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自由的秩序和沒有秩序的自由,同樣具有破壞性。
1894年美國的國內生產總值已經超過了不列顛,但由於長期奉行門羅主義,對於美洲之外的事務(或者說除了本土),美國不僅自身不關心,而且在國際事務上也鮮有被關注。這一年日本帝國主義的崛起,在海戰中決定性地擊敗了東方帝國;歐洲列強之間的矛盾已經白熱化,巴爾幹火藥桶的引線已經隨著奧斯曼的衰落被點燃;在非洲,列強掀起了瓜分狂潮,瘋狂地佔據這一片最後的“無主之地”。
表面上看,此時的美國雖然已經成為經濟大國,但在科技水平上並無明顯優勢(此時距離萊特兄弟首飛還有不到10年),除了傳統的農業,在工業生產上也以低端的產業為主,長久以來只有在歐洲實在混不下去的人才會冒險去新大陸碰碰運氣。隨著西海岸秩序的建立,西部馬匪橫行的時代已經過去,但加利福尼亞此時還只是因金礦聞名的邊境。最重要的是雖然在南北戰爭中美國的軍事力量有了極大的提升,但由於主要關注本土,實際戰術水平和軍事力量還是與列強差了不少檔次,只能欺負中美洲和印第安人。
但是凡事從沒有一成不變的。
西奧多.羅斯福自幼對海軍和海戰史十分著迷,他的兩個舅父都曾在南北戰爭時期服役於聯邦海軍。羅斯福於1880年結識了美國海軍上校馬漢,後者於1890年出版的《海權對1660—1783年曆史的影響》研究了制海權與大國興衰的關聯,海權至上的思想深刻影響了當時的各國領導人,也強化了羅斯福的信念,只有急劇擴張海軍力量才能與歐洲列強平起平坐。1897年威廉·麥金萊總統任命他為海軍部副部長。海軍部長約翰·隆(John Long)長期稱病、不理政事,麥金萊對海軍也不感興趣,以至羅斯福****。他致力於海軍現代化,並且大力推進美國的造艦能力。他的工作為未來的美西戰爭做了出色的戰略準備。
1895年,古巴獨立戰爭爆發。1898年初,古巴革命越演越烈,於是美國以保護在古巴的美國僑民為由,實質為了美國人所擁有的甘蔗種植園和糖廠,派“緬因”號軍艦,抵達哈瓦那港,向西班牙施加壓力。1898年2月15日,緬因號戰艦在哈瓦那港海域突然沉沒,雖然不知確切緣故,但美國民間輿論採用誘導性的題目,把緬因號沉沒的原因歸於西班牙身上,引起民眾的憤怒。儘管緬因號事件並非美西戰爭爆發的直接原因,但是其爆發的導火線。
羅斯福認為將西班牙勢力驅逐出古巴和菲律賓的天賜良機到來了,作為一個海權主義強人,他早就主張,如果美國需要擴張,就先要拿早已衰落但仍掌握大片殖民地的西班牙開刀。這一事件發生後的第十天是星期五下午,約翰·隆因故臨時不在辦公室,羅斯福越俎代庖,向海軍加勒比海艦隊司令和停泊於中國香港的艦隊發出戰備命令。4月25日美國國會向西班牙宣戰,美西戰爭爆發,美國海軍的兩支主力艦隊早已整裝待發,羅斯福大顯身手的時刻到來了。美國海軍在馬尼拉灣和古巴聖地亞哥取得決定性勝利,老舊的西班牙海軍根本不敵工業化艦隊,被徹底摧毀,西班牙在美洲和東亞的最後這一點影響力也幾乎沒了。羅斯福不滿足於在後方觀戰,他辭去海軍部的文職工作,組建了一個包括西部牛仔老朋友和東部常青藤老校友的兵團,號稱美國第一志願騎兵旅,佩中校軍銜,後晉升為上校。雖然號稱是騎兵,羅斯福是該部隊唯一有馬可騎的人。在1897年古巴境內的兩場戰鬥中,該旅戰績顯赫。
就像羅斯福所認為的那樣:美國需要像世界展示自己的實力,而他本人也在戰爭中展現了自己,撈足了政治資本。從古巴歸來後,羅斯福再度進入紐約政界,1898年當選為州長。1900年大選,共和黨推舉他做麥金萊的副總統候選人。麥金萊贏得了大選,羅斯福也跟著進了白宮。
機遇來的很快,1901年9月6日,麥金萊總統被無政府主義者刺殺,9月14日不治身亡。作為副總統,羅斯福自然而然接過了總統的位置。
“蜜言在口,大棒在手。”在古巴、波多黎各、菲律賓和巴拿馬運河區,他動用軍隊的醫療部門,建立了公共衛生系統。他通過軍隊在當地建設基礎設施,給予軍政府(人員)一點小恩小惠,就牢牢把控住了拉美國家的經濟命脈。羅斯福急劇擴張了美國海軍的規模,並警告歐洲列國不得干涉西半球事務,在實質上已經打破了美國長久以來的孤立主義。美國開始以列強的身份,在日俄戰爭,德國與法國瓜分摩洛哥問題中扮演調停人的角色。羅斯福並不是一個十分具有侵略性的總統,但也絲毫不畏懼使用武力,如果小恩小惠不起作用,大棒才會起作用。
雖然羅斯福給人的印象往往是“美國戰鷹”,但其在限制壟斷企業和環境保護方面也卓有成效。在他的任期內,鐵路,畜牧業,石油等行業的巨企都在不同程度地被分割拆解,這在一定程度上激發了美國的經濟活躍程度,避免了壟斷行業的惡性影響。在環保方面,羅斯福開創了關注自然的先河。1903年3月14日,他在佛羅里達設立了第一個國家鳥類保護區,也是野生動物庇護系統的雛形。1905年,他敦促國會成立美國林業服務局,管理國有森林和土地。羅斯福設立的國家公園和自然保護區面積比其所有前任所設總和還多,共1億9千4百萬英畝,舉世聞名的大峽谷國家公園就是其中之一。
作為一個純粹的愛國主義者和民族主義者(美國特色民族主義),除了對外開拓美國的勢力範圍,向全世界展示美國力量,對內而言,羅斯福也是絲毫不手軟。對於那些落後民族,他經常嘲笑諷刺,比如震旦人,在他那裡評價就很不高。在與震旦的經濟發生糾紛之後,一向力主強硬,即使對於震旦移民,他也毫不客氣地加強了相關法案的力度(就是那個著名的排華法案)。
即使在離職後,羅斯福也積極投身於工作之中。可能是由於任期內的反壟斷措施得罪了太多人(或許如此),或者是由於其大棒政策與當時在美國仍然盛行的孤立主義思想相違背,之後的幾次重返政壇都以失敗告終。除了繼續對大自然的探索,羅斯福晚年依然推銷他的那一套強硬政策,在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他不僅把家人送上了戰場,同時還猛烈評擊著威爾遜政府過於軟弱。
愛國主義和民族主義者,對外強硬,軍人,大棒政策,被精英厭惡...毫無疑問羅斯福是美國保守派的偶像,他們對於羅斯福的民族主義和愛國主義大肆渲染,卻對他的反壟斷措施和環保貢獻隻字不提。若說如今的保守派和羅斯福時代相比差在哪裡,大概就在這些被刻意隱藏的記憶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