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00字長文劇透預警。
序言
先生們女士們，我是萊斯利·託邦。感謝各位對鄙人上部小說《莊園女士》的厚愛。而在這一部開篇之前，我想聊聊關照過我的那個人的愛情故事。他不幸地因罹患肺癆而死，但他死前得到了救贖。他是小人物籍籍無名，但他的靈魂應與世不朽。
以下均取材自愛他的先生太太們的回憶
（一）選擇
亞瑟先生早年有戀人瑪麗小姐，他們本應長相廝守，卻因瑪麗家庭對亞瑟浪蕩前途的懷疑而分開。亞瑟在一個匪幫裡當牛仔，當然我也是其中一員。這已是經年往事。
二人的命運一旦有了糾葛，就註定難以分開。突然有一天瑪麗寫信來找亞瑟幫忙，亞瑟千里迢迢趕到得知她丈夫肺炎去世的消息。亞瑟以為瑪麗是因為丈夫去世才來找他的，但其實是為了瑪麗的出走弟弟傑米。亞瑟自嘲道，“我這種粗人不夠格入贅你們豪門貴族，又夠格幫忙拯救你的家人。”在瑪麗的央求下，亞瑟受不了這尷尬的氣氛，答應聲就出發了。
傑米加入了“聖龜尼亞教”，衣服上紋著大大的烏龜。“那孩子已經作出了他的選擇”，那邪教主煞有介事地說道，“你的選擇又是什麼，先生？”亞瑟不聽他胡扯，直接將傑米從中拉了出來。烏龜，代表懦弱和逃避，龜縮在所謂“平安之殼“裡，這種選擇滑稽可笑至極。後來邪教主攜“真理"跳崖殉道，”未知生，焉知死“，追求死亡只是逃避現實而已，還沒活透徹就想著死後會是”極樂“？
亞瑟是一個粗人，所有道理都是拳頭和槍桿下打出來的，但他才知道人生只能靠自己奮力爭取，作出的選擇要負責到底。傑米到底還是孩子，還沒有選擇自己人生道路的勇氣。亞瑟追上了走上迷途的他，阻止了他賭氣下的自殺，並說道：喜歡蘋果，那就去果園工作吧，總之別讓自己後悔。“這麼說來，你一定真的很喜歡開槍和搶劫了”。亞瑟緘默不語了。不知道亞瑟心中掠過了什麼過往——他後來一次次開槍的瞬間，是否會假設當初的他和她的另一個選擇？
夜色闌珊，傑米和瑪麗相擁在一起。亞瑟搔搔鼻頭，只是侷促地望著。傑米與姐姐踏上歸家的列車，只剩亞瑟停佇在站臺處。他望著過去呼嘯而過，一去不返。
”你實在是…噢…你永遠不會改變的…我懂。”她的話語在站臺久久迴盪。
已往不諫，來者莫追。火車往暮色蒼茫的遠方奔去，留下的人望著命運之軌。
“我的一隻眼睛望著過去，一隻眼睛望著未來。”
（spike無法從過去中走出和faye相擁，（劃掉））arthur不能給mary沒有期望的未來。這就是牛仔，所有故事中都老套的存在。
記得亞瑟有一幕隻身擋在火車前，有如天神下凡。可是英雄如此，終不敵更迭時代。
（二）時代
"那是最美好的時代，那是最糟糕的時代。"
同樣是亂世中的愛情，多少真情委於無奈。人終究是渺渺滄海一粟，孤身還是攜手都難以共渡時代的巨浪。社會的洪流將我們衝散了。
“我們是盜賊，苟活在不屬於我們的時代”。這句話何其悲涼。西部牛仔是美洲的開拓者，卻風光不過二十年。須臾間他們已經成為了賊眾，將營營過活作為了人生目標。《雙城記》中的男主角卡頓莫不是如此，作為“胡狼”效忠於“獅子”，而所謂獅子大腹便便，滿腦庸俗，而卑下的"胡狼"，曾經驕傲地目空一切，心靈高尚，才華世無匹。如今他也成了酒囊飯袋，沒有出頭日，虛度著可悲的光陰。人生不過如此，曾經的壯志豪情，在社會上消磨殆盡。於是，他沒有勇氣愛她。
然而，那被當作埃夫瑞蒙德的西德尼卡頓面對絞刑架時，心中是幸福的：“我看到，在他們心中，在他們世世代代的子孫心中，我始終佔有神聖的一席之地。我看到她成了一位老太太，可每年的今天她依然要為我哭泣。我看到她和她丈夫走完了他們的人生旅程，並排躺在永久的安息之地。我知道，他倆彼此在對方的心中深受尊重，視為神聖，可我在他們心目中，更受尊重，更為神聖。“
