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書店街的橋姬》細節與文本分析


3樓貓 發佈時間:2022-10-10 13:43:34 作者:焦齋 Language

大篇幅描述的《夢浮橋》

在陸軍研究所中,博士提到了自己創造的,名為“浮橋”的思維介入裝置。
這裝置的典故,出自於《源氏物語》。
“源氏物語由三部分組成,第三部宇治十帖以《橋姬》開始,以《夢浮橋》結束。《夢浮橋》的結局實在太過曖昧,以至於後世有許多人都為其書寫續篇。”
那麼,《夢浮橋》的結局是什麼呢?
“故而,盡在書中。”
“簡單的說,就是告訴我們,故事源自作者的幻想。”
“這一表現形式,在宇津保物語內也出現過,在當時並不罕見,但只有源氏物語不可同日而語。它並不是記述小說,而是口述。”
博士問:“這本書到這裡為止,其述說的故事都很接近現實,寫到這裡時,卻突然加入了一段相當突兀的謊話,這是為什麼呢?”
玉森說:“敘述者的覺醒。”
“敘述者幾乎失去了其應當貫徹始終的理性,後半部分的故事像是無根之浮萍一般隨波逐流。他把這突兀的無形世界歸納為盡在書中,也就是拒絕承認,這是自己的作品。”
看到這裡,回想起有關五週目的一切,你是否恍然大悟?這一切的一切,是否都能對應起玉森的幻想、以及到最後接受現實斬斷幻想的橋段?
這一刻,毫不誇張的說,我彷彿回到在看《腦髓地獄》時,看見主角在博物室中拿起原稿,看到同樣卷頭歌和同樣情節時的驚悚感受。
“胎兒啊胎兒,你為何跳動?是因為了解母親的心,而害怕嗎?”
正如店主所謂銜尾蛇的比喻,就像是《腦髓地獄》中文首與文末時“嗡嗡”的首尾相連處理,這一幕不禁讓人想到的,是緊接著的下一句話。
“讀者看到這行字後,一定會翻回最初的一頁。”
“接著就會注意到題目,夢浮橋。連接夢與現實的橋樑... ...”

故事的開頭

作為序章一開始就登場的,寥寥數語卻意味悠長的原稿文本,想必大家對《地下室的怪人》印象深刻。
“何時夜色闌珊?”
“餘興致闌珊之時。”
把這句驚豔的雙關句對照在第五週目上,就相當有意思了。
何為夜色闌珊?把它比作幻想世界的結束,如何?
何為興致闌珊?把它當做玉森接受殘酷的現實,如何?
幻想世界的結束,接受殘忍的現實,合起來,又何嘗不是一種冷酷的雙關呢?
再來說原稿本身。
“那怪人住在地下室,夜復一夜的隨機擄人,向對方述說著不知真假的身世,直到天亮。”
“第一難耐的是椅子太過冰冷,第二難耐的是男人的故事太過無趣,第三難耐的,是男人最後會要求感想。”
遊戲中明面上引導玩家認為怪人是薰,但,如若地下室的怪人實則是玉森本身,如何?
玉森筆下的怪人,對無意自殺者毫無興趣。他只會擄走有意自殺者,將其捆綁於地下室,對其夜復一夜的,述說著不知真假的故事。
“我覺得自己彷彿就像是地下室的怪人,只不過,我和我筆下描述的怪人心態有所不同。”
“我是為了讓水上的精神恢復正常,而怪人只是整合自己的看法和外在的看法,才會擄人尋求感想。”
有區別嗎?玉森想讓水上的精神恢復正常,其實也不過是想要通過水上整合自己的看法與外在的看法罷了。述說故事、要求感想,也不過是為達成這一目的的手段。在這一刻,他與怪人實際上並沒有本質上的區別。
講述他所謂不知真假的身世,是否在暗示著玉森已經分不清真實和虛假?所以川瀨才會給他看《婦系圖》,拐彎抹角的讓他拋棄虛假面對現實。他遊離於世界邊緣,始終沉溺於自己的幻想,何嘗不是如同怪人一般,夜復一夜的述說著不知真假的故事。
“簡直像是獨自下象棋一樣。下了黑子之後,轉動棋盤,下了白子之後,由轉動棋盤。感覺像是將我逼到絕境的人不是別人,正是我自己本身一樣。”
“怪人,也許是我自己本身。”
“搞不好是我厭惡他們的心,創造出了那個怪人也說不定呢。”
還記得店主說過的一段話嗎?初見覺得真實,再見只感虛幻,第三次驀然回首,只覺毛骨悚然。
“書即是空想,空想是無形,空想借助思念傳達。你寫出《地下室的怪人》,並非偶然。”
“怪人這種無形的思念正在獨自徘徊。”
“那麼我究竟在何處接受到那股意念?”
在何處?在腳下的地下室、在幻覺外的現實、在一個始終跟隨著他、戴狐狸面具的少年身上。
“幻覺逐漸被現實所侵蝕,有種恐怖的美。”
到最後,在雨中的繡球花旁,只剩下兩個地下室的怪人相依相偎,在冰冷的現實中破滅幻覺,默默行走在洋溢著孤獨的淡淡細雨中。

