譯介丨《蒼白之王》——莫塔裡安列傳(其十)


3樓貓 發佈時間:2024-03-08 10:32:26 作者:焦齋 Language



斯蒂文凝視著線條交織的全息桌。
託薩拉特的訊息中折射出戰事的脈絡,黎明已至,勝利之師如約而至。
其他高級監事也正注視著這一切。
如他一般,他們巋然不動,沉默無言,佇立良久。
徹夜,他們都在屏息中凝望全息屏幕,聆聽著入侵者突破防線、炮火震徹普羅塔科斯的嘶鳴。
他們的心跳計算著即將發生的一切,他們知道敵人正在逼近,卻不知道危險何時降臨。
恐懼和希冀幾乎要將他們撕裂開來,令他們筋疲力盡。
“就是這裡,”斯蒂文輕快的敲擊桌面: “託薩拉特就在這裡,而我們還尚未倒下。”
烏瓦利亞特說道:“這場戰爭即將迎來終局。”
“他們會優先攻擊哪裡?”瑞斯特萬問。
“無處不在,”烏瓦利亞特回答說:“我們火力充足。”
斯蒂文頷首,眼前浮現出數以千計的坦克齊齊開火的場面。
“火力肯定會重點覆蓋塔基,”烏瓦利亞特繼續說:“那裡是敵軍最為集中的地方。”
斯蒂文緊蹙著眉頭,指揮中心外的寂靜原本讓人安心,如今卻令他煩躁。
“他們應該已經到了才對,”他說:“我們的攻擊對他們來說不痛不癢... ...他們應該已經到了才對。”
“您有何見解?”貝爾塔弗問。
“我們為什麼沒聽到本應響起的爆破聲?他們的攻擊又為何毫無迴音?”
按理說來,此番境況應該充滿徒勞無功的噪聲和宣告死亡的鼓點。然而,四周寂靜無聲。
憂慮如同瘟疫般蔓延開來,勝利的燭火猶如玻璃般脆弱珍貴,逐漸熄滅。
“他們到底在哪兒?”他問道。
瑞斯特萬將矛頭指向操作員:“你,為什麼不掃描!?”
斯蒂文當然知道,他們無時無刻不在掃描著,可他仍然質問道:“把監控鏡頭給我們看看!”
全息桌上方的顯示屏中,展現出普羅塔科斯仍運轉著的監控鏡頭所捕捉的監控畫面。
大部分是在指揮中心內,還有通風系統與兩道狹窄的走廊,寬度僅容一人側身通過,用作應急通道。
即便他知道操作員完美完成了任務,只因他們的生存也岌岌可危。即使他知道瑞斯特萬的質詢毫無意義,他也依然嚴陣以待,緊盯著熒幕,害怕在這裡看到敵軍的身影。
然而,這幾乎是不可能的。入侵者無法瞬移穿過百米厚的混凝土,他們絕不可能做到,對吧?
礦井和逃生通道空無一人,斯蒂文鬆了一口氣,但焦慮絲毫沒有減輕。
“他們到底在哪裡?”烏瓦利亞特問道,同樣憂心忡忡:“如果沒有試圖爆破,那他們到底在哪裡?”
斯蒂文咕噥了一聲,察覺到了不祥之兆。
“外面。”他說,聲音嘶啞。
“外面的監控全被打爛了,”烏瓦利亞特說道:“就只剩下炮塔上的那些。”
斯蒂文抬頭,望向操控炮塔的操作站,操作員的屏幕上空無一物,唯有炮塔在原地旋轉,盲目搜尋著目標。
“所有人,調整槍口朝向,瞄準牆壁!”他下令。
所有人照做無誤,主戰術屏幕上展現出與眾不同的圖像,視線破碎不堪,炮塔因到達視野盡頭而不住搖晃。
“看那裡!” 烏瓦利亞特大喊,她抓住離她最近操作員的肩膀:“縮遠!”
操作員依言行事,十名敵軍躍然屏上,他們身懸壁外,直奔塔頂。
“這麼少?”烏瓦利亞特疑惑道:“其他人到哪兒去了?”
