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意識到我們正身處在宇宙之中嗎？
這是一個冒著傻氣的問題。在鋼筋水泥和霓虹彩燈之間，你抬起頭只能看見一片黑色，星星就像被工業時代拋棄的我們。
“宇宙”是一個脫離平凡語境的詞語，沒有人會在996之後仰望星空，再想想人和宇宙的關係。
但信息時代的人類會打開電腦。
《戴森球計劃》在今年年初上線，已經有數百萬人踏上了這場有關於人、宇宙、機械的旅程。
戴森球：科學理論和想象力的邊界
“戴森球”的設想來源於一本科幻小說——1937年出版的《造星主》。
物理學家弗里曼·戴森在閱讀完這本小說之後受到啟發，在1959年的《科學》雜誌上發表了一篇名為《搜尋人工恆星紅外輻射源》的論文。
戴森認為，在文明不斷發展的過程當中，對能量的需求必定進一步擴大。而當一個文明發展到需要運用所有母星上的資源時，就需要“戴森球”來採集能量。
弗里曼·戴森
戴森對於戴森球的最初構想是包裹在恆星周圍的巨型結構，但它們並不處在恆星的運動軌道上，而是與恆星保持相對靜止，通過恆星的輻射和壓力相互抵消來保持平衡。
對於人類文明來說，“戴森球”是一個異想天開的計劃，於是戴森的理論主要被運用在了尋找外星文明上。
直到2015年一項有關於塔比星的研究把“戴森球”重新拉回了公眾的視線。
在對塔比星進行光譜觀測的過程中，研究人員發現該恆星的亮度出現了數次無規律的驟降。
以人類目前已知的物理學知識無法解釋這樣離奇的現象，美國賓夕法尼亞大學的天文學家傑森·萊特提出了它可能被類似於戴森球的外星建築包圍的猜想。
在之後人類對塔比星的跟進觀測中，塔比星的光變曲線仍然以不同尋常的方式改變著，科學家們提出的種種猜想被測量數據否決。
“外星人正在建造戴森球”概念圖
“塔比星被戴森球包圍著”，這樣的猜想成為了最樂於被大眾接受的說法。懸而未決的塔比星之謎也為“戴森球”保留了可能性的餘地。
但是這一切似乎也佐證了科學理論和想象力的關係。和宇宙邊界一樣，人類的想象力邊界也是個迷。
古希臘人對於大地的想象讓人們發現我們生活在一個巨大的球體之上，哥白尼對於太陽的想象讓人們發現了天體運動的理論，牛頓對於宇宙的想象讓人們發現了引力的存在......或許我們可以說，人類的進步是靠自己想象出來的。
伊卡洛斯：從我們脫離母星開始
《戴森球計劃》的故事從我們和“伊卡洛斯”離開“主腦”開始。
在未來社會，人類已經進化成了了更高級的文明形態——將意識上傳到虛擬世界當中。為此人類需要更多的能量為“主腦”供能，於是你和“伊卡洛斯”，一臺輕型工業機器人，將前往別的星系建造戴森球，以此來為主腦供能。
這是一段漫長的旅途。
從第一個零件的建造到最後等待戴森球完成，這大概要花費你超過七百個小時的時間。如果你每天花費一個小時在建造戴森球上，那麼離你竣工至少需要兩個月。
在這期間你需要考慮的不僅僅是電腦CPU的問題，更加要考慮人腦CPU的運行情況。
對於大多數戴森球玩家來說，面臨的第一次人腦CPU崩潰是在將母星的資源開發殆盡之後。
經歷了第一階段的進程，母星的資源已經所剩無幾，而距離戴森球的建造仍然遙遙無期。面對母星上成堆的工廠和傳送帶，宇宙深處那無數個不同形態的星球讓你望而卻步。
“離開母星”是科幻作品中常見的意象。
在現有的科學理論當中，“離開地球”是人類未來規劃中最理性計劃。人們無時無刻不在尋找和地球相似的行星，無論以何種理由，“母星”都是一個不得不離開的地方。
而在遊戲裡“離開母星”也意味著你已經進入了“二級文明”。
在卡爾達舍夫對於文明的分級當中，一級文明能夠利用整個行星的資源，並掌控行星的所有變化；二級文明能夠利用恆星的資源，並且可以隨意地星際旅行；三級文明則能夠使用整個星系的能量。
“戴森球”概念圖