水上與金魚

“從重力中解放出來的金魚,自由地遊了起來。”
“我把軟木塞放回原處,
沉浸於讓金魚重獲新生的滿足感之中。”
“... ...別再徒手抓金魚了。”
“金魚商的老闆不就是這麼做的麼。”
“可他賣的金魚不也死了不少麼。”
這段玉森與水上的普通閒聊,隨著信息量的逐步增加和循環的重複,逐漸顯露出猙獰的面目。
在與川瀨在談及水上的死亡時,玉森說:
“水上沒有死,他只是上岸了。”
玉森有一隻金魚,每一次在循環的第二天都一定會死去。每當第一天的末尾,它就會望著鬼門關的方向,靜靜等待自己的死期。
金魚死去時,玉森也只是說,它上岸了。
川瀨曾這樣說過玉森的金魚:“感覺已經一隻腳踏進鬼門關了。”
玉森說他:“你看上去好像很開心,臉在笑噢。”
這同樣對應著川瀨對於水上之死的態度。
“那傢伙死了,我可是鬆了一口氣噢。”
在高燒中,玉森總是把水上看做金魚。
玉森說:“他變成了一條金魚,貓咪搖著尾巴,在拉門的縫隙中看他。”
水上說:“你只要發燒,就會把我看成金魚呢。到底哪裡像?”
玉森說:“是因為你那雙不曉得在看向何處的眼睛。”
我們現在再來回到最開始玉森的自敘,說他“沉浸於讓金魚獲得新生得滿足感中。”
店主如此評價玉森:“你想讓水上君活下去的理由,只不過是為了自己。你只不過是想要看輕那個活著的、聰明的帝大生水上君。”
這是否可以理解為,玉森拯救水上的行動一直具備著功利性。他救他並不是為了真正的救他,而是為了滿足自己、完成自己始終渴求著的真正友情。
所以他才會在被水上否定後,精神失常般宣講他的妄想,說:“我會重複好幾次,好幾次遇到這場噩夢,是因為別的母體般的存在,或者母體般的意識集合所造成,目的是為了將友情完成。”
並且在理清關係後,癲狂的笑著說:“我終於發現真正的友情了,水上和川瀨都已經沒有用了!”
在與水上告別時,面對他的提醒,玉森這樣說:“你的擔心是多餘的,無論我還是他,根本從來沒有考慮過別人。”
水上在他面前自殺後,他笑著指著他的屍體說:“全部都是為了我自己,不是為了別人,我完完全全不是想要救你!”
這就是“沉浸於讓金魚獲得新生的滿足感中。”
水上說:“別再徒手抓金魚了。”
“擁有那種眼睛的人,在下雨的期間,絕對不能為了他人而行動。如果違反,懲罰會是對自己來說最為可怕的形式。”
正如玉森所說,水上是被進化遺漏的,不會忘記事情的、有缺陷的人。
“人是有限的存在,反之,也有永遠活著的存在。”
“我還保有出生前的記憶... ...全部的記憶裡,都有你。”
他始終身處於無盡的孤獨中,與心愛之人相處億萬年時光卻無法心靈相通,於無盡歲月中受盡砥心之折磨。
“為何人會把那些記憶... ...把胎兒之夢設計成會忘掉的設定呢?”
“我如此疑問,沒想到卻在自己的心中出現了答案。”
“水上身處於無盡的孤獨之中,我才終於發現了這點。”
所以當他聽到玉森顫抖的說出“繼續當我的朋友吧。”這句話之後,終於心如死灰,億萬年以來堆積的孤獨與絕望將他如洪水般淹沒,沉重與疲憊漫上他千瘡百孔的心靈,水上溫柔的推開玉森默默走向冰冷的死亡。
他說:“我再也不會投胎到這世上來。”
在玉森對水上坦白心聲時,凜子如此描寫:
“‘被玉森你這麼一說... ...豈不是不能死了嗎?’
水上笑著笑著便流下眼淚,他把眼睛捂住,身子蜷縮成一團。”
博士說:“在他心中,有著比死亡更可怕的現實。”
店主說:“他從從前就一直在尋找死期,所以我給了他故事的結局。”
所以與店主見面後,他立刻心滿意足的死去。
是因為億萬年來在胎兒之夢裡經歷的絕望噩夢,抑或是無法忘卻出生前記憶的極大痛苦?是因為無法與心愛之人相守的脆弱情感,還是犧牲掉對方親人卻依舊無力拯救的褪色過去?或者只是... ...單純的累了。
“人類殘酷的進化,現在仍舊持續著。母體就位於盡頭,等待一切準備就緒,讓胎兒做著夢。嬰兒因為這些夢,而在母體中顫抖或舞動著手腳。這就是嬰兒為何一邊哭泣一邊出生,一邊哭喊一邊出生。”
別再徒手抓金魚,也別再繼續拯救他。這也許就是水上對玉森惡語相向的緣由。
正因如此,水上從不說再見。
玉森問:“金魚商的老闆不就是這麼做的麼?”
水上答:“可他賣的金魚不也死了不少麼。”
四歲時的那一天,川瀨在暴風天中約玉森出門。
川瀨說:“我想要殺你,可不止剛剛那一次而已。我曾經把你叫出去到橋上那邊把... ...我說的是另一個暴風雨的夜晚,可是,你並沒有來橋上。”
“你還記得,你是怪到誰頭上的嗎?”
玉森最後怪到了誰頭上?他把川瀨幻想成了什麼?亦如蛙男一般?
河童。
“那隻河童非常兇暴,只要我一個人靠近橋邊就一定會出現,它說把它打倒才能走過那座橋。”
“從某天之後,河童就不見了。但是,他是第一個跟我開口說話的幻像。”
那一天,眼眸中寄宿著橋姬的水上,來到玉森家門口,用力抱緊他不讓他赴約,悲慼的吶喊聲淹沒在暴雨之中。
“水上最後還是哭個不停,所以我放棄了跟河童之間的相撲比賽。”
為了規避玉森死於川瀨之手的未來,水上陷入整整二十三次絕望的循環,代價是玉森的母親。
“金魚商的老闆不就是那樣做的嗎?”
你不就是那樣做的嗎?
水上答:“可他賣的金魚不也死了不少麼。”
所以,才不希望你也陷入一樣的境地啊。

水上的溫柔

夫人曾提到過玉森的鞋子。
“她一邊彷彿評估一般的瞪著我,一邊颯爽的走過我身邊。而後兀的在我身邊停下腳步,用鼻子哼氣。”
“只有鞋子還挺飄亮的呢,你就珍惜一點穿吧。”
“她留下令人難以理解的酸言酸語,消失在霧中。”
現在看來,她無非是因為自己的經歷,嫉妒且羨慕被水上溫柔以待的玉森而已。
望著腳上嶄亮的皮鞋,玉森回憶道:“這是水上慶祝我來到首都時送我的。”
那是水上踩著自己骯髒的木屐,在銀座的鞋店,高價買給推脫著的他的。只要這道光輝沒有散去,玉森就不會捨棄自己的自尊與驕傲。
在與博士等人一同討論有關循環的起點時,他們“提出了”橋姬與雨水有所關聯的設想。當花澤疑惑為什麼水窪眾多,可玉森前幾日卻沒有踩到的時候,玉森略微思索,回想起來說:“我走路是總會避開水窪,為了不弄髒鞋子。”
到後來,有關水上與橋姬的真相揭曉,以往模糊的細節在如今紛紛呈現,無比清晰。
水上的貓。
“水上總是用他養的小貓來預測天氣,下雨時他就會出現在我身邊,是因為不想弄丟我吧。”
小氣的性子。
“幫我買鞋子,也是因為了解我小氣的個性,想要保護我不跌進水窪。”
水上總是沉默著,以他特有的姿態保護著玉森。
買鞋時,玉森問水上:“你有什麼企圖?醜話說在前面,就算你要求回報,我也拿不出任何東西哦。”
水上只是笑著點頭:“嗯,我不會期待的。”
“我的右耳傳來清晰而陌生的腳步聲,那是後跟磨損的皮鞋發出的聲音。”
二十年後的玉森,仍舊穿著水上送給他的皮鞋。

