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引言
人只因承擔責任才是自由的,這是生活的真諦。——卡夫卡
二、不甘命運的農民之子
愛德華·詹姆斯·肯威,英國威爾士斯旺西人,是個農民的兒子。自然,他也該是農民。
愛德華身邊的人,大概都是這麼想的,包括他的新婚妻子卡洛琳。
但愛德華自己不這麼想,他不甘心一輩子當個農民,因為這樣的工作沒有前途。可除了挺能打架鬥毆以外,他似乎又沒有別的本事,往往只能借酒消愁一醉方休。但愛德華亦不能忍受周圍人的鄙視,少年的虛榮與天生的自負讓他想要打破這個命運的牢籠。“你相信我,對吧?我遲早會站在甲板上指揮一艘船。”愛德華藉著酒勁問卡洛琳,又像在問自己。他轉頭看向窗外,喃喃自語:“我就在那裡,口袋裡裝滿了成千上萬的金幣,隨手一撒就會下起金雨。我看得到!”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哪個血氣方剛的年輕小夥不曾有那麼一刻覺得自己是個天選之人、生來就是幹大事的材料呢? 而愛德華正是個有夢的青年,“我想要吃乾淨的食物,我想要能遮風避雨的房子,我想要過體面一點的生活。”但這只是他的夢,不是卡洛琳的夢。卡洛琳只想和丈夫安安穩穩地過平凡的小日子,而夢想的對立註定了他們的分道揚鑣。這時的愛德華,對卡洛琳以及家庭的愛,還沒有勝過對那個體面人生的夢想的執念。他最終還是離開家鄉,成為了一名打劫敵國船隻的私掠船水手。實際上,就是一個在那個年代臭名昭著的皇家海盜。
愛德華上船了,海風吹來海水的鹹味,以及一股揮之不去的淡淡血腥氣。私掠船的生活宛如一座牢籠,但這浮動的牢籠卻是漂在了滿載金錢的自由之海上,這片汪洋才是愛德華認定能夠讓自己大展拳腳的舞臺。
三、獲得自由的無名水手
遇上叛逃刺客鄧肯·沃波爾的那晚,應該是愛德華人生最關鍵的一個轉折點,因為他已經在私掠船上當了一段時間水手,但是理想中發大財的日子似乎仍遙遙無期。然而私掠船在船戰中被炸沉的瞬間,那扇一直緊閉的牢籠之門怦然洞開,愛德華毫無準備地被扔了出去,如同跌進鬥獸場一般落入了那片他神往已久的原始的海洋裡。
愛德華自由了,至少在表面上是,沒人能再命令他了。他可以憑自身的意志自由行動,而追殺鄧肯就像是一場時機剛好的慶祝活動,讓這隻剛出籠的獵豹在文明世界之外短暫地解放了天性,在這追逐獵物的遊戲中小試自己爪牙的鋒利。而老天爺更是垂憐他一般,大方地掉了個餡餅在愛德華頭上:他可以假扮死去的鄧肯去哈瓦那和古巴總督交易情報,領取那份豐厚的報酬。愛德華沒猶豫,在他當時的認知裡,有錢不賺,那是笨蛋。他換上了鄧肯的刺客服,戴上了兜帽。那身行頭意味著什麼,他當時還不得而知,直到後來經歷了世事變遷,愛德華才曉得,那天他撞上了自己真正的天命。
天命除了帶給他一個餡餅以外,還讓他遇到了航海生涯裡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夥伴——膽小老實的商人邦尼特。這個看著就十分軟弱的傢伙在這片遊蕩著頂級掠食者的茫茫大海上出現,就像落進了狼窩裡的一隻肥羊,而作為私掠船水手的愛德華按理說應是一頭餓狼了。但奇怪的是,二人一見面,邦尼特就很快贏得了愛德華的信任和友好。這當中不止是因為邦尼特自身的人畜無害和大大咧咧,還有另一層暗藏的原因:邦尼特不曾對愛德華表現出輕蔑和傲慢,他們能夠以平等和尊重的姿態對待彼此。而這正是出來闖蕩的愛德華除了金錢之外真正想要的東西——生活的體面。從這開始,結交了同伴的愛德華身上原本的流氓習氣漸漸消退,取而代之的反而是越發趨向正面的英雄氣概和精神品質。
三、重情重義、平等待人的好船長
老話說得好,行走江湖,最重要的就是一個“義”字,尤其是在充滿了爾虞我詐的海盜世界裡,能套住一群手下為之效命的,除了威逼利誘,便是情義二字了。而愛德華似乎天生就是個重情義的漢子,甚至他對情義的重視還高於對金錢的渴望。
當愛德華未能拿回邦尼特被西班牙士兵沒收的貨物時,他竟直接把自己從總督那兒領來的賞錢全給了邦尼特作為補償,以表歉意;當同為盟友的海盜黑鬍子薩奇不顧勸阻執意和海軍開戰的時候,愛德華毫不猶豫地承諾自己會把薩奇帶回來,然後駕船深入險境以保薩奇周全;而得知好友瑪麗裡德被打入囚牢時,同為階下囚的愛德華在脫困後仍是奮不顧身前去解救,冒著被抓捕的危險也要把裡德帶出監牢重見天日。這些不能換來錢甚至還損失錢的“傻瓜”舉動,無不彰顯出愛德華骨子裡仍是一個重情重義的人,是一個善良的人。
