵，也沒有風吹葉動和蟲嘶蟬鳴，蓮魂汐和柯露雪兒周圍靜極了。
兩人並肩而立，無言地看著這幅夜景，心中思緒萬千。
蓮魂汐在想最近發生的事情，無論是境界內黑之冒險團成員們的遭遇、娜巫族的結局、周克王國的悲劇，還是境界外坎貝爾男爵荒唐的陰謀、芙恩·瓊斯最後的笑容，都讓他無法釋懷。還有自己曾夢見的各位人偶生前的事……
人經常觸景生情，但有時更會“感時花濺淚”。蓮魂汐看著眼前祥和寧靜的除夕夜景，想到這段時間經歷過的這些悲劇，巨大的落差讓他鼻子猛地一酸，險些流下淚來。
“這個世界真的在變好嗎？”他在心裡問到，不能確定是在問自己，還是在問柯露雪兒，又或者是在問女神雪拉或者這個世界。
柯露雪兒也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她在想隱之國。
往年這時候，隱之國的子民們都會在自己和母后的帶領下舉辦盛大的宴會，感恩今年的風調雨順，祈願明年也能安安穩穩。但是那樣的宴會自從三族戰爭爆發之後就再也沒有舉辦過了……而自己現在正活在另一個世界中，這個世界沒有隱之國，沒有那個再也回不去的故鄉。
良久，蓮魂汐打破了沉默：“真是美麗的夜景……”
“是的呢——”柯露雪兒輕輕地回應到，臉上的笑容有些落寞。
獨在異鄉為異客，每逢佳節倍思親。蓮魂汐看在眼裡，知道柯露雪兒應該是想到自己原來的世界了。
“隱之國也有春節嗎？”
“沒有。但是人類在年末會舉行盛大的宴會，所有人都會暫時放下手中的工作，享受可貴的寧靜，並且期盼來年能過得更好。”柯露雪兒不禁露出微笑，但那微笑很快就又消失了。“有時精靈們也會受邀參加，但是戰爭爆發之後這樣的慶典就一直沒有再舉辦過了……”
蓮魂汐沉默了一會兒，繼而說道：“在你的努力之下，三方最終和平共處，相信現在的隱之國正在新任女王的帶領下舉辦往日的慶典呢——那個世界一定會越來越好的。”
自己深愛的國家在自己犧牲之後終於再度走向繁榮，而自己只能在另一個陌生的時空裡想象著這一切。這無疑是一種痛苦，但對一個大愛無疆的王來說，這樣就已經足夠了。
“謝謝您，蓮魂汐大人。”柯露雪兒由衷地對蓮魂汐說出這句話，後者露出了微笑。
“您在想什麼呢？”柯露雪兒繼續問到。看他的神情，柯露雪兒能猜到幾分，但這種事情只有自己提出來才合適。
“我在想這幾個月來發生的事情，境界外和境界內都有。”蓮魂汐沉默片刻，繼續說道：“最近有太多悲劇，而我沒有改變任何一個結局。我不禁想：‘是我不夠努力，還是那些悲劇無法被逆轉？’”
蓮魂汐頓了一頓，還是問出了那個問題：“這個世界，真的在變好嗎？”
一陣涼風吹過，靜望遠方的蓮魂汐像是一尊石刻的雕塑。
在所有降臨這個世界的人偶中，柯露雪兒來得不算晚，她甚至親身經歷了一個蓮魂汐口中的悲劇，所以一聽就明白蓮魂汐在想什麼。
“在我剛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我感到無所適從，不知道失去了王女身份的我還能做什麼。是您幫助我從迷茫中走出來，讓我知道自己還可以為了這個世界而努力。”柯露雪兒上前握住蓮魂汐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兩人四目相對。
“這幾個月您的努力我們都看在眼裡，雖然我們的力量還不足以改變那些悲劇，但因為我們的努力，它們都沒有最壞的結局，從坎貝爾男爵事件到周克王國事件，都有希望和一些美好的東西保留了下來。雖然利托瑞斯，乃至整個克雷森特公國都還有很多不好的現象，但我相信它們最終都會改變的，因為有您這樣的人一直在奮鬥！”
他最近一直都只去關心別人的感受而忽略了自己的內心，柯露雪兒此刻情深意切的發言讓他不由地睜大了眼睛，繼而淚流滿面。他掙開雙手，抱住了柯露雪兒。
“謝謝你，雪兒……”
過了一會兒，蓮魂汐鬆開了她。“我們回去吧，基地裡的大家還在等我們呢！”
“嗯！”柯露雪兒露出了溫暖的笑容。
兩人離開了小丘，走向基地，準備和大家一起過一個歡樂的春節，並且在來年更加努力，讓自己離最初的願望更近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