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用失去的双手拿着枪,
我们用失去的双脚站立起身,
我们踏着同伴们的尸骸向前迈进。
如此一来,也唯有如此,我们才算是真正的“活着”。
这种“痛苦”(Pain)专属于我们,绝非其他任何人所能拥有。
笔者提示:
① 本文含剧透内容;
②(小标题使用)五部相关联的作品名共同构成文章所要阐述的主题;
③ 前置文章:虚幻与现实的分界:浅析《合金装备V》
·《出卖世界的男人》(The Man Who Sold the World)
—战火无休的又一天,“世外桃源”(Outer Heaven)—
背景的交战枪声轰鸣作响,毒蛇(Venom Snake)来到命运的镜前,再次拾起那盘埋藏着所有真相的磁带。《The Man Who Sold the World》(原唱:David Bowie)曲中的男声响起,尘封已久的《合金装备》(Metal Gear)时代剧缓缓浮出水面...
前一幕的最后一处镜头于放入了磁带的Walkman结束,后一幕的最初一处镜头则于“V”的醒来开始。错乱时空上的蒙太奇,同样给予我们以错乱的迷失感。而这之后发生的:玩家所操控的主角为邻床的陌生病患所帮助,在火男(Man on Fire)和“第三子”(The Third Child)的追杀下从泽凯利亚医院逃出生天;于是遇见前来接应的山猫(Ocelot),又在他的指引之下救出被“Cipher”组织囚禁的旧日战友和平·米勒(Kazuhira Miller),最终成为带领新生佣兵组织“钻石狗”(Diamond Dogs)的“大首领”Big Boss,发誓要让过去曾将他们“无国界之军”(MSF,Militaires Sans Frontières)伤得遍体鳞伤的敌人付出更为惨痛的代价。
以“复仇”为终极目的的蛇:Punished "Venom" Snake诞生。
可伴随着《幻痛》主线剧情的循序推进,相信不少人都会逐渐意识到一件“细思极恐”之事:所有这一切是否有些过于“巧合”?系统为何要求所有人输入姓名、生日和外观(捏脸)?负责主刀的医生为什么会在整形手术后给我们看那些“陌生又熟悉”的相片?说出那些似乎有些“意味深长”的话语?
—这个你,从出生到今天为止的你。
—从明天开始,就是你的“幻影”。
—你的昨天,你的过去,都忘掉吧。
We passed upon the stair, we spoke of was and when
我们顺着天梯向上攀爬,我们追述着先人也谈论着自己的归期
Although I wasn't there, he said I was his friend
虽然我不在那里,他却引我为友
Which came as some surprise I spoke into his eyes
这着实令我感到惊讶,于是我凝视他对他说:
I thought you died alone, a long long time ago
“我以为你早因孤寂而死,在很久很久以前”
引发巨大争议的第三张专辑,Bowie一头卷发、身着长裙、脚穿黑靴,姿态妩媚地“坐在听众面前”。男人的身体,女人的打扮,模糊了往常认知中的性别和风情的边界。细品专辑核心的同名曲目《The Man Who Sold the World》后,得以透过歌词的字里行间略微揣摩出其所想要表达的“主题”(截止目前为止对于这首歌“到底想表什么?”的问题仍存在争议,这里只阐述我的个人看法):两个“自我”的产生和抗争(渴求本真的“自我”和试图融入社会的“自我”)。试图融入社会的自我原以为那个渴求本真的自我早在过去消亡(“died a long time ago”),不久后却发现“他”仍旧存在(“We”)。最终,主人公在两种人格的扭曲交错下,一边呼喊着“我们从未丢失自我”(“We never lost control”)一边走向恐怖疯狂的尽头。
这是社会(或者说“时代”、“世界”)对于人类的“异化”和“改造”:适应者生存下来,不适应者泽被淘汰。如此的“主题”,事实上《合金装备》系列全篇都在讨论。《食蛇者》(MGS: Snake Eater)中,The Boss成为(游戏内)第一个被社会/时代/世界杀死的真正爱国者,间接影响到Big Boss对于现实世界的看法。The Boss、Big Boss、Ocelot、Miller、Paz、Dr. Strangelove、SS...无数无数的人(当然也包括屏幕前的我们)都被束缚在名为“社会/时代/世界”的巨网之中。
