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線:白金在未得到羅德島幫助的情況下逃離了卡西米爾】
1.
有人在工廠旁的一小塊空地上種滿了矢車菊,因為在卡西米爾經常會見到,所以我一下便認了出來。但此時此刻的維多利亞正值夏季,我知道矢車菊是喜涼怕熱的,這批花苗怕是很快便會死去。
我的身邊是流動的人潮,一大批自工廠下班的人們正腳步匆匆地向家的方向趕去,一些三三兩兩的人勾肩搭揹著,有說有笑地從我身邊經過,直到某個粗神經的蹭了我一下,我才從看到這些花苗後的恍惚中反應了過來。矢車菊被種在了一條兩側都是工廠的東西向小道上,事實上毫無觀賞性可言,種花的人似乎也並沒有花多大的心思去照料他的作物,常常可以看到一批花被草草地種下,歷經掙扎後便無奈地死去,一段時間後又是另外一批花種入土。
偶爾也會有存活下來得以伸展腰肢的,我多會採下幾束,裝飾在家裡的某個角落中。
這批花應該是沒有這個緣分了,儘管我看到不少莖枝上已經長出了花苞,但整片植株已經顯露了不少傾頹。
我的視線從花叢中移開,看到西方的天空正是日落,在色如白蠟般黯淡無光的畫布上突兀地掛著一輪紅日。
失去了黃昏的渲染,今天的傍晚是和工廠廢氣同樣的色彩,和我租住的屋子的牆壁也是一樣的色彩。我想我應該早點回家的……早點回家,簡單地應付好晚餐之後,躺在熄了燈的房間裡凝視著窗外繁華的夜色,直到睡意襲來,將我拖入那深邃無光夢境之中。
我本該過著這樣的日子直到死去——做著一份朝九晚五的工作,住著租金不菲的一室一廳,凝視著窗外一成不變的夜色——我本應該馬上回到家裡擁抱住這份寂靜的,但是我卻放慢了腳步,放任自己的思緒先自己一步遊走在街道上。
大概是一個多星期前,我忽然開始失眠。我像往常一樣躺在床上,凝視著霓虹渲染的天空,始終沒有等到睡意。而後,關於往日的一切便代替了睏倦如潮水般包裹住了我,我開始懷念起我在大騎士嶺揮灑過的每一滴熱血,我開始懷念起觀眾席上響起的每一聲喝彩。
我有些害怕這種懷念。
我漫步向著感染者聚集地最繁華的幾條街道走去,從我身旁走過的人們不再腳步匆匆,他們的談笑聲傳入我的耳朵,竟另我有種萬分安心之感。
我想找一家快餐店隨便應付一下晚餐,為此我得繞好大一圈的路。維多利亞人大多信任看上去比較精緻的餐館,或者是自家的廚房,更何況博森德爾不過是一座不算富裕的邊境城市,因此街上很難看見快餐店的影子。但是對於我來說,果然還是不願意在餐館裡一人獨佔一桌,這會讓我產生一些莫名其妙的道德虧欠感。
天色很快地暗了下來,街道上的人也越來越多了,我悠閒地放慢了步子,多少有些沉浸在這樣的夜晚之中。
“待會吃完飯後得找個酒吧坐一會,就在快餐店旁的那個……”
就在我這麼想著的時候,我的視線裡突然出現了一席白衣。
白色的衣衫,白色的長髮,白色的耳朵,甚至還看到她身後搖擺著的白色尾巴……在街道的盡頭浮現,儘管被人群所裹挾著,但是那一身純白卻使得她彷彿身處無人之境般顯著。
是庫蘭塔!
我停下了腳步,有些神經質地盯著那個身影不放,但很快便覺得自己有點好笑。
不就是庫蘭塔嗎?維多利亞畢竟和卡西米爾接壤,有庫蘭塔出現不是很正常的事情麼?況且我自己不就是庫蘭塔麼?至於那麼緊張嗎?不如想想一會吃些什麼,炸雞有點吃膩了,來點薯條和漢堡吧,我的胃口應該還可以一口氣吃下兩個漢……
我的思緒忽然卡在了那兒,因為那位庫蘭塔與我的距離近了不少,近到我可以看清她的臉了。我似乎應該做出些什麼動作,但是我的身體卻違背自己的意願死死地釘在了原地,直到那位庫蘭塔的目光向我投來——在那一瞬間,在我的大腦還未做得出任何反應之前,我的身體卻早已如離弦之箭般向後竄去。
那一刻,我的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在如同我的脈搏般瘋狂跳動:
跑!
2.
血!
到處都是血!
數分鐘前還在自己面前耀武揚威的人此刻已被一根鐵箭貫穿了喉嚨,死死地釘在了牆上。
不!
不要去想!
不要去想他舌頭滑落的姿態,不要去想他數分鐘前還在和自己講話,不要去想他曾是一個鮮活的人,就當他一直以來都是個死物!
冷靜下來,屏住呼吸!千萬不要被發現!
“屋裡應該還有一個人……”那些“獵人”們低低地交流著。
去看那扇窗戶!去看那扇被打碎的窗戶!那個人絕對跳窗逃走了才是!不要來搜!快從窗戶跳出去!去追!去追!
腳步聲近了。
“踏!”
“踏!”
“踏!”
那似乎是靴子的聲音,一定是很厚的底吧,聽上去竟是那麼的令人安心。
不!
去看窗戶!
快去看窗戶!
