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极乐”之地上找寻丧失的信仰:《极乐迪斯科》


3楼猫 发布时间:2021-12-07 19:08:40 作者:LullabySuite Language

在“极乐”之地上找寻丧失的信仰:《极乐迪斯科》-第1张

各位旅行者,请检查飞船后视镜和核动阀门,调整电台音乐频率。前方即将降落于土星野餐旅馆:全息玫瑰碎片HologramRo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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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本文涉及大量剧透。


◆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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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乐迪斯科》Disco Elysium,从这个“游戏”构思诞生的那一刻便注定成为伟大。我曾以一个游戏玩家的身份“批判”过这部作品,没有游戏性,文本内容故弄玄虚,丝毫不近人情。

但当真正静下心浸入其中时,却被里面无所不在的思想光辉所打动。当我在众人面前盛赞《极乐迪斯科》时,RiverWayne说:“这个游戏只要你一旦沉入进去,就可以忽略所有缺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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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白他的意思,毕竟我曾毫不留情(对游戏也对我自己)地批判过它的“缺点”。可当一切浮躁尘埃落定时,里面的一切都显得那么顺其自然。

我想,《极乐迪斯科》带给我的不仅仅是这一时的感悟。其所蕴含的思想,让我接收到的,终其一生将会随着时间,不断地内在化,越发深刻。

◆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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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如今真是掌控一切,同时文字似乎又极度无聊。每个人都说他们不想阅读,但同时阅读又是他们每天从早到晚都在做的事。”

文字应该是《极乐迪斯科》作为游戏最具有“争议性”的一点。

和我相同的玩家一定不会在少数。我曾认为《极乐迪斯科》的文字是故弄玄虚,多数内容臃肿。

人们喜欢花时间盯着文字,然后谎称他们全都读懂了,但他们实际上只是眼神呆滞地盯着。当真正用心融入它的文字中时,能感受到他们对于文字的用心,对文字的含义物尽其用,让它们尽可能地强力,尽可能的有私人针对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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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世纪的文学传统:把文字变得异常费解。这几乎成了一场谁的文字更难懂谁就赢的比赛,读读福克纳吧,这家伙写的东西一句话都看不懂。我们反其道而行之,我们想让文本非常清楚。因为信不信由你,我们不是精英论者,我们想做的,从来都是为大众娱乐而生的大众产品...当然,是基于我们自己的标准。让文本清晰,易懂,合理,是最主要的,需要遵守的基准。 ”

当我反复阅读里面文字时,我能感受到的是,它们从作者思绪中汇聚,从指尖滴落,浸染在瑞瓦肖,散发着辐射,被我的眼睛捕捉,内化在自己的体内。我想,这就是一本好书,一部好电影,一款好游戏所具备的特点。

而《极乐迪斯科》带给我的内在化,我不能说就是整个游戏的唯一。我只能从中捕捉我能捕捉到的,成为我的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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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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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瓦肖的海岸是枯槁的妇人手上暗淡的蓝宝石,那座破败的城市靠在波罗的海的东方,海浪与康米主义幽灵不停地拍打着海岸人民的肌肤与思想,伤痕累累的伟人雕像凝望着城市的每一个人,孤独的海鸥在海岸线盘旋,教堂的钟声不再敲响,太阳落下,旧时代已悄然落幕,新时代的旗帜却未曾升起。

一个虚构的瑞瓦肖,存在里面的一切都是虚构的。但这份“虚构”却真实地撼动着每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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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古老大脑皮层的低语中醒来,是遗忘了自己身份的人。瑞瓦肖的黎明带来的寒风,透过碎裂的玻璃窗袭来,依然刺骨。嘴中残留的浓烈酒精味,似乎在与你诉说着昨夜的疯狂,以及这一地狼藉的原因。前夜的宿醉狂欢后遗症,仍然在冲击着身上的每一寸神经。无法依靠嘴里的酒精味判断昨夜是快乐主导还是痛苦作祟,只清醒地感受到醒来后丧失身份的沮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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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如1991年那个轰然倒塌的红色巨人。