耻辱将会伴随着她,和她的遗体一同被埋葬进冰冷的坟墓。她会受到后人的辱骂:在美国人眼中,她是个无耻卑微的叛国者;在苏联人眼中,她是一个造成核灾难的千古罪人。她会被烙印着“恶名”记入历史,没人会明白她的苦衷。这就是她最后的任务,作为一名真正的战士,她对此义无反顾。但我想在所有人中,她最想让你知道这件事情的真相,想继续活在你的记忆中。历史将永远不会知道她究竟做了什么,没有人会了解这里的真相。她的故事、她的自白,都将永远埋在你的心中。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的祖国。她献出了自己的生命和必生荣耀。
她是真正的英雄,真正的爱国者。
·《虐杀器官》(Genocidal Organ)
在揭开虚拟故事的最深悬念前,请允许我将诸君的目光暂且拉回到现实世界:
小岛(Kojima)和伊藤(Itoh)的第一次相遇,是在1998年的东京电玩展(TGS)。此刻正值制作人小岛秀夫为即将在PS平台发售的全新《合金装备(索利德)》(MGS,Metal Gear Solid)站台宣传之际,一位悄然间来临的访客打破了现场的热闹氛围。他找到仍在场的前者,长篇累牍地倾诉了自己对于其制作作品中所塑造的世界观、人物和故事的理解和感悟。他叫伊藤聪,《合金装备》系列的头号粉丝,后来自称为“小岛原教旨主义者”。
古往今来,能欣赏作品内容者甚多,但能心灵互通者甚少。一如“高山流水”,难以寻觅。相见如故的二人一拍即合,自此神交、互为知己。当我们用现如今的视角再度回看,彼时的小岛已然在游戏界摸爬滚打十余年,亦攀上科乐美电娱日本(Konami Computer Entertainment Japan)的高层位置,但还未凭借着之后《MGS1》的火爆游戏界晋升世界超一流级制作人的行列。而彼时的伊藤,还是个受到启发却仍处于创作生涯起步阶段的少年。
2004年1月,在小岛秀夫的鼓励下,伊藤于“Hatena日记”开设Blog,开始发表一些带有其个人风格的电影、科幻评论。
前者的思想给到后者灵感,后者则将在未来成为前者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灵魂”。
我的小说,讲的是《合金装备/潜龙谍影》叙事的含义,是一个“关于故事的故事”。宏大的《合金装备/潜龙谍影》系列究竟是什么?它是如何象征我们所生活的这个现实世界的?那么这个故事,也是对于《合金装备/潜龙谍影》的一部“剧评”。 —— 伊藤计划,写于小说版《合金装备:爱国者之枪》
“天妒英才”的诅咒,或许是平凡世界上最令我们深感到惋惜的东西之一。曾经的伊藤聪化身笔名“伊藤计划”(Project Itoh),以他2007年发表的科幻处女作《虐杀器官》(Genocidal Organ)大放异彩。另一方面,恐怖的病魔也无时无刻不折磨着这位天才般的小说作家。
在接受小岛监督委托并撰写《MG4》的官方小说不久后,伊藤再次因为“癌症急剧恶化”的情况长期住院,不知第几度濒临死亡的边缘。小岛无视科乐美(Konami)的要求,前来看望并将未发售作品《合金装备:和平行者》(MGS: Peace Walker)的相关情报诉诸挚友(《MGS2》那时候也这么做过),鼓励他能够继续坚持着活下去。伊藤同样没有辜负挚友寄予的期待,在同病魔的持续抗争中完成他的第二部小说《和谐》(<harmony/>)。只可惜有限的医疗手段最终没能挽救回已无力挣扎的生命:2009年3月20日,日本科幻小说家“伊藤计划”(原名:伊藤聪)因肺癌逝世,享年34岁,留下仅30页内容(涵盖设定、大纲和序章)的第三部作品《尸者的帝国》(The Empire of Corpses)。
今后恐怕会涌现出很多很多创作者吧。没错,我说的这些“创作者”,就是小岛监督的“魔童”。而我也是小岛监督的魔童之一...不,应该说,我希望人们将我看做他的魔童,我也渴望自己能配得上这个名头。所以请你们所有人也不要畏手畏脚,大胆地写下自己想象中的故事。 —— 伊藤计划
“魔童”一词出自《合金装备》中的“魔童计划”,用Big Boss/裸蛇(Naked Snake)的基因创造出新的继承者/蛇(Snake)。伊藤将小岛比作裸蛇,自己则是基于其诞生而来的“魔童”,这样的比喻无疑是二人间关系的最好诠释。而小岛此后两部作品《MGS: PW》和《MGSV》中所真情流露的表达,是对伊藤更为沉重的悼念和追思。