不要過來……
“譁——”櫃子的門被打開了。
一對漂亮的眸子注視著自己,在這冷酷的夜色中流轉著金光。
“灰鬃騎士?”少女的聲音很輕,“你不在名單裡……那你願意乖乖地被我殺掉麼?”
我搖了搖頭,月光冰冷而又溼滑,從我的臉頰滑落。
“那還是算了吧……”
…………
…………
…………
3.
我氣喘吁吁地闖進了我的公寓樓裡,直到此時我才萌生了片刻的心安。
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麼。
我正常地交付了手續註銷了自己的騎士資格,沒有妨礙到商業聯合會的利益,無胄盟自然也沒有道理找自己的麻煩。而且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了,我本來就不在那個名單上,按理說也不會有人來追查我。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當那道身影出現在我面前的一剎那,轉身逃跑的衝動便蓋過了一切理智……
我的體力已經耗盡了,我的腿腳在發軟。兩年多沒有進行過錘鍊的軀體已經無法支撐我進行如此高強度的奔逃,當我從城市的霓虹照耀下跑入黯淡的住宅區時,我感覺自己就像是一頭裝入了黑色的夢中,我的四肢不斷地揮舞著,但是我已近乎對其失去了知覺。
似乎奔跑本身已經失去了意義,只剩下“奔跑”這一形式上的空殼在黑色的夢中行進。當我的右腳踏入單元門時,我才能感受到些許實感,在超越負荷運轉了許久了之後的副作用延期到來,無力感像是棉花一樣塞滿了我的四肢。
我扶著欄杆歪歪扭扭地爬上了樓,把鑰匙插進鎖孔的那一刻,我忽然自嘲地笑了起來——是啊,誰會閒著沒事去翻那成年舊……
“咻——!!!”
就在我打開門的一瞬間,一根鐵箭筆直地插入了我房門的貓眼裡,在樓道燈光慘白的照耀之下,我可以清晰地看到那箭上副著一張花花綠綠的紙張。
我沒敢動彈,因為我無法知悉對方的下一箭會怎樣到來。
按理說,既然在箭上附了紙,那必然是有什麼消息是要告訴我的吧?
我顫抖著取下了那張紙,藉著樓道的燈光,我可以分明的辨別出那是一張遊樂園的門票。
這……這是什麼意思?
我的目光緩慢地向我身後的窗子瞟去,由於我住在頂樓的原因,我可以清晰地看到對面樓頂上那道黑影。
難道是想邀請我去遊樂園麼?
可……可是……這……可這是卡拉頓的水上樂園啊!
4.
“威士忌酸。”我向酒保拋下這句話後便挑了個靠近街道的桌子做了下來,大腿肌肉無比誠實地向我傳來了痠痛感,儘管已經注射過精神抑制劑,我仍會感到疲憊。
她不想殺我,我可以如此斷定。
也是,卡西米爾那麼混亂的地方,一個人的死去過於微不足道,自然也沒有人會在意死者那貌似微薄的財產。
定然如此……
酒吧的門被打開了,儘管酒吧的音響已經開得很大了,但我仍能聽到那雙靴子厚實的聲音。
“踏!”
“踏!”
“踏!”
一道白色的身影在我的對面坐了下來,她的身子輕輕的,落下來的動作也是輕輕地,沉重的彷彿只有那靴子踏地的聲音。
“你要來點什麼嗎,小姐?”
“香瓜瑪格麗特。”
“不好意思,小姐,香瓜恰好用完了。今天的客人稍微多了些,以後不會……”
“君度菲士。”
“好的,小姐。”
酒吧裡的燈光是炫目的紫,落在她的身上多少有些不太合適。她金色的眸子被淹沒在了霓虹的光裡,毫不掩飾地直視著我,讓我有些不太自在。
“兩年前,大騎士領出現了一股違背商業聯合會意願的地下黑勢力,他們以地下騎士競技起家,而後把手伸向了騎士錦標賽。”在我還沒考慮好怎樣開口時,銀髮的女子卻忽然用一種漫不經心的語調揭開了陳年舊事,“銀槍騎士作為涉入最深的競技騎士,被無胄盟最先找上,通過他,無胄盟找到了更多的涉事人員,其中包括了正試圖威脅你的鐵烙騎士。
“鐵烙騎士作為當時騎士錦標賽的新星,擁有著強勁的個人實力,圍剿鐵烙騎士的任務由此被分配給了無胄盟的白金大位。只是沒有人想到,明明是入夥最晚的鐵烙騎士,卻掌握著那個組織全部的贓款,而等到無胄盟順藤摸瓜找到這條線索的時候,鐵烙騎士的家中已經空無一物。而當時被白金大位悄悄放走的灰鬃騎士也早已註銷了騎士身份,遠走他鄉。”
酒吧的空氣好像突然安靜了下來,我呆愣地盯著眼前潔白的少女,沒能說出任何一句話。
“先生,小姐,你們的酒。”酒保的聲音突然在我的耳邊炸響,把我嚇了一跳。
“抱歉,先生,是我打擾到你了嗎?你看上去臉色不是很好,請問需要什麼……”
“不,沒什麼,謝謝。”
“好的,先生。”
我試圖拿起桌上的酒,卻發現自己的手抖得有點厲害。但是當酒水滑入我的食道的時候,我卻忽然想起了鐵烙在那天晚上對我說的話:
“他們也在幹一樣的事情不是麼?他們和我們有什麼區別?”
我本想把這一句話原封不動說出來的,可是話到了嘴邊,卻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樣。
“那張票……是卡拉頓水上樂園的……這裡……是博森德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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