斯蒂文臉色發白,腦海中閃現著頭頂脆弱的混凝土屋頂。
“無妨!”他大喊道,儘管明知答案,他也只顧應對當前的危機,那是迫在眉睫的敵人。
“射光他們!殺死他們!所有炮塔,開火!開火!”


特蘇斯估算了一下,他們已經爬到了半山腰,為避免成為集中打擊的目標,隊員們刻意保持著至少二十米的間距。
四周的防禦炮塔機械的旋轉著,毫無察覺。
他們迅速向上攀去,巖壁與混凝土長時間暴露在毒氣中,已經被腐蝕得坑窪斑駁。
坑窪遍佈的石坑化為簡單的支撐點,只需陶鋼鑄就的動力爪或磁力靴輕輕一擊,就足以震裂巖壁,形成可供攀登的小小平臺。
狂風咆哮著向特蘇斯襲來,妄圖將他從牆壁上推落,尖嘯著想要將他掀起,令他墜入百米之下的巢都之淵。
然而,風的力量過於軟弱,動力甲賦予了他更大的重量,任憑狂風如何呼嘯,也無法撼動他。
緊接著,炮塔轉動,對準了牆壁。
“他們正在搜索我們,”特蘇斯警告小隊:“他們即將發現我們的存在,準備——!”
他的行動更加迅捷,現在已無安全可言。
他一躍而起,在最高點撲向牆壁,緊抓不放。
緊接著,他再次嘗試,斜向跳躍,重複兩次過後,炮塔開始射擊。
彈雨傾盆而下,幾乎掠過臉頰,彈道詭譎,威力猶存,彈片如預期般命中目標。
爆炸震動牆壁,水泥崩裂,轉作狂風暴塵,牆塊塌陷,如雪崩般傾塌。
一發炮彈在特蘇斯頭頂幾米處炸裂,他緊緊倚在牆上,碎石紛紛滾落,藉著塵土的掩護,他悄然潛入其中——雙目朦朧,敵我無異。
而且,無需視覺,他也能起跳。
他毫不猶豫的跳起來,向前,再次騰空而起,躍出塵囂的肆虐。
右側,命運陡轉,一枚炮彈正中躍起的阿庫斯,將他炸得支離破碎。阿庫斯的單位在特蘇斯的定位系統中短暫閃爍,旋即熄滅,稍頃,雷曼和布希克的單位也消失無蹤。
“他們似乎在針對性的瞄準我們。”伽羅在頻道中低語道。
“那怎麼辦?” 特蘇斯回應道,這種無力感讓他猶如牆中之蟲般無助,四周無人可戰,唯有向上攀逃。
於是,特蘇斯輕盈挪動身形,恍若昆蟲般飛躍而起,跳出無法預測的軌跡,以此規避死亡之襲。
他身藏於塵霧間,暫時隱去了蹤跡。他於煙中躍下,冽風掠過城垣,頓時天清地明。
炮聲四起,震耳欲聾,一連串掃射瞄準了特蘇斯,破片濺射頭盔,彈殼爆裂身周,他縱身躍入塵煙之中。
就在石爍即將砸中他右肩的那一瞬,他緊抓彈孔邊緣,猛力向上攀登。
塵土飛揚,這是死神的陰影,也是爆炸的贈禮。牆體撼動,猶如波瀾,這裡彷彿隨時都會崩塌,正漠然驅逐著他離開。
他已臨近頂峰,但炮火讓它遙不可及。
牆體永恆,諸神在旁敲擊出破碎的樂章。
炮塔的巨響湮沒了所有聲響,同伴間的言語交流難以尋覓。
他們心中有數,任務簡單明瞭,攀登,攀登,唯有攀登。
最後,化為秩序的終章。
一個單位黯然熄滅,緊接著是另一個。特洛文思和西沃克消失了。
炮火如雨,無休無止,直至他們殞命,亦或令它沉寂。
他跳躍、緊握,來回騰挪,向上攀升,穿過聲塵肆虐的風暴。
如有必要,他願獨行,或赴生死,祝登頂峰。
必須有一個人要做到。
一人足矣,僅需一人。
僅需一人。


託薩拉特再度落入坦克之中,普羅塔科斯的通訊中爆發出驚慌失措的喊聲。
“你能阻止他們嗎?”斯蒂文急切地喊道:“他們還在爬塔!火力遠遠不夠!”