—谨以《和平行者》,献给伊藤计划先生—
最深情的缅怀,则隐藏在《幻痛》的最后,印有《The Man Who Sold the World》字样的磁带播放出Big Boss的声音:
想起来了吗?想起自己是谁,该做什么?多亏了你,我才能逃过一死。同时也多亏了你,我才能留下我的痕迹。而你也写下了属于自己的历史,活出了自己的故事。我是Big Boss,你也是...不,我们两个合起来,才是完整的Big Boss。如今所拥有的一切,是我们一起创造出来的。这则故事,也是共同属于我们的。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 Naked Snake/小岛秀夫
·《白鲸记》(Moby-Dick; or, The Whale)
他是“裴廓德号”船长亚哈(Ahab),在海上航行四十年,有着十分丰富的航海和捕鲸经验,对各个大洋的海况和鲸鱼分布亦非常熟悉。然而在一次捕鲸过程中,亚哈被名叫“莫比·迪克”(Moby-Dick)的白色抹香鲸咬断去一条腿,自此满怀愤恨,决心向它复仇,直至失去理性,彻底沦为失去理智的偏执狂。最终同“莫比·迪克”的三场血战中,亚哈被鱼叉上的绳子缠住,不幸落海身亡。捕鲸船被撞翻,仅剩水手之一的以实玛利(Ishmael)生还,后以第一人称的回忆方式写下这段惊心动魄的故事。
1851年,已步入四十岁年纪的赫尔曼·梅尔维尔将完稿的《白鲸记》交由出版社,一部以他过去捕鲸水手的经历为依据和灵感的长篇小说。不过令人扼腕的是,这本将被后人们赞誉为“美国文学史上最伟大长篇小说之一”的《白鲸记》并未能在当时掀起多少的波澜,甚至于第一年仅仅只卖出了五本。命运的分水岭在此显现,再往后,“赫尔曼·梅尔维尔”这个名字开始淡出普罗大众的视野。1891年,穷困潦倒多年的他于纽约离开人世。一直到20世纪初美国文学的黄金时代,世人们才逐渐开始理解到梅尔维尔本人及其作品的珍贵价值。
《白鲸记》首次出版的70年后,它终于能够获得正面和客观的评价。尽管全书的故事情节均经由水手以实玛利的第一人称口述展开,但所主要着墨和烘托的人物形象则是那位一心“寻鲸复仇”的船长亚哈。主流的看法往往认为“船长亚哈”象征着冒险、勇气、不屈的人类品质,流露着对于理想主义的追求。然而从另个层面来说,亚哈一意孤行地复仇、以至于不惜搭上自己的性命和他人的性命,也毫不掩饰小说字里行间所体现出的他的顽固和自私。梅尔维尔写作此书真正想要表达的主题是什么?现在的我们已经无从知晓。不过伴随着小说外现实主义的声浪越发高过浪漫主义,《白鲸记》所散发出的悲剧色彩开始为更多的人所重视并被加以引用与再创作,小岛秀夫便是这更多人里的其中之一。
不论是真Boss在游戏伊始对玩家说的那句“叫我以实玛利”(Call me Ishmael.);抑或是和捕鲸船同名的直升机“裴廓德号”(Pequod),还是主角在一开始就被给予的名字“亚哈”(Ahab)...《幻痛》这部作品从《白鲸记》中得到的绝非只是简单的几个“名字”。准确地说,小岛用《合金装备》的外在形式,讲了一个十分《白鲸记》的故事。而《幻痛》中重要人物命运走向同《白鲸记》的对应,正是前者链接后者内核的最好证明。
首先是“以实玛利”的形象,游戏中何人对应他没有疑问:肯定是真Boss,不但凭借着替身毒蛇的吸引火力成功从泽凯利亚医院逃离,并一直活到了《合金装备4:爱国者之子》的大结局(对应以实玛利的劫后生还);还将毒蛇在钻石狗期间的经历同化为“Big Boss”的一部分(对应以实玛利以第一人称讲述故事)。其次是白色抹香鲸“莫比·迪克”,这个也没问题,自然指的是钻石狗的复仇目标:控制XOF部队和Cipher的骷髅脸(Skull Face)。最核心且不容易辨认的其实反而是“船长亚哈”,因为从《幻痛》的序章开始,除却“你就是Big Boss本人”的心理暗示/误导,还有更深的一层误导给到玩家:我们大概率会觉得主角毒蛇就是“亚哈”,事实却并非如此。
“萨赫勒猿人将使那种渴望在未来得到释放”
·《寂静之歌》(Quiet’s Theme)
—我们将会变得更加强大,为了我们的“和平”。
—“萨赫勒猿人将使那种渴望在未来得到释放”,这是他临死前说的话。
—Kaz...
