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東亞恐怖片中,筆仙類遊戲是常見題材,和鬼屋探險相當。老港片裡面,當人要作死的時候,就會聚集起來玩筆仙一類的遊戲,來請求所謂鬼怪出現。在日本,則是所謂的狐仙,而韓國則兼而有之,我至今記得韓國一部叫做《女高》的恐怖片系列第四部開頭就是筆仙遊戲。相對的,在美國恐怖片中,則是一種被稱作ouija板的東西,其原理和筆仙一樣,因為它本身就是從東亞流傳出去的筆仙的變體。
這其實倒給了我一個疑問。因為平時接觸到的靈異恐怖片主要是東亞和美國,我倒是很好奇在這些地方以外是否還存在類似的民俗迷信。歐洲受美國影響很深,尤其是西歐,因此基本上英美流行的內容在西歐也存在,並且因為西歐自己推行美國化而缺乏特色,甚至我一個好友的妻子年輕時就和其他女孩玩Ouija,然而她是法國人。東南亞地區靠近東亞,而我無論在地理還是文化上都離他們比較遠,因此只能指望其他人介紹了。
這時我想起了一個和我約會過兩次的女孩。一個北非柏柏爾人,她的部落被稱作Kabyle,卡比勒人,他們有自己的語言文字和文化。這個詞在中文世界似乎還不存在。Kabyle是阿拉伯語中部落的意思,他們原本聚集在馬格里布地區,阿拉伯入境後他們被趕上山地,其社會結構迴歸為原始的部落制度,因此他們被阿拉伯征服者稱作是Kabyle。我在參觀阿拉伯伊斯蘭研究中心的展覽時看見有描述說,傳統巫術之類的內容依然在他們之中流行,母親傳給女兒,而他們其實並不那麼虔誠,因此很多習慣和阿拉伯征服者的後裔差距挺大。這激起了我的好奇心,讓我想知道,在傳統保守的阿拉伯社會,是否還存在這種類型的遊戲。
毫無疑問這是一種被視作是禁忌的東西,它會在本地人中流傳(類似於都市傳說,都是口耳相傳,但沒有人知道具體是否真是這麼做,只是有傳說某人操作以後遇到問題),但不會公然說出來。和我熟識的北非人西亞人,要麼基本西化(在歐洲出生的突尼斯後裔,或在歐洲長大的黎巴嫩人,而且黎巴嫩本身就非常西化了),對傳統只是叛逆(比如那個柏柏爾女孩),要麼是純科學人——這倒是不出意料,畢竟大家都是理工出身。所以在他們之中尋找答案是行不通了,我只好將目光投向阿拉伯論壇和各種網站,以及一些我在阿拉伯伊斯蘭研究所瞥見的書籍。也因為這個原因,這裡我所知道所描述的只是一堆大雜燴。
從我的檢索來看,在阿拉伯世界裡面沒有一個統一的內容,並且有兩個主要分支,一個是以伊朗為中心的中亞西亞,一個是以北非埃及為中心的西方。所幸,伊朗人更開放,但伊朗也不是所有人都很嚴格,迷信是他們一些人生活中很重要的部分,因此在網上流傳著大量的相關文本,並且這些文本都是關於通靈的。離奇的是,伊朗巴基斯坦使用的諸多此類文本其原作者來自北非,而北非地區相關的內容卻更加簡陋原始。當然,雖然我沒找到筆仙,但我找到了其他一些東西。以下是一些概述。
本文所用的所有圖皆來自摩洛哥法籍藝術家Tarek Benaoum。
上古誓約Birhatīya
這個只是一段祈禱詞。這段祈禱詞出自大約是蒙古西征時期的阿爾及利亞蘇菲法師 Ahmad ibn Ali al Buni 所作的書籍靈知之日大典Shams al Maarif al Kubra 。這段祈禱詞據稱是開天闢地時那些精怪的古老族長和創世神立下的誓約,因此只要調用這個誓約就可以呼喚它們前來。這種東西在伊朗非常流行,但由於我不懂阿拉伯語和波斯語,因此我只能看伊朗人以英文寫的論文的翻譯選段。我列舉的段落沒頭沒尾,但可以從中感受到那種氣氛:
以先於永恆的遠古真神的名義,包羅萬象的神在他的知識中囊括了他的所有受造物! 後永恆的原始者在他的原始性中沒有開始也沒有結束! 以他容光煥發的光輝照亮一切眾生的那位,以他巨大的威力,籠罩著每一位天使(malak)、星座(falak)、精神(jinn)、惡魔(shayṭān)和 統治者(sulṭān),因為他被他所有的創造物所敬畏! 近處的大天使 (malā'ikat'ul-muqarribūn) 總是謹慎而謙遜地站在他們所在的高處,同時俯伏在地,響應祂最偉大聖名的召喚; 立即回應其神秘名字 Badūḥ Ajhazat 。 我呼喚你,哦,原始ḥānīya 的靈魂,自至高至於至低,以及你們的僕人,回應我的召喚,響應我的需求! 