那天之后,每一个人都在笑,而爸爸每一天都哭得很伤心,而我们却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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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经历红色巨人倒塌那个时刻的前夕,混乱疯狂的内在已然让人无法判断。有人笑逐颜开,有人以泪洗面,亦如哈里·杜博阿无法判断昨夜的疯狂究竟是快乐还是痛苦。但无论前夜究竟如何,如今留下的也只有嘴里的苦涩。

丧失了自己的身份游荡在瑞瓦肖街头,每一个物品都在轻声地用只言片语向你诉说这一切。

“我的真名叫哈里·杜博阿。”
“不,那只是你的母亲这么叫你。你的真名叫龙舌兰日落。拥抱它吧,兄弟。”

没有过去身份的束缚,似乎变得更为自由了。每一种思想、主义都汇聚在脑内这个大宅子中,争先恐后地想占领高地。它们引导你,欺骗你,恐吓你,顺从你...尽力散发着每一种属于它们独立思想的魅力,无所不用其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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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如丧失康米主义的统筹的东欧。失去了“束缚”,享受着“自由”带来的“清香”,每一种思想都在这里“开花结果”,但“自由”乃是终极信仰,这便是“极乐”。

走在瑞瓦肖自由的街头,或许你能闻到“自由”的清甜。但努力揉了揉眼睛,却看不到。或许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错误?从一开始就不应该站队,就不应该有所倾向,就应该做一个中间派,还是全世界最可笑的那种。享受“自由”带来的红利,可以唯我独尊,也可以低声下气,还可以...

...算了吧,“自由”的思想主义,难道就不是一种束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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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最终还是要站队。这次束缚你的是一个叫“警察”的身份。尽力去扮演好这个身份,不管是好警察,还是坏警察。把想要的内在化,不想要的扔掉,这就是你的“本我、自我、超我”。定义你自己的个体,每一个人都是如此,丧失身份之后需要重新来定义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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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似乎每一个人都定义得挺奇怪的。譬如现在这个站在你面前的这个中年人。将自己所有头发黏在一起像个黄刺猬,随着新兴的,他们称之为硬核的“阳极音乐”,极不自然地扭动躯体。

“我一直都很想问,你的头发怎么了?”
“这是为了表达我的个性。”
“或者是因为你谢顶了?”
“...或者是因为我谢顶了。我想展示我的头发,我他妈才不管你觉得我有多大,我就是二十岁!”
“你究竟多大了?”
“反正不是二十。”
“这对你很重要吗?成为一个独立的个体?”
“当然了,否则我就只是一个没文化没有钱的穷人了。这很普遍,老兄。”

见微知著。这个奇怪的人物只是瑞瓦肖这一隅的一颗冰晶,而瑞瓦肖又只是这花花世界的冰山一角。他不能代表所有“冰晶”,但他却能让我们知道,这些“冰晶”,似乎都存在着他们都作为“冰晶”的一些共性。比如被摆上台面推崇的个人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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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譬如一件印着“若水三千只取一尿饮”,另一件印着“花花世界我一人干翻”的夹克。似乎这两件夹克在阐述它们拥有某一个领域的专长特性,尽管这真的挺狭隘的。哈里·杜博阿看着这两件夹克出了神,也想尝试一下表达自我,对身边跟着你调查凶杀案的金警督说道:“金,选一件吧,你一件我一件。”

金警督疑惑地看着哈里·杜博阿,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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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或许现在还不是如此极端地表达自我的时候。

混杂在这片土地上的各种思想主义,尝试尽能使自己生机勃勃的手段。但也只能看起来生机勃勃,本质的颓势势不可挡。存在这片萎靡之地上的拼搏奋斗,看起来并不具有热血沸腾的特性,而是近乎癫狂的歇斯底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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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为自己是一个可以重新定义的角色,可最终伴随着碎片的拼凑,还是找回了曾经的自己。不管先前有多优秀,但现在的自己和周边的可怜虫别无两样,也一样普通,也一样经历过痛苦的撕裂。信仰、爱情、事业...这些自己都拥有过的东西,如今却消失得无影无踪,遁入虚空之中。而还在试图佐证着什么,都是徒劳的。