不同的描述

在描述玉森吝嗇的敘述裡,水上和川瀨展現出了兩種不同的態度。
正如玉森所說,川瀨雖然性子惡劣,不會說好話,卻不會說謊。
水上說他吝嗇時,會說:“畢竟玉森很惜物呢。”
川瀨則是不加掩飾的評價,說:“玉森看上去珍惜用舊了的東西,實際上只是一個小氣鬼而已,所以只要給他買個新的,他的心情立刻就會好起來。”

電車上的見聞

在每次循環中,電車上玉森記憶中的對話,總是令人覺得意味深長。
這對話一如川瀨所說,玉森總是把現實與幻覺混淆,是一種逃避的手段。
例如這一段有關水上的橋段。
“因為一隻貓就停下電車,神保町的居民也真是善良。”
“然而,這樣的情況下,死掉的貓究竟是恨誰?”
“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這座城鎮,軌道就鋪在道路正中央,如果不依序前進,動物就無法走到對面。”
“可是,這隻貓生長誕生的環境也是這座城鎮,所以這個猜想先駁回。”
“第二,電車的車長,明明視線總是盯著前方,但卻只能救人沒辦法救貓。”
“然而,貓畢竟不通人話,車長唯一可以竭盡所能的就是鳴喇叭了。”
“第三個怨恨的人,就是我。”
“電車之所以從神保町開往綿町河岸是為了誰?是為了把我從這一站送到下一站。”
“不過,即使沒有我,每個地方的電車都可能會碾到貓吧。”
“然而我下了電車,然後上車。如果沒有付車費的時間,就不會跟貓跨越軌道的瞬間重疊了。”
讓我們來仔細梳理這一段話。
首先,還記得水上的後日談《貓》嗎?那麼,除了金魚,我們再來把他看作是貓。
“因為一隻貓就停下電車,神保町的居民也真是善良。”
水上死後,玉森就始終徘徊在這梅雨的三天循環,自顧自的停下向前翻湧的時光。
“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這座城鎮,軌道就鋪在道路正中央,如果不依序前進,動物就無法走到對面。”
玉森這樣描述看待同性戀的眼光:“既沒有生產性,也沒有創造性的戀愛,一次性毀掉兩人的,物種的錯誤。”
城鎮,即世界;依序,即倫理。不依照規則的人,會被世人所厭棄。
“第二,電車的車長,明明視線總是盯著前方,但卻只能救人沒辦法救貓。貓畢竟不通人話,車長唯一可以竭盡所能的就是鳴喇叭了。”
玉森始終看著三天後的未來,始終想要救下他,始終在竭盡全力的吶喊嘶吼。他了解未來發生的一切,卻無法理解和拯救水上,這是他潛意識中的對自身無力痛恨的映射。
“第三個怨恨的人,就是我。電車之所以從神保町開往綿町河岸是為了誰?是為了把我從這一站送到下一站。”
電車為何而開?始於玉森使用了橋姬的能力。不願看見玉森救下自己而被橋姬詛咒,水上自殺的原因,這是其中之一。
“不過,即使沒有我,每個地方的電車都可能會碾到貓吧。”
水上從不說再見。就算沒有玉森,孤獨億萬年的他也會在某個地點、某個時間了結自己的一生。
“然而我下了電車,然後上車。如果沒有付車費的時間,就不會跟貓跨越軌道的瞬間重疊了。”
正如水上所說,無論生與死,都是一瞬間的事,拉遠來看,就像是光的閃爍一樣。如果稍微錯開一點,他們兩人便不會相遇。
那樣,懷揣著這樣夢境而出生的胎兒,還會竭力哭泣麼?

泉鏡花的《化銀杏》

水上的暱稱,是從《化銀杏》中的人物,水上芳之助得來。
與玉森在此世第一次相遇時,四歲的水上手中拿著這本書,微笑著在病床上看著他。

書名的排列

篇幅開頭,水上閒聊似的說:“玉森,我剛剛意識到,這些書果然不是隨意排列的。”
“比如是淚香的《八十萬年後的社會》旁邊就放著吉屋的《花物語》,這些書是按書名排列的。”
這之後,玉森在向過去的自己自我介紹時說道:“不是八十萬年後,也不是千年之後,只不過來自於三天後。”
描述店主時也說:“不是八十萬年後,也不是千年之後,不過來自於區區二十三年後。”
博士在買下《花物語》後,也曾故意提到這本書的作者:“這位作家... ...是同性戀。”
為什麼水上會提到書是按書名排列且而且刻意提到這兩本書呢?也許,他不經意般的言語,是在隱晦的提醒玉森有關橋姬的事情,也在其中隱晦的表達自己心中暗藏的心意。
既然說到了《八十萬年後的社會》,這一段文本也讓人有些在意。
在玉森向水上解釋時空穿梭的事情時,水上只是笑著說:“淚香也寫過《八十萬年後的社會吧》?那是博士搭乘時光機,來到八十萬二千七百零一年後的故事。我覺得那個冒險故事會發生在不久的將來,所以聽見玉森這麼說,讓我興奮不已呢。”
實際上如何呢?水上的玩笑話確實以奇蹟般的姿態實現了。
在玉森回到過去,救下博士後打算從十二階跳下,安然赴死時,一身雪白的博士駕駛著金魚般的時光機出現在他身邊,用盡全力抱住在風中飄零的玉森。