我們把離開母星之前成為《戴森球計劃》的“受苦階段”，也就是玩家的一級文明階段。在步入二級文明之時，建造戴森球的旅程才剛剛開始。
這是一段有關於探索和思考的旅途。
《戴森球計劃》區別於“3D版異星工廠”的地方就在於它對於相對大小的呈現方式。
在遊戲裡你隨時隨地能感受到人和宇宙的相對關係，在鼠標滾輪的每次縮放之間你會體驗到宇宙的冷冰冰。
長久以來，人類和宇宙都是難以共情的。
這樣並不算友好的交互性是大多數人被戴森球計劃勸退的原因，當你和伊卡洛斯在不同的星系裡穿行的過程當中，宇宙帶給人的孤獨感會無限地放大。
更為絕望的是當你在為母星上的建築驕傲之時，鼠標滾輪會讓你意識到這才進行了不到十分之一，甚至在整個星系中不過一顆發光的粒子。
《戴森球計劃》的快樂反饋來得很慢，但絕對長久。
太陽照常升起：宇宙、人文和美夢
當你在《戴森球計劃》裡觀看一次日出，你就會明白這款累計銷售百萬的遊戲的魅力所在。
“日出”是玩家們為孤獨的建造旅途中賦予的獨特情感。
“如果你不知道該如何堅持下去，那就把每一天的日出當作開始工作的信號吧。”我們不得不承認，建造戴森球是一個十分繁瑣、無聊的工作。
超過五百個小時的建造時間，期間有無數重複的工作，在遊戲中玩家最容易碰到的問題是“這一切有什麼意義呢？”
人類曾無數次被這種無意義感打敗。
而伊卡洛斯似乎並不在意你的無意義感，它只希望你快點去那顆氣態巨行星生產氕和氘。
也就是說，宇宙並不在意你的問題。
《戴森球計劃》向人們展示的態度似乎也是這樣。
通常來說，模擬經營類的遊戲為了建立快速的反饋機制，會設立非常多的小目標來保證玩家的新鮮感，但漫長的戴森球建造是需要受一點苦的。
有一點我們都有共識，玩家的“受苦時間”越長，最後獲得的快樂就越大。諸如魂系列的遊戲，都以受苦著名，也因為受苦收穫了無數的信徒。
戴森球計劃就是這樣的遊戲。
遊戲中最令人興奮的時刻都在最後的幾個小時裡。當各個星球的資源都得到妥善利用之後，戴森球從最初的的戴森環變為一個肉眼可見的球體。
在增加完太陽帆軌道和小火箭產能之後，整個戴森球以更加清晰的樣子展現在了你的面前，此刻你收穫的是來自於整個宇宙的成就感。
無數的太陽帆圍繞在這個發光的球體周圍，從母星向上看，香檳色的光輝無聲地爆炸，這樣的景象能夠擊中每一個地球人的心臟。
而製造戴森球並不是《戴森球計劃》的根本目的，越來越多的玩家在其中創造出了專屬的天體。
哆啦A夢、太極八卦陣、圍繞黑洞的戴森球......各種各樣的天體消解的是整個人類的孤獨感，我們都希望這些東西能夠被外星文明所理解。
來自B站玩家“McKen”
當你站在那個專屬的天體上遙望整個星系，這時你會意識我們和宇宙的距離也不過如此。
整個宇宙和我們共處於同一個物理原則之下。
人和宇宙就在這一瞬間共情了。
我們自知是渺小的生物，卻有著在送往太空的火箭上寫下“地球人類製造”的底氣。
我們帶著兩百萬年的學識，卻想要征服五十億年前就存在著的星球。
這可笑的目標看似是人類為自己編織的美夢，實則是所有生命都在遵循的規則。
種子頂破岩石生長，陸地生物演變成海洋生物......每一個生命都在向更高階的形態努力，人類自然也不例外。
即便意識到自己是低階文明，羅輯仍然有著面對三體人說出“你們對人類的呼喚從不理睬，無言是最大的輕蔑”的勇氣，當他勇敢到一個人面對剛剛毀滅了人類全部太空艦隊的水滴時，他手裡攥著的是人類文明的精華，這一切值得和群星交相輝映。
當你建造完戴森球，從這個巨大的發光的天體向遠處看時，你更應該明白。
這是人類自知卻不肯自破的美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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