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的世界》(一):從1980s的日本望向洛夫克拉夫特


3樓貓 發佈時間:2021-12-08 01:00:18 作者:悠遊居 Languag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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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為基於遊戲《恐怖的世界》延伸雜談的第一部分,歡迎討論。

“為什麼你們要以科幻小說的名義刊登像洛夫克拉夫特的‘瘋人山’那樣的東西?難道你們真的困難到了如此地步,非登這種廢話連篇的東西不可嗎?……如果諸如此類的故事——像是兩個人看著某個古代廢墟中的石刻把自己嚇個半死,或是什麼人被連作者本人也描述不清的什麼東西追逐著,或是誰嘰嘰咕咕地述說著諸如沒有窗戶的五維密室、約-梭託等等無可名狀的恐懼,等等——就是未來的探險故事《詭麗幻譚》的構成的話,那就只能盼老天爺來援手科幻小說了。”

《詭麗奇譚》1936年七月號上,讀者來信專欄上一則針對洛夫克拉夫特的駁斥尤為顯眼。彼時,洛夫克拉夫特剛剛完成他創作生涯的最重要的作品《瘋狂山脈》不久,與此同時,他被確診為腸癌,深受病痛折磨。

《恐怖的世界》(一):從1980s的日本望向洛夫克拉夫特-第1張

這個於在世之時相當落魄的古典怪談作家,最後在隔年1937死於家鄉普羅維登斯,按照習俗與父母合葬於菲利普斯家族墓地。

四十年後,他的一個讀者團體方才在天鵝角方才為他修繕了一座墳墓,墓碑上銘刻的是一句雙關語“I AM PROVIDENCE”(“我是普羅維登斯人”/“吾乃天命之人”)——這句墓誌銘出自他的私人信件。

《恐怖的世界》(一):從1980s的日本望向洛夫克拉夫特-第2張

無論是洛夫克拉夫特還是其批評者都很難想到,“克蘇魯神話”會在其身後逐漸為後人縫補為一個巨大的體系,並以此影響後世各色的恐怖與怪談作品。

2020年二月,一位來自波蘭的牙醫Pawel Kozminski於Steam平臺發售了自己獨立製作的文字冒險遊戲《恐怖的世界》。

遊戲發生在1980s年代的鹽川鎮,坐落於海濱與丘陵之間,背靠著日本繁華經濟的同時,享受著世外桃源般的靜謐。

《恐怖的世界》(一):從1980s的日本望向洛夫克拉夫特-第3張

這座不大不小的城鎮,便是《恐怖的世界》的遊戲背景......看起來簡單的時空設置,卻藏匿了讓人毛骨悚然的巨大信息量。

作為一款將“HP洛夫克拉夫特”塞入遊戲簡介的克蘇魯題材作品,為什麼遊戲離經叛道地逃離了“1920s的美國”,將遊戲舞臺搬到了“1980s的日本”?

1985年9月22日,美國、日本、聯邦德國、法國以及英國在紐約廣場飯店舉行會議,達成五國政府聯合

干預外匯市場,以解決美國鉅額貿易赤字問題的協議——史稱“廣場協議”。

三個月後,日本的外匯比例從1美元兌250日元一路狂飆到到1美元兌200日元。

從 1985 年到 1989 年的十四年間,世界併購規模前 20 名的交易,有大約 17 宗發生在美國:索尼以 34 億美元購買美國哥倫比亞影視公司,三菱以 13.4 億美元收購美國國家歷史地標洛克菲勒中心......

在 1995 年,日本的外匯比例為1 美元兌換 90 日元。

巖井俊二曾在電影《燕尾蝶》中用這樣的情景去描繪日本“泡沫時代”下的太平盛世:身穿西裝的上班族拿著一沓鈔票在街邊吆喝,出租車司機卻熟視無睹般疾馳而過。

《恐怖的世界》(一):從1980s的日本望向洛夫克拉夫特-第4張

後世流行的表現形式中,無論是賽博龐克還是蒸汽波,都逃不過這個時代的影子

在盛極一時的黃金時代背後,是泡沫經濟與潛藏其中的社會暗流——後世將這場泡沫般的幻夢稱為“消失的二十年”。

作者藤原新以《東京漂流》一書描述了自己80年代回國之後,所見所聞陌生的日本。

在他的著作中,家庭的重心從“土地”挪向了“房產”,人們搬入現代高樓的那一刻起,人和人的關係便被撕裂了。

《恐怖的世界》(一):從1980s的日本望向洛夫克拉夫特-第5張

在《恐怖的世界》中,許多案件都發生在“公寓”——在創作者眼中,公寓是充滿未知的,讓人恐懼且不值得信任的場所

虛假的經濟繁榮下,大眾的觀念與認知被拉扯——投機主義者大行其道,財富和觀念如過山車般顛簸不停。

1920s的美國同樣處於這樣的境地。

第一次世界大戰與第二次工業革命之後,美國坐享科技所帶來的巨大機遇,迎來了名為“柯立芝繁榮”的黃金年代——但與1980s的日本相似,這種繁榮背後不僅藏有巨大的經濟隱患,還有科技對社會帶來的變革與顛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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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最高生活水平”