游戏最终结束的那一刻,我在这之中经历的那一切,化为眼中的泪水。这泪里不仅仅只是代表悲伤,更有无奈,振奋,感慨……千万思绪交织在一起,我自己都说不清楚是什么味道。甘甜吗?我不知道。嘴里,脑里是一种只能用“醇厚”来形容的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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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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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扬的小号声在“褴褛飞旋”酒吧门前的广场响起,略微湿润夹杂着些许盐味的海风拂过沧桑的面庞。时代留下的痕迹刻印在每一个人的身上,能感受到信仰崩塌的痛苦在鞭笞。

现在的每一个人,都觉得“政治”是一种距离他们很遥远的东西,但其实就体现在我们身上。这不是尔虞我诈的政治斗争,也不是理想与现实的错位冲突,这就是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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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整部作品塑造的每一个角色,每一个物品,以及整条主线无处不在悲诉康米主义的没落。纵使游戏里面出现了这么多思想立场,但与康米主义在整部游戏的重要性相比,那些只能算陪衬。

作者在游戏发售时说:“这是苏联寄出的最后一封信笺。”,而正式英文版发售之后,第一个选择翻译的就是中文,并且后续的翻译投票标题用的也是“伟大的英特纳雄耐尔”,包括游戏最终在2019年TGA获得“最佳独立游戏奖”时,主创人员上台的致辞也是前苏联那些伟大的艺术家,以及马克思和恩格斯的著作给他们的政治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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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曾有玩家和他们说,游戏从头到尾都充斥着一股哀伤感。这是毋庸置疑的,但也并不尽然。痛斥康米主义在此陨落的老兵,而在此托起康米主义的人似乎又坐在奢华堆积的王座中,就连代表着美好的德洛丽丝也抛弃这里离去,到最后从未相信存在的竹节虫的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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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米主义从未消散,只是在这个时刻暂时藏起来了。大可以说这部作品是因为康米主义而创作,又因为康米主义而升华。

属于“瑞瓦肖”的旧时代旗帜已悄然落下,新时代的旗帜却未曾升起。而作为接过赤旗挥舞的第二大国,其实我们早已经历过一次信仰“崩塌”了。过去的人沉浸在悲伤,现在的人沉浸在纸醉金迷,似在蒸蒸日上,却全然不知自己已经无法再经历起信仰第二次崩塌。《极乐迪斯科》是最好不过的警世寓言,也是最好不过的前车之鉴。

改开后的我们未曾经历过那段热血沸腾,振聋发聩的轰轰烈烈,觉得那不过是老时代的偏执。康米主义颂扬的人性,是流淌于我们每个人血液里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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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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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iverWayne曾告诉我,千万不要想整体概括和把握《极乐迪斯科》。本文看起来像是要进行这方面的尝试,但我没这个本意,也无法做到,面对《极乐迪斯科》深蕴的内涵。我只能做到自己对于这方面的理解解读,与上面说的“试图佐证着什么,都是徒劳的”是一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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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是全息玫瑰碎片,我们每一个作者都有自己专精。尝试在这个疯狂的宇宙中,抽出一缕思绪与你分享。在疯狂的宇宙里,希望有片刻能打动你——每一位旅行者。假如你还想要从《极乐迪斯科》中攫取更多的内容,也可点击下方我们作者关于这款游戏而进行的创作:

极乐的背后,为什么是迪斯科——JackieMishka

一个男人,寻找他的枪:从《野良犬》到《极乐迪斯科》——RIverWay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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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是全息玫瑰碎片HologramRose,是一个因对游戏的共同热爱而形成的团体。除了游戏,我们还会聊聊书,哲学、音乐和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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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想看,有时做共犯比告密者更好。”——犹如萍水相逢的人最终成为一段歌谣,我们是游戏玩家,努力做一些硬核又有趣的事情,我们是全息玫瑰碎片HologramRo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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