“以我們的技術,這麼遠只能粗略瞄準目標,”託薩拉特回答,“恐怕會誤傷到你們。”
唯有重型火炮方可觸及如此高度,他蓄勢待發,準備摧毀盤踞在塔底的餘敵,該地雖距指揮中心尚遠,但風險盡在掌控之中。
斯蒂文吼道:“那就趕快清剿剩下的敵人,速戰速決,無論他們在哪裡!以騎士團之名,淨化他們!”
託薩拉特承諾道:“自當如此。”
他切斷了通訊,轉向坦克指揮官問道:“我們進入有效射程之內了嗎?”
“是的,高級監事大人。”
託薩拉特再度拿起通訊器,向他指揮下的重裝部隊下令:“開始轟炸!”
他躍回艙口,眺望硝煙瀰漫的戰場,無數坦克齊聲轟鳴,集束彈藥怒射尖塔基座,其餘炮火則轟擊著巢都的低牆和尖頂。濃煙散去,只剩廢墟,建築崩塌,西北面裂縫凸現。
恍惚間,煙霧掩映,大軍如潮水般湧來。
“他們來了!”他失聲叫喊,竟未察覺到四周無人聽聞。他縱身躍入艙口,奪過操作員手中的通訊器,下令道:“敵軍已經抵達!他們就在下面!所有火力,集中塔基!”
他重返戰場,透過護目鏡審視著命令所帶來的變化。
入侵者的戰線寬闊而孱弱,他斷定人數不過萬人,既期盼,又不安。
這支寥寥無幾的隊伍攻陷了普羅塔科斯。
他們無疑是可怖的,但此刻集結於空曠之地,面對著遠超百倍的兵力,以血肉之軀迎戰坦克,他們的力量和技巧終究無法抵擋。
在他的視線中,坦克開炮,發出首輪齊射,炮彈徑直飛向敵陣。儘管距離尚遠,託薩拉特仍然瞥見了被拋向天空的破碎身影。
他傾身以待,期待著勝利降臨。目鏡上的塵埃遮掩了他的視線。我真該把它摘下來看看,他心想。
天空中,忽然綻現出一道亮光,隨後傳來沉悶、壓抑的震盪,讓他有了不詳的預感。
兩側,閃光驟現。託薩拉特眉頭緊蹙,困惑不解,他沒有察覺到任何異常。
緊接著,他開始嘔吐,劇痛突如其來。
嘔吐物充滿了呼吸器,他被迫又吸了進去,他掙扎著,扯下防護服的面罩,跌倒在炮塔上,頭暈目眩,痛不欲生,他深吸了一口毒氣,再度劇烈咳嗽。
坦克偏離了軌跡,引擎爆發出尖銳的嘶吼,車輛猶如醉漢般瘋狂顛簸,碾過匍匐在地的成堆步兵,他們就像玩偶似的抖動著。
他近乎恍惚,頭痛欲裂,雙眼灼烈,肺和腸道熊熊燃燒。他試圖按揉額頭,皮膚卻嘩嘩剝落,緊貼在他手上。
他想尖叫,卻發不出聲音,身體先於意識邁入死寂。在眼球從眼眶滑落的瞬間,他瞥見一輛坦克朝他疾馳而來。
還未感受到撞擊,他便已經死去。


磷彈的轟鳴聲在騎士團前線蕩起,飛彈墜地,無形的殺手悄然接近。
當莫塔裡安率軍挺進毒氣瀰漫的戰場之際,生化武器便立馬展現出了其威力。
駕駛員猝然倒斃,槍炮紛紛啞火,坦克翻覆失控,嚴密的重裝部隊慘遭碰撞,扭曲的金屬巨礫令人無從逃脫,化學毒素隨處蔓延。
“繼續投彈,焚盡大地!”莫塔裡安命令道。
首輪進攻中,近萬名死亡守衛各自散開,拉長陣線。敵人被這看似脆弱的戰線所迷惑,自以為是發起了輕率的攻擊。
儘管敵軍炮火震耳欲聾,但每名死亡守衛間距較大,一次爆炸只能殺死一名士兵,除非直接命中,否則沒有什麼能阻止死亡守衛的步伐。
與此同時,磷彈與化學武器如雨傾盆,第十四軍團將前方化作無垠毒海,滿是毒素的氣體無法被直接觀測,卻遠比加拉斯帕的空氣更為致命,即便身著防護服、或置身於坦克之內,亦無法倖免於難。
