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老血 第四十九章 惨局


3楼猫 发布时间:2024-11-24 13:17:58 作者:梨花木子 Language

  • 血潮已然退去,满地都是残肢、残骸和不知名的破碎血肉,分不清是死去军士的还是生骸的,黑血合着红血浸染了田野,空气中满是浓郁的腥臭味,远远看过去,好像一只黑红的磨盘静静地矗着。

  • 作战的时候军士们浑身绷得像是要断裂掉的弓弦,根本无暇思考,现在安静下来,圆阵的军士纷纷就地而坐,一个个脸色苍白,只能听到此起彼伏的喘息声、收拾军伍的伍长的吆喝声、战马的蹄声和响鼻,人与人面对着面,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安静得令人头皮乌麻。

  • 徐缶策马,马儿迈着缓步从外侧掠过军阵,他看见羌国的军士相互搀扶,面色清冷,人人不发一言,安静中孕育着压抑而热切的势,寂静中有个牛形令角的步卒突然站起来,举起染血的双臂大吼一声,“活下来了!”

  • 这一声生机迸发的大吼是一阵荒野上席卷的狂风,一下子将军士心中的火焰吹燃,军士们脸上涌起了红润的血色。

  • “赢了,胜啦,赢啦!”

  • “我活着,我还活着啊!”

  • “我命不该绝于此!”

  • “回国,归家,我要回去!”

  • 一时间,军伍中嚣声沸腾,有人扔下兵器,与同乡的人相拥而笑,汗水肆意泼洒,有人撕心裂肺地嚎啕大哭,有人脱下甲胄,手舞足蹈地跳起汉水的春舞来,有人搂住自己战马的脖子,把头埋在马鬃里,一滴一滴的泪水如同朝露般沿着毛发落下,有人沉默地看向血肉糜烂的战场,神情悲戚……

  • 随军剑者们在阵外寻杀奄奄一息的生骸,他们望向这群从血潮中厮杀生还的军士,手臂平举胸前,对他们行以剑者的礼节。

  • 只有左军的军士面色如灰,低低地埋着脑袋,好像有什么东西把他们的脖颈压弯了。

  • “有这样的军伍,玉国输得不怨呐。”

  • 徐缶发出一声叹息。

  • “大人何必助长他人的气志。”子雎骑着一匹白马,他胸口缠着素白的布袋,龇露两排白齿。

  • “他们大多是未同生骸作战过的人,纵然有随军剑者和影剑的鼓舞,也需要心中有求生的欲望和敢于从死中取生的勇气,你且看看,他们只是用了这样的阵型就稳固了局势,死者三四十中才有一人”徐缶说,“这是战场啊,有时候就是这样,舍生忘死,所以生,贪生怕死,所以败亡。”

  • “如无缶剑相助,我军死伤定然比现在要惨重。”影骑着黝黑的大马徐徐赶来,他目光扫过子雎,随后投向厮杀的残局,神色肃穆。

  • “剑者,本应如此,倘若因国之兴衰而漠视人命,那我等也和生骸邪煞之流没什么分别了”徐缶摇摇头,露出一丝苦笑,“说起来,还是我等探查不周,生骸这般阵仗,至少有三只血窟藏于荒野,这分明是我的失职。”

  • “谁也不曾想这群腌臜邪祟竟敢袭击我军,这种事已经有百年未曾听说过了。”影说。

  • “最重要的是,又让它跑了。”

  • “又?”影想起那个蝠獒伯,有魂种的蝠獒伯,闻所未闻,“看来之前缶剑同它交过手。”

  • “上次血潮在我南迟掠境,就是这只蝠獒伯引动,可恨没能留下它。”

  • “我听说连侯位的邪煞都未必能凝出魂种,这个蝠獒伯到底是什么东西,顽强得叫人作呕。”朱墨望向军阵,一缕玫红的细软发丝在额前飘扬。

  • “多谢公子相助,不然那蝠獒伯说不准真能挣脱影尊。”影对着朱墨点了点头。

  • “没什么,不过是来了,总要做些事罢了。”朱墨颔首,他说出这番话之后,自己也愣住了,这不是他会说出来的话,他要做什么,从来都是目的明确的,从来不会有要做什么的冲动,因为一切都是他想要去做的,那就无所谓什么。

  • 拔剑就是拔剑,灭煞就是灭煞。

  • 可这次来只是为了在这里掺和一脚么?不应该。朱墨想起了姬雪,他说至少还能做一些事,哪怕不过灭几个生骸、不过救几个人。

  • 不知不觉间,他的话像是春日的淡雪,化做雪水入泥土里,也像丝丝春雨,温温润润地潜入自己心里头。

  • 这感觉,其实不坏。朱墨昂起头,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笑意。

  • “诸位,我先行一步。”

  • 话语间,朱墨骑着黑马奔入军阵中,他身后那只八尺大枪随之上下颠簸,在日光下反射出黑亮的光华。

  • “朱墨,岚国公子,破渊,绝世的凶戾之枪,两者合在一起,真称不上祥瑞。”

  • 影昂起脑袋,眯起眼睛,望着朱墨奔走的身影,继续说:

  • “这杆枪又出世了,真不知道这一次要在哪里掀起腥风血雨。”

  • “不过是一杆枪罢了,真正的剑者怎么会被兵器的意志左右”徐缶轻轻笑,“他也许不算个好孩子,不过他的剑子是个很好的孩子,有机会你可以见上一见,人呐,心中只要有所牵挂、有所眷念,行事总归在情理中,至多不过是少年意气的冲动。”

  • “都是加冠的辰剑了,在缶剑心里头他还是个孩子吗?”

  • “哈哈,有的人一辈子都是孩子啊,何况二八的年华,心有少年气,行事疾如风,更何况,依照古礼要等到二十岁才可以加冠,再说,孩子没什么不好的,做小孩子是很幸福的事,虽然孩子也有自己的烦恼,虽然他们总想着长大,虽然他们总是说自己知道,可他们其实并不明白,长大是很残忍的事,残忍得立刀见骨啊。”

  • “人,总得长大。”影沉沉地说。

  • “是啊。”徐缶吸一口气,抬头望着朱墨的方向。

  • ……

  • 褪去的血潮中,裹杂着一个人形的邪煞,这个邪煞跟周遭形容恐怖的生骸完全不一样,他生有少年的脸庞,身披麻衣,头顶两只鹿角,鹿角上蒙了一层淡淡的青灰,他将一颗头颅抱在怀中,仿佛那是稀世的珍宝。

  • 从蝠獒伯的魂种被生翼的生骸带走之后,他就昂着头望向天边,那是蝠獒伯消失的方向。

  • 谁也没有看到,在血潮狂涌之时,他并没有听从蝠獒伯的指令袭击羌军,反而混在生骸中借机猎杀了数只子煞,不然羌军遭遇的子煞将远胜于此前遭遇的,猎杀完子煞汲取它们血气后,他又淹没在血潮中,如同湖海上浮动的孤舟游弋。

  • 如今他虽然潜藏在生骸中,但周围的生骸却不敢放肆,他只需要转动脑袋,被他目光扫过的模样狰狞的生骸便纷纷伏下身子,表示臣服。

  • 他立在生骸之中,仿佛是它们的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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