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視動漫】聊聊《請記得我》與杉井光


3樓貓 發佈時間:2021-12-11 07:14:57 作者:蘭蘭藍嵐lan Language

每個人在小時候都喜歡過住在隔壁的女孩吧,我也是這樣。只是那時候對喜歡這個詞還沒什麼概念,只知道是喜歡某個人是一件令人害羞的事。於是我把它深深地埋在心底,不想讓任何人知曉,直到搬家離開也不曾提起。

依稀的回憶裡,同齡人中我們走的最近——我們一起跳臺子,一起玩沙子,一起守在電視機前等每天6點的動畫,一起坐在長長的滑梯口靜待夕陽墜落。有次後邊一條街的小鬼跑來搶遊樂場,然後我為了守住自己的小小領土和對面的小胖子打了一架,腿上都打破了皮,回到家之後被一頓臭罵。雖然沾著泥沙的傷口痛的要死,但我們還是沒心沒肺的嘻嘻哈哈。

那時候啥都不懂,只是覺得這樣的時光真是快樂。

前段時間聽聞她結婚的消息,不由一愣神。記憶中那兩個古靈精怪壞事幹盡的背影終究還是在時間的長河裡被漸漸掩去了身形,未曾說出口的喜歡只有自己一人知曉,不過是自憐自哀罷了。之後老媽給我看了婚禮現場的照片,照片上的女人笑得開心而幸福,但卻也顯得同樣陌生。說到底,自己曾喜歡過的終究不是這個穿著婚紗一臉笑容的她,而是回憶中那個七八歲大的小鬼而已。而那個小鬼早在十八年前就從我的世界中離去了,我們的生活自那個節點便沒有了交集。想到這裡,我釋然一笑,獻上了祝福。

隨後我記起這樣一段話:人的一生要經歷三次死亡。第一次,當你的心跳停止,呼吸消逝,你在生物學上被宣告了死亡;第二次,當你下葬,人們穿著黑衣出席你的葬禮,他們宣告你在這個社會上不復存在,你從人際關係網裡消逝,你悄然離去;而第三次死亡,是這個世界上最後一個記得你的人把你忘記,於是你就真正地死去,整個宇宙都將不再和你有關。

如今的我們,恐怕早已在各自的世界中死去了。




    前不久我看了一本輕小說,著名坑王杉井光的《請記得我》——書中對於世界的描繪淡泊而疏離,沒有熱情,彷彿只是對一張黑白相片的摹寫。

    故事講述了一個美麗而冷清的世界。人們因為存在感的日漸低薄而在世界上悄無聲息地消逝,死亡這個概念本身被抹消了,於是屍體,物件,甚至是人際關係本身都從這個社會上被剝離。死掉的傢伙就像從來都沒有存在過一樣,從所有人的記憶中消失了。那麼雙親離世的孩子就成了從一開始便無人認領的孤兒,失去了老師的學生變成了從一開始便不需要老師的自習班。披頭士成了只有兩名樂隊成員的脆弱的組合,一切的存在都彷彿紙張一樣輕飄飄的。

    某個法國數學家將其取名為“黑點病”,黑點病是玫瑰花的病,用以指代人類消失的症候。在連死亡這個概念都不存在的世界裡,悲傷也就顯得毫無意義,葬禮更是無從談起,於是殯葬業不復存在。因黑點病而不斷凋零的玫瑰,就是人類社會終將走向的結局。文明已然正在崩潰,對於失去了終點以至於起點也被否定的人來說,所謂“存在的意義”又是什麼呢?

    《請記得我》就是在這樣的世界觀下所發生的微小的故事。主人公的特殊之處在於他能夠用膠片記錄逝去的人們,所以攝影成為了“我”唯一的愛好。而“我”與其他人最大的與眾不同在於“我”仍然能夠保留下對逝者的“悲傷”,並且為此而感到平靜,因為這是渺小的自己同世界抗爭的唯一手段。

    如果說照相這件事本身作為“我”對這個世界的抗爭,小說的微妙之處也同樣在於“我”的不作為——因為“我”只是在單純地記錄,卻從不干涉任何事情。主角的行動或許帶著某種積極的意味,但他卻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消極主義者。目睹著眾多之人的消逝,從社團的顧問老師,到照相館的大叔,“我”只是在單純地用相機記錄下消失的人們,除此之外便不做任何事。用距離感來劃分界線,以此來保護自己的內心。

    然而直到恭子阿姨的消逝,乃至知曉水島奈月終將走向消逝的結局,“我”再也無法保持平靜。悲傷就是無法被掩蓋的事物,即使一遍又一遍地安慰著自己的內心,失去的東西也不可能再回來。既然結局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被改變的話,比起永恆的銘記,我為何不選擇遺忘這一切呢?

