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禮物
斯芬克斯沉靜地跪坐在神殿中央,奪目的神光逼仄出生理淚水,她不敢抬頭去看殿堂上神後威嚴的儀容。“斯芬克斯,你已在沙漠駐守多少年了?”赫拉不輕不重地點了下手中華麗的法杖,光紋以她為中心,像水波般擴散開來。斯芬克斯低眉順眼地回答道:“我奉您的命令已經駐守99年了,明年是最後一年,赫拉大人。”一時間神殿上唯二的兩人都沒有說話,冗長的沉寂壓得她喘不過來氣。良久,赫拉才微微頷首,“也罷,等明年終了,我便還你自由。”斯芬克斯幾乎無法控制不住上揚的嘴角,她用力抿了抿唇,喜色還是從眉眼中溢了出來,她朝著赫拉重重一叩首,光潔的額頭緊緊抵在冰冷的石磚上,“謝神後!”
“噠噠噠——”急促的馬蹄聲在奧林匹斯山上響起,為首的少女膚如凝脂,柳葉細眉,明眸皓齒,騎在一匹高大的金角牧鹿上,身後是幾輛滿載的馬車,獵物被分類堆放,堆成一座座高高的小山丘。眾神紛紛避其鋒芒,遠遠地退到道路兩邊,不敢招惹分毫這位神王最寵愛的女兒。斯芬克斯側過身去,在少女路過身邊時恭敬地行了一禮,兩人的目光在空中有了短暫的交匯,斯芬克斯率先收回目光,裝作沒有收到少女眼神中傳遞出的信息,慢慢悠悠地向奧林匹斯山下的方向步去。原本二十分鐘的路程,在她閒庭散步般的散漫下硬生生被拖成了半個時辰。與下山的小徑一同出現在眼前的還有本該在自己的神殿小憩的狩獵女神,也是月亮女神,斯芬克斯瞭然一笑。(※在希臘神話中辛西婭有許多頭銜,本文僅取其中之二。)
辛西婭微微低喘著,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滴,很顯然是與宙斯告別後立刻馬不停蹄地趕來的,她妍麗的容貌一改之前的倨傲,此時竟顯得有著羞憤氣惱,她狠狠地盯著斯芬克斯,語氣不善地開口:“喂,你!我的禮物呢?”斯芬克斯皺著眉細細地思索起來,旋即故作懊惱地一砸手心,“哎呀,今年的禮物我忘記了呢……”話音還未落,“嗖——”一支鋒利的弓箭擦著她的臉頰猛地釘進了她身後巨大的磐石中,尾羽微顫。辛西婭手中的弓弦還在嗡嗡作響,她氣急敗壞地搭上了另一支小巧的箭,毫不客氣地指著斯芬克斯,咬牙切齒地威脅道:“剛才你沒跟我打招呼就走的賬我還沒有算呢,要是再不把禮物給我,我立刻轉身就走,絕對不回頭!哼!”