通過偉大的 Birhatya ! Karīr ! Tatlīyah ! Ṭawrān ! Mazjal ! Bazjal! Tarqab! Barhash! Ghalmash! Khawtayr! Qalnahuwd ! Barshān ! Katẓîr! Namūshalakh! Barhayūlā ! Bashkīlakh! Qazmaz! Anghalalīt ! Qabarāt! Ghayāhā! Kaydhūlā! Samākhir! Shimkhāhīr! Shimhāhīr! Bakhaṭūnīya! Bashārish!Ṭawnish! Shamkhābārūkh! 哦,真實之神,Kahlahīj ! Balaṭshaghshaghū’īl ! Amū’īl ! Yaghṭash ! Jaldam ! Mahjamā ! Hajlamīj ! Warduwīya! Mahfīlaj 他是無所不能的神,他是全聞全視的! 根據與你訂立的盟約的真實,這些忠誠和執行的僕人啊,我在此刻以祂的偉大命令你,在他壯麗的宏偉中顯出崇高的崇高! 你們在受約束時要忠於真神的聖約,在信仰堅定後不要動搖,因為真主確實讓你們負責、在場、聆聽和順服,所以你們所有,我命令你們在我行動時幫助我! 根據最強大、最偉大的名字的真實,其開頭是 EL 和 結尾是 EL ,它是 EL ! Shala! Yaʿayūbīyah!Yah! Wah!Ah! Takah ! Takfāl ! Ṣaʿīy !Kaʿīy 和 Mamyāl ,順從你的僕人!哦 EL! 你的名字何其強大,哦 EL ! 崇高歸於 Zarīāl !那些聽說過你的名字、精神和強力的人,在你的光輝中燃燒,啊,最偉大光的擁有者! 我約束你們,以隱藏的世界和崇高顯現的偉大世界,因名號至真,你們一切都被排擠至偉大神殿之門(bāb haykal al-kabīr),這些名號如下:ʿAlashāqish ! Mahrāqish !Afshāmaqish!Shaqhamūnihish!Rakashā !Kashlīkh!ʿAlakshārish ʿAlakūsh ! 任何背離他們的主的記念者,會遭受不斷加強的折磨! 以至真 之名,Ehye Asher Ehye,Adonai Tsvaot,El Shaddai,Abjad Hawaz Hutī , Batad, Zahaj Wāḥ,Bashamakh ! Dālāhāmū ! Shayṭī’ūn! Danūwā! Malakhūthūwū ! Daymūtūn ! Kūrʿash ! Araʿyīshaṭūkh ! Balakhūn! Dahamūt! Arkhā ! Arkhīm! Arkhīmūn! Thīkhūthīm ! Azīsh ! Elyon! Ḥaythamūwā! Maythūwā ! Aḥabūn! Manūn! Ehye Asher Ehye! Adonāī Tzabāvot ! Tzabātūn ! Dahmīthā ! Dahalīlūwā ! Metatron! Būraq 之光 ! Arghīsh! Arghashīsh ! Laghathūn ! Laghashūn! Shabīrā! Sharū! Ashmakh ! Ashaghā ! Ashaghūn ! Mālikh的主宰! Malakh! Malīkhā ! Mālīkhūn ! 全知者 !Argha! Arghī)! Araghā! Arghanūn! Tharnūn! Kaznūn ! Shamikh ! Shamkhīthā ! Mashlamūn ! 的確,他的命令無論何時何地發出,他想要的任何事物都是對它說“它是,並如此成就”(kun fa-yakūn),因此榮耀歸於在他手中統治萬物的那一位; 你們都歸向他了! 你們要服從他的聖名,並通過他們的祈求來回應那些回應,因為若非呼召,你是孤身; 也就是說,當他們都聚集在我們面前時; 因為這確實是一個契約,如果你知道的話,強大! 快,快來,現在! 因此,願真主的祝福與你心靈同在並施加與你,因為除了真主,至高無上者,沒有任何援助和力量!
