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識一個女生,她是外人看起來很神經質的那種女生,情緒波動大,易怒,然後特別討厭男生,男生跟她說話不會超過三句她就要翻白眼那種。
後面因為一些機緣巧合吧,我和她有些愛好上的重合,開始她還不願意理我,不過慢慢地慢慢地還是能搭上話了。
時間久了,聊得多了就覺得她的世界觀跟我差別很大,她基本沒什麼朋友,自己獨居父母很少管她,當時還在讀書的我就覺得很神奇,我一直有父母照顧的,我那時候還挺羨慕她,覺得她很自由,現在想想根本不是那麼回事。
她父母都在外地務工,小時候是爺爺奶奶照顧,到了初中就開始自己照顧自己了,她說她被她爸打過,她爸也打她媽,有時候因為一些小的過錯,有時候甚至沒有理由,後面聊起她小時候的一些經歷,她小時候就經常被男生做一些很惡劣的惡作劇,被搶書包撕作業,扯頭髮剪辮子,她還覺得男生都不愛乾淨,教室裡經常一股汗臭味。我猜她就是從這兒開始討厭男生。
那時候我就抱著一種心態,我想改變她對男生的映象,熟絡了以後就天天把自己打扮的乾乾淨淨地繞路陪她回家,用她習慣的說話方式和她溝通,開始她覺得我很奇怪,甚至牴觸過,我也忘了是多久了,反正磨呀磨,一開始搭幾句話,然後能聊一段時間,再之後一天我發現她會在放學後等我了。
當時我覺得我成功了,但是我很小心,不敢直接問她對男生的印象是不是改變了,我問她:“你討厭我嗎?”她沒回答,只說她很煩這個問題,要我別問這種問題。再之後我就不敢問了,她應該還是討厭男生。
她偶爾會跟我聊起一些她看到的拐賣或者綁架搶劫的案子,她覺得男的力量大那麼多,街上隨時都有可能出來個男的犯罪,可女的根本沒有自保能力,她包裡放了一把小刀,她不覺得這樣有什麼用,幾次被班主任摸出來就沒收了,她因此記恨過班主任。
班主任覺得她情緒不穩定,經常容易激動,但是我跟她熟了之後覺得她挺好的。她偶爾會發一次脾氣,但是過一會兒她又會主動來聊天,然後矛盾就這麼過去了,我覺得她這種冷處理的方式笨笨的,不過現在我也會用這種方式。以前我總會去分清對錯,如果我錯了我就會道歉,我沒錯我就寸步不讓。現在我喜歡用她的辦法,反而覺得我以前非要整得非黑即白有些蠢。
後來初升高畢業了,我記得我同學錄上就一個女生就是她,她寫希望以後再也不見了,我當時還挺傷心的。她成績好上的普高,聽說高考也考得不錯,去了一所好大學。我成績不好,去上職高,混了三年,混去大專了。和她偶爾有聯繫,但頻次是一年比一年淡了,上次聊天應該是我復讀考完的那年。她已經大二了。
最近又翻到她的QQ,覺得有些迷惑,是很極端的性別對立那套東西。我大致能清楚她為什麼這樣做,但還是很不理解。
直到前幾個月在出來和朋友吃飯在路上碰見她了,她也帶著她的同學,簡單寒暄了幾句,感覺有些生分。
我只知道她考得好,不知道她大學和我大專就隔了兩條路。晚上回了宿舍,又和她聊了一會兒天,約了個時間一起出來玩。
我不太會維持關係,基本不聯繫的朋友就很快變成熟悉的陌生人了,所以那次跟她出去路上覺得尷尬得很,一直是她在找話題。不過慢慢地情況好了些,我的興趣愛好本來是我的夢想,為之努力過一段時間,後來上了大專給了自己新的規劃,就暫時擱置了。不過和她聊了很久,現在又慢慢有了熱情。
晚上吃過飯,也不知道吃個豬腳飯招誰惹誰了,遇見對街鬥毆的打得很厲害,我怕出事,趕緊拉著她一起趕地鐵回學校,要坐一個多小時,還是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她有時候笑的很開心,陌生人看了應該會覺得她是個很開朗的女孩。
再後來一起出來玩的次數就頻繁了,我一直是把她當兄弟的,直到一次看見她眼睛出了神,回過神來又是猛地一陣心悸,才發現自己應該是動歪心思了。
我知道她很討厭男生,能和我聊天也應該只是不討厭我。我不知道如何跟她表達,也不知道如果說出口會有什麼結果。總之有些害怕,或許根本就不該有這種歪心思。
我還是沒忍住,和她重新有了聯繫後應該一個月後吧,一天下午我們租車一直騎到大橋上,天氣很好,我讓她停一下一起看看江景,
那時候剛入夏,隱約聽得見蟬鳴,空氣溫熱潮溼,讓人有些墮懶。
快落日了,天色一片霞紅,每天都有這樣的大概十五分鐘的時間。光線比清晨更委婉,比中午更綿長,比下午更夢幻,在一片晦暗的天地間延伸,她比我矮一肩,霞光褪去了所有的熱烈,溫柔地映在她的面頰。我看只是看著她的側臉心跳就快到了極點。
她很喜歡那天的景色,拿出手機要我幫她拍照。我們還是有說有笑,拍完照終於靜下來一起看一看這一天最後的景色,看看倦鳥歸林,看看雲捲雲舒。
哪怕是現在回憶起,我也覺得我做的是對的,那樣的情景,應該是最好的機會了。我念她的名字,說“我好像對你有感覺了。”,她好像沒聽清楚,問我:“你說什麼?”