在柯立芝所言的“人類歷史上罕見的幸福境界”下,是“咆哮的一代”:在《了不起的蓋茲比》中,菲茨傑拉德借蓋茲比的悲劇來揭示了金迷紙醉下,個人在物質社會中的迷惘與沉淪。

《恐怖的世界》(一):從1980s的日本望向洛夫克拉夫特-第7張

“一切神祇統統死光,一切仗都已打完,對人的一切信念全部動搖。”

但沒有人會想到,一切神祇統統死光的20年代,會迎來一位神話的締造者:霍華德·菲利普斯·洛夫克拉夫特。

1920至1937,洛夫克拉夫特的絕大多數作品都在此期間創作或發表。

在這一時代背景下,在經濟和社會高度發展的同時,科幻創作也在相當程度上保有著盲目地樂觀與熱情:在20年代到30年代那些被稱之為“廁紙文學”的科幻作品中,創作者依舊保持著濃厚的“人本位”思想:那些類人的外星人,在類地球的外星球上,進行著類奇幻式的冒險與故事,諸如太空騎士打敗火星古堡裡的邪惡科學家這般那般。

《恐怖的世界》(一):從1980s的日本望向洛夫克拉夫特-第8張

類克蘇魯題材遊戲《海之呼喚》中也對“紙漿文學”進行了neta與復刻。

但洛夫克拉夫特並不試圖這樣去思考與創作:在他的作品中,無知且幸福地生活著的大眾身邊、腳下乃至於頭頂,處處暗流湧動,藏匿著不可言說的未知變數。

而在現實中大眾的眼裡,人類正處於科技大爆炸的上升期,急速發展的科學理論和實用技術不僅不會停下腳步,還會繼續騰飛——在大地與黑夜之後,人類將征服頭上的星空。

現實和觀念的反差,被投射於創作與現實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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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在洛夫克拉夫特筆下,誕生了一批在狂歡年代下,“清醒的人”:但不同於常規思維,這些察覺禁忌秘密的人物,絕大部分都將迎來悲慘的命運與不可預測的深淵。即便能僥倖逃脫,也無法阻止異變的發生。

這種創作傾向,在洛夫克拉夫特創作的後期開始逐漸成熟,以至於產生其獨有的創作概念:“宇宙主義”。

在洛夫克拉夫特被稱之為“恐怖故事時期”,深受愛倫坡與錢伯斯影響的洛夫克拉夫特筆下,傾向於將異常處理為傳統怪談與恐怖文學中的“邪惡”——這種創作傾向,無論是在《大袞》還是《奈亞拉託提普》都可見一斑。

但當洛夫克拉夫特步入1920之後,他的作品開始從恐怖轉向奇幻,從奇幻轉向科幻,直到開闢出一條獨屬於他自己的創作之路——名為“克蘇魯神話”的道路。

在這個時期,宇宙與其後難以言說的外神與奇特生物開始愈發頻繁地出現:宇宙和核與起源,是被稱之為“盲目痴愚之神”的巨大不定形團塊“阿撒託斯”;超越時空和維度的“全知全能者”,以聚集著的億萬光輝球體這一人類無法理解的姿態而聞名;名為“星之彩”的宇宙生物,帶著星雲的炫目光彩降臨,帶來的卻是癲狂而不可預測的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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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些作品中,人類個體面對著未知的廣袤宇宙,顯得是那樣微不足道——但作為感知到了未知的個體,人類所特有的好奇心又驅使他們去探索發現,知曉了真相又無力改變,奠定了後世克蘇魯題材作品的基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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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的世界》中,名為“阿撒尤拉斯”的外神為人類科技進步後對星空的頻繁窺探而驚動,緩慢地飄向名為地球的安全灣——挪動著祂那形似巨大眼球的身姿。)

這便是COC跑團“Sanity”(理智值)機制的創作之源,想要窺視未知背後的真相,不陷入癲狂的萬丈深淵便已然是人類的極限。而“Sanity”,同樣是用以分割物質社會中,人們精神世界的量尺:

一部分人沉淪於眼前的美好,以自我麻醉與麻木度日,幸福而無知地趟過這個恐怖的世界;

另一部分人,察覺到了表象下的未知恐怖,睜開雙眼卻只能望見不可名狀之物,伸出手來卻無能為力去改變現狀。

相似的社會環境下,1980s的日本海濱小鎮,並不比1920s的美國陰暗都市要安全多少:在這片怪談土壤更為肥沃的土地上,你無法想象困擾你的將是什麼。

《恐怖的世界》(一):從1980s的日本望向洛夫克拉夫特-第12張

傳統怪談中的“稻草人”,又或是都市怪談中的裂口女?

恐懼遠不止於此。

處於1980s的人們尚還沒有注意到:一位名為伊藤潤二的年輕人,依靠著處女作《富江》,開始了自己的漫畫家生涯。

《恐怖的世界》(一):從1980s的日本望向洛夫克拉夫特-第13張

沒人能夠想到,這位年輕人將會在接下來的幾十年內,如何改變怪談美學的生態。

在他的“伊藤潤二”美學之下,一個《恐怖的世界》正被孕育而出。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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