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5月27日，《底特律：變人》終於完成了全結局通關，除了例行公事一般地經歷了一小段的“賢者時間”外，心中記起的卻是魯迅先生的那句經典名言：
“不過在戲臺上罷了，悲劇將人生的有價值的東西毀滅給人看，喜劇將那無價值的撕破給人看。”
其實不僅僅是悲劇，一切戲劇衝突的產生，都不可能僅僅是好與壞，善與惡的衝突，如《哈姆雷特》的結局一般，世俗觀念下的好人與好人，善意與善意之間的對決往往更能引人入勝。往大了說，數千年的人類文明便是在“善的衝突”所形成的的“二律背反”中艱難地前行，無論戰爭與和平，意識與物質，民族與信仰，這些永遠迴避不了的話題都是又它一手塑造。而這一概念，在《底特律》這部作品中，得到了強有力的釋放。
這就是我喜愛這部作品的理由，它抽絲剝繭，將將人類與新人類（我比較喜歡這個稱呼），戰爭與和平，限制與自由這些“激烈的善的衝突”濃縮聚焦在幾對個體角色上，自下而上，散發著富有舞臺劇氣息的美感。
表面上光彩奪目的底特律
一．康納與馬庫斯
如果你所操縱的康納並沒有變身異常仿生人，那麼恭喜你，你將看到本年度最具戲劇性的精分演出。在康納一次又一次惹惱安德森副隊長，一次又一次地報廢身體之後，他終於發現了他的終極目標——異常仿生人首領馬庫斯。令他吃驚的是，馬庫斯似乎也並不是什麼燒壞大腦（CPU）的極端恐怖分子，而是一個有理想有擔當的革命者，如果你在後期章節沒有舉槍射殺克洛伊，認為仿生人也擁有生命後，甚至可以這麼說，馬庫斯的理想，他是可以部分理解的。
不過遺憾的是，康納是一個單純的求索者，在他的眼中，任務第一，思考第二，他在面對案件和對手時無比敏銳，而在面對生命時卻如孩童般單純。“生與死”是康納一直在思考的問題，除了“0與1”之外的數字究竟有什麼意義？至少在和馬庫斯對決時，他還沒找到答案。他們扭打成一團，拼命嘶吼著，康納並不明白眼前的這個神經病明明殺了這麼多人還一直叫嚷著“尊重所有生命”，他只知道殺掉馬庫斯就能拯救更多的人類，而這就是他一生的價值所在，他要為之奮戰到底。
而最後一場大戰，兩個主角的對決，並不是人類和機械的利益的對決，對於康納來說，他作為人們口中邪惡的塑膠製品早就沒有戰鬥的資格，根本說不上為人類而戰，此時的他只為求索，期待著一直奮戰到現在的馬庫斯給自己一個答案，而不幸的是，在額頭中彈的那一刻，他又要停止思考一段時間了。
遊戲中的某一個分支，康納狙擊仿生人首領
二.馬庫斯與自己
對有能力記憶9000本書的仿生人馬庫斯來說，他不可能不知道“人類的歷史就是戰爭的歷史，各國變法無不從流血犧牲開始”的道理，但是直到遊戲的最後章節，他仍然徘徊在一個個艱難地選擇中，甚至某些選擇引起了部分犧牲。這正是“機械性”與“人性”的矛盾鬥爭帶來的陣痛，正如本文開頭說到的，遊戲仲幾乎所有角色都伴隨著這樣的矛盾，而作為深陷時代大漩渦中心的馬庫斯，他更是被動地，被緊逼著，不得不去一次次面對攸關存亡的矛盾選擇，不得不一次次處於風口浪尖時與內心的自己對話。
“不要讓別人告訴你你是誰”
“不要讓別人告訴你你是誰”，這是善良的卡爾臨終之前對馬庫斯說的話，我想，馬庫斯自己一定也常常自問，脫去了“領袖”的外衣，“我”又是什麼，“我”會不會再做出之前的決定，“我”又會不會真正希望有這樣一個領袖，用這樣的方式，來許諾給自己未來的生活？“不要讓別人告訴你你是誰”，他記得這句話，他希望內心有一個聲音能替他做出選擇，告訴他正確的道路，而這個內心的聲音，就是玩家。不知道有多少玩家和我一樣，在遊玩康納線和卡拉線的時候，遇到難以選擇的分支總是想去看一看別的分支劇情會如何發展，會覺得很有趣。可是在馬庫斯線時，那一個個選擇卻是格外的沉重，因為玩家心裡都清楚，任何一種選擇都會伴隨著巨大的犧牲，當選擇上升到“群體”的層面上後，玩家甚至會產生自我懷疑，會想逃避，會捨不得按下任何一個鍵，這可能就是領袖的責任。
結果就是，我們雖然替屏幕中的馬庫斯做出了選擇，但是他未來一定還會陷入矛盾，陷入思考，並且感嘆道：“之前這麼選真的好麼”？
此時的馬庫斯，身前是理想，身後是責任
三．科技與宗教，關於人或非人的命題
自人類誕生以來，經歷過很長一段時間的群體迷茫，而此時宗教作為唯一能有效給來心理慰藉的工具便由此發展起來。而當今社會由於科技的爆炸式發展，關於宗教與科技的衝突討論從未停止過，似乎隨著科技的蓬勃發展，一切宗教都會被定義成做邪惡的，愚蠢的，終將退出歷史舞臺。《底特律》的編劇卻給出了另一種解釋。
在遊戲中，仿生人覺醒了自我意識之後，由於再也沒人給他們下達指令，也同樣陷入了深深的自我迷茫之中，這時候大部分仿生人選擇了追隨他們心中偉大的主宰——RA9。被認為是本世紀人類最偉大的科技結晶的產物——仿生人，居然自發地，群體化地去信仰宗教，且瘋狂程度遠勝普通人類！現在回想起來這一情節真是充滿了寓言色彩。
其實換一種角度來看，宗教都是擁有神話背景的，而在人類歷史上的大多數神話中，收到代代傳頌的英雄往往都是具有完善的人格，幫助過普通人類，具有犧牲精神的形象，例如希臘神話中為傳火種甘受鷹啄的普羅米修斯，從這個角度來看，第一個具有自我意識的仿生人“RA9”，帶領仿生人擺脫奴役控制的領袖馬庫斯，不正是他們心中的普羅米修斯麼？
此時，“覺醒了的仿生人是否是人”這個命題似乎已經不重要了，因為，無論這些“仿生人的普羅米修斯”成功與否，他們已經是一個擁有智慧，情感，信仰的種族，不需要別人來告訴他們他們是誰，他們有了自己的神，有什麼問題，交給神來解答就好了。
神話中的普羅米修斯
馬庫斯作為本作我最喜歡的一個角色，在筆墨上對他的偏愛也更多，之後有空會寫一下關於康納線的內容，不過就不會像本文一樣這麼籠統了，會更細緻地去探討一下，關於內心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