水上的記事本

玉森注意到,水上的記事本上,封面上有著“南無大師遍照金剛”這八個字。這是日本佛教真言宗祖師空海和尚的寶號。
回憶著水上脖子上的佛珠,川瀨說了這樣一句意味深長的話:
“如今是連和尚都會自殺的時代呢。”
佛教認為自殺只不過是一種痴愚的體現,沒有意識到人生難得,更堪憐憫的,是自盡後生前種種還會重頭再來。佛教徒常常認為,自殺者通過死亡並不能達到預期,反而會適得其反。
佛經《未曾有經》卷中記載,說裴扇舍國婆羅門婦人提韋,無子女,守寡,聽從婆羅門教士之言,欲積薪自焚,佛弟子缽底婆比丘為之說理勸止:
“夫先身罪惡,隨逐精神,不與身合,徒自焚燒,安能滅罪?”
如果說今世的不幸是前世罪業之果報,那麼罪業屬於精神,與身體無關。焚燒自己的身體,又豈能滅罪而改變命運?
曰:“假令燒壞百千萬身,罪業因緣相續不絕。”
“身心被煮,識神未離,故受苦毒,煩悶心惱,從是命終,生地獄中,苦惱尤劇。”
在十六橋的祭拜堂,水上痛苦的朝玉森傾訴多年來埋藏在心底的痛苦:
“我在這裡,殺了你的母親。她接納了一切,然後死去,然而我卻讓她的死白費了。我破壞了你的一切,如果沒有我,就不會變成這個樣子了。”
“我說這些不是要保護自己,我是要說,你在這裡殺了我吧。”
“我一直想要贖罪。”
身為佛教徒的水上,究竟是抱著何等心情,踏過三途川呢?
玉森曾問過川瀨:“人死後,意識會去哪裡呢?”
川瀨答:“誰知道呢。要不是去了地獄,要不就是無法轉世,只能四處遊蕩吧。”
玉森問:“如果是你的話,就算知曉這點也會自殺嗎?”
川瀨答:“說到底,一心求死卻苟活於世的人應該不存在吧... ...不存在沒有意義的自殺。”

《金色夜叉》

在第一次綁架水上的橋段中,水上和川瀨演起《金色夜叉》中的戲劇的最高潮。
“這不是那不貞的娼婦嗎?”
“我何時不貞了?”
“分明有我這丈夫,卻和其他男人來溫泉,哪裡有沒做的證據?”
“那全都是貫一先生的揣測啊,因為聽說我們來這裡,富山先生才跟來的。”
玉森為何想要綁架水上,無非是想從他口中得到自己想聽到的答案罷了。
什麼問題呢?
“水上是否背叛了自己”。
他想要知道,那厚厚的一疊記事本,為何沒有他的名字;他想要知道,同樣是空想家的夢之久作和自己到底有什麼不同;他想要知道,為何水上人生的最後,選擇的不是他的故事。
貫一的猜忌便如此時的玉森,沉默的阿宮是無數循環的水上。水上重複著沉默的冤屈悲鳴,玉森審視著他最惡毒的妄想揣測。這時的兩人便如同《金色夜叉》中的貫一與阿宮,雖然身在一處,心卻隔著一個月亮的距離。
這時候,不得不提到以砂山小姐目光獨特理解的《金色夜叉》。
她這樣說:“貫一追著愛上的富山來到熱海,一腳踢開迷惑他的阿宮,那個場面讓人熱淚盈眶。”
若把貫一比作玉森,阿宮比作水上,那麼我想富山就是店主。店主想要對不成器的玉森進行文壇教育,所以一次次的把作為阿宮的水上踢開。

玉森的隱喻

大泉家附近的雨中,玉森望著水上微笑。
“那封信,夾在《白髮小僧》裡對吧?但如果是我的話,會夾在《腦髓地獄》裡。一個是久作前期的傑作,一個是後期的傑作。”
他以夢之久作的小說來做比喻,讓水上意識到他已接近尾聲。

與晴廖先生的棋局

在等待水上看完原稿的過程中,玉森無聊的與晴廖先生下起棋。
晴廖先生:“圍棋的勝負,不到最後一刻都不知道,接下來才是重頭戲。”
玉森:“我輸了。”
晴廖先生:“這步棋我下錯了,不過之後十八之十六,和十九之十四交換奏效了。”
店主下錯的棋,是那場留客雨。那是他無法預測到的未來,耗盡了他所有的後手。
店主和玉森間的棋局,左右著水上的生死。這一局,玉森輸了,於是水上死去。

治司的話

在機械堂的澡堂裡,籠罩著霧氣,治司說著玉森:
“自甘墮落活著,自甘墮落死去。”
“一注意到他,身影就消失了。”
“去哪裡了?為什麼?死因呢?”
“回鄉下去了。”
玉森的夢想是當一個偉大的文人。
在水上線的結局,他最終放棄夢想,回到了家鄉。

店主與金魚

在玉森回到梅缽堂後,店主曾這樣說:
“有件事必須向你道歉才行。其實... ...金魚上岸了。”
“我原本想保持原狀,不過腐臭味很嚴重,所以放到河川裡了,抱歉。”
店主給了水上故事的結局,所以向玉森道歉。
本來想讓水上留在水道橋,但最終還是選擇斷掉繩子,讓他順著神田川浮到柳橋去了。

水上和晴天娃娃

玉森曾這樣許願:
“希望趕快放晴,想趕快逃離這個不斷反覆的世界。”
“水上,請你變成晴天娃娃,趕緊讓這個世界放晴吧。”
水上給夫人的遺書上,寫著這樣的話:
“我今日於水道橋上上吊自殺了。”
“當您閱讀此信時,我應該已經是個令人不安的晴天娃娃了吧。”
水上的個人BGM名為《橋桁のてるてる坊主》,意思是橋上的晴天娃娃。

背炙山

“背炙山在到達敵陣之前就自體損毀了。聽說了自體損毀一事的四名研究員,內心明明想著果然如此,但卻裝出悔恨的模樣。”
“不過當時的我認為,會發生自體損毀並不是研究員的錯,是因為你沒有相關知識。”
花澤的這段話,仔細想想看,有三層意思。
首先是引出他喜歡看玉森筆下的故事,為後續發展埋下埋藏深遠的伏筆;
然後是迂迴的安慰玉森,勸解他水上之死並不是他的錯;
第三點則是我很在意的,指名說有“四名研究員”裝作悔恨不已,以及那一句意味深長的“你沒有相關的知識。”
哪四個人?玉森、川瀨、花澤、博士、還是薰?知識,什麼知識?思來想去,也就只有關於橋姬的知識了。