坦克減速,熄火撞毀,步兵葬身於車輪之下。他們的肉體融為淤泥,軀殼在履帶下溶解,騎士團前行的步伐逐漸緩滯,死亡守衛則以堅韌勢不可擋的速度向前推進。這條戰線宛如鐮刀一般,將敵人無情割裂開來。
碧幽熒熒的磷液亦如夢魘降臨,炮聲連綿不絕,彌散出濃厚的化學雲霧,坦克焚燒,熊熊烈火尋覓著士兵的血肉。士兵崩潰逃竄,痛楚猶如巨獸,無情吞噬著他們。
騎士團的前進幾近停滯,戰場滿目瘡痍,硝煙瀰漫。磷彈留下的創傷將長久留存,任何涉足的生靈都將直面死亡。
初步的勝利,莫塔裡安想,平淡無奇。
此時,軍隊已經逼近巢都,他們的到來迫使死亡守衛與他們鏖戰。
沒有艦隊的支援,死亡守衛不可能打贏這場戰爭。
他必須儘可能的欺騙騎士團,擾亂他們的思緒。
“延長戰線,前後夾擊!”他發出指令,更多磷彈被投射而出,擲向身前數百米處。
莫塔裡安隨即迅速向前衝鋒,視線邊緣,他的軍團如利劍般緊隨其後。
莫塔裡安越過死亡地帶,直逼敵陣。
敵方稍作後退,火槍低鳴,密集如雨的炮彈朝前飛掠,一門炮臺轉向莫塔裡安,他反應迅速,飛身撲上炮塔頂段,將*寂滅刺入炮口之中。
死神之鐮刺穿金屬,莫塔裡安翻躍至坦克一側,突然降落在步兵之間,他們驚恐於兩側徒然連綿蔓延的死亡,又因猛然出現的可怖身影而顫顫戰慄。
莫塔裡安揮舞著*寂滅,瞬息間斬下數顆頭顱。緊接著,他衝向另一輛坦克,剜下其炮管以防反擊。在兩輛坦克開火之際,他早已轉向新的目標,炮彈在破損的炮管中炸裂,瞬間掀翻了炮塔。
烈火與尖叫環繞著莫塔裡安,他是死神,在敵軍中揮灑詛咒,他是毀滅,引領死亡隨之而行。
死亡守衛緊隨其後,帶來了熟知的毀滅。
死亡如洪流般席捲了整個騎士團,每秒都有數百名士兵在此殞命。坦克相撞,爆裂頻發,一位揮灑毀滅的君王。
“我的無畏之刃,”莫塔裡安向他的子嗣們吼道:“失敗令我們更加強大,只因敵人見證了我們的不屈不撓、見證了我們的堅韌不拔,我的子嗣們,我們彼此相連,我與你們同在!”
他疾如颶風,穿梭於坦克之間,一擊即走。他於空中飛躍,高高在上,引領著他的子嗣們,讓他們看見他的鋒芒。
“刀鋒愈銳,穿透愈深!”莫塔裡安喊道:“此乃熔爐,此乃新生!”
無論是誕生於泰拉還是巴巴魯斯的死亡守衛,都響應著他的號召。不論出身何處,皆是他的子嗣。
他們的配合天衣無縫,銳利的鐮刀無情撕裂著敵方的傷口。
當莫塔裡安步入磷彈洗禮之地時,他在屍骸與靜默的坦克間駐足片刻,便向前擲出更多的磷彈。
他吞噬著軍隊。
在最初的轟炸後,整整幾分鐘內,騎士團便陷入了恐慌,他們的炮火幾近沉寂,每一次的攻擊都意味著巨大的犧牲。
短短幾分鐘,恍若永恆。
莫塔裡安頗感滿意,於騎士團而言,那永恆充滿殺戮,無止無休。
但他的時間太過短暫,死亡守衛的威勢終將消散,僅能維持到首輪進攻帶來的震撼之後。
軍隊的規模將決定勝負。遲早,在後方更遠的平原處,會有人明白該怎麼做,僅需一人而已。
正如他所料,這短短的幾分鐘結束了。
戰爭再啟於一場巨大的轟鳴,數以百計的武器同時射擊,迴音如同連綿不斷的雷霆。
“戰鬥到底!”炮鳴到來前的一剎,莫塔裡安發出命令:“敵人的怒火無法阻擋我們,沒有人能反抗死亡的降臨!”