我又一字一句地重複了一遍,她有些驚愕,難以置信,而顯然不是我期待的驚喜,我亂了陣腳,被她一個巴掌扇了過來,眼鏡掉在了地上,我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生麼,把眼鏡撿起來帶上,才明白過來,一下慌了神。
她已經蹬車要走了,我慌忙去牽她,她掙開我,充滿了厭惡,頭也不回地走了。我失敗了,死纏爛打只會毀掉最後一點體面,我沒追她,看著她走了。
我在橋上站了很久,吹著晚風,想過跳下去,為自己愚蠢的行徑懊惱,我本來可以保留一份友情,現在只有無盡的後悔與自責。
我在橋面站了兩個小時,不敢給她發消息,我怕回應我的只有一個紅色感嘆號。
回到學校之後,舍友看出來了臉上的傷,我才發現臉上刮出了一道血痕,他們關心地問起我發生什麼,我卻一下子哭了出來,哭得很傷心,上一次哭得那麼傷心還是想媽媽了。我那時候才發現,我有多喜歡她。
在那之後過了四天還是一週,那段時間渾渾噩噩地,對時間有些麻木。發來了一條好友通知,是她的。我一愣神,想著她是原諒我了,心裡很激動,卻還是按捺住了。
她又約我出去喝點咖啡,想和我聊一聊。中午太陽很大,我全身都不太舒服等我到的時候,她戴了一頂遮陽帽,臉埋在陰影裡,已經在等了,她遠遠看見我,情緒都寫在臉上,還是很不高興。
我本來想好了應對,實際坐在她面前卻半天開不了口。半天只憋出來一句:“那天我是不是不該說?”
她抿了一口咖啡,沒有看我,一字一句地回答:“我以前其實期待過,你來跟我告白。
好幾次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以為你要告白。可是直到畢業了照完合影你也沒有。從那以後我就覺得你只是把我當朋友。你知道嗎?我當時還很開心的。”
她又抿了一口咖啡稍作停頓。
“我覺得男的也不全都那麼討厭,你的好意也並沒有圖謀,我一直以為你只是暗戀我。所以從那以後我就真心地把你當做朋友。”
“我讓你失望了,那天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我太沖動了。。。”
她瞥了我一眼,又把目光斜開了,“那天晚上我回去氣憤了很久,男的果然沒一個好人。最後甚至哭了出來,直到今天我都不知道我為什麼要哭。”
“我想了很久,我討厭男的,你也不例外,你終於露出真面目了,我應該開心。不會哭。”
“那是因為失去了朋友而傷心?”
“失去了別有用心的朋友怎麼會傷心呢?”
我有些被這句話刺傷,於是小心翼翼地追問:
“那你討厭我嗎?”
她沉默一會兒
“我記得你好像問過這個,我當時怎麼回答你的?”
“好像是很生氣,你不喜歡這種問題,讓我不要問這個。”
“那是我騙你的,其實是我當時不知道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她又停頓了一下,
“當時那個男的和媽媽幾乎快離婚了,回來就會吵架,然後就能聽見媽媽的哭喊聲。
那段時間我很害怕,走在路上我總擔心被壞人帶走,但是我那時候沒有交到朋友,只能一個人回家。
所以你能陪我一起回家我真的很開心,也安心了許多,那段時間你就像我世界裡的小太陽,到處都在下雨你卻總能給我留一束光。
我很感謝你,但我卻不知道怎麼對待你,所以你問我是不是討厭你的時候我有些不知所措。”
她沒看我,把頭擰了過去,我只看得見她一點點臉頰和鼻尖,卻能明見察覺出一抹緋紅。
“怎麼可能討厭你啊,明明那麼喜歡你。”
她聲音弱弱的,不仔細聽根本聽不清,等我在腦中確認了這句話的內容,心底猛然颳起一陣狂風。
她把手放在桌上,我有些恍惚,心跳得飛快,緩緩伸出雙手握住她的手。她的手軟軟嫩嫩的,在手心一陣溫熱。
她素來是直來直去的,她這幅模樣,我是第一次見。她聲音細細地,小到聽不清,我幾乎把耳朵湊到她嘴邊了,才聽見一陣耳語,她念著我的名字。
“我哭是因為你終於告白了。”
“為什麼不早點啊,笨蛋,差點就以為你不喜歡我了。”
那是我目前為止為數不多的一次心跳亂了的體驗,那麼劇烈,那麼震耳欲聾。分明沒有一絲悲傷,甚至感覺不到什麼情緒的波動,一行熱淚卻止不住的流了下來。
她終於轉過頭看我,輕柔地去摸那天的傷痕,我才看見她眼角的淚痕和臉頰的淚珠。
我們擦拭對方的淚水,抱在一起,想笑起來卻又都哭得更厲害,我想永遠抱著她,那一刻好像持續了好久。
之後她改變了好多,她的形象又從直來直往,利落瀟灑,變得可愛,愛撒嬌。她的臉肉嘟嘟的,靠在懷裡的時候簡直揉不膩,生氣也可可愛愛的,像漫畫裡走出來的女孩子。
或許她本來就是這個樣子,她一直是一個可愛開朗的女生。也許她表達的方式有些粗糙,但她的內心卻一直和玉一樣溫潤。