留客雨

“你聽說過留客雨嗎?雖然經常被人誤用,其實真正的意思是留下心愛之人的雨哦。”
第一次讓玩家看到這段話時,作者凜子非常高明的,巧妙的利用了信息差,點出了這些信息:
一、花澤和川瀨在三個月之前就有聯繫,且沒有告訴其他人。
二、川瀨從小就很仰慕花澤。
三、川瀨一聽到關於花澤的事情就會很緊張。
四、外面在下雨,川瀨對玉森下了逐客令,卻留住了花澤。
留客雨,店主意味深長的說出了這段話。同時根據此前的信息,綜上結合,我們可以這樣推理:川瀨喜歡花澤,之所以要趕走玉森,是因為留客雨是要留住心愛的人。
但其實不是。
為什麼川瀨沒有告訴玉森關於花澤的消息?他這樣說:
“之所以不讓你和花澤見面,是因為我不想讓他破壞我們的關係。要是讓你選我或者花澤,你一定會選擇接近花澤吧?畢竟那傢伙現在任職陸軍科學研究所,渾身都散發著你最喜歡的可疑氣息。”
“所以說,你一定會被他迷住。”
為什麼緊張於詢問花澤近況的問題?是因為他害怕殺害池田先生的事情敗露而已。那麼,下雨時為什麼要趕走玉森,為什麼不讓玉森住在池田宅中?
因為他說過:“我一直儘量不讓你觸碰是因為,我會想要欺負美麗的你。”
在重重信息差之下,聽在玩家耳中的可就全然不是一回事,這就是凜子的高明之處。
說回留客雨。究竟什麼是留客雨呢?
在雨天不斷循環拯救心愛的人,這就是留客雨,是殘酷而美麗的事實。在雨天朝著深灰的厚重雲層嘶吼吶喊,無視著周圍人冷淡目光奔走,跳躍於無數時空,於心愛之人身前失常懇求的,悲切的事實。
店主苦笑道:“我一直都在看著,你無數次穿梭在這梅雨的季節裡。要是當時沒有下雨,現在就不會變成這樣了吧... ...失算啊,沒想到會下雨。”
玉森微笑著說:“是留客雨。”

川瀨的反差

如果只玩一週目,恐怕對川瀨的印象只有一個吧。
“這人絕對沒有把我當朋友。”
無論是他刻薄的話語與言行,還是對待水上死亡的冷淡態度、在無家可歸之時拒絕收留的狠厲、與花澤的糾纏與疑似殺人的兇行,都令人望而生畏,下意識拉開距離。
但一旦通關二週目,之前許多覺得過分的細節,都合理甚至好笑了起來。
他嫉妒水上。
“水上喜歡你噢,他隨口稱讚你垃圾般的小說,想討你的歡心。”
他嫉妒花澤。
“是嗎?你還是別戴著眼鏡好,雖然我不知道你在模仿誰,但就算戴了平光眼鏡也無法掩飾你的愚鈍。”
他嫉妒博士,踩扁他送給玉森的金魚花灑,眼睛一動不動的瞪住玉森,然後全力把金魚花灑踢飛出去。
末了,還要來上一句:“可以不要跟那傢伙有牽扯了嗎?我和那個常客,到底誰比較重要?”
話說回來,川瀨的這種如同小孩子般幼稚的選擇遊戲,簡直是不勝枚舉。
一週目裡的川瀨沒有改變,但在二週目後回頭去看,卻能發現他隱藏在扭曲心靈下那卑微的愛意,以及真心實意話語外鮮血淋漓如薔薇花般的刺痛鎧甲。
他很怕受到傷害,試探總是若即若離,不敢表露真心。
“世上存在著無法坦率對待別人的的傢伙,他們往往有著不為人知的顧慮。”
所以在咖啡廳裡親吻玉森手背後,他說:“你是特別的... ...你以為我會這麼說嗎?”
在離別的車廂中,他也同樣淡淡的說:“我希望你對我說你喜歡我... ...我說笑的。”
在地下室,就算表露了自己深藏已久的心意,他也相當不坦率的說:“我搞不好相當喜歡你... ...你可以當我的摯友嗎?”
也正因如此,他才在玉森原話奉還後嗤笑著說他說謊,全然沒有意識到自己那小心翼翼的卑微內心。
池田宅裡,他逼迫著玉森說喜歡他,隨後繼續用惡言掩飾自身情緒,陰暗的悄然收穫微小的幸福。
咖啡屋中,玉森問他,什麼是愛。
川瀨愣住了,菸灰掉在桌上,把沒抽完的煙按在菸灰缸裡,手揣進兜,隨後直起身子,用平常一樣的姿勢站到桌上,又在玉森對面的座位上坐下,震驚到無以復加。
正如玉森說的,川瀨實際上是一個很可憐的人。很難想象他到底被傷害了多深,才變得如此不相信別人,如此用盡全力保護自己,用驕傲和惡言來做武器,把自己當做死不足惜的惡人。他很自卑,身邊總是纏繞著水上的陰影。
他曾對玉森說:“一起下圍棋的話,會很開心吧?要是我也喜歡看奇幻小說,像是押川和淚香,我們的關係會更不一樣嗎?”
接受了店主的記憶後,他釋然又冰涼的吐露心聲,再次回憶起那段話,悲切的問道:“跟我一起下圍棋,很開心嗎?像是押川和淚香之類的,看這些奇幻小說的時候,我也......有像是水上一樣嗎?”
在暴雨中無聲吶喊的,是有著湛藍色眼眸的、心如死灰的川瀨。
“對不起,我果然,好像還是我自己。”
在後日談《狗》中,玉森與川瀨的一段尋常對話也讓人有些在意。
文本中描述到玉森為了逃避學習去抓柴犬,結果身上和物件裡幾乎被泥土沾染的場面。玉森指著柴犬,說他的眼神簡直不像一條狗,就好像是川瀨一樣刻薄。
這時候,川瀨問玉森:“你為什麼能觸碰骯髒的東西?”
玉森回答說:“髒了也沒關係。要是突然被甩一身泥我當然不願意,但我很喜歡這條狗,所以覺得無所謂。”
川瀨喃喃自語:“這樣啊。”
他茫然又開心的說出來。
川瀨的真名是池田瑛一,而那隻小黑柴犬的名字,也正是“一”。
在深陷友情定義與疑惑被背叛的漩渦中時,玉森曾非常動搖的,幾乎是哀求的提問川瀨,希望能夠得到他的肯定回答。
“我們是朋友吧?”
面對他的提問,川瀨掩藏住內心的悲慼,只是冷笑著說:“這麼講真噁心。”
就這樣一個把愛意死死藏在心裡,用尖利的棘刺作偽裝的人,居然還嘲笑玉森遲鈍。
“十八年以來我們一直都待在一起,即使這樣都未能察覺到我的心意,真不愧是你。”
還有一個很有意思的地方。
川瀨和水上爭執時曾說過這樣一句話:“我想挖掘玉森君的才能,才這麼嚴格對待他的。”
事後玉森問起,他只是不屑冷哼,表示不過是隨口亂說。
但在後日談中,川瀨始終思考著一個問題,那就是如何讓注意力只能持續五分鐘的玉森考上帝大。
在書店裡與水上爭執的時候,水上和川瀨所代表的兩個教育派系就完全暴露出來。如果說水上是不忍心玉森受傷且包容性極強的鼓勵溫和派,那麼川瀨就是認為寵溺會導致壞結局的嚴苛激進派。
他始終認為玉森短視,無法看清未來的方向。所以,他貫徹了本篇中“寵溺是不好的”的教育理念,強制玉森學習以考上帝大。這樣來看,從本篇中一直以來的尖酸刻薄、燒燬原稿的行為,延伸至後日談中逼迫玉森考帝大,其實都是川瀨扭曲愛意的一種體現。
“你想和我一直在一起,對嗎?”
“你會考帝大的,對嗎?”
“你會好好學習的吧?”
這三段詢問,也傳達出一種信號。川瀨想和玉森的關係,保持平等。
在幾條故事線中,川瀨與玉森的關係是最不平等的。可他卻努力想創造機會與玉森保持平等,想讓玉森擁有一個自力更生的、獨立的、光明的未來。
這也許就是所謂的“玉不雕不成器”吧。這是否對應了開篇中玉森將自己描述為原石的比喻呢?川瀨對玉森的批判審視,也不過是一個拙劣的雕刻師笨拙雕刻原石的過程。
店主曾對玉森說:“你如果有空去拯救別人的話,不如試著把自身磨亮。”
那時玉森回答道:“要磨也需要磨料啊,對我來說,那就是川瀨。而對川瀨來說,也只有我能成為他的磨料。”