他繼續戰鬥,詛咒即將降臨的一切。雷聲之後,尖嘯接踵而至,數不盡的炮彈發出巨大的嘶鳴,漆黑的彈雨化作焚焰的汪洋,這般無情的炮火只向著前方熊熊燃燒。
騎士團為殲滅死亡守衛,不惜自損坦克與士兵。戰線猶如煉獄,莫塔裡安四周的地面宛如熔岩噴發,但他並未尋找掩護,而是繼續猛衝,誘其自相殘殺。
熾熱之中,此時此刻,他發起了第二輪攻勢。
“向我聚攏,”他向軍團發出信號:“組成環形陣列!”
他驟然停步,幾乎化為螺旋,靜默隨即蔓延開來,四周的炮塔與坦克在瞬間崩毀開來。
死亡守衛集結與他身周,飛越敵陣,翩躚來到他身旁。他們集結於莫塔裡安四周後,開始反客為主,向外推進,死亡之環帶來了沉重的壓迫感,彷彿他們才是包圍者,而非被包圍者。
戰火的咆哮聲在騎士團後方漸次消弭,消散在空無一物的戰場上,徒留破敗的戰車勉力駛過坑窪的彈坑。
槍聲戛然而止。
前鋒坦克稍作調整,迎擊著死亡守衛的新陣型。雖然損失慘重,但並未停歇。
騎士團逐步集結,築起坦克圍城,天平再度傾斜。死亡守衛被迫收縮,坦克形成包圍之勢,力量的平衡被打破了,騎士團的人數優勢開始顯現,死亡守衛的陣線難以向前推進。
重裝部隊步步緊逼,死亡守衛被壓縮至一隅,再次成為被集中轟炸的目標。
莫塔裡安早已預見了此種可能,數量上的懸殊註定了圍攻不可避免。
因此,在前往加拉斯帕星系的途中,他就已經準備好迎接這場戰鬥,他將展現該如何扭轉戰局,圍而攻之,克敵制勝。
“他們扼住了我們的喉嚨,”他下令道,“刺穿它!”
死亡守衛如同病毒的蛋白尖刺,瞬間撕裂了包圍,以閃電之速在坦克之間穿梭。
他們視步兵如無物,將其無情斬裂。數百人組成尖刺,穿梭於敵陣之中,雋變位置,近身搏鬥,在對方尚未回神之際,便將其撕為碎片。
混亂猶如狂風驟雨般席捲敵軍,為莫塔裡安贏得了更多的時間,短短幾分鐘就摧毀了千餘輛坦克。
但他們還有更多,死亡守衛的進攻始終無法擾亂整支大軍。
隨後,指揮官下令切割創口,他們發起兇猛的炮擊,直指被感染的區域,剎那間,方圓兩公里的土地炮火連綿。
炮彈無情襲來,莫塔裡安猝不及防,墜入半空,重重摔進燃燒的坦克殘骸當中。
他掙扎著站起,從鐵鏽的糾纏中掙脫出來。爆炸聲不絕於耳,但他無視外界的喧囂,眼中只剩下火光和煙塵瀰漫的戰場。
數百名士兵在炮火中消亡,炮擊永無止境,騎士團誓要消滅死亡守衛,不惜一切代價。
這將是我們的終局。
像是戲謔著他的努力,行星軌道的炮火仍在肆虐,阻擋著艦隊的前進。
槍林彈雨,烈焰瀰漫,生死終局,無處逃遁。
所有的希望皆化為寂靜,或在炮火的漸弱中消逝。
無法避免的結局,唯有死亡,抑或寂靜。
予我寂靜,特蘇斯,予我寂靜。


當伽羅再度攀爬之際,他看見炮彈在特蘇斯身下轟然炸裂。
爆炸將他高高拋起,飛越塵靄,弧線般飛落牆面,旋即墜落,墮入猛烈的熾焰當中。
待煙塵稍許散去之後,七連長的身影蕩然無存。
牆壁之上,只餘伽羅和德洛斯兩人,其餘單位都已步入灰暗。