斯芬克斯絲毫不懼辛西婭的威脅,緩步走到她身前,溫和地抬起手臂蹭了蹭她的長髮。斯芬克斯看著小女孩比剛才似乎更紅了一點的臉頰,愉悅地笑出了聲,“好啦好啦,這就把東西給你。” 她從上衣左側的口袋中勾出一個小小的盒子,用利爪輕而易舉地割開了上面掛著的金鎖,盒子正中央赫然躺著一個用絲綢層層包裹的布團,她又開始一層一層地剝開這個布團。如此精細的活計是不大適合她的雙爪的,於是她的動作格外的慢。辛西婭就現在斯芬克斯身邊看著她拆開精心包裝的禮物,身體下意識地往她的方向湊了湊,本就離得近的距離縮短到咫尺。辛西婭乾脆把下巴枕在她的左肩上,似是撒嬌般小聲地抱怨道:“怎麼這麼久呀。”雖是在抱怨,她的雙眼卻流露出開心的情緒,帶著一點小小的驕傲,“不就是送給我的禮物嘛,幹嘛包裹得這麼認真。”
斯芬克斯沒有回答她的話,而是輕輕把躺在光滑的絲綢中央的小吊墜挑了出來,小吊墜在空中一下一下地晃盪著,折射出耀眼的光。辛西婭用指尖輕輕地戳了戳被雕刻成花朵狀的寶石,觸感微涼,似乎直沁心底,明明都舒服得眯起了眼,卻還是輕哼了一聲:“你就送我一條普普通通的寶石吊墜?這種東西我的貢品裡多得是。”斯芬克斯啞然失笑,“小傻瓜,你連自己的花都不認得了?這是重瓣醉芙蓉,又名月亮花,花語是貞潔。”她看著辛西婭的眸光亮了亮,便將吊墜放在了辛西婭的掌中,細細的銀鏈自然下垂,旖旎地纏繞在她蔥白的指尖。
想回嘴你才是傻瓜的慾望被好奇心戰勝,辛西婭摩挲著寶石光滑的表面,細膩而奇異的紋理是她從未見過的,於是她問道:“這吊墜是什麼材質的?”斯芬克斯反問道:“喜歡嗎?要我幫你戴上嗎?”辛西婭有些不自然地點了點頭,卻是聽話地把下巴從斯芬克斯的肩膀上抬起來,腦袋湊到了她的身前,抬手把隨意披散在身後的銀白色長髮 攔到身前,露出了白皙的脖頸。斯芬克斯捏著銀鏈,伸出胳膊繞過了辛西婭的肩側,小心翼翼地試圖繫上吊墜,生怕鋒利的爪子劃破少女嬌嫩的肌膚。
一時間兩人相對無言,氛圍卻並不尷尬,甚至有些淡淡的溫馨。辛西婭被斯芬克斯半擁著,貼近的皮膚讓她能感受到對方的體溫,令人安心的氣息包裹著她,暖融融的陽光輕柔地披在她身上,讓她昏昏欲睡,有些站不住腳。辛西婭乾脆整個人都縮進斯芬克斯的懷裡,纖長的胳膊環住她的脖頸。一股若有若無的花香縈繞在鼻尖,她認真地嗅了嗅,用鼻尖蹭了蹭斯芬克斯的頸窩。半睡半醒時的辛西婭完全卸下了表面難以接近的架子,聲音都變得甜膩綿軟,“這是什麼味道呀?”斯芬克斯剛剛把吊墜的鎖釦扣上,順勢左手扶住了辛西婭的腰身,右手指節微蜷,把鋒利的爪尖朝向手心,用腕骨一下一下地輕撫著她的脊背。“我來見你之前可是特意在木芙蓉的花池裡泡了一天,好聞嗎?”辛西婭皺了皺眉,嘟嘟囔囔地念叨了兩聲“笨蛋”“傻瓜”,腦袋便偏向一邊,沒了動靜。
斯芬克斯輕嘆一聲,“站著都能睡著的小傢伙才是笨蛋。”她搭在辛西婭腰間的左手上移了幾分,右手穿過辛西婭的腿彎,輕輕鬆鬆地把熟睡中的少女打橫抱起,她低下頭去細細端詳這張精緻的睡顏,半晌才收回目光,一個帶著月亮花香的吻落在少女頭頂毛茸茸的鹿角上。她頓了一下,又是一個輕柔的吻落在少女同樣毛茸茸的發頂間。 她的聲音很輕很輕,風一吹就散開了,像是一聲溫柔的嘆息,她說:“再等明年一年,一切結束後我就回來陪你,我們去遊山玩水,從那以後每一個日升日落,都有我陪你。”
溫馴的金角牧鹿低下頭來蹭了蹭她的衣角,緊緊跟隨在兩人的身後。斯芬克斯抱著辛西婭走了一刻鐘的時間,便停了下來,她不捨地把懷裡溫熱的軀體放在神鹿寬闊的背上,拍了拍神鹿的腦袋,“接下來的一段路人多眼雜,我不便把她送回她的神殿,她就交給你了。”神鹿通人性地點了點頭,穩穩地馱著辛西婭,離開了。直到辛西婭的身影變成一個點,徹底消失在小路的盡頭,斯芬克斯才收回眷戀的目光,轉身走向山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