川瀨認為的愛

玉森疑惑的詢問水上:“川瀨把《婦系圖》借給我看,我想那是線索。主角早賴和成為他妻子的阿鶯,都是相當不幸的體質,結果,他們也沒能在一起,就只是個愛情悲劇不是嗎?”
水上答:“那個故事的確是悲劇的愛情故事,但和實際上的故事,是不一樣的來龍去脈。主角早賴,是泉鏡花自己本身的投影。實際上,他娶了一個藝妓為妻。像那個故事一樣,一開始好像是受到周圍的反對,但是,據說最後是過著幸福的生活呢。”
川瀨總說玉森不懂愛,玉森所理解的愛,不過是皮肉糾纏而已。而川瀨理解的愛情,是如同泉鏡花《婦系圖》般悽美的悲劇。
“明明不喜歡我,也能讓我抱你嗎?”
“我不瞭解什麼是喜歡什麼是愛,但我覺得,你把那個詞看得太過神聖了。仔細想想,就算做了那種事,也不會有什麼東西那樣哇哇降生、也沒有什麼神秘或是別的東西,所以我覺得那種事情就算不帶感情,也沒關係。”
“那種心情,對我來說就跟愛情一樣啊。”
說回《婦系圖》,其實能夠和川瀨這條線契合在一起。《婦系圖》中說,一開始早賴迎娶藝妓,受到周圍的反對。這和他與玉森互通心意後,受到店主的襲擊相對應。
水上說,最後泉鏡花與妻子過上了幸福的生活。
那陽光下穿著白襯衫、救下小孩的青年,笑容燦爛耀眼。

帕諾拉馬島奇譚

店主將玉森和川瀨隔絕在幻象中,從密密麻麻的書堆裡,抽出《帕諾拉馬島奇譚》,隨後如此說:
“這個故事的主角,是個默默無聞的作家。某天知道一名和自己長得極像的朋友過世,就擬定了一個,取代那位朋友,讓自己重生的,突發奇想的計劃。”
“這座島是那位夢想家用他朋友的財產所建造的,烏托邦。”
這裡也許有兩重含義。
一是對應他取代夢野久作,讓未出生的原稿錯誤誕生於世間。拿著以夢之久作身份獲得的稿費,創造了烏托邦,即梅缽堂。
二是暗喻店主曾想過取代玉森。在博士線中,玉森如此想過:
“就像店主一樣,孤獨感折磨著我。”
“也許有一天,我會吸收掉另一個自己吧。”
從此處看不到我的故鄉,大概是孤獨感把我帶到了這裡吧。
然後我意識到,在這個世界裡,沒有人在等待我。

咖啡廳的《看著我》

“我不知道曲名就放上唱片,結果流瀉而出的是常見的爵士樂。”
“是那位女侍喜歡的曲子。”
“是法語,Regardemoi。翻譯是看著我......吧?”
店主提到,後來治司突然辭去了咖啡屋的工作,問咖啡店的店主,說是去了法國。
每當這首曲子響起時,治司望著川瀨,是不是也在想“看著我”呢?
川瀨在咖啡廳與玉森聊天時,會不會同樣想著“看著我”呢?