—简直荒唐透顶,但...感觉上一切还未结束...
—我也永远不再“完整”。
二战结束后,一名美军父亲同一名日本母亲结合,生下了和平·米勒(Kazuhira Miller)。糟糕的原生家庭(父亲只身飞回美国,只剩母亲一人将Kaz抚养长大)以及受同龄人歧视(因混血长得和其他日本人不一样)造就了Kaz人格上的缺陷。尽管同Big Boss结识后的数年雇佣兵生活多少有治愈他童年时候的创伤,但因骷髅脸带领XOF部队偷袭母基地(Mother Base)并引发一系列意料之外的事件,潜藏在Kaz内心深处的愤怒最终于沉默中爆发。
因“莫比·迪克”而变得不再完整、为复仇不惜搭上一切代价、同样失去一条健康的腿...“亚哈船长”正是那个被救出后的Kaz。他牵扯着母基地这座巨大的“裴廓德号”,一步步迈向复仇的无底深渊。
《幻痛》第一大章结尾处,Kaz完成了属于他的复仇:骷髅脸死了,永远的死了。之后的过场动画中,毒蛇(我们)所回头望见的骷髅脸的“幻影”开口说话,使得玩家误以为主角就是下一个“骷髅脸”。而当毒蛇喊出“Kaz”后转身离去,“骷髅脸”在悄然的一瞬间变成了Kaz的模样。他的确死了,永远的死了,但唯有一样东西,将会藉由他的意志、藉由Metal Gear被永远传递下去。那是根植在人们心底的“复仇”,永无止境的复仇:火男(沃尔金上校)对Boss的复仇、液蛇Eli(Liquid Snake)对“父亲”(克隆原体)的复仇、和平·米勒的复仇...
所谓的“复仇”,是小岛意图在这部作品中表达的主题吗?我想是的。然对于“复仇”这件事本身,《幻痛》所探讨的或许要更加复杂。“Kaz”、“毒蛇”、“静静”三人物的塑造,分别代表了三种具象化的态度。Kaz对于“复仇”的渴望并未在骷髅脸死后完全消退,反而从后者那里继承了更为强烈的意愿;最终在被山猫告知“真Boss早已扬长而去、自己长时间辅佐协助的仅仅是一个假替身”的真相后又引发了对于裸蛇/真Big Boss的仇恨,化名“McDonnell”和“Master Miller”,用尽余生向背叛自己的Naked Snake复仇,直至被液蛇无情地杀死。反观拥有“亚哈”之名的毒蛇/假Boss,他对于“复仇”这件事的态度远没有Kaz那么偏激,在知晓“出卖世界的男人”的秘密后,仍然愿意战斗到最后一刻,甚至于代替真Boss死在固蛇的手下。接着是静静,这位几乎没有几句台词的“杀手型”女主角,反而诠释出最为温暖的那一部分“人性”。
静静对于“钻石狗”这一大帮家伙的仇恨,完全足以同Kaz对骷髅脸的程度所匹敌,乃至更为强烈。失去声音、失去皮肤、被改造成他人口中的“怪物”...她此前所经历的一切无疑是极其悲剧的。所以初次同毒蛇坐直升机返回母基地时,静静的确抱着“复仇”的心态在前进。而催使她态度发生转变的“药剂”,是自心灵深处萌发的“爱”:不仅是对主角毒蛇的爱,更是对母基地的“爱”,对自由的“爱”,对和平的“爱”。“爱”与“恨”两种非语言的“语言”间的对抗,亦暗合了本作“语言”(Language)的主旨。
为“恨”的复仇,结局只剩下复仇。而当心中的“爱”逐渐战胜“恨”,哪怕遭受苦刑,也不愿让体内的英语株声带虫传播;为救心爱之人,孤身消失在漫天黄沙之中...