“我現在做的，是我一生中做過的最好、最最好的事情；我即將得到的，是我一生中得到過的最安寧、最最安寧的休息。”
愛是深沉的，猛烈的漩渦下面是平靜的湧流。
又一封信，噢，我們的亞瑟颳了個小鬍子，梳了個小油頭，打扮地人模狗樣，屁顛屁顛又到了瑪麗跟前。沒成想瑪麗開口就是他爹，亞瑟轉頭就想走。他父親看不起亞瑟，極力反對他們曾經的戀情。亞瑟開始直指他父親的偽善，卻發現瑪麗在痛苦。亞瑟心太軟了，最後還是拗不過瑪麗的乞求。“我不是不愛你。”“我們那時太年輕，想不到人生的變化如此大。”瑪麗其實一直愛著亞瑟。雖然叫亞瑟來幫她救爸爸，亞瑟自嘲道：“畢竟我是你認識的人中最會恐嚇正派人士的”，但個人認為，瑪麗是真的孤單無依了，又或許要讓亞瑟直視她自己的心。第一幕任務裡瑪麗最後對亞瑟所說，其實她希望亞瑟接過她的手一同逃離，但亞瑟仍停在原地。於是她叫來他，來讓他見證她父親在她心中的最後形象的幻滅，以此表明心志。世事變遷，一切都變了樣。“春月秋風等閒度”。她回想起那段甜蜜時光，如今孤身淒涼，不勝惆悵。她後悔了，她不願再受家庭禁錮，想拋開一切，只想再回到亞瑟身邊。
瑪麗父親將瑪麗母親相傳的胸針拿去典當了，而亞瑟則策馬去追回。在他父親眼中，感情在物質前也只是物質。所以，瑪麗一定明白，要為自己活一把了。談笑著，她挽起老男人的手，彷彿回到了紳士與淑女的花樣年華，在泥濘的道路上，朝著聖丹尼斯劇院走去。
（三）美夢
隨著幕布拉開，臺下頓時一片譁然。亞瑟和老情人背影靠在一起，在幕燈下搖曳著，口哨，掌聲和尖叫中二人脈脈不語，只是感受彼此體溫和心跳。
The porter is drinkin' and the whistle just blew
搬運工人喝著酒，吹著口哨
Thetrain's headin' to the land of hoodoo
列車正在開往胡桃之地
You won'tsleep a wink I can guarantee
在那裡你們將不知疲倦
Let's godrinkin' down in Sainat Denis
讓我們在聖丹尼斯喝杯酒
——劇院真歡快呀，佃夫，市儈，貴族：所有人都忘我地鬧著，搗蛋著。聖丹尼斯外面是黑煙，泥濘和犯罪，而劇院就如愛情隔絕了塵俗。我們的男女主彷彿幸福得獨佔這一永恆瞬間。亞瑟一時鼓掌一時倒喝彩，多次張開臂膀攏向身旁的女人，被發現後像個嬌羞的孩子，胳膊懸在半空中，縮回了手沒有了後文。
散場了，兩人走出劇院。
”我的人生不該是…噢…我們之間已經無法挽回了嗎，亞瑟？“
”我不能讓你陷入危險。但這一切都要結束了，這次是真的要結束了。“
”和我一起走吧，亞瑟，現在就走，拋下一切。“
這個男人終究是無法放下他的幫派，告別過去。牛仔不持槍的時候，就是死去的時候。
”我知道你是不會逃的。但…還真是個美夢。“
她回頭，他揮手，他最後一次望著心愛的她登上冰冷的車。
（四）邂逅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揚婉兮。”
亞瑟摩根與夏綠蒂貝爾福是在林中相遇的。亞瑟從馬上下來時，夏綠蒂正跪在小墳前哭泣，他的丈夫與她的未來不久前都已被野獸撕碎。
“我們離開城市來到這裡，是想要過不一樣的生活。希望活得真切單純。過去那些揮霍放縱……我們想全部拋棄，去尋找真正有意義的生活。”
亞瑟問需要把她送到火車站或城鎮嗎，卻被她回絕了，她自暴自棄，她的堅持不過是哭泣著等待死亡。在她再次哭倒在地上時，我們的老好人亞瑟忍不住回頭：“你還剩下東西吃嗎？”……
亞瑟給她打了只兔子，讓她剝皮，送她回家，順道解決了襲來的狼群，嘮了嘮話，建議她學槍。夫人累了，請亞瑟下次再來她家做客。