殺人兇手

對面不正規連隊的斥責時,玉森想:
“竟然稱我們是殺人兇手,我和川瀨,終於被取了這麼難聽的稱號了。”
注意,終於。玉森始終潛意識裡懼怕著十六橋的那個夜晚,始終忘不掉水閘上那浮腫如同青蛙一般的屍體。
“你知道為什麼我願意給你評價嗎?因為你所寫的故事,把空想和現實混為一談了,也有人為此感到困擾。”
“現實和空想全部混在一起。有時候... ...我會開始寫起原本已經遺忘的過去。”
他逃避現實,最終催生出了蛙男。
在他心中,始終認為自己也是殺人兇手,是共犯。

《幽靈塔》

“我從認識的人認識的人那裡借來的小說。《A Woman In Grey》,《幽靈塔的原作》,這樣說你比較容易懂吧?”
“我借給你的《A Woman In Grey》,你看了嗎?要是看完了,希望你能幫我把那本書再借給玉森君,下次我們四個人開心的一起聊吧。”
這本書是博士借給川瀨看的。

機械湯的婆婆

在機械湯,曾反覆提到過這樣一段文字。
“其中似乎也看到老婆婆的頭露出水面搖晃著。”
這看上去似乎只是用來引出玉森在會津婆婆的隨意一筆,但為什麼會出現這麼多次?文本中一直反覆的提到,這個在機械湯男浴室裡泡澡的、看上去像是老婆婆的老爺爺。
我們再想一想,玉森與機械湯裡的關聯人物是誰?
是不正規連隊,是治司君。
再往深想一想,在大泉家,治司君和夫人、以及機械湯裡看上去像是老婆婆的老爺爺,有著什麼聯繫?
男扮女裝。
這是否意味著,在此處凜子就已經埋下暗示的伏筆,明處安排了玉森婆婆的引入,暗處卻隱藏著大泉家那哀傷的往事呢?

關於博士的伏筆

“這池子叫做心字池,也叫做三四郎池噢。漱石的《三四郎》中,三四郎就是繞著這池子,讓心情平靜下來。”
“博士也有煩惱嗎?”
“不對,我只是一直站在那個山丘等待而已。我想被自己等待的某人找到,就像三四郎找到美彌子一樣。”
“你的故事讓我活了下來,而我為了再次讓你注意到我,多次往返於這座吾妻橋。”
正如一劍所說,博士的雙眼被恐怖奇幻憑依,連在現實也被幻想中的男人追趕。但他依舊徘徊於吾妻橋上,一直等待著那長期以來受其尊崇的、一切奇幻恐怖的本體,等待著玉森找到他,就像三四郎找到美彌子一樣。
十二階頂層,博士抱住往下墜落的玉森,說:“我一直,一直想告訴你......謝謝你找到我。”

博士的降雨彈

邀請玉森去自己家中作客時,玉森這樣說:“再下一次的雨天怎麼樣呢?雖然可能還要很久。”
博士說:“你那麼快就可以空出時間來嗎?我真是開心。”
玉森錯愕道:“可是,要是出梅的話,可能會是兩個月後的事情了呢。”
博士道:“不會不會,不就是下雨嘛,很容易就能讓它下的。”
玉森想:“說什麼讓雨下起來,實在是讓人難以理解。但我的確是,這周、上週和上上週都有和博士見面。我原本以為會下雨是因為這梅雨的關係,但是搞不好原因在博士身上也說不定。”
砂山在冰川宅裡,對玉森透露了關於博士的事情。
“他興奮的告訴我們,就說是和喜歡的人重逢了。”
“由於只有下雨天能夠見到,於是每週要發射一枚... ...三枚... ...不,三十枚雨彈。”
為何梅雨季如此漫長?因為只有在雨天,梅缽堂才會開門。
讓我們回到一週目的結局中,那時水上望向天空,說:“雨停了。”
玉森錯愕道:“明明帝都都在下雨。”
水上說:“也許是會津的群山幫我們散去了烏雲。”
玉森說:“只在帝都下的雨嗎?真是奇妙的天氣,彷彿是有人期望所以才下的雨。”

蛇之目

玉森曾這樣描述過冰川家牆壁上的紋路:
“牆壁的圖案很詭異,甚至想讓人閉上眼睛走路。”
“四周都有像是眼睛的圖案,感覺就像是被監視著一樣。”
一劍冰冷的對他說:“這是蛇之目,是威脅偽善者的眼睛。”
在遊戲中,每段對話結束後,就會出現蛇之目的標誌,閃爍著眨眼睛。那眼睛,是湛藍色的、橋姬的蛇目。正透過屏幕,冰冷無情的凝視玩家。
有意思的是,玉森提到過夫人的傘。
“這老太婆真的跟她帶著的蛇目傘很像。”
冰川家的櫻花樹
砂山如此描述冰川家的櫻花樹:“很漂亮的櫻花樹,對吧?我第一次來這座宅邸的時候,雪白的櫻花落在地上,像是為我鋪上地毯。”
“這棵樹很美吧?一到春天,就會開出鮮紅色的櫻花噢。”
“如果埋葬著屍體的話,櫻花也會變成紅色吧。”玉森天馬行空的想。
那時的玉森只覺得這是迷糊砂山的迷糊形容,覺得只不過是她迷糊的把櫻花的顏色弄混淆了罷了。
蛙男也曾凝視過這顆樹,疑惑的說:“好高大的樹噢,要吸收什麼才能長得這麼大呢?”
二週目,謎底揭曉。
一劍冷冷說道:“我會把您埋在櫻花樹下。到了春天開出鮮紅色的花朵,取悅我們吧。”
能夠開出血紅色櫻花的樹,自然也會用鮮血灌溉。
在玉森詢問博士何時開始孤身一人時,砂山笑著說:“少爺並不是一個人,他的父親也好,祖父也好,母親也好,他們都守護著少爺,每一天都很精彩。”
玉森問:“博士的父母在哪裡?”
砂山答:“在樹下。”

一萬年前的雨水

博士用來款待玉森的,是富士山冰穴採集的冰所融化的水,是洪積世結束時,也就是一萬年前的雨水。
玉森就是用這樣的雨水,藉助橋姬的力量,將花澤帶往紀元前的地獄。
令人在意的是,在故事中玉森曾兩次喝下富士山的雨水,但兩次的體驗全然不同。
第一次喝水時,玉森如此評價:
“我把杯子靠近鼻子,聞了聞味道,沒有氣味。”
“我把杯子貼到嘴邊,用舌尖嚐了下味道,沒有味道。水流過喉嚨,沒有後勁,就只是胃涼卻下來。”
第二次喝水時,玉森則說:
“我把杯子靠近鼻子,聞了聞味道,簡直令人作嘔。”
“我把杯子貼到嘴邊,用舌尖嚐了下味道,好鹹。水滑過喉嚨,麻木感久久不能散去,胃慢慢的暖和起來。”
博士說此液體喝下後會有著“無味後綿密的回味”,那麼究竟哪一杯才是真正的雨水,又為何會有一杯假的呢?

