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天給媽媽打電話,媽媽語氣有點不對,像是哭過,我問她怎麼了,她說沒事,就是阿婆和阿公吵架了。
又吵架了。
自從阿公癱瘓後,阿婆的小菜園全部荒蕪了,因為要照顧無法行走的阿公。
阿婆也不再養小雞小鴨了,因為沒有時間和精力,因為要照顧無法行走的阿公。
要餵飯要照顧上廁所,要至少兩個成年男人架著阿公去鍛鍊。
那個以前把自己收拾得很體面的老人,開始迅速地消瘦下來,和阿公的腿一樣。
脂肪離開了這兩位老人。
爭吵輪番上演。
我從沒看過阿公哭,也沒看過阿婆對誰大聲說過話。但是那天阿婆哭喊著說你怎麼還不去死的時候,我看見躺在床上的阿公哭得像個小孩子。
我當時坐在阿公的床頭,迅速用袖子擦了擦自己的臉,不想讓別人發現我也在哭。
掛掉媽媽的電話那天晚上,我做了個夢。
夢見很久很久以前,我還在上小學,暑假照例去阿公阿婆家住小半個月。
鄉村的夏天總是停電,有一天晚上七八點又停電了,阿公把屋子裡的長凳拿去院子裡,阿婆去房間裡拿蒲扇,我坐在比長凳矮一截兒的小圓凳子上,聽阿婆和左鄰右舍一起聊家長裡短。
阿公不說話,就只是坐在我旁邊聽著。
夏夜的風很微弱,阿婆手裡的蒲扇扇個不停,我把頭靠在阿婆的腿上,手伸出來想要離星空更近一點。
半夜夢醒,我想起再也看不見那麼亮的星星了,只覺得好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