夏綠蒂來自城市，而亞瑟大半輩子都在野外奔波。夏綠蒂曾經的生活或許就是亞瑟的幫派幻想的未來生活，但是正如她發現“鄉野生活並不如想象中的簡單淳樸”，或許牛仔們賺足了錢離開馬背，也會發現城市並容不下他們。亞瑟都知道：“或許我們只瞭解自己熟悉的事物。”慾望和對價值的追求，會使人們不能安分，亞瑟當時有沒有意識到這點呢？
總之，亞瑟就是這樣的，只要走在他後頭，好像什麼都輕描淡寫。明明是救命的恩情，他卻從來不習慣接受對方的好意。他第二次應該只是去確認她是不是好好活著而已。
亞瑟第二次來到她跟前，她端著步槍在練習。她的心態樂觀了，不僅說了幾句俏皮話，也能借亞里士多德的話來寬慰自己。
“勞動的目的是為了得到安逸。”
“呃……我不懂什麼亞里士多德，但說到槍，我倒有些訣竅。”
他教她端持槍時的瞄準與呼吸。他兩手放在她的肩上校正姿勢，臉幾乎貼著她的頭髮，是為了觀察她的瞄準線路。也許他蹭到了夏綠蒂身上的草與泥土混合的氣息。
亞瑟示範，然後她命中了平生第一槍。被拉進屋裡吃飯以示感謝，女主人訴說著曾經生活的優渥和家庭的壓抑，以及來到這裡的艱辛。她曾以為不顧一切地出逃，可以吃著野味喝著美酒，寫著偉大小說。她在嘲諷遇見亞瑟前自己的過去，認為命運在作弄她。她不知道眼前這個頂天立地的男人已然時日無多，直到突然他突然咳嗽著告別想離開，卻無力地癱倒在地。
……
亞瑟在房間醒來，發現了床頭櫃上的信。
“請珍重自己，繼續做我所認識的那個人。”
她去打獵了，向他證明無需為她操心。善良的亞瑟應該關心自己。也許夏綠蒂在羞愧：沒有比註定的死亡更可怕的了，他卻聆聽著他人的苦難，安慰著無助的心。短短的時間裡，她瞭解了這個男人，知道他有未盡的使命——就是做個好人，完成他自己的救贖。
也許亞瑟念著瑪麗，他的舊情人；抑或是他前臨死亡，一切皆是餘生過客，再不能激起他的慾火。在人生的最後關頭，他不再為自己而活。最後，夏綠蒂在亞瑟頰上輕輕留下剋制的一吻，相遇註定了遺憾沒有結果。
直到最後，夏綠蒂才知道他的名字。她請求他直呼她的名字。“我的東西就是你的東西”。
這不算什麼，她知道一切無以為報——活出精彩人生，是對亞瑟先生最好的報答。
也許各位聽過這個名字，現在夏綠蒂女士也正在木桌上伏案寫小說。
（五）歸去
在多年後，面對墳墓，瑪麗靈頓太太將會回想起她帶男人去見識歌劇的那個午後。
一代過去，一代又來，地卻永遠長存。日頭出來，日頭落下，急歸所出之地。
我們都是流亡者，我們是尋求救贖的一代。亞瑟死前欣慰地看著，他的黯夜已永遠過去，太陽照常升起。
亞瑟死了，自然不能遵守他的約定了。其實瑪麗女士一開始就猜到了，他們之間已經落下了句點。”他心中有一個巨人，他終其一生都在與之搏鬥。“高大的男人如今埋在這一丘矮矮的墳裡。
”我沒有死，我只改換了住處;我在你心中常住，你這見到我而哭的人。被愛者化為愛人的靈魂。每個人都要輪到去登上千古長存的受難的高崗。每個人都要遇到千古不滅的痛苦，抱著沒有希望的希望。每個人都是追隨著抗拒過死，否認過死，而終於不得不死的人。“
（六）救贖
我曾經拜訪過曾經亞瑟遇到的來自對立家族的一對戀人。他們是當代的羅密歐與朱麗葉，為愛私奔，放棄一切。亞瑟是否從他們中看到了自己與瑪麗年輕的模樣？我一定是瘋了，捲入兩個大家族的仇殺中。他一定是這麼想著，一邊下定了決心。
站臺上亞瑟和男孩的兩個孬貨親戚對打著，彷彿打的是瑪麗的爹。然後，他上了那對戀人的那輛火車。亞瑟殺死了來追殺的兩大家族的人，替戀人掃清了當下的困難。在這對戀人通往未來的列車失去控制時，亞瑟成為了他們人生軌跡的把控者。這對姑娘小夥的未來是他愛情，還是一定意義上人生的再續。
可惜我們在下一站就要下車了，後面的路要靠你們自己了。到了驛站馬車處，亞瑟將車伕的左輪遞給姑娘，囑咐幾聲，揮手送別。
他突然劇烈地咳嗽，又想起了小杰克，和那個我們幫派裡最冒失的傻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