喚魔儀式
以下內容是我找到的最詳細的描述,講述在這些地區,人們相信通過怎樣的方式可以和那些精怪取得聯繫。召喚儀式在他們語言中被稱作是Chillah,而這裡敘述的大儀式被稱作Amal,執行者被稱作Amil。這種儀式出自Shaikh Abu'l Muwayyid de Gujerat所作的Jawahiru'l Khamsah (Anno Domini 1549)。
進行這種遊戲,建議在不常有人居住的房間進行,在每日進行儀式以後需要把門鎖上,不要讓其他人進入。也不要在常用住處內進行,建議在稍微偏遠的地方進行。在進行儀式的整個大週期內,需要保持乾淨,每日要洗澡清除異味,需要穿白色的乾淨衣服,並且也不能和人共寢,建議在睡覺的地方使用全新的床墊之類的用具。在進行儀式的地方建議薰香。在整個儀式中需要齋戒,保持嚴苛的戒律。齋戒所食的食物量需要從一開始的正常飲食,到最後一天只吃一顆棗子,每日遞減。整個過程持續四十日。對於認為自己在儀式過程中有所失敗或虧欠者,需要重新開始儀式,對受到援助者應獻上天課。
在儀式開始前需要製造一個Hissar,在阿拉伯語意思是堡壘。Hissar是通過誦經完成的。在每日儀式開始之前,需要誦唸開端章,寶座經,以及四庫勒,即非信者章,忠誠章,黎明章以及世人章。然後誦唸特製祈禱詞三遍,接著往手指或者鐵刀上吹氣。用這個吹氣的手或鐵刀在身邊畫出一個圓圈,不能有任何遺漏。圓圈必須完全封閉,否則會有禍患。這是預備工作。
這時是儀式的開始。在儀式過程中要誦唸七次精靈章,以及披衣者章一百六十次。在兩種不同章節的轉換中需要贊聖十一次。在進行儀式的過程中,尤其是在第二十七天,可能會遇到各種景象,或是誘惑,或是威脅,或是欺騙。操作者可以通過誦唸黎明章,世人章,象章,至仁章,精靈章,雅辛章,列班者章,黃牛章以對抗它們。據稱在這四十天內,會有各種奇怪的現象伴隨操作者,在夢中和實際生活裡, 如四周見影聽耳語,四面八方冒煙或薄霧籠罩,冷熱的溫度變化,看見惡魔的影子,聽見它們尖叫或低語,甚至是內心出現對於某事物的莫名強烈恐懼,而夢見或遇見這種事物。
據稱在完成的第四十日,如果整個過程很完滿,那麼會有巨大的精靈出現,詢問召喚者的意圖,並滿足其願望。這種精靈會帶有強大的精神壓迫感,會令人感到各種不適。召喚者必須保持鎮靜,如果感到恐懼或其他負面精神表現,輕則功虧一簣,重則受到反噬。
據稱那些在儀式中途失敗或錯誤執行儀式的人,都或多或少留下後遺症。那些執行者大多會失去過去的開朗熱情,變得冷酷刻薄,心中充滿奸詐,整個人會發生完全的改變。本身這種東西就處於陰暗之中,所以長期暴露在這種行為和意向裡面,確乎會改變人的性格吧。
宴席
接下來找到的方法就很原始,可能包括一些算是巫術的內容。據說這種方法在摩洛哥等地很興盛,當地偏遠地區依然有開工之前血祭的習俗,以為接下來的工作討一個順利。
儀式必須最早在傍晚舉行。在一個荒涼的房屋內,或是洞穴內,最好是選擇有傳聞的地方。進入的時候把羊或者雞殺死,血流在門檻或洞穴入口。隨後在室內的時候,要誦唸唱詞,讚歎並邀請那些無形者。然後將剛剛屠宰的犧牲剝洗乾淨,放在鍋內煮,不可以放鹽。煮好後,將湯汁在不是滾燙的情況下塗抹或潑灑在房屋或洞穴內,邀請外圍的小鬼。隨後,執行儀式的人要吃肉,一邊吃一邊邀請鬼神參與到宴席之中。吃完以後將剩下的殘渣投入水中。這樣,那些被宴請的鬼神就會得到滿足,並向參與者展現自身。
墳墓或地穴
墓地是傳說中食屍鬼棲息的地方,它們會去那裡挖掘食物,儘管近現代已經沒有太多關於食屍鬼的傳說了。那些希望遇見這些鬼怪的人需要帶著一點草蓆前去墓地,這樣就好似被拋棄的屍體。他需要在墓地過夜。越是古老龐大或傳聞多的墓地,越可能遇到這些東西。