伽羅與特蘇斯並肩作戰了多年,他根本無從想象,如果失去了連長,第七連又該何去何從。
但是,此刻,毋容悲痛或絕望,戰爭的勝負懸於兩位士兵之手,唯有披荊斬棘方能繼續前進。
他們別無選擇。
於是,伽羅奮力攀登,穿過硝煙與烈焰,屋頂就在前方,他不斷逼迫自己,不顧炮擊,不避衝擊,視而不見。
命中與否,聽天由命。
我不會死,為了特蘇斯和莫塔裡安,我必須完成使命。
爆炸再度推離著他,但他擋住熱浪,隨後,再次發力,登上屋頂。
他奔向屋頂中央,掏出一枚熱熔炸彈,剛安置好,德洛斯便緊隨其後。
炮塔仍在射擊,但卻無從瞄準。
西北平原,炮聲震天,硝煙瀰漫,不知有多少戰友在煙雲之下長眠。
熱熔炸彈轟然爆炸,岩漿瞬間熔化蒸騰,屋頂崩裂,留下一道猙獰的傷疤。
伽羅備好了另一枚爆彈,他牢記信號集群的位置,眼中閃爍著希冀的光彩:“再來一次,指揮中心就歸我們了。”
他縱身躍下,安置好炸彈後,迅速返回,以避開熱浪的衝擊。德洛斯則攀在豎井邊緣,隨時準備引爆。
這一次,當熔化的嘶嘶聲結束之後,光亮從豎井底部迅速湧現,伽羅與德洛斯縱身躍入,落地時砸翻了全息成像桌。
圍在四周的人都僵住了,恍如雕塑。
其中一個人,顯然是領袖,他仍自言自語道:“一切皆為秩序。”
他把這句似乎帶有質疑的話,如苦憚般反覆強調,彷彿挖掘出自己一生信奉的真理,竟是一個謊言。
莫塔裡安的命令明確無誤,伽羅擒住主監事長,男人在他手中毫無反抗之力。
“覓命之鐮( The Reaper of Men )為加拉斯帕而來,”他說,“也為你而來,你將直面死神,接受他的審判。”


寂寥降臨。
坦克陣中那如雷的心跳戛然而止,在炮火喧囂的戰場上,莫塔裡安感受到了勝利的沉寂。
他明白這是什麼——戰爭的終幕已至。
雖然仍有坦克激戰,但阻擋艦隊的炮火已然停歇。
莫塔裡安向他的軍團發出號令,對尚在拼搏的倖存者喊道:“行星防衛系統已被攻克,戰爭的勝果已緊握於我等手中,你們的戰友即將抵達,騎士團的隕落就在眼前!”
每個死亡守衛都在混亂的轟炸中孤軍奮戰,莫塔裡安依靠內置定位系統才能知其生死。許多人都犧牲了,但仍有數千人與他同行,這就足夠了。
漩渦手雷破碎了時空,將莫塔裡安困在一成不變的現在,生存全憑運氣的節律,而非時辰刻度所衡。
他不知道時間的流逝,卻明白勝利近在咫尺,只待他的軍團在無盡混沌中堅韌如期。
他疾馳如風,高舉鐮刀,追逐著時間的起點。當它重新滴答啟動的那一刻,當死亡守衛於炮火重生之時,他將再度化身死亡的使者。
他越過一座沖天巖柱,凝神看時,坦克近在咫尺。他避開炮火的攻擊,毫髮無傷,行動之迅速,遠超騎士團的的預計,他加速,衝向密集的坦克與身著防護服的士兵之中。
此刻,他孑然一身,獨戰千軍萬馬,浩蕩大軍在他身前躊躇不前。
然後,天空咆哮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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