而作為寒鴉號的船長,愛德華不但對拿騷的海盜們很講義氣,對於手下的船員也是毫無架子,甚至能夠平等地和船員們相處。像寒鴉號的軍需官阿德瓦勒原為黑人奴隸,在當時可以說是身份最低賤的人了,但愛德華依然對阿德瓦勒協助他成為船長表示感謝,並且很樂意讓他成為自己的軍需官。而在後來要冒險搶奪西班牙帆船時,愛德華則主動召集船員們投票表決。贊成攻進海灣掠奪船隻的人喊“是”,反之就喊“不”,眾船員無不稱是。愛德華自豪地說:“國王的議會也不曾如此意見一致。”能以這般平等的姿態主動和船員們團結在一起的船長,真是非常平易近人的領袖了。
然而,愛德華冥冥中也感覺到,在這個弱肉強食適者生存的海洋上保持著善意和義氣,未必完全是一件好事,就像他酗酒後在幻覺中看到羅伯茨對自己的嘲笑一樣:“因為你是個好人,愛德華,瞭解嗎?善良是你的致命傷!”從本傑明放棄拿騷投降聖殿騎士,到拉克姆反叛後將愛德華和範恩流放,再到羅伯茨偷襲愛德華搶走觀測儀,愈發沉重的背刺讓愛德華深深感受到了海盜世界的殘忍和無常。
但難能可貴的是,直到這趟航海旅程的盡頭,愛德華也不曾因為一次又一次被相信的人背叛而拋棄了自己的義與善,這也是裡德一直相信他能夠成為一名刺客的原因吧。
四、機智靈活、眼光高遠的追夢人
只有情義和善良,當然不能幫愛德華在兇險的大海上保住自己的小命。真正讓他逢凶化吉的,還是機智過人的頭腦和堪比刺客的靈活身手。相比於其他海盜面對困境往往是採取暴力來解決問題,愛德華更傾向於在不動兵戈的情況下巧妙而低調地達成自己想要的結果。
一個典型的例子便是黑鬍子薩奇為了從查爾斯城獲得藥品治療船員的瘟疫而選擇直接綁架當地平民逼總督就範,結果一週過去也沒收到回覆,而愛德華則機敏地意識到查爾斯城的藥品已經在這些天被秘密轉移,立刻趁夜色行動並追蹤一艘載著英軍物資長官的炮艇潛入沼澤地,最後成功刺殺了這位物資官並竊取了藥品。這一趟冒險愛德華不僅滿載而歸,同時也保住了那些被扣押的平民的性命,將整個事態的負面影響降到最低,足見其智勇雙全的能力。
而另一個讓愛德華邁向傳奇的重要特質,則是他志向的高遠。在拿騷的海盜們還滿足於“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日子時,得知觀測儀存在的愛德華就已經敏銳地盯上了這個足以改變世界的神器;當本傑明炫耀海盜生活能夠隨意享受美人與美酒的時候,愛德華卻對此嗤之以鼻不以為意。因為對愛德華而言,成為海盜只是一種能夠早日發財從而衣錦還鄉的手段,絕非是令他滿意的身份地位和生活方式。只要存夠了錢,他就會立刻金盆洗手迴歸故土。所以相比於雙手染血的殺戮與掠奪,愛德華傾向於發掘寶藏或者偷竊貨物這樣低調又安穩的方式來獲得財富。可能在他眼裡,這樣換來的錢才是較為乾淨的,是與他所期望的體面的生活相契合的。即便陷在混沌汙濁的泥潭裡,他仍堅持仰望星空,保有著自己那份美好的夢想。
但這份對夢想的執著,卻成了一把雙刃劍,它既讓愛德華無比接近自己追尋的成功,也讓他過分偏執而越發忽視身邊人的意見和感受,以致眾叛親離險些成為孤家寡人。當愛德華痛定思痛回望起來時的路,他才明白對財富和成功的一己私慾讓他站在了身邊人的對立面上,併為他們帶來了不幸。而這,絕非是他發自內心想要見到的結果。他開始審視自己:到底怎樣才能彌補曾經犯下的過錯,完成救贖?
五、肩負起信條與責任的真刺客
面對迷茫的愛德華,刺客組織告訴他,救贖的答案是四個字:承擔責任。
其實從愛德華獲得自由身開始,他就陰差陽錯地換上了刺客的行頭,但他一直都不是個刺客,刺客組織也不認為他配得上那身衣裝和袖劍,因為愛德華從來沒有遵照刺客的信條行事。
“萬事皆允?我喜歡這句話,聽起來像是我可以隨心所欲,不受拘束。”當裡德第一次和愛德華談起刺客組織的八字信條的時候,愛德華的理解依然是帶著強烈的個人偏好:所謂萬事皆允,就是提倡自由,這不正是他出海冒險的追求嗎?
但是當愛德華經歷了海盜們的背叛、政府的圍剿、好友的逝去之後,他才幡然悔悟:一直以來,他對自由的追求,其實都是對責任的逃避。夢想出海不當農民是對家庭責任的逃避,成為海盜以此謀生是對社會責任的逃避,一意孤行追尋觀測儀是對船長責任的逃避,而這一切的逃避都讓別人為他的自由意志造成的後果買單。
終於,愛德華不再是為了自己而活,而是為了達成刺客組織的光榮使命、為了全人類的自由意志不被操控而奮戰。當他把這份信條與責任肩負起來的時候,他才獲得了真正的自由,成為了“萬物皆虛,萬事皆允”的真刺客。
六、結語
愛德華的一生,是非典型性英雄的一生,他亦正亦邪,是一個混蛋、一個海盜、一個殺手、一個罪犯、一個浪子,卻也是一個丈夫、一個父親、一個船長、一個摯友、一個刺客。他波瀾壯闊的航海生涯留下了無數的印記和傳奇,但這些都已不重要。重要的是,最終,他回了頭,為了女兒承擔起家庭責任,成為了一個真正頂天立地的男人。
那一刻,我也有了自己的信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