如果不是食屍鬼,則有這樣的儀式。準備好蠟燭和祭品,在黑暗中點燃它們,然後將祭品拿出來供奉。這類祭品需要是麵粉之類的乾糧乾果。可以在上面澆灌蜜糖等事物,這是中東北非比較上等的甜品,馬格里布地區齋月夜裡食用。然後用炭焚燒它,在炭火裡面撒香料,用祭祀之火薰香來吸引那些事物。然後這個時候就可以開口邀請它們,邀請黑暗中的事物聚集過來。它們可能會以野狗,奇怪的大型貓,或者其他形象出現或接近。使用薰香可以呼喚更強的黑暗出現,例如那些在四方和黑暗中享有王權的傢伙。
王權之名
Al Buni在靈知之日大典中列出了掌管七日王權的魔王名號:週日之王al Mudhib,週一之王Murrah,週二之王al Ahmar,週三之王Barqan,週四之王Shamhurish,週五之王Zobaah,週六之王Maimun。一些其他名號也常常被使用,比如Abu al Murrah,痛苦之父,Abu al Harith,勞作之父。根據前文提及的al Buni的說法,週日至週三的魔王被稱為四大領袖,它們在痛苦之父亞扎澤勒之下有席位。侍奉這四位的是四個隨身的炎魔ifrit,Damriat侍奉週日之王,Maniq侍奉週一之王,Wahdelbadj侍奉週二之王,而Sughal侍奉週三之王。根據巴勒斯坦民俗學者Tewfik Canann的說法,通常還有四個特別的名號被使用。Mazar,東方之王,他接受週二之王侍奉。西方之王Kamtam,他受週日之王侍奉。Qasurah,南方之王,受週四之王侍奉,而週一之王侍奉Taykal,海之王(我不知道為什麼是海王,卻不是北方之王,我查閱了原始論文,確實如其所述)。
週四之王Shamhurish是唯一一個生前面對面從穆罕默德那裡受過皈依的王,因受其點化,據傳此精靈在公元十二世紀它死去並飛昇,將王位交給安息日之王Maimun,但據稱他的名號依然在大地上可被使用。據說使用它的名號可以召喚那些精靈前來展現自身,並且不會有過多惡意。除此之外的六位王是邪魔之父的前驅,它們大多和魔法巫術相關,呼喚它們沒有那麼安全。
因此有一個調用Shamhurush王權的咒語在馬格里布地區流行:
AJIB YAA SYAMHUUROSY BIHAQQIL MALIKIL MUWAKKILI ALLADZI TASARRO-A FII KHIDMATIHI SHORFAYAA-IIL WA BIHAQQI SYATHOTHLASYIN SYATHOTHLASYIN , BIQOTH-HIISYIN BIQOTH-HIISYIN, WABIHAQQI MAA LAWKHIL QUDROTI MAKTUUBUN AN TAWAKKALU BI (.........) ALUUHAN ALUUHAN, AL-AJAL AL-AJAL, AS-SAA’AH AS-SAA’AH
召喚這些事物以後,可以要求它們以聲音,火焰,或者鏡像的形式出現。一種方式是立著一個鏡子在安靜環境中呼喚它們現身,在過去往往是用儲水的容器代替鏡子。據說這些被召喚來的事物會以嘈雜的聲音或模糊的影子展現自身。
入魔之夢
召喚邪魔不一定非要在景象世界。巴勒斯坦與北非地區還有在夢中見魔的技巧。
入夢見魔的方法據說很簡單,更多是發生在人自己的意念中,而非是通過諸多外物進行。
在開始時,要選擇好自己的關照對象,然後點燃薰香和蠟燭,靜坐,要求對方以特定形象出現,不得以其他方式展現,只能在這一個夢中出現,不得在其他夢中或醒來世界出現。然後在腦海中進行觀想並反覆誦唸咒語,包括對象的身份和各種名號,目的是給被召喚者一個形象,它只有穿著形象才能被看見。然後在進入安寧中,如若沒有見到,那麼就睡覺,這樣它就會在夢中出現。一般這種儀式是召喚更高等級的邪魔入夢。通過這種方式,可以讓邪魔展現出深奧的教義,或是去揭示未知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