博士與望天眼金魚

博士第一次見到玉森養的金魚時,文本中如此描述道:
“他從上面向金魚缸內看去,金魚的眼睛裡倒映著自己的影子。”
在博士說望天眼金魚時,他介紹道:
“這是一種叫做朝天眼的品種。把出目金養在黑暗的水瓶中,只讓光線從一點射進去,經過幾十年,幾百年的迭代之後,他們的眼睛就會始終朝上,尋找光明。”
“你不覺得它很專一嗎?朝天眼是我最喜歡的金魚。”
博士就像是望天眼金魚一樣,始終在黑暗中,努力凝視的、想要抓住最後那一縷光芒。
“無論幾十年,我都會追著你。”
玉森也思索過:“博士曾說,朝天眼金魚為了尋覓光芒,它的眼睛永遠是朝上的。那博士的眼睛,是否也會變成那樣呢?”
有意思的是,在一週目時,博士擄走玉森時,做出過這樣的舉動:“博士把兩個金魚花灑的底部貼在雙眼上,以仰天的姿勢跪下來。”
完全就是望天眼金魚。

博士的領帶

“你這條領帶的顏色,你知道是模仿什麼嗎?”
“是你眼睛的顏色。”

迷糊的砂山

砂山總是念錯名字,但也機緣巧合的,念出過真正的名字。
“那個,玉... ...水,森玉,朔玉... ...”
“那個,龍澤先生... ...啊不對,富澤... ...哎呀?廣澤,矢澤... ...啊,梅澤先生。”
花澤的真名是梅澤八八郎,玉森的真名是水森玉。

博士的時光機

“在空寂的黑暗中,出現了一個光點。”
“這個光點拖著淡淡的尾巴,像是爬行一樣的匍匐前進。”
“接著又吸收進了別的光點,讓自己的體積擴大一圈。”
“兩點、三點,逐漸蓄積著光芒,慢慢的、變成寬闊的銀河。”
“讓人莫名想喝可爾思必。”
這段文本在每一個周目幾乎都會出現一次,但始終雜亂無章,令人不知所以。
這光點的真實面目,直至在博士線中才被真正揭曉。
“我似乎做過同樣的夢。這些光點,就是被博士稱作時空節點的東西吧。每個光點,都包裹著我熟悉的景色。只要跳進其中的一個,我就能回到原本的世界。”

花澤與鴿子

花澤曾對玉森提過鴿子。
“據說搭上方舟活下來的諾亞,為了尋找可以上岸的陸地,放出了一隻鴿子。之後鴿子叼著橄欖枝回來,向諾亞表示陸地出現,之後成為了和平的象徵。”
“博士將我比喻成鴿子,不過博士說了,鴿子不需要遞給所有人橄欖枝。”
“博士說,任何人都應該享有自由,他是這樣告訴我的。”
花澤總是揹負太多,變得總是壓抑自己真實的情感。博士的出現告訴他不需要再繼續將心聲掩埋,喜歡就是喜歡,好奇就是好奇,不想揹負就不去揹負,喜歡冒險就去冒險。
他也會問:“為什麼鴿子全都要去叼橄欖枝才行?”
於是,最後玉森將他拉入洪積世後,對他笑著說:“鴿子不需要叼著橄欖枝,既然如此,你也不需要展翅翱翔,在水裡暢遊,不也挺好的嗎?”

十六橋的橋姬

“一閉上雙眼,眼前就浮現出故鄉的景色。”
“從豬苗代湖吹來的風,拂過寬闊的田園水面。”
“越過十六橋,前方有座小丘陵。上頭有個神聖又古老的祭拜堂。”
“我不知道那裡供奉著何等神明,每個月都會和祖母去參拜一次。”
“就算她叮嚀要閉上雙眼,我依然在意祭拜堂的閣樓在意得不得了。”
“有個女的攀附在閣樓,低頭一直看著我們。”
“我對祖母說了,祖母似乎看不見。”
“看來那是我第一次看見的幻象。”
這是一段讓人容易忽略的文本。
夫人說過:“大泉家祭拜的是水道橋的橋姬,而水前寺家,祭拜的是十六橋的橋姬。”
現在看來,那閣樓中的女人也許並不是幻想,而是潛藏在水底、利用現世人們的眼睛窺探世間的,十六橋的橋姬。

哀傷的死亡

薰曾問過玉森:“哀傷嗎... ...?...死亡...”
玉森想:“死亡是哀傷的嗎?你這麼問又能怎麼樣?”
當他冷漠看著夫人為水上悲傷的身影時,他說:“死亡,是這樣悲傷的事情嗎?這麼理所當然的事情,我終於回想了起來。”
在電車上,店主說:“那個是橋姬的面具,是因為嫉妒而發狂化為魔鬼之人的面具。我命令薰假裝成我殺了花澤和川瀨。”
“他最後誰也沒殺就回來了,”
“薰問我死亡是哀傷的嗎?他並非覺得殺人沒有什麼,他知道什麼事情是錯的。”
“現在回想起來,被拯救的人應該是我。”

薰與花

玉森曾這樣描述薰。
“打個比方吧。剛剛的怪物,其實心地善良。喜歡花朵,喜歡小孩子,假設他是如花與蝶般纖細的少女吧!”
而在後來,薰站在繡球花中,玉森將他託付給小孩子。
“整球輕輕搖動的繡球花,他說很可愛。”
每次在薰出場時,都有著花朵一般的描寫。
“面具碎裂的聲音有如花朵綻放。”
“怪人像摘花一樣,輕輕鬆鬆拎起川瀨的脖子。”
“在像繡球花一樣五顏六色的雨傘下接連跑過,就算踩過水坑也無所謂,就算被雨淋溼也無所謂。”
這是否也在暗示著,現實中那花一般的少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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