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流版:窮+祖宗之法沒必要變
獨立後的美國愛國主義熱情空前高漲,什麼都要搞美國特色,但即使在這樣的背景下,也沒有一所大學以“美國”命名。而直到今天,美國依然沒有一所由聯邦政府直接管理的大學,這裡的原因還要從建國後美國政府面臨的困境說起。
早在1786年,美國國父之一本傑明·拉什就跟朋友提出由國會出資建立一所聯邦大學,學生需要從各州公立大學的優秀畢業生中選拔,除了教授自然科學外,聯邦大學的最重要的內容應該是與法律/政治/歷史相關的知識,以培養美國的合格建設者。次年,拉什又公開發表文章,呼籲建立聯邦大學,所有的課程/規章制度都以服務政府為最終目的,根本目標就是培養合格公民,將知識和政治傳播到國家的每個角落。
拉什的聯邦大學計劃包括以下幾個方面:首先,教育的目的就是培養合格公民;其次,培養的方式是讓年輕人聚在一起共同學習,相互交流,消除愚昧與偏見;第三,課程內容包括國家的制度和政體,農業和工商業的知識,法語德語這樣的現代語言,還有先進的自然科學等;更重要的是,拉什建議只有從聯邦大學畢業的學生才能擔任國家公職。
拉什的計劃完完全全體現了他所代表的聯邦黨人的觀點,也是他對處在爭議中的聯邦憲法的維護。教育為政府服務/教授實用知識這兩點也成了聯邦大學思想最重要的遺產。
當然,拉什對聯邦大學的設想是很不成熟的,或者說很容易遭到反對者的攻擊。比如,高等教育的目的被窄化為了培養公務員,而公務員只能從聯邦大學裡走出,這無疑會被人理解為在製造政治精英階級。而且聯邦大學明顯凌駕於各州的公立大學之上,相當於打造了集權的高等教育體系,這些缺點別說聯邦黨人的政敵了,就連聯邦黨人自己也無法認同,自然失去了政治土壤。
說到政治支持,華盛頓總統在當時擁有絕對的政治權威,而且他也支持國立大學的想法,但為何連華盛頓的威望也無法推動國立大學的成立呢?
1790年,華盛頓在自己的第一次國情諮文中就提出了要建立國立大學,來推動美國文學和科學的發展。華盛頓深知獨立戰爭給美國的高等教育帶來了巨大的摧殘,很多青年人也因為得不到良好的高等教育而遠赴歐洲求學,這無疑阻礙美國精神的形成,更不利於培養熱愛美國的高水平人才。因此在1795年的第二次國情諮文中,華盛頓又一次提出國立大學構想,建議地址選在四通八達的華盛頓dc, 這樣學生還能更好地瞭解聯邦政府的運轉。為了解決資金問題,華盛頓還計劃捐出自己的股票作為學校的啟動資金。但沒接受過高等教育的華盛頓自己也承認,自己對國立大學的形式、規模、資金來源完全沒有頭緒。
到了1796年,即將歸隱的華盛頓仍希望利用自己最後的影響力在告別演說中提出國立大學計劃,但卻被財政部長漢密爾頓勸住了。最後,華盛頓只是在最後一次國情諮文中提到了國立大學,隨後參眾兩院對這一問題展開了討論。
國會里支持國立大學計劃的主要是詹姆斯麥迪遜,他提出,建立國立大學是聯邦的責任所在,教育的的進步也能促進民主制度的進步,再說華盛頓已經決定出資,即使現在不馬上建立,也應該接受捐款,為日後做準備。
而反對者則主要來自更北方的地區,他們認為國立大學無法輻射全國,不能讓所有年輕人都受益,不僅不能體現優越性,還會吸引全國高等教育本就有限的精力,成為教育的吸血鬼,影響高等教育的發展。況且,從財政狀況來看,國會並沒有錢對國立大學進行長期資助。
在兩天的激烈爭論後,支持者提出暫不表決是否建立國立大學,而是表決是否可以推遲決定是否建立國立大學。最終,眾議院以一票的優勢同意推遲表決是否建立國立大學。這本是支持者們面對不利局面的緩兵之計,卻沒想到最終變成了永久的擱置。
華盛頓之後,托馬斯傑斐遜和詹姆斯麥迪遜都多次提出建立國立大學,但都沒有得到積極響應,國立大學一鴿就是200年。
國立大學計劃的失敗可以歸因於以下幾點。
首先,美國獨立後的高等教育還處於百廢待興的狀態,社會差異也極大,各州的公立高校還處於探索和掙扎之中,連一州的教育都搞不定,民眾更不相信聯邦大學計劃能成功了。
其次,剛推翻英國威權統治的美國對於政府權力十分謹慎,任何可能賦予聯邦政府權力的法案都要經過嚴苛的審查和討論,而國立大學被很多人認為將成為政府攫取權力的裂縫,因此遭到了大規模的反對。
第三,當時美國還是鬆散的邦聯時期,州權和聯邦的矛盾十分激烈,地方主義者也不願意看到國立大學和自己在高等教育權上競爭。
第四,從美國高等教育的歷史來看,絕大多數大學都是由教會創辦/管理/控制的,或者至少需要教會團體的支持。教會自然也不支持聯邦政府在自己控制的領域裡橫插一腳。在州權和教權的共同阻撓下,國立大學計劃舉步維艱。
最後,包括華盛頓在內的大部分支持者都是只說不做,沒有對國立大學的可行性進行細緻研究,也沒有具體可行的計劃。漢密爾頓擔任財政部部長時,國家的金融體系幾乎崩潰,地主家真的沒餘糧了。而華盛頓雖然願意捐出自己在波托馬克河航運公司的股份,但這家公司在1828年破產,股票變得一文不值,國立大學失去了唯一的經濟保障,更沒有人願意碰這個爛攤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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