Love hurts so bad
爱伤害的我是如此之深
But still saved my soul
但是一直拯救着我的灵魂
我不是故意保持“寂静”,我也想表达我的感受...只可惜我们没有“共同的语言”。我接近你们的目的就是为了“复仇”,我所剩的唯一一种语言便是“复仇”。但我们共通的语言,不,那其实不是语言。所以我...我选择了“感激”的语言,然后再度回到了沉默。
我是“寂静”,不存在于任何一种语言之中。 —— Quiet
·《我与你,不是同路人》(Not Your Kind of People)
We are not your kind of people.
我跟你,不是同路人
You seem kind of phoney. Everything's a lie.
你总给人一种虚伪的感觉:言谈举止,无不充斥着谎言与欺骗
We are not your kind of people.
我跟你,不是同路人
Something in your makeup. Don't see eye to eye.
因你那花哨的伪装中,包含有:我决不认同的东西
2013年世界游戏开发者大会(GDC,Game Developers Conference),《合金装备V:幻痛》(此时《原爆点》还未被从本体中拆分出来售卖)的首支预告片:“FOX”同“XOF”的死战、Big Boss的昏迷、“毒蛇”的苏醒、两个“幻影”的诞生...以及那虽然动听但与播片画面毫不搭调的背景音乐《Not Your Kind of People》:我跟你,不是同路人。紧张且惊恐的剧情氛围,同悠长却哀伤的浅浅吟唱产生碰撞,迸发出一种浓厚的“荒诞感”。而在这种所谓的“荒诞感”之中,是小岛秀夫对于东家科乐美的“指控”、和对于自身无法实现真正理想的“哀嚎”。
游戏内,当我们和Kaz一起品尝那终于得以如愿的复仇,得到的却并非预想之中的快感、喜悦,甚至是满足,有的只是那永难以抹去的无力与空虚;而在第二章的最后,主角为阻止声带虫的继续传播不得不亲手杀死同甘共苦的战友,昏暗空荡的隔离区只剩下永不会消散的“幻痛”。游戏外,小岛终在煎熬之中退出科乐美,留下还未完工的《合金装备V》,玩家也难以见证其真正意义上的完全体。
副标题所点明的“幻痛”(Phantom Pain),不仅仅是Kaz和Boss的“幻痛”,也是所有玩家共同的“幻痛”;更是制作人小岛和参与开发人员永远的“幻痛”,是这部本可永垂青史的作品却注定只能是“残缺”和“未完成”模样的“幻痛”。
我不会让你们的遗憾化作为海藻,我将与你们同在,成为你们的苗床。我也不愿看着你们变成最后的灰烬,我会将你们的骨灰化作为钻石,再一次带领你们奔赴战场,永垂不朽。 —— Venom Snake
人活着,就是为了以各种形式成为他人的记忆。人总会死,但死亡并不是一场败北。就算那具名为“伊藤聪”的躯壳已经离世,“伊藤计划”这个故事也会继续流传下去。当年,我释放出的MEME成为这位伊藤少年的立足之本;而如今,伊藤计划播撒出的“MEME之种”一样会在未来遍及世界。 —— 小岛秀夫
MEME,即“模因”,文化中的“基因”,非语言的“语言”。它藉由“文化”这一载体,传递在不同的人与人/作品与作品之间。年轻之时的伊藤于小岛那里继承MEME;十年之后的小岛亦反向“复制”制伊藤的MEME。同样地,《出卖世界的男人》、《虐杀器官》、《白鲸记》...即便它们的创作者已离开人世,作品的“模因”却永恒存在和传递。因此哪怕名为“伊藤聪”的躯壳离世、哪怕名为“合金装备”的系列在未来永不再续写新的篇章,但“伊藤计划”的故事会被流传下去、“MGS”的故事会被流传下去,它们的MEME会被永远永远地“复制”与“传承”...
就像毒蛇所做的那样:将战友的骨灰化作钻石,永垂不朽。
我们都是V,我们都是“钻石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