    故事的最終,“我”與奈月來到被世人遺忘的海邊,大海不是人們所傳聞的乾涸的海床,大海仍舊是大海,一如你我心中波濤洶湧的悲傷。奈月終究還是永遠地在這個世界上消失了,但我仍然記住了她,並且將永遠這樣銘記下去,直到自己消失的那一天,這就是“我”所能做到的唯一的事。

    能夠戰勝這個世界的,終究只有愛。

     



    杉井光文筆的長處在於細膩的心理描寫,尤為擅長氛圍的塑造。他的小說中故事情節大多是弱項,但卻往往通過描寫來引起他人的共鳴,這其中又離不開音樂的存在。組過樂隊的經歷讓他關於搖滾乃至古典樂的文字深入人心,於是讀者可以通過這些音樂來感知作者的情緒,這就是杉井光寫作的特別之處。

    作為我最喜歡的輕小說之一,《請記得我》有著其他的作品都不具備的獨特的氛圍——空曠的孤獨感。

    這氛圍讓我回想起最喜歡的一部電影——巖井俊二的《夢旅人》。可可在夕陽下開槍自殺的場景與奈月一邊流淚一邊說請記得我的場景有異曲同工之妙。這種徹底剝離了外物,彷彿“世界上只剩下我們兩個”的浪漫物語動人心絃,令人沉醉其中。

    曾經聽過的歌會在耳邊永遠地迴響,直至死了之後仍會持續地在天空中游蕩。誰也無法從人的身上奪走悲傷——悲傷會扼住你的咽喉,但是人終究要懷抱著悲傷才能活下去。割離了悲傷的人生並不完整,我們無法得知那些真正能夠撼動我們內心的究竟是什麼事物。

    我們為什麼而感到孤獨?因為我們執著於自我。過於注重個人世界所帶來的的負面影響是不願妥協——我既不想幹涉他人,也不想他人來干涉我。沉浸在個人的世界中是一件令人享受的事情,所以有時我們甚至享受孤獨。孤獨讓我們的感性沉醉,孤獨讓我們愈發多的接觸各種各樣的新事物,我們因此獲得創作欲,但也不得不為此而感到悲傷,因為創作者需要他人的認同,於是創作欲與孤獨本身成為相悖的事物。

    於是補償行為被填入其中。故事中,照相館老頭的女兒因為父親的消失就把每日的午餐餵給貓吃,恭子阿姨因為丈夫的空缺而負責給“我”做飯,莉子因為恭子阿姨的缺失而毛手毛腳地給“我”準備著便當。那麼我們的一次眨眼、一次呼吸、乃至心臟的跳動,都有可能是為了代替過去存在的某些事物而存在的吧?於我而言,敲擊鍵盤這種行為在這裡或許也稱得上是一種補償行為。

    人生中總有數之不盡的遺憾,所以我們才會想要補償。沒有買到的雜誌、一去不歸的前女友、奔波千里卻未能見上最後一面的親人,這些傷痛都會永遠地留在我們的回憶之中,直到時間漸漸地撫平一切。

    但是,“銘記”是一件值得肯定的事,無論我們做了多少補償,我們所直面的傷痛都不曾逝去。傷痛只是被很好地隱藏了起來,所以我們才可以像正常的傢伙那樣開開心心地將我們的生活繼續下去。

    遺忘一定是一個狡猾而輕鬆的選擇,遺忘者不必再苛責自己的內心。但選擇遺忘的同時,我們也會將我們的感動與後悔一併失去吧,而這些才是我們人生中真正寶貴的財富啊。

    而我們也會因此而失去勇氣吧,失去勇氣的生活太過脆弱,我不想這麼做,我想守護生活本身的價值。

    男子漢不要為淚水而感到羞恥,正是因為我們的眼中還能流下淚水,我們才能夠知曉究竟什